刚满面笑容钻出后台,身子一直,笑容霎时僵在唇边:十四阿哥胤祯正站在不远处呆望着她,眼中尽是困惑。
玉容心中一惊,她忽然想起当初与绾绾在街头被人追打,胤祯也在场……
她顿时大感头痛,生怕胤祯瞧出点什么;想要解释一下,又怕其实人家什么也没瞧出来反而自己做贼心虚给抖了底,左思右想都不是……尴尬的笑笑,向他走去,尽量扬起一个灿烂自然的笑容:“那个,十四爷,你可不可以当做没看见我啊?”
胤祯一愣,过了半天才眉毛一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点头。
玉容轻轻吐了口气,拱手笑道:“多谢多谢!”头一低,赶忙逃离现场。
七点整,流动的古筝乐声戛然而止。原本通明如白昼的灯火熄灭了几盏,昏黄柔和的暖色烛光映得现场一片柔和。整个大厅立时安静下来,众人皆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均想:好一个千呼万唤始出来!
紫红的幕布严严实实遮住了舞台。赵老板一身水绿金线团花新衣,整整齐齐站在台中央,笑眯眯拱手弯腰团揖,说了一大溜客套话,最后满面笑容大声道:“多谢各位客官捧场,谢谢!我们的绾绾姑娘马上就要出场了,让我们拭目以待,会有怎样的惊喜!谢谢!”
台下哗然,紫红的幕布也由侍女缓缓拉开向两边,清亮的琴箫管乐合奏缓缓响起。曲音古朴悠扬,悦耳动听,却是从未听过的新曲,众人不禁一怔,都凝神细听,台下悄然息声。
玉容瞟了一眼身边几个阿哥,见他们也是眼睛一亮,定定的盯着台上,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只见舞台上的背景幕布是一片湖光山色,初阳、飞鸟、菖蒲、芦苇交织如画,栩栩如生;台上铺了裁剪成条状褶皱如波浪般的淡蓝色绸子,一叶以绿绸依形包裹的小船从左边缓缓而上。自然旁人都看不出来,船底有极小的轮,有长绳系住,有人在右边拉动滑行。船上俏立着一位长发如瀑的白衣女子,以绿丝带随意束发,衣袂翩跹,躯体婀娜,双手随意半抬在身子两侧,姿态优美如凌波仙子,背对着观众飘然而出。随着音乐,她的声音如梦似幻,清远凄迷,含婉转带幽远唱着:“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台下寂静无声,只有她赛过娇莺初啼的甜美嗓音在一唱三叹,神秘幽远而空灵绵长,脱俗如九天素女天籁之音。微云亦不觉心头大动,听得如痴如醉,赞许的与玉容相视一眼,玉容微笑,得意的向她一扬下巴:不比邓丽君差吧?几位阿哥更是听得怔怔的,胤祥本是精通音律之人,此刻更是如痴如醉,一脸欣赏,眸子中闪动着沉醉的光芒,呆呆的坐着。九爷、十爷更加吃惊,一个定着眼珠子、张着嘴合不拢,一个手里举着杯子一动不动。连向来云淡风轻、善于隐藏情绪的四阿哥和八爷也不觉都凝神听住了。
台上的绾绾一边唱着一边缓缓拖曳着长裙下船,缓缓转过身子,一张清丽出尘、不染一丝人间烟火的脸庞霎时呈现在众人面前,她樱唇轻启柔唱,目光朦胧柔和如烟似雾,双颊绽放着纯净、淡雅如白莲花的笑容,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好一个天上人间少有、风姿卓越的女子!
一曲完毕,绾绾嫣然一笑,笑容如一阵春风拂过众人心田,跟着屈了屈膝,身轻如燕飘然退到幕后。呆了一呆,台下爆发出震耳的掌声和叫好声,几个声音高高的响起:“绾绾姑娘!绾绾姑娘!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众人不约而同都跟着叫喊起来——当然,领头羊是玉容事先在观众席中安排好的。老九、老十也拼命鼓掌叫好,兰馨也喃喃道:“这位绾绾姑娘,好特别啊!”此时,已经有好些个豪门公子、大财主大喊大叫着往舞台上扔银子首饰玉佩了——这是他们看戏养成的习惯。
赵老板不失时机笑眯眯的上台又说了几句,恰如其分的推波助澜,随着幕布缓缓拉开,音乐复又悠长奏起,身着宝蓝色收腰曳地、长长拖曳如鱼尾的改良版西式宫廷礼服款款而出。单是这身衣裳,便立即引来一阵更加热烈惊呼惊叹。
这件礼服用泛着柔光的宝蓝色绸缎制成,却用细细的白色米珠缀成流线型的漂亮花纹从左肩柔和斜弯至右裙摆;袖子依着手臂大小而作,袖口突然变大,如喇叭花,镶着白纱银丝刺绣花边;腰身稍稍收住,身后拖着鱼尾般近两米的拖尾,亦点缀着珍珠拼成的朵朵梅花,整个造型看上去如鱼美人一般,纤腰楚楚,婀娜动人。头发往后稍稍卷曲别住,垂在后背与肩头,头顶别着一个精巧炫丽的小皇冠。考虑到大清朝的穿衣习惯,不能做的太显身材,不能露胳膊露腿,这件衣裳保守了很多,但是看在众人眼中,依然美丽得太离谱。
经过一曲,绾绾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气场更盛,此刻感受到台下的狂热痴迷,更是信心大增,笑颜如花,目光充满款款柔情,轻启朱唇,唱的是王菲的《传奇》,此时的背景布,也换成了梦幻般的蓝色,画着抽象派的光影,神秘而幽远。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地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她的声线极好,歌声千回百折、幽远绵长,听得人柔肠百转、意迷心痴,紧紧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思。就连玉容自己和微云都怔怔的,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触动心弦,恍如隔世,差点落下泪来。
“好!好!来人啊,赏!”一曲终了,九阿哥、十阿哥随着众人大声鼓掌高呼。几位阿哥也纷纷解囊,命随从打赏。玉容取下腕上一只白玉镯子本欲随众,被四阿哥按住,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随从,玉容一笑,紧紧握着他的手。胤祥脸上写满惊艳二字,在呆呆出神,偶尔若有所思的瞟一眼玉容:他有点看出绾绾眼熟。
跟着,绾绾又唱了《菊花台》、《夜来香》、《今宵多珍重》,服装、造型无不贴合着歌曲量身定做,极尽奇巧新鲜,看得众人惊喜重重,应接不暇。
最后一曲《落花》则随着漫天飞舞、熏过芸香的红色花瓣乘坐秋千从天而降,一身桃红银线轻纱舞裙翻飞如霞似雾,眼波流转,身子轻盈舞动,在八位长袖舞女的衬映下,缓歌轻唱:“花开的时候最珍贵,花落了就枯萎;错过了花期花怪谁,花需要人安慰。一生要哭多少回,才能不流泪;一生要留多少泪,才能不心碎。我眼角眉梢的憔悴,没有人看得会;当初的誓言太完美,像落花满天飞。冷冷的夜里北风吹,找不到人安慰;当初的誓言太完美,让相思化成灰。一生要干多少杯,才能不喝醉;一生要醉多少回,才能不怕黑。我眼角眉梢的憔悴,没有人看得会;当初的誓言太完美,像落花满天飞……”一唱三叹,余音绕梁。
玉容看了看时间,正好一个小时多一点。她事先嘱咐了绾绾每首歌都唱两三遍,又加上每首歌之间赵老板都要上台讲几句话圆场,所以歌曲虽然不算多,时间却也不短。更妙的是,让众人既大饱了眼福耳福,又意犹未尽,不愁下次生意不来。
绾绾扬起清亮的嗓音微笑道谢,款款退场。灯光复又通明大亮,赵老板笑得合不拢嘴高声道谢众人捧场,得体巧妙的应酬那些想要结交绾绾的贵公子,只是再三强调初十、十六晚上还各有一场演出,欢迎大家捧场。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十四等人也是好奇想去打探一二,无奈身旁有一位向来严肃的冷面四哥,又有嫂嫂妹妹在场,只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一块往外走。
第一卷 前传 第44章 暗起忧心
玉容心中也是狂喜不已,好想好想冲入后台与绾绾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共享成功,苦于无法脱身,只好咬牙忍住。要是四阿哥知道了,不用问一定是生气的。
“好个清丽绝俗的妞,又有这样独一无二的嗓子,想个法子收在府中就好了!”九阿哥自言自语,说不出的神往。老十、老十四亦眼睛一亮,颇有撺掇之意。
玉容心中一惊,身子颤了一下:她原来可没想到这个问题!她疏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年代,绾绾如此惊艳的表演,不知多少人动了坏心眼暗中垂涎,想要把她占为己有。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帮她岂不是害了她?
“喂,你们给我听着!”玉容皱皱眉,很不客气的瞪眼道:“这位绾绾姑娘通身的气质举止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歌舞女,人家只不过是单纯的卖艺,你们这些人家里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还嫌少吗?别乱打人家主意了!”
“小嫂子,你好像很紧张她嘛,呵呵,难道你们认识?”十阿哥一脸惊愕加好笑。
“好了,天不早了,都散了吧!老十三,把十五妹送回宫去,再耽搁就回不去了!”四阿哥淡淡开口,截住了扬眉欲言的玉容。在场最大的哥哥发话,大家伙不敢不听,于是终止了颇有发展趋势的辩论,笑嘻嘻相互告别,各回各家。
一路上玉容愁心重重思量着怎么解决绾绾的事,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四阿哥只是深深的瞥了她一眼,然后闭目养神。
回到荷风苑,四阿哥根本不需要酝酿,立即进入工作状态:“李忠,把爷书房的折子都拿这来!”
玉容翻翻白眼,抛过去同情钦佩的一眼,嘴角轻扬,就往里间去。
“你先别睡,爷一会有话和你说。”四阿哥已经坐在书桌前了。
玉容点点头,蓦地心底升起一股同情:只怕在庆堂班听歌的时候他都在心底默念他的折子吧?真是可怜!她自认为从前的自己工作起来够玩命的了,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爷还是早点歇吧,明天还要上朝呢!”明知无用,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曾经同病相怜啊!桌后那人,正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折子,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和她声音的存在。
歪在里间榻上,顺手拿过《徐霞客游记》解闷,没看两行便直着眼发愣,满脑子尽是绾绾。怎么样才能既不暴露自己又保护了她呢?若是自家爷知道自己跟她的关系,还不气得暴跳如雷?
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一咬牙:实在不行,就偷偷找个机会安排她远走高飞吧!卖身契在老鸨手里又怎么样?没有脱籍又怎么样?大不了隐姓埋名!天下之大,还能没有容身之处?人是活的,总不能叫那两张纸给憋死吧?
玉容舒展眉头,大是得意,唇边漾起舒心的笑容。
“想什么这么高兴?”四阿哥一进来就看到某人一脸的花痴。
玉容忙坐了起来,将书抛过一旁,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笑。”
“在想庆堂班那个歌女吗?叫什么来着?”四阿哥坐在她身旁,轻轻一笑,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呃,叫,叫绾绾。”玉容不由自主一缩,有些心虚。
“绾绾。什么时候认识的?”四阿哥依旧云淡风轻。
玉容不淡定了,想了想,老老实实简单说了,当然,细节是要忽略掉的。尽管她一再强调绾绾的出淤泥而不染、强调她本性纯良误落风尘,还是在四阿哥越来越寒的眼光下渐渐垂下了头。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爷,不妨一次说出来爷不跟你计较,否则——”四阿哥扬了扬眉,不言而喻。
“爷,这回真没了!”玉容飞快的回答,心想我傻呀?
四阿哥不做声。
“爷?”
“嗯?”
“呵呵,您是怎么……看出来的?”玉容不怕死的问了出来,实在很好奇,她自信今天掩藏的够深、够自然了。
“你忘了那天害十四弟受伤了?”一想到她倒在老十四怀中那一幕,心里不由自主“腾”的冒起一股无名之火。
“啊!”玉容简直目瞪口呆。
四阿哥看着她的表情,瞟了她一眼,颇有几分得意道:“爷只要真正看过一眼的人,没有不记得的!”
玉容心下恍然,心道难怪今晚十阿哥说话时你帮我解围,原来你早看出来了。她有些泄气,同时也有些凉凉的感觉:看来这人的定力那是相当不简单啊,他硬是憋着处理完了那些个国家大事才来跟自己挑明。不过,他真会这么放过自己了么?不由投过去充满疑问的一瞥。
“以后不要再跟她来往。人各有命,你管不了那么多。”四阿哥淡淡开口,见她目光一闪,嘴唇一动,又接着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爷的侧福晋,跟一个风尘女子搅合在一处,传出去成何体统?爷最近很忙,朝中多事,你不要再跟着添乱!”他望着前方,眉头紧锁,眼神有些轻飘。玉容自然不知道,他与十三阿哥胤祥正在查户部亏空,结果查来查去、追根溯源都是自家兄弟带头闹的,正是骑虎难下。
玉容虽然从不问朝堂之事,但看到他这副紧绷的容颜和这些时日废寝忘食的工作劲头也能感知一二。她不觉有些心疼。她是理解他的,可惜帮不上也不能帮!罢了,安分些吧。
轻轻拉着他的胳膊,无比决断笑道:“爷怎么说就怎样吧!玉容记住了!”当然,她绝对不会撇开绾绾不闻不问的。
“你当真这么想的?不要再骗爷。”四阿哥盯着她,那是一点也不信。
玉容使劲点头,“当然是真的!”心中却想我不跟她来往她可以跟我来往嘛!
四阿哥轻轻笑了,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手不规矩起来:“难为你夜夜等着爷,咱们睡吧!明儿你和福晋一块进宫陪陪额娘!”
“是。”玉容偷偷叫苦。又要进宫!唉,看来他们母子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嘛!
第一卷 前传 第45章 忽喜忽忧
初十那晚,绾绾如约在庆堂班登台,加了两首新歌,现场比头一次更加火爆。她的名声一下子大起,可见这年头娱乐活动是多么的贫乏!
玉容自然没有机会再去。她根本提也不敢跟四阿哥提,只是一晚上不断走神,魂不守舍、答非所问。四阿哥暗笑,也不点破她,却不让她清闲,一会研墨、一会展纸、一会倒茶、一会捏肩捶背,当玉容随手拿起墨块放到杯子里若无其事研起墨来时,四阿哥梗着身子看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盯着她笑道:“你的手难道不觉得烫吗?”
玉容一愣,看到自己三根手指浸在浓黑的茶水中,“啊”的尖叫一声,挥手打翻了茶碗,针挑般火辣的痛从指尖袭来。她轻轻揉着烫得通红的手指,龇牙咧嘴,又气又委屈,“爷,你,你就这么看着我……你不厚道!”
四阿哥看着她的狼狈样有些后悔,忙起身抱着她,夺过她的手,只见拇指、食指和中指一截通红,一截嫩白,既可笑又可怜。他将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疼吗?”
“十指连心,你说疼不疼!”玉容拉回自己的手。
“好好,是爷不厚道!你别急,急火攻心会更疼!”四阿哥扶她坐下,从书架上打开一个木盒,拿出一个白玉圆盒过来。打开盖子,一股清凉的香味侵入鼻端,十分好闻,里边是淡绿色如凝脂般的药膏。他轻轻将她的手指摊开,小心翼翼替她上药,药膏沾上手指,灼热的刺痛立刻减消了大半,凉凉的很舒服,玉容心头一松,靠在椅上,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自己心不在焉,还好意思埋怨爷。”四阿哥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
玉容动了动,望他一眼,欲言又止。四阿哥亦不点破,只是自言自语轻声道:“不相干的事你倒上心的很哪。”
“爷……”玉容试探着开口。
“明天爷叫人去打听打听。”四阿哥无奈。
玉容大喜,张开双臂搂抱着他:“爷,我——哎哟!”不留神碰到受伤的手,疼得一声惨叫。四阿哥又心疼又好笑,一把将她按在怀中:“安分些吧!”
第二天,四阿哥还没派人去,十三与十四居然联袂而来。闲聊一阵,有意无意便说到头天晚上庆堂班的表演。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在向玉容做现场转播,包括细节都不落下。玉容心中感激,笑盈盈的听着,时不时询问两句。
“这位绾绾姑娘果然信守承诺,前几日便将三百两银子买了大米和棉衣捐赠到西城外的玉渊庵,百姓交口称赞,看来目前是没有什么人敢那么大胆打她的主意了!”胤祯笑道。
“哦,怎么会有三百两那么多啊?”玉容放下了心,却又讶然相问。
胤祯与胤祥相视一笑,“除了门票银子,还有其他达官贵人打赏的赏银只怕几千两都不止,三百两算什么!庆堂班算是捡到宝了。”胤祥笑道。
“昨晚更可笑,有个从直隶赶来的财主与西城张家的公子对着砸银子讨绾绾姑娘欢心,若不是赵老板过去好言说和,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哎,京城的百姓有福了!”胤祯也好笑。
“哼,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绾绾姑娘只怕以后有的麻烦了!”
“小嫂子好像,好像很关心这位绾绾姑娘啊!”胤祯举起拳头挡着嘴,轻轻咳了一下,问的有些意味深长。
玉容稍一沉吟,笑道:“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我见到她之后,不由自主就觉得很亲近、觉得她不是寻常女子,就是想帮她,没有理由。”
“小嫂子放心吧,有我们兄弟在,不会有人找她的麻烦的。何况赵老板也是个人精,他比谁都明白绾绾姑娘的价值,定会想方设法替她周全。”胤祯明白她没说实话,依然笑着承诺。
玉容大喜,双手抱拳:“十四爷侠义心肠,我替绾绾姑娘先行谢过了!”胤祥听了大笑,胤祯一怔,也笑着拱了拱手。
临别时,胤祥突然靠近她,低声道:“小嫂子,看得出来绾绾姑娘很挂念她的玉容姐姐!”玉容浑身一颤,直愣愣的瞧着他笑着出去。她原本担心胤祯会瞧出点什么,哪知道胤祯似乎什么都没瞧出来,胤祥反而……
晚间四阿哥从宫里回来,听说十三、十四已经特意来过给玉容传述了一遍昨晚庆堂班的演出盛况,脸上就有点不好看。漫不经意的拨弄着手中的茶碗,淡淡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爷也省得再说一遍。只不过,往后若是托了爷办的事,不要再假手旁人。”
玉容顿时噎住,心想什么假手旁人?有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叫他们来的!他们主动、特意过来告诉我,我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么?你就算不待见自个的弟弟,难道连亲厚的十三也不待见么?
“是,玉容明白了。”她淡淡应着,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与他起争执,可心中的不满、不服终究通过开口的语气表达了出来。一时两人默默无语,不知该说什么。
“爷今天听到点风声,太子似乎对那位绾绾姑娘很感兴趣。”
“什么!”玉容眼光一盛,猛的抬起头,蠕动着嘴唇,心头突突的跳。“爷,那,那太子是什么意思啊?”
四阿哥哼了一声,继续细细品味手中热气飘腾的香茶。
玉容心知他喝醋在拿架子,便笑嘻嘻靠上他的肩头,伸手搂着他的肩膀,柔声道:“爷,你告诉我吧,好不好?你答应了人家帮着打听的嘛,那两位爷哪能跟爷您比呢,他们不过要找个听众随便说说罢了,人家今天一天可都是等着爷回来亲口告诉人家的!爷……”
四阿哥侧头看着她,脸色缓和了些,“你就不能真心一点对爷好?非得有求于爷的时候才会这么……唉!”他轻轻叹着,忍不住放下茶碗,将她抱在膝上,用力一拥。
玉容心中一怔,翻腾起一阵酸楚委屈,有点凉凉的。她忍不住伸过嘴去,在他颊上吻了一下,“是爷自个疑心,玉容对爷向来真心!”“爷,你还没告诉人家呢,太子这,该怎么办?”
“你觉得呢?太子看上的人,老十三、老十四能做什么?又敢做什么?若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怕还好些,若是闹了大去,让皇阿玛知道,绾绾必死无疑。皇阿玛绝对不可能允许一个风尘女子乱了皇家手足之情。”
“可是,可是绾绾是无辜的!爷不是在帮太子做事吗,不如爷——”
“你想都别想!”四阿哥打断她。“爷帮太子做事,那都是关乎我大清朝国计民生的大事,可不是家事!何况,太子也是爷的兄长,这种事爷不可能跟他开口。”
玉容皱了皱眉,心想那你跟我说干嘛?哼,既然如此,我还是赶紧安排绾绾跑路吧,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还能找不着一个安身的地方。不过,对于绾绾这样一个甚少出门、不谙社会世情的弱女子来说,浪迹天涯的日子她过不过得了,她还真是没谱。
“你竟还想让她逃跑?”四阿哥见她凝神沉思,脸上忽喜忽虑,不由好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若要找一个人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但这个人如果是绾绾,那就一定不难!”
“爷!”玉容没了主意,有点撒气,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太后向来心善仁慈,也很喜欢听曲。”四阿哥轻轻吻了吻她的颈,望着前方,似无意般淡淡说道。
玉容眼睛一亮,紧紧靠在他胸前摩挲着,两朵美丽的笑容溢上脸庞:“爷,你真聪明!”
四阿哥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身子一热,搂着她的手紧了紧,低下头深深的吻着她的脸颊、鼻尖、额头、眼睛,最后停留在湿热的红唇,两人忘情的交缠着。玉容喘着气低低呻吟,胸口剧烈的颤动起伏,闭着眼,沉醉在他的柔情中,浑身酥软而甜蜜,竟隐隐有些期盼着那一刻的来临……
极不和谐的,似乎从天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容儿,今晚爷要到李氏那边去,爷答应了弘时那孩子去陪陪他的额娘。”不知何时他停了下来,轻轻的说着,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耳中,让她情不自禁身子一颤,身子僵硬。
第一卷 前传 第46章 情为何物
极不和谐的,似乎从天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容儿,今晚爷要到李氏那边去,爷答应了弘时那孩子去陪陪他的额娘。”不知何时他停了下来,轻轻的说着,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耳中,让她情不自禁身子一颤,身子僵硬。
玉容只觉心中一空,仿佛从高空猛的一下降落地面,一时晕乎乎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转而心头骤然一阵刺痛,强自笑了笑,抬起眼对上他深邃漆黑、留恋不舍的眸子,强压着颤抖的声线,若无其事道:“我,我知道了,那,你早些过去吧!确实也该,”她艰难的笑笑:“你确实也该去陪陪她们了!”
四阿哥看到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心没来由的一痛,“容儿,爷最爱的是你,永远是你!”他紧紧的抱着她,将脸贴在她的额上。
玉容咬了咬嘴唇,猛的挣扎起身,娇嗔的瞪他一眼,轻松笑道:“我当然知道爷的心啦!玉容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爷早点去歇着吧,明日还有许多事等着爷处理呢!”工作狂的时间安排有多紧凑,她是深有体会。
四阿哥笑笑,深深望了她一眼,终于起身,整整衣衫,抬脚出去。才出了门,忽又转头微微笑道:“你也早些歇着吧!”
玉容胡乱点点头,嗯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声声十分清晰的落在她的心上。院门“哐啷“开了又关,他出去了,去他另一个女人的床上,而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她伏在锦被上,紧紧的抓扯着被面,怔怔的有些惘然,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极不舒服的感觉,让她觉得憋屈!明明告诉自己,这样很傻很没用、要接受现实,可是为什么,真正面对的时候,依然会这么心痛?
她努力的说服自己,要将心比心啊,要换位思考啊,要由已及人啊……
心头还是不爽!狠狠捶了一下床,为什么都不管用呢?根深蒂固的现代思想与无法改变的古代现实在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斗争,斗得筋疲力尽也没个胜负。
想到现代,她忽然觉得滑稽,其实自己不就是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吗?有什么资格委屈的?要委屈也是嫡福晋吧?她才是正室夫人嘛!
翻身平躺,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哭笑不得的笑容,望着帐顶发愣。忽然发现这张床如此之大,大得让她忍不住心头一颤。少了他温暖的怀抱,听不到他有力的心跳,睡觉竟然也失去了踏实安全之感。
玉容心中烦躁,猛然掀被坐起,抚了抚秀发,以手撑额呆坐,蓦地,一个念头闪电般刺过脑海:难道,我真的爱上他了吗!
她浑身冰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和存在,只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思索着。怎么可能呢?她对他明明是同情,同病相怜的同情,还有佩服,对事业执着追求的佩服,怎么可能是爱呢?
用力甩甩头,强迫将他挤出脑海,坚定的告诉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感情注定无法做到一生一代一双人,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因为,除了自己的心,什么都不是自己的。
第二天,她依然没精打彩。想了想,吩咐备轿,来到了八贝勒府上。
其实两家是隔壁,只是各自的府邸所占面积都不小,出了门还是有一会子才进另一家门。
微云身体娇弱,寒冬腊月多半呆在屋中,呆得久了也自烦闷,听见玉容来访,顿时扬起娇美的笑,连忙起身出门迎接。
出乎她的意料,这个永远神采飞扬、乐观向上的蜜友这一次眼中竟带着淡淡的忧郁,脸色也有些些的苍白。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这个时代可不能随便生病啊!”微云担心的道。
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哪有!病了还能来找你吗?就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啊!”玉容说着有些扭捏,微云大奇,圆睁的眼望着她是满满的疑惑。
“呃,屋里坐吧!”她笑着招呼。
照例摒下伺候的下人,满室生温的屋子融融中透着几缕淡雅温馨的香气,正适合闺中密友探讨心事。
微云靠坐在旁,偏斜着头,饶有兴趣的瞅着玉容,等着她开口,却见她只是下意识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喝茶,好像她来找自己就是为了品茶一般。
“喂,”她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你今天中了邪了吗?怎么这么吞吞吐吐起来?”
玉容缓过神来,放下茶杯,掠了掠鬓边碎发,轻轻一笑,望着别处,低声道:“那个,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啊?”微云表情明显一滞,不知所以的瞧着她。渐渐的,眼中充满笑意,连秀气的眉毛也弯得像一道月牙,“你爱上……四爷了?”微云嘴角噙着笑。想当初这妮子听到自己情不自禁被八爷的深情感动爱上了他,还不住鄙视自己、说自己蠢呢,然后顺便表达了自己“只爱自个,无论如何不能对人动心”的立场,没想到不到半年时间,她居然也遭到报应了……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我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有些事明明想通了还是难过,胸口堵得慌,欲罢不能!我居然在吃醋?但是我想,吃醋是个正常女人都会吧?或许,这不过是本能的反应罢了,谈不到别的上头,我——”
“你有心痛吗?”微云幽幽打断了她,垂着温柔似鹿的双睛。
玉容张着嘴,一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我不知道。”她有气无力,连自己也听得出自己话中的苍白与牵强。
微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手将她揽着靠在自己肩头,叹息道:“其实你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既然遇上了,就好好珍惜,也不枉上天给的这一世。什么现代古代,都是过眼浮云,别钻牛角尖了!”
“可是心底总不能释怀,他有那么多女人。在他那里,我是‘之一’不是‘唯一’,我怎么甘心把自己‘唯一’的心交给他?你就不一样了,八爷只有你一个,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微云不禁好笑起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是打死我也不信啊,堂堂汪家小姐,说起话来琼瑶味十足呵!”
玉容脸上一热,扭过身捶了她两下,笑骂道:“人家找你说心里话,你倒取笑人来了!”
微云一边笑一边躲,正色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玉容当时一怔,立刻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到底是豁达之人,几十秒之后,心头一松,随之释怀。
微云说的不错:怎么办?能怎么办?事实就是事实,铁上钉钉的事实,又何必庸人自扰?
让他无缘无故休了那些女人包括向来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劳苦功高的嫡福晋?绝对不可能!既然已成事实无法改变,那么自己还苦恼个什么劲啊?那不是自找苦吃吗?只要他对自己好,不是就够了吗?毕竟,这里是大清朝,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玉容向来是个决断的人,一想通了,胸中郁气立时消散。她潇洒的笑笑,“微云,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自个把自个折腾死了都不知道!”
微云忍不住好笑起来:“呵呵,你这个人变心比变脸还快!叫我怎么说好呢!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又——”
“说什么呢!你这张嘴也刻薄的很嘛,从前怎么没发现呢!”两人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只要有了我之后,他以后不再招惹别的女人,我也懒得计较了!”最后,玉容长长舒了口气,望着前方定定说道。
微云眼睛一扬,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卷 前传 第47章 御前表演(一)
太后果然对绾绾很有兴趣。
身陷风尘,容貌俏丽,善良聪慧,心系百姓,洁身自好,技艺新巧。这是怎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子!
“可惜啊,”太后叹息着,无不遗憾。
玉容与兰馨相视一眼,兰馨乖巧的蹲下身替太后捶着腿,娇笑道:“皇祖母若是喜欢,不如元宵节命她入宫表演岂不是好?”
“这……”太后有些沉吟,毕竟,绾绾不过是个歌女,即便卖身不卖艺,也挣不开那注定背负一生的身份。
“太后,绾绾姑娘除了庆堂班并未在他处有过表演。若是让她作为戏班一份子、随着庆堂班入宫表演,想来也无不可啊!”玉容亦上前轻轻笑道。
太后眼睛一亮,喜道:“不错,庆堂班的人自然可以随班入宫表演。”
“那就是说皇祖母答应了?”兰馨大喜。
太后呵呵笑着,忽然疑惑笑问:“兰丫头,玉容,你们俩怎么会知道她?哀家倒是有些好奇!”
“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啊!其实初六那晚,馨儿和小四嫂、四哥、八哥、八嫂、九哥、十哥、十三哥、十四哥都去庆堂班看过绾绾的表演,真正是惊为天人啊,馨儿想皇祖母您一定会喜欢。而且现在京城中只怕没人不知道她的,我们知道她有什么奇怪嘛!”兰馨嘟着嘴撒娇。
“这么多阿哥都去过?老四?你八嫂?”太后眉毛挑得老高,简直不可思议。别的人都罢了,这两个一个冷面严肃、不苟言笑,另一个端庄贤淑、名门闺秀,竟也会去?她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个叫绾绾的女子了。
“对啊!”兰馨无辜的眨巴着眼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皇祖母,估计宫里的兄弟们除了小十六、小十七年纪不够没去过,其他的没有落下的,皇祖母您是不看白不看,错过元宵节可就没几个理由宣她进宫了!”
太后被兰馨说得直乐,犹豫了一阵,缓缓点头笑笑:“说的也是,不看白不看!嗯,就命庆堂班赵当家的带她一块入宫吧!”
“好啊好啊,这下子又有热闹瞧啦!”兰馨欢然拍手,与玉容相视一笑。
太后亦笑着指着她,颇含无奈:“你啊,这么大个姑娘了,偏还是这么个顽皮不定的性子!”
玉容松了口气,好在太后认定是兰馨小孩儿顽皮喜瞧热闹天性,故而撺掇她宣绾绾入宫,倒省去了宫里各处许多不必要的猜测。
此事终究不必明里派人传旨,兰馨便依着太后的意思,与玉容一起女扮男装往庆堂班去暗示一番。没想到,偏巧不巧的,竟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十三哥,你怎么在这?”兰馨向赵老板传达了太后旨意,便与玉容一道亲去看望暂住庆堂班的绾绾,没想到却看到十三阿哥正坐在绾绾房中饮茶。
十三阿哥一怔,忙站起来,咧着嘴笑,有些讪讪的耸耸肩。跟着兰馨身后进去的玉容也是一呆,忽然嘴角微微扬起,不怀好意的眼光从十三阿哥身上溜到绾绾身上,又从绾绾身上溜回十三阿哥身上。若不是碍于兰馨在场,她一定会好好打趣一番。
绾绾大囧,忙上前给兰馨行礼,被兰馨一把拦下,盯着她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口吻笑道:“你是小四嫂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这么客气就生分了嘛!你还记得我吗?天然居我们见过面的!”
绾绾眼神一滞,望望玉容思索着,猛的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笑道:“啊,原来是你啊!就是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