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年嘴角微动:“这事我已有安排,过几日,你随我去一趟曹家。”
第144章
有惊无险的在途中又避过了一次检查,马车在这天的傍晚赶到了蒲城。比起京都城,蒲城这里的确热闹,正赶上赵府的大日子,进城的马车都是来贺寿的。
皇太后的丧期未过,这蒲城赵家之所以敢举办宴会,还是源于这个已经活过百岁的老王爷,他比当今圣上还高两个辈分,先皇在世的时候还得尊称他一声皇叔。
老王爷年轻的时候打过江山,身子骨硬朗,后来爽快交还了军权,先皇对他也客气,在蒲城赏赐了府邸,到了这一代,为官的子孙虽然没有他那般出众,但身份功勋仍在,为了他这百岁的寿宴,圣上还派了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当是道贺。
百花巷的马车在距离赵府不远处的巷子口停下了,逍遥楼的妈妈上前让范诸他们下来,比起过关卡时的维护,此时剩下的就满是嫌弃:“你们赶快走,出了蒲城和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了。”
范诸拱手道谢:“多谢妈妈相助,这些银子还望收下。”
时常经手银子银票,一摸就知道大概的数目,逍遥楼的妈妈也不客气,把银子纳入袖口中,语气依旧是不乐意:“不用谢我,要不是她们愿意帮,我才不愿意摊这种事,你们赶紧走。”
楚楚掀开帘子柔柔道:“妈妈,我和范公子他们说几句话,不会太久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真是欠了那丫头。”说归说,这位妈妈还是朝着前头走去。
丫鬟扶着楚楚下马车,如此站着,身着女装的范诸和季子禾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多,楚楚抿嘴笑着:“两位公子不必介怀,从这儿往里走,拐弯就到了齐大夫为你们安排的客栈,在里面修整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这一路多谢楚楚姑娘。”范禇也想给她些银两作为感谢,楚楚摇摇头推脱,“公子不必客气,齐大夫待我有恩,我也不过是尽自己所能。”
范老爷这会儿才仔仔细细的看清这个一路来帮着他们的女子:“齐大夫她......帮过你?”
“齐大夫心善,在百花巷中给不少花娘看过病,也曾到过逍遥楼里为我们诊治。”楚楚顿了顿,交代道,“范公子,从蒲城离开后,你们万万不可再回京都城了。”
范禇点点头,孰轻孰重他们还分的清楚。
前面传来妈妈的催促声,楚楚福了福身:“就此别过,还请保重。”
看着马车离开,他们没有在原地停留,进了巷子后很快从后院进入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
客房内范夫人和季夫人坐在那儿,脸上尽是倦色。舟车劳顿又担惊受怕的,到现在一颗心还没能放下来,这么多东西留在京都不能拿回来还是小事,眼下他们这么离开,还不知道齐太医他们会不会紧逼不放,回到株洲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知道父母亲的担忧,范诸从怀里拿出楚楚姑娘交给她的信交给范老爷:“爹,相思让我们安心回株洲,齐太医不会咬着我们不放。”
没有见到相思,却都是受着她的安排才安然离开京都城,别说是范禇他们,范老爷和范夫人心里也不知如何形容这滋味。
范老爷看着信中的内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该是最亲近的亲人,是自己妹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可他连相认都没有,还在她的帮助之下离开京都城。
范夫人这回没有去夺范老爷手里的信纸,她看了看丈夫,再看儿子,微眯眼上什么都没说。
屋子里很安静,舟车劳顿后既是累,也有对接下来的不安,许久之后,等范禇和季子禾两个人收拾好了自己,四位长辈也商量出了结果,先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出发回株洲。
是夜,蒲城的所有热闹似乎都聚集去了赵府,就是这么僻静的客栈院子里都能听到从赵府传来的声乐。
昏暗的走廊灯下,院子里积下的雪泛着鹅黄的光,范诸站在石磨旁,抬头看到的就是挂在天上的明月。没多久,季子禾也出来了。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也算是经历过了生死,季子禾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劝道:“别担心了,她那么聪明。”
“再聪明她也是孤身一人。”范禇顿住,可就是孤身一人,他们也帮不上忙,“这回不知她做了什么安排。”
季子禾总觉得脸上脂粉未洗干净,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脸:“说到这个,你还记得她上次派人送信给我,让我们收好的那匣子。”
范禇点点头,自然记得,那匣子如今就放在季子禾的书房内,就是一张图,说是让他不必藏的太好,也不要放的太明显:“那时信中所写我还不明白,如今想想,是不是和这回有关?”
这么一问,两个人皆是不知,季子禾长长舒了一口气:“先回株洲吧,来了这么久,你夫人该担心了。”
范诸神色微动,眼前浮现了一张固执坚定的神情,耳畔回响起那话来:范诸,你娶我我便嫁,你不娶我便等,我养得活我自己,这辈子我就陪你这么耗着。
心中各样的复杂情绪上涌,有年少时在南县戚家的时光,有搬离万县时的不舍和无奈,他这十来年的光景里都用在了追查戚家的事情上,放不下的,执着的,不能释怀的。
长长的叹息声在安静的空气里响起,季子禾陪着他,两个人相却无语。
......
快一个月他们才赶回株洲,已经过年了,连新年的气氛都没享受到,季子禾到家遭逢的第一件事就是书房被盗,相思叫他保管的那个匣子不翼而飞了。
等这件事的书信传回京都城已经是二月份的事,而此时,大年三十的宫中,逢新年的热闹气氛下涌动的是圣上身子每况愈下的现状。
今年宫中的晚宴比往年低调,一来圣上身子不好,二来太皇太后殡天,子孙们就算是伤感已经过去,该装样子的还得装,所以晚宴的时候连表演的歌舞都省了大半,到了后半段总不能这么干坐着,于是在沈贵妃和德妃的主持下去外头赏雪看烟火。
戚相思跟在顾氏身后向各位夫人问好,走到侧殿时,在门外遇到了岳阳王府的明老夫人。
明老夫人身后跟着齐敏兰,身旁由孙女明绣绣挽着。两家人本就是亲家,见了面自然要打招呼,明老夫人似乎也有话要和顾氏说,便对齐敏兰道:“你去走走吧。”
齐敏兰看了顾氏一眼,笑着恭顺:“母亲,我陪着您好了。”
“陪着我这么个糟老婆子做什么,那边各位夫人都在,你过去打个招呼和她们聊聊天。”明老夫人转头看孙女,“绣绣,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找含山郡主。”
“祖母,那我过去了。”明绣绣没有多言,冲着齐敏兰行了礼,又乖巧的和顾氏行礼道别,朝着守在那儿的宫女走去,要她带自己去找含山郡主。
戚相思跟着道:“母亲,我出去看看烟花。”
见戚相思都走了,齐敏兰脸色也有些挂不住,明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怎么还不去。”
“是。”齐敏兰知道这是要故意支开她,心中愤愤的朝外面走去,看到站在外面的戚相思,脚步顿了顿,继而快步朝着她走过去。
戚相思盯着树丛间冒出来的嫩叶,还在猜想这究竟是什么生命力如此顽强,耳畔传来了齐敏兰凉飕飕的声音:“你可真是命大,这样都没把你赶出去。”
戚相思懒懒回了她一句:“我一向命大。”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
“每回说的都是这些,你累不累?”
齐敏兰话还没说完就被戚相思打断了,她眼底闪着怒意,戚相思却报以微笑,抬手轻轻拨去挂在树丛上的雪,终于看到了嫩叶下的玄机,原来这一处因为顶上大树和中间树丛的保护,雪没有落到底下,倒是给那一方土壤提供了生机,抽出的藤条上还冒出了新叶。
冷哼声响起,齐敏兰快速把那冒出的嫩叶掐到了手中,几乎是要用尽力气掐的粉碎,松手时碾烂的叶子掉到了雪地里,齐敏兰一甩手,转身朝着侧殿走去,一句话都没留。
戚相思看着萎在雪里的嫩叶,抬头看齐敏兰走去的背影,这是在向她揭示她的下场么。
落下的雪很快把那一抹绿掩盖,有宫女快速跑过来给戚相思披了一件披风,戚相思转头才认出是沈贵妃身边的宫女月龄。
月龄笑眯眯看着戚相思道:“齐医女,苏嬷嬷让我来看您一下。”
苏嬷嬷是沈贵妃身边的老嬷嬷,授的也是沈贵妃的意,戚相思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拉住披风致谢:“多谢嬷嬷关切,多谢月龄姐姐。”
“谢什么,这儿天冷,齐医女跟我去殿内坐会儿如何?”
戚相思微怔,沈贵妃要见她?
第145章
比起热闹的侧殿,沈贵妃所在的小殿内显得很安静,一旁的立着的缵花紫金香炉中萦绕着淡淡云烟,沈贵妃靠坐在那儿,身着素服,看起来依旧华贵。
看到戚相思行礼,沈贵妃抬了抬手:“给齐姑娘赐坐。”
“多谢贵妃娘娘。”戚相思低了低头坐在那儿,有些谨慎。
沈贵妃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淡淡的问及她在誉王府里照顾誉王爷的事,末了,轻描淡写转了话题问道:“一个多月前誉王入宫求了本宫一件事,你可知道。”
戚相思摇了摇头:“臣女不知。”
“他也没提什么,就求了本宫为他赐婚。”
戚相思倏地抬起头,掩了惊讶没掩住动作,她很快低下头去,耳根子有些发红。沈贵妃什么都没说,她这反应倒显得誉王爷是为了她来求赐婚的,丢死人了。
沈贵妃笑了,故意问她:“你可知道是为了谁求的。”
“臣女不知。”
“原本这事儿本宫是答应了的,也替他去和皇上开了口,皇上那儿差的不过是一道圣旨。”沈贵妃没有提是谁,就是淡淡的说着赐婚这件事的进展,“也是不凑巧,寒潮来袭,圣上病了,紧接着皇太后殡天,圣旨也就耽搁了下来。”
戚相思藏于袖下的手轻轻拧了拧腿:“王爷并未提起此事。”
没有尘埃落定的事,依着自己儿子的脾气他当然不会提,如若不然也不会先入宫来求,只是这是她亲儿子啊,做娘的看得到儿子用心,又怎么能不帮儿子一把。
于是沈贵妃充满善意的看着戚相思:“本宫就是在想,若这圣旨下了,不知会如何。虽说不能违抗圣旨,但凡是也得求心甘情愿,更何况是这姻缘大事,齐姑娘,你说对不对?”
“贵妃娘娘说的是,誉王殿下他......他身份尊贵,能与他结亲便是天赐,怎么会不情愿。”
“欸,你这么说也太笼统了。”
戚相思眉宇一抽,吸了一口气:“誉王殿下才识过人,贵而能俭,宽以待下,恕以待人,品德极佳,外面那些传言并不可信。”
沈贵妃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些传言的确不可信,皆是因为他这性子的缘故,齐姑娘倒是看的通透。”
“娘娘派臣女前去侍奉,臣女自然是要尽心尽力,誉王殿下虽不爱说话,但他待誉王府上下的态度就能看出他的为人,并不如京都城中传扬的那样。”
“那他待你如何?”
“......”戚相思刚刚顺了的气一下又乱了,“誉王殿下待臣女很好。”
沈贵妃忍着笑意:“哦?怎么个好法。”
如果她这时羞于作答,说一句“贵妃娘娘您莫要为难臣女了”,也许这对话也就结束在这儿。可埋下的东西却还不算完,沈贵妃可没说赐婚求的是自己,戚相思心中镇定了几分:“殿下待臣女如同待跟随他多年的陆侍卫,臣女感恩涕零。”
沈贵妃含着笑微点了点头:“你倒是个懂恩情的。”
这个无时无刻不在为小王爷考虑的母亲,对她的调查只多不少。想到这儿,戚相思那颗作鼓不已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抬起头从容道:“王爷外冷内热,只是不喜多言,王爷待臣女有恩,臣女......”
“只是有恩?”
沈贵妃轻轻一句话又将戚相思给带离了平静,这回她招架不住了,微红着脸,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周旋的话来。
“本宫听闻你给八皇子看过病。”
戚相思一怔,贵妃娘娘这话锋转的也太快了,于是她老老实实回答:“回娘娘的话,臣女的确给八皇子看过病,只是臣女学艺不精,没能治好八皇子。”
“依你看,八皇子这病可是何原因引起的?”
“臣女愚笨,查不出八皇子的病是何原因引起的。”戚相思低了低头显得有些羞愧,“起初臣女还以为八皇子并没有病,只是有些虚弱,但想八皇子病了这么多年,应该没有臣女想的这么简单。此事有负王爷的嘱托,实在是惭愧。”
“八皇子和誉王自小一起长大,在众多皇子之中,他们的感情非比一般,十分深厚。”沈贵妃顿了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誉王他又是重感情的人,几年来为了替八皇子治病,寻遍了大历朝上下,不过八皇子的病就连皇上都没办法,太医院这么多人束手无策,他们都治不好的,你何必愧疚。”
戚相思听出了沈贵妃语气里淡淡的嘲讽,像是知道些什么,却不知是对皇上还是对八皇子。
许久过去,沈贵妃才施施然的提醒她:“你既然是本宫派过去的,别的事也不必过于上心,由着那些领俸禄的去忙,年末寒潮来袭,大雪早至,近日京都城中这天气变幻莫测,恐有异常,你身在誉王府,可要好好替本宫照顾誉王。”
戚相思心中微震,神色郑重道:“娘娘放心。”
沈贵妃抬手摆了摆,月龄带着戚相思离开了小殿,看着殿外消失的身影,沈贵妃像是在和身边的苏嬷嬷交谈,又像是自言自语:“是个聪明的孩子。”
苏嬷嬷上前替她柔肩,笑道:“殿下愿意为了她来向娘娘您求娶,我想齐姑娘不会辜负殿下这一番心意的。”
沈贵妃笑了,慵懒的向后靠了靠,刻意描淡的妆容下,眼眶周边些许的黯然显露出她近日来的疲倦:“她倒是维护誉王。”心思剔透,也有着能忍的性子,那丫头自己没发现,说起话来可透着维护劲儿。
娘娘故意不说求的是谁,不就是为了试一试那齐姑娘,苏嬷嬷顺着沈贵妃的心思缓缓道:“齐姑娘与娘娘是一条心的。”
说到这个,沈贵妃的神色黯了黯,眼下这宫中,谁和谁是一条心呢:“皇上那儿如今谁在?”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早早回去休息了,如今应该是良妃陪着。”
“良妃啊,她这会儿勤快了。”沈贵妃打起了些精神,“我们也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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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晚宴结束后一个时辰严从煜才回誉王府,见书房外的观景阁亮着灯,推门而入,看到了正在布桌的戚相思。
“还不快进来,小心火盆子,别踩翻了。”戚相思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他绕过放在地上的小火盆,从陆璃手中接过盘子放到桌上,催促他坐下,把碗碟放到他面前,“吃饺子,我和王叔一起包的。”
严从煜看碗碟中放着的饺子,再看她:“怎么不睡?”
“守岁啊。”戚相思把酱醋往他面前搁,听着他声音微哑不太对劲,“你喝酒了?”闻着好像并不浓。
“去了一趟镇水寺。”严从煜夹起饺子咬了一口,说的轻描淡写,“陪八哥去给贤妃娘娘上香。”
“贤妃娘娘的牌位不是在宫中么。”戚相思一想不对,抬手往他额头上轻轻贴了下,盯着他问,“你是不是一直在塔外面等着他?”
见他没作声,戚相思放下手:“明日你告个假,就说受寒病了。”
静看了几秒,也没问什么,严从煜点了点头:“好。”
下一刻严从煜便皱起了眉头,吐出一枚铜钱,戚相思乐了,赶忙叫陆璃把铜钱收到小锦囊里:“守岁的饺子吃到铜钱,寓意发财。”
等他吃出第四枚的时候忍不住了,看着对面乐此不疲往锦囊里放铜钱的戚相思:“你放了多少?”
“没数过,抓了一把洗干净就包了,王叔煮了不少,其余都送去给陆侍卫他们了。”戚相思笑着催他吃完剩下的,说不定还能再吃到几枚。
最后严从煜吃出了六枚铜钱,戚相思把它们洗干净后都放到了小锦囊中回忆道:“小的时候我娘告诉我,吃到铜钱就是有福之人,会发大财,所以每年除夕守岁的时候我都等着,吃到了才罢休,有一年啊,桌上的饺子快被我吃完了都没吃到铜钱,我爹怕我吃撑了积食,让姐姐把余下的都端走不让我碰,我急了,哭闹着非要吃完不可。”
“后来我娘拿我没办法,把余下的一个一个挖开来找铜钱。”戚相思说着说着笑了,“可都没有,这下我爹娘开始担心我是不是吃的太急,把铜钱给吞下去了。”
“祖父还煮了药给我喝,又苦又涩,难受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奶娘在厨房的灶台下发现了那枚忘记包进去的铜钱。”戚相思晃了晃手里的锦囊,说的有几分孩子气,“自此以后啊,我都要多包一些进去才罢休。”
严从煜的眉宇间添了些笑意:“那你替我收好。”
戚相思的手一抖,捏着锦囊转移话题:“齐鹤年到永州了。”
第146章
一夜过去,天快亮的时候京都城中的烟火才熄下去,严从煜进宫贺年,本该回齐府的戚相思则是带着陆璃去了金桥。
昨夜守岁一整晚,大清早杂货铺还没开门,戚相思从后门进去,等走到前面的铺子才惊动小六和胖子,两个人打着哈欠出来,见是她,含糊不清道:“大小姐,这么早作什么,我们可是一整夜没睡。”
“赌了一晚上了吧。”戚相思看了眼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上面还扔着纸牌和铜钱。胖子一下就清醒了,冲上前把其中一堆铜钱给揽到了自己怀里,对着小六叫嚣,“昨天是昨天,今儿是今儿,赢的钱没拿走那就还算是我的。”说完往自己屋里逃。
“就你这赌品,出了赌坊准缺胳膊少腿。”小六懒得理他,让哑巴去开门,点了炉子后拎着水壶架上,把桌上的纸牌收下后请戚相思坐下,“年初一不是该去给齐家长辈拜年,怎么到这儿来了。”
戚相思笑了笑道:“我现在是宫中安乐堂的医女,不是太医院的学生,主子恩赏才会允你回家过年,否则就只能留在府中宫中侍奉。”
小六给她倒了水:“那样的人家不回也罢,你到这儿来是不是还有人跟踪。”
没有点火盆的铺子内湿冷,戚相思手握着杯子慢慢转着:“我想我若是出了事,知道的人一定不少。”
“齐鹤年去永州之前一定吩咐他们盯紧你,你不回齐府,这一举一动他也要掌握在手中。”小六喊胖子过来点火盆,喊了几声胖子才姗姗来迟,估摸着满脑子想怎么把那些钱藏好,端盆子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之后要是有人向你们打听我的事,就透露一些给他们。”戚相思起身走到外面看去,大年初一街上没什么人,这时辰金桥这儿没几间铺子开着,再过去些乌鹊桥那儿倒是挺热闹,小庙里香火鼎盛,并不比镇水寺那样的大寺庙冷清。
“要不要再去一趟永州。”
“你这儿一动,他那儿很快就有消息,何必去呢。”戚相思走出铺子,远远的似乎有打糕香气飘来,戚相思面朝着百花巷那儿看去,“我去那儿走走。”
......
百花巷内的雪地里满是鞭炮碎末,年初一到初七是花街柳巷最太平的时候,不揽客不陪酒,各个花楼也都热闹的迎着新年,戚相思从逍遥楼外进过,墙上门口挂满了新换上的灯笼。
绕进巷子后冷清了许多,戚相思站在何宅门外,看着上面孤零零的两只红灯笼,上前敲了几下门。
没多久何伯过来开门了,见是戚相思,乐呵呵的请她进去:“是齐姑娘啊。”
戚相思把酒放到桌上,朝着书房走去,何太医果然在里面,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新年的衣服都没换一身,见到戚相思进来只掀了下眼帘,“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师傅您拜年啊。”戚相思给自己挪了处坐的地方,环顾了一下四周,还真是半点新年气氛都没有。
“不去温府,上我这里来做什么。”何嗔不领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丫头就是个典型,“大年初一不在家给长辈拜年,也不怕齐家揪你的错。”
“我奉贵妃娘娘之命去誉王府给王爷调理身子,没有王爷的允许,不能回齐府,自然也不能去给温太医拜年了。”
“说罢。”何嗔瞥了她一眼,戚相思也不端着,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他,“师傅您替我看看,这可否有问题。”
何嗔起身,拿着药方走到门旁,过了会儿转身讽刺:“这么多名贵的药开在一张方子里,这是要起死回生?”
“您看这些可否会冲?”
“冲倒不会,但这几味药都霸道的很,混在一块儿怕是效用不大,又是雪莲又是灵芝,还有这冬虫血竭,别人用上一味就是大补,怎可都放,补过了头适得其反。”
“师傅您可知,齐太医上贡的药鼎,其中的药材就是多味名贵的药混合后再经烧制而成,用那药鼎煎煮出来的药,效果更甚。”
“也是这些?”
“**不离十,不过里面的用量并不相同。”戚相思让小六带去永州的药方就是这个,齐鹤年去永州找半瞎,得到的也会是这个。
何嗔眉头,直接服用肯定是效果不达,但要是混合着烧制成药鼎再行煎药,其功效就不好说了。可越是如此这分量就越需要把握,今后这鼎能用来煎什么药,如何煎都得有所依据,不能胡乱用,做大夫的极少会有人尝试这些:“你要这些做什么?”
戚相思咧嘴一笑:“助人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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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到初七,戚相思几乎天天外出,往金桥的杂货铺走动的最多,还出了一趟城。
齐府那儿也派人来过几回,想接她回去吃团圆饭,但都被誉王府给挡了回去,直到十四那日,正值元宵盛会,齐府忽然传来了齐老夫人病倒的消息。
傍晚,天将暗下来时,陆璃跟随戚相思到了齐府。
沿街过来是热闹的元宵盛会,进了齐府之后显得有些闷沉,戚相思来到碧秋院,迎面遇到了从主屋内出来的齐彦博。
齐彦博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是五妹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戚相思淡淡回了句:“祖母身体有恙,做小辈的怎么都得回来探望。”
齐彦博的声音里扬着讽刺:“过年都没见到五妹,我还以为五妹这是忘了自己是谁家人。”
“安乐堂不比太医院,哪能事事都如自己意。”戚相思笑了,意有所指,“我若和七妹她们一样在家,二哥想见我就容易多了。”
“五妹要是愿意,常回家也能见到。”齐彦博把话打了回来,看了眼戚相思身后的陆璃,似笑非笑,“从誉王府过来还有人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妹在誉王府是被人伺候去的。”
戚相思看到主屋那儿林妈妈出来,朝前走去,进过齐彦博身旁时淡淡道:“二哥,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齐彦博转身看她进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转而是嘲讽,乱说?他怎么会乱说,搅乱父亲计划,从中作梗,就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还能得誉王庇佑,这样的人父亲竟还想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