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敏兰脸色一白,心中揣摩着应对明老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明老夫人却转身带着明绣绣离开了,独留下神情尴尬的明三夫人。
“敏兰啊,我说的那尊玉弥勒你不必赠我了,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一尊。”明三夫人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天色不早,你带人收拾下我就不留下了,回见,啊。”
“三嫂慢走。”齐敏兰转身微微笑道别。
“哎,慢走,你也别送了。”明三夫人跨出大门后脚步明显快了好多,头也不回上了马车离开。
白天还热闹的岳阳王府大门口一派安静,黑漆漆的街上许久都不曾有人经过,齐敏兰站在那儿许久,精致的妆容下眼眸狰狞。
收了她这么多好处还敢这么说,真觉得她没办法么,还有那何夫人,说的那些话简直欺人太甚。
她顶着阿莺的身份闯入齐家,害的姨娘与她和珲哥儿分离,连昔日疼爱他们的父亲这几年来都对他们不闻不问,她过去是谁,后来又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如今她居然还想把魏姨娘的尸骨带回京都葬在齐家祖坟内,凭什么!
“齐敏莺,就算拼上所有我也要揭穿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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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齐府的路上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马车轱辘滚动过去的声音,齐敏嫣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敏莺,半响之后轻轻唤了声母亲,顾氏抬眸,脸色沉静的很。
齐敏莺在回到齐府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齐家人心里最清楚,今天那花娘所讲的事到底是真是假,齐家人心里也最清楚,齐敏嫣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更加担心,何夫人那么一走,看她的气势,明日还不知道会传什么样的话出来。
“敏莺。”
“是,母亲。”
顾氏看着戚相思缓缓开口:“那花娘是你在寨子里认识的”
“没错,当时被抓,我在寨子里时认识了她,后来出逃,她没能逃出来,就不再有联络了,直到半年前在百花巷遇见她我才知道她成了花娘。”
“那你确实是常去百花巷里义诊?”
“是。”戚相思没有否认。
顾氏到了这岁数,对今天的事还是能猜到几分,别人不知道的她如何能不知,这两个庶女之间几乎是水火不容,哪里能和平相处,只是事情后来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连卢姨娘的事都给曝了出来,这其中又显露出一些外人的阴谋。
又抑或是,这孩子真的有些问题。
以往这样的想法都只是闪过,并不会放在心上,可这一回不同了,顾氏往前想了想,这孩子来到齐家认亲的时候,齐家上下可没有一个认出她来,就连卢姨娘都不能肯定。
她和谁都不亲,只当她是融入不了齐家,后来又去了太医院,心中或许是对魏姨娘的事有芥蒂所以亲近不起来,可换个方向想想,是不是她从未想过要融入齐家。
顾氏想起了之前听到侄女敏青随口说过的一句话:五姐姐就像是个外人,有时候都没把自己当齐家人看。
“母亲,这些事传出去也不好,敏兰嫁入岳阳王府没多久。”当初齐府死瞒着卢姨娘的事是为了什么,要是让人知道齐家六姑娘的生母是个这样的人,她今后的婚事还怎么议的好。
“你安心备嫁就行了。”顾氏抬手拍了拍她肩膀,语气一贯的冷淡,“这些事,你不用担心。”
戚相思转头迎着窗外的风,嘴角微抿,明天之后,自见分晓。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大概就是像齐家这样的事,大清早京都城内街里巷尾传起了消息,先是齐家五姑娘的来历,后是齐府那个忽然间消失不见,据说是病了又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在哪儿养病的卢姨娘,再是前一天岳阳王府发生的事。
十来年前的事被传的绘声绘色盖都盖不住,齐家三老爷当年出任惠州纳的妾室生的女儿,后来回京都城后不闻不问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受人欺凌,明明也是齐家血脉,没享受过做小姐的生活,反倒是沦落到了被人劫持,九死一生逃出来后又流落街头好几年。
这些,面儿上功夫响当当的齐家竟然一无所知。
说起自生自灭的可怜人就要说到害她们变成那样的另一位妾室,自己难产生了个死胎,还好意思抢人家儿子,反无赖别人,弄疯了人不说还用计把她们驱赶出了府,跟着风风光光回了齐家,技压一筹居然还比正房夫人更能耐,直到那可怜的孩子回到齐家,几个月后这个受宠多年的卢姨娘忽然就“养病”去了。
如今的岳阳王妃,就是那卢姨娘所生的女儿。
这样诸如此类的消息排山倒海的袭来,多的令齐家措手不及,顾氏一早醒来陈妈就急着来禀报,碧秋院那儿齐老夫人起来后林妈妈也禀报了此事,二房那儿王氏很快派了人想把这些事儿先压下去,可竟然半点效用都没有。
王氏即刻想到了昨天甩袖离去的何夫人,齐家要是不好了,何家是最高兴的,尤其是三房,接连几回小叔子在职务上都与何大人相冲,何夫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大肆宣扬。
等到了傍晚齐鹤年回来,一听这事儿就觉得不对劲:“派人去永州查查。”
“老爷,您是说敏莺的事?”
齐鹤年接连在宫中忙了几日衣服都来不及换,回来又听闻这样的消息脸色并不显好:“岳阳王府的事是不是敏兰安排的?”
王氏点了点头:“没有明说,不过我看有些缘故,那孩子做事也没分寸,这么多人在还......”
“魏姨娘的墓是不是还在惠州。”
“是。”
“派人,去迁回来先。”
王氏一愣:“老爷,真要把魏姨娘的墓迁回来,那要葬在何处。”
“在祖坟附近找一块风水宝地安顿,不能就这么留在惠州任人拿捏话柄。”齐鹤年想到了什么,眼眸一沉,“越快越好。”
第123章
因为外面那些传言的事,原本隔天就要回太医院的戚相思又在齐家多留了一阵子。
八月之后京都城开始入秋,午后还有些晒,早晚的天带了凉意,每到这阵子,傍晚时京都城的河岸边总会聚集不少纳凉聊天的人,入秋的时节又是婚嫁最多的时候,所以每天都有新的话题。
远处河道中有货船到,码头上的长工在工头的带领下前去卸货,这儿坐在树下乘凉的人,打着扇子喝着茶,今儿聊的是几天之后齐家四姑娘出嫁的事。
“要说那齐家啊,这些个年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这些女儿嫁的,啧,都赶上人家名门了。”
“我看这好运是要到头喽。”
“此话怎样!”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发的是不义之财,走的不是正道,你看这半月传的事儿,我看他们心里头虚的很。”
“也是,寻常人家也没本事攀上岳阳王府啊,我听说这婚事那明家老太太心里是一万个不答应的,要不然这聘怎么会只下三十二抬,眼下又出了这些事,新媳妇的垫子都还没焐热,这都扎上针了。”
“好花都开出墙了,就剩下烂的墙角草,你说这好运是不是到头了,否则临了嫡出的姑娘怎么挑了门这样的婚事。”
树荫下茶摊里的聊天声时不时传入一旁停着的马车内,齐敏兰坐在里面,死揪着帕子面色铁青。
一群嚼舌根的人,她恨不得把他们的社舌头都给剪了。
“王妃。”一旁的丫鬟叫了她声,朝窗外瞥了眼,鸣翠姐姐去了好久,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不用。”齐敏兰冷冷开口,“你去铺子,把东西取来。”
“是。”丫鬟下了马车,心中微松了一口气,从茶摊旁经过,听到他们谈起王妃的事,丫鬟的脚步更快了,生怕马车内的王妃迁怒到她身上。
没多久,离开一个时辰有余的鸣翠回来了,了解自家姑娘脾气的鸣翠,上马车后没待喘口气就直接禀报了打听到的结果:“姑娘,她不在逍遥楼里。”
“怎么会不在。”齐敏兰脸色一凛,“不是派了人在百花巷里监视她,安排在逍遥楼里的人呢!”
“一直在逍遥楼里的,就前两天人才不见,只说是病了在屋子里没有出来接客。”鸣翠顿了顿,“刚刚过去的时候,说是已经不在逍遥楼 里。”
“不在那里能去哪里!”齐敏兰一掌拍在小案桌上,大怒不已,“我让你们一有异动就要跟踪注意,不见了几天都不知道!”
鸣翠身子一抖,垂下头去:“王妃,他们确实是没有看到有可疑的人从逍遥楼离开,前后门咱们都派了人守着,我想一定是逍遥楼里的人说了谎,她根本没出去。”
“你说她只是躲起来了。”齐敏兰捏着杯盖若有所思,倒也不无可能,她那样的长相得乔装成什么样子才不至于被人认出来,可乔装的太怪异又容易被人发现,贱籍的身份能躲哪里去呢。
“是,奴婢觉得极有可能。”鸣翠只微微抬头,不敢把情绪都泄露出来,“要不再拍几个人过去。”
“派人就不必了,让他们小心藏好了,继续盯着。”齐敏兰嘴角一扬,“既然她不肯,那我就叫她不得不出来。”
......
当天深夜,百花巷中生意红火的逍遥楼后院忽然走水,冒起来的浓浓烟雾把楼里的客人和花娘们都吓的纷纷逃出逍遥楼,其中不乏已经睡下的客人,提着裤子拉着衣衫,好不狼狈。
一时间谩骂声肆起,搅了兴致丢了人,其余几个楼里的人纷纷出来看,谁也不知道在这人群中还隐藏着什么样的人,众人忙着给自己遮丑,而几位逍遥楼的妈妈一面心疼一面指挥人扑火。
就此时,人群里忽然传来尖叫声,一个穿着红衣的花娘瞪着面前拉扯她的陌生男子,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什么人敢趁乱摸老娘,这点银子都想省了是不是。”
这花娘的声音还没停下多久,另一边也就尖叫声,不过这回是拉着男子不肯撒手了,穿着红衣服的花娘笑嘻嘻的看眼前的男子:“哟,这位客官可着急呢,等火扑灭了奴家再伺候您。”
同样的反应是,这两个男子看清她们之后都撒手挤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两个花娘对视了眼,拉紧了衣服朝逍遥楼看了眼,此时的楼里,趁着救火之际,还有人在各个屋子内翻看找寻,像是在找人。
很快后院的火被扑灭,起火的是厨房,发现及时没有太大损失,外头的客人散了一批,其余的心中还有些惶惶,没回家的直接进了别的花楼,街上的人慢慢少下来,反倒是凸显出几个四处打量找寻的人。
逍遥楼巷弄内的人还守在那儿,有人从后院出来,碰上面后却是摇摇头,一无所获。
又是半个时辰,有人匆匆赶来与他们汇合,几个人低头交耳一阵,其中几个人分头离开,朝着百花巷外赶去。
此时天际渐露鱼肚白,城门开,早市的灯火亮起,起早赶集来的人纷纷进城。
也有一早就要出发的商队,在城门口再作整顿,守城门的官兵查过之后同行,偌大的队伍挂着旗子出城南下运货。
队伍中央的马车内坐着个奇怪的妇人,微佝偻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由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照顾着,时不时有咳嗽声传来,直到出了城行至五十多里外,天已大亮,马车从商队中脱离出来走小路进了个小镇,横穿小镇之后又行至四五里路,人烟稀少之地,年轻小姑娘从马车上下来,把那妇人扶了下来。
两个人背着包裹钻入高高的草丛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都高照在天空,妇人脸上的妆被汗水浸透,两个人找了一处水源洗漱,对着清澈的水面,妆容卸下后露出了一张与衣着打扮极为不符的年轻脸庞。
花蕖掬水轻轻擦着额头,最后实在是腿酸的不行,干脆坐了下来,自嘲的捶着双腿,果然是好日子过太久了,现在竟然娇贵的连这点路都赶不了。
后头的小姑娘灌满水后前来扶她:“姑娘,咱们真的不回逍遥楼了?”
“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花蕖到树边靠下坐着休息,恨不得就此闭上眼睡一觉。
“可您不是想去李府,那李公子也说了想带您走的。”小姑娘煞是费解,只要李公子愿意,离开逍遥楼就可以享福了,为什么还要逃走。
“我怕我没这命享。”花蕖呵呵笑着,相思开的条件是好,可她这人什么都想要,最最稀罕的却是这条命,尚书府是好,可岳阳王妃虎视眈眈盯着呢,她那是要她命的。
“姑娘跟了李公子的话他会保护您啊。”小姑娘一脸茫然,她们这样能去哪儿。
“他保护我?”花蕖干笑,“你可知道后头摊上的事什么人。”她原以为相思不过是进了齐府,但她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日忽然出现威胁她的侍卫居然是誉王府的人,誉王爷那是什么人,一百个她都招惹不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好处可以拿,有些好处拿不得了,她要留在京都搅合进这些事儿里去,这些人谁来都能捏死她。
小姑娘摇摇头,她只知道离开逍遥楼后日子会过的艰难。
“你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回去,出了这个地方你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花蕖扶着树站起来,双脚酸胀疼痛,“我要继续往南,去株洲。”
“我当然跟着姑娘。”小姑娘更怕花蕖抛弃她,忙扶她站稳,“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当年跑不动了才被抓回寨子,花蕖比许多人都懂得怎么样更好的存活下去,留着从岳阳王妃那儿拿来的银票,相思的银子她没要,就要她帮她去了贱籍。
“走。”花蕖望了眼太阳,朝前走去。
总有一天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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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九月初七,齐敏嫣出嫁。
顾氏对于外面传了有一阵子的流言置若枉然,专门准备女儿出嫁的事。
初七一早,来齐府的客人络绎不绝,连身在十皇府的齐敏画都回来道贺了,一家姐妹聚在前院阁楼内,话说得最多的是齐敏青,因为她从没去过十皇府,所以好奇的很。
聊了会儿后戚相思去前院帮顾氏,不多时岳阳王府的马车到了,明老夫人和齐敏兰一同前来,顾氏亲自带明老夫人去厅中,戚相思则带齐敏兰去阁楼与姐妹相聚。
端在脸上的笑意过了拐角就消散了,齐敏兰停住脚步,看着戚相思的背影凉凉道:“二伯已经派人去永州,要不了多久大家就都会知道你是谁。”
“二伯还派了人去惠州。”戚相思转身,笑眯眯的看着她,“要不了多久,魏姨娘的墓很快就会迁回齐家祖坟。”
“你别做梦了,到那时候齐家不会容得下你,更不会容得下魏姨娘。”齐敏兰冷哼,死到临头还装冷静。
戚相思敛起笑意:“齐敏兰,我们打个赌吧。”
“赌一下,不管我是不是齐敏莺,他们都不会把我赶出去。”
第124章
这一场赌来的意料之中的快,就在戚相思说完的当天,齐敏嫣出嫁之后,下午齐家客人散尽,戚相思被叫到了佛堂。
就算是再过个几十年戚相思也能够清楚记得齐老夫人在两个儿媳妇的搀扶下痛心疾首看着自己说的话:“当着观世音菩萨的面,你实话实说。”
戚相思抬头看了看那尊观世音菩萨像,笑眸慈和,雕的一张普度众生的脸,原来这齐家人是信佛的。
讲完了在永州查到的消息,齐鹤年的声音飘飘悠悠过来:“你冒用了敏莺的身份来到齐家,是不是。”
戚相思回了神:“是。”
不用回头看戚相思也能想到齐敏兰脸上是什么表情,站在那儿的齐鹤瑞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顾氏面儿上没说什么,交叉的双手紧握着,方氏和王氏各有神色,齐老夫人最是不能忍,她当初多疼这个孩子,念她过去十几年的不容易,待她多好,谁想竟然不是自己孙女是个冒牌货!
齐老夫人身子踉跄了下险些背过去:“你,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相思显得很理所当然:“我来是替阿莺讨公道的。”
众人震惊,原来还挺冷静的顾氏脸上也闪过了一抹诧异,相对而言,齐鹤年显得尤为淡定,从说完永州的事到现在,他那神情依旧,瞧不出喜怒:“就为了替她讨公道。”
“十年前丢下她们母女两个人在惠州,任由她们受人欺负,到死都没一个人知道,可她们呢,享着从别人手里夺取的福,心安理得的占着魏姨娘的儿子。”戚相思抬头看齐鹤瑞,似笑非笑,“她尽心服侍你几年,为你生儿育女,到头来却死的那么惨,你可知道魏姨娘死的时候嘴里念叨的都是你和戎哥儿的名字,这些年来你睡的可安稳,梦里有没有梦到过这个可怜的女人,被你丢在惠州不闻不问,连她过世都不知道。”
“放肆!”齐鹤瑞气的面色涨红,“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三年前的深秋阿莺的病加重了,原来半个月能好的病一直好不了,扶着她走不了几步路就喘息难受,我们没钱,买不起药只能那样熬着,那年永州格外的冷,还下雪了,阿莺死的那晚永州城的雪特别大,你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能熬下那几年真的不容易,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却受那么多的苦,齐家的族谱上竟然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上去过,我若不来,再过几十年你都记不起还有这么个女儿。”
“你!”
“当然这些不能全怪你,卢姨娘隐瞒在先,抢了儿子不说,连条活路都不给她们,要不是她,魏姨娘和阿莺不会死,齐大人,您说这事儿,是不是该一命抵一命才算是公平。”
齐鹤瑞被她顶的语噎,齐敏兰却不允许戚相思这么说卢姨娘:“你别含血喷人,魏姨娘又不是卢姨娘害死的,她们过的再怎么样这些也是齐家的事,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做主,你顶替阿莺到齐府来认亲,图的难道不是齐家五姑娘的身份,说得好听是替别人做主,我看就是你害死阿莺,抢了她的东西来齐家过好日子,如今被拆穿了才编了这些话。”
“为了拆穿我的身份,你在岳阳王府的宴会上苦心安排的那一出也真是不容易。”戚相思转过头看她,“魏姨娘和阿莺就是卢姨娘害死的,当年的事你也知道,自己姨娘生了个死胎,你是怎么帮着卢姨娘在你爹面前哭诉的呢。”
齐敏兰脸色一青,她知道又怎样,她们活不下去是她们自己没本事,卢姨娘可没有害她们性命,想到这儿齐敏兰抬头看齐鹤瑞,泪眼朦胧:“父亲,这个人来历不明,当初来的时候姨娘和我就不信,可偏偏她狡猾的很,与她有关的人都被她给收买了,她就是有备而来,想要霸占敏莺的身份,在齐家享荣华富贵,敏莺就是她害死的。”
齐鹤瑞沉着脸,戚相思刚刚那目无尊长的话已经触怒了他,魏姨娘的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辈子都不可能拔掉,不仅仅影响着他的生活还影响他的仕途,半个月前那些话传出去,公衙中的同僚都当这件事是个笑话,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没少言语挤兑,而这些事的根源都来自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二哥,多说无益,直接把她送去衙门,查个清楚明白。”
齐鹤年没有出声,神情里的意思明了,一旁王氏替丈夫回答:“这恐怕不妥。”
“那就赶出京都城去。”齐鹤瑞袖子一甩,既然家丑不能外扬,那就眼不见为净,这人留在府里就是个祸害。
齐敏兰欲言又止,赶出京都城也太便宜她了,随即想到了什么,齐敏兰嘴角微不可见的扬起,赶出去了也好。
齐老夫人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大房这儿始终没有做声,王氏等着自己丈夫反应,佛堂里安静的出奇。
半响,齐鹤瑞身边传来了淡淡的阻止声:“不行。”
众人看向顾氏,她则是朝戚相思看着,神色里多了些温和:“你说你来齐家是替敏莺讨回公道的,当初你们又是如何相识,你是哪里人?”
故事还是如此,只不过人换了而已,在山寨中相识,在永州行乞,那几年的故事,戚相思熟记于心,如何都不会忘记。
“我是永州人氏,从小就没了家人流落在外行乞。”
“也就是说来历不明了,母亲,她的话怎么能信。”齐敏兰查到的她也是来历不明,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在永州行乞,这样的人说的话如何能信,街上的乞丐都会骗人。
“那你想替敏莺讨回什么公道呢。”顾氏没有理会齐敏兰,而是又问她。
“替她和魏姨娘认回戎哥儿。”戚相思顿了顿,继而缓缓道,“谁欠了她们,血债血偿。”
齐老夫人身子一震:“血债血偿,你要怎么血债血偿,要齐家给她们偿命是不是!”
戚相思抬起头看齐老夫人,神情从容的很:“老夫人,魏姨娘和阿莺的债,已经还了一半了。”
至于戚家三十几口人命的债,齐家才刚开始还。
“那这债,你还想怎么还。”齐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出口的声音都打着颤,难以置信半天前还乖巧懂事的孙女能说出这些惊世憾俗的话来,更难以置信自己掏心窝子待她好的孙女竟然是假冒的!
“等魏姨娘葬入齐家祖坟。”
“你......你当初图的就是这个是不是!”齐老夫人幡然醒悟过来,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厥在了方氏的怀里。
“老夫人!”
“娘!”
林妈妈上前扶住齐老夫人,齐鹤年搭手扶到一旁靠下后掐了人中,半响齐老夫人才悠悠的醒过来,颤抖着下巴气的直瞪眼。
榻边人多,顾氏没有前去,她打量着戚相思,和齐鹤瑞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能把讨公道这件事说的如此从容淡定,可见她心中筹谋已久,当初顺利扳倒卢姨娘也有她的功劳,外庄中去见卢姨娘那回,其中也不乏她在其中使了手段。
但顾氏还隐隐觉得,她为的不止这点。
安抚过齐老夫人,齐鹤年脸上的神色终于有所变动,他朝着戚相思走来,神情松缓下来:“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家人。”
“不记得了。”
“你从小就在永州流浪,那你又是如何识字,如何懂得那些医理。”齐鹤年终于问到了点子上,他眼眸含着和善却紧追着戚相思,将她一举一动的反应都捕捉在眼底,“谁教你的?”
“齐大人可还记得六年前京都城发生的驱逐案,数十名太医院的人被贬为贱籍驱逐出了京都城,这些人不能为官,不能从商,不能耕地,驱逐到各地的途中有些病死饿死,活下来的要么沦为乞丐,要么捕蛙卖汤,其中就有一个太医院内挑拣晒药的医侍被驱逐到了永州,成了乞丐。”
“我给了他半个馒头,他教我认药习字。”戚相思顿了顿,语气有些遗憾,“可惜的是他熬不住那苦日子,没过两年就过世了。”
齐鹤年眼眸一缩,“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打从记事开始,他们就叫我小猴儿。”
话音未落齐敏兰的声音传来:“二伯,她骗人,她根本就是害死敏莺的凶手,若真的是为敏莺回来讨公道,为什么在进了齐府后都不表露身份,到现在她还在这儿信口雌黄,二伯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她就是贪图齐家的荣华富贵,想让自己顶替敏莺做齐家的小姐。”
戚相思默声,这问题真不用她来回答,在场的这些人心里不都门清。
齐鹤年也没有说话,眸色深沉,似在思考戚相思说的话是真是假。
齐敏兰有些急了,怎么祖母都被气晕过去还不把她赶出去,这又什么值得犹豫和考虑的,她根本就是个骗子,难道还要留着她。
“你说你是永州人氏,永州何处?”
戚相思低下头去:“没印象了,只记得是永州以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