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本来就打算说,可是你非要凑上来占我便宜…哎你别戳我…那就去抄家吧…”
“啊?”
“太庙案里好几个人不干净,咱不杀,查看家产还不行吗?”
“纳兰,你真是太奸诈了…”
当晚,嘴唇有点肿的皇帝陛下贼笑着回寝殿了,两眼血丝精神奕奕的皇后陛下唰唰下旨,第二天一批官员被查看家产,两天后,君珂被长长的清单给惊得掉了眼珠子,原地窜了三圈之后,兴奋地一捶掌心,“抄!继续抄!”
自此皇后陛下接连“查看家产”,充满了对打击贪污腐败罪行的高度热情,专门调拨出尧羽清音部,用以搜集查办诸如此类巨贪,但凡有罪,家产必看,并制定纳银免死罪制度,导致在她最初掌政的那几年,大批贪贿官员落马,积年储藏被一扫而空,君皇后得了一个牛闪闪的称号,“君抄抄”。
君抄抄大力打击腐败,廓清吏治,这在日后她的传记史里,自然是浓墨重彩一笔,所有人都充满敬仰地赞她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其实,不过是皇后缺钱而已…
自此每逢君珂对政事打结,纳兰述都会及时出现,啃啃摸摸,占占便宜,再三言两语点拨点拨,君珂便茅塞顿开,下笔有神,在外人看来,政令大多出于皇后之手,陛下经常翘班,皇后因此得了个“架空陛下控制朝政”的恶名,虽然不太好听,但渐渐朝臣也便习惯,因为相对于纳兰述来说,君珂也就是对贪官严厉了点,平时作风比纳兰述还宽厚些,纳兰述很少发作,但杀人毫不犹豫,君珂常常发作,但每逢勾决人犯,人命衡量,必再三斟酌,不肯错杀。渐渐也便有了“皇后宽仁”的说法。
因为查看家产得利丰厚,君抄抄顺利地在京城五十里外一个比较偏僻的山谷里,建立了自己的空军基地,对鹄骑进行进一步的训练,君珂努力回忆前世的空军阵型,立志要将鹄骑打造成自己的滑翔机战队,并命病已经被柳杏林治好的钟情研制出一批适合空中作战的武器,以实现空对地的绝对打击。
鹄骑的训练,是绝对的秘密,为此君珂以两万云雷军常驻山谷,将山谷守得水泄不通,各国探子都无法进入。
同时君珂改革军制,设边境四方军团,将全国军力大换防,黄沙军和铁军调西北方,联合各地收归的边军进行重新整编,形成一个二十万的大军团之后就地驻扎,其中冀北嫡系铁军驻扎在天语高原附近,名为保卫天语,实际上君珂需要监视住那群天语长老而已。扩编后的尧羽拱卫京城;野人族为皇宫御林军主力;清洗过的血烈军成为南方军团,驻扎靠近冀北的尧国南线;新征八万云雷军,因为暂时没有战事,驻扎在尧国东北方,云雷和羯胡边界,成为君珂打算用腾云豹来尽量装备这支军队。
至此尧国各方军备都已经完备,唯一空缺的东南方向,过内海之后靠近西鄂,那里,君珂另有打算。
明泰四年十一月,在五丈营事件一个半月之后,西鄂柳咬咬也已经处理完了她的事情,她借五丈营事件彻底拔除了西鄂朝中现存的反对势力,并借调兵之机,趁机将她的陷阵营精英偷偷放入京城,半夜暴起逼宫,当即控制西鄂皇帝及朝臣,随即提出依附尧国为属国。
西鄂群臣当然不同意,但这个时段正是君珂重组军团,进行全国军队大换防的时期,各处要道都有军队通过,三五日一演练,七八天一开拔,其中东北和南方军团交错而过,都经过了东南地界,内有陷阵营控制宫禁,外有尧国重兵压境,西鄂内外交困,而柳咬咬此时,在尧国兵锋直下的时候,跳出来说要“举国抗敌”,然后下令反对自己的边军军团出战,她以女右相的身份掌军,亲自制定作战计划,要求前方将领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作战,而那计划,分明是分批将西鄂军队送上去给尧国宰割,这仗还怎么打?
这当然是柳咬咬和尧国的默契,不过君珂也生出几分疑惑,咬咬这些年在西鄂掌握大权,她本身又天资出众,难道她真的就心甘情愿将西鄂献给尧国,而从没动过心思,想过要自立为王?
她为此玩笑暗示过柳杏林,柳呆子思考半晌,认真地和她说,“我曾和咬咬说过,她可以负我,不能负我的朋友。”
君珂怔一怔,随即才明白,柳杏林在此时奔来尧国,只怕是瞒着咬咬的。
柳杏林并不是呆子,他担心咬咬有野心,却怕她不是尧国对手,也不愿意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兵戈相向,他将自己押到了尧国为质,使咬咬不得不有所顾虑,不得不促成原定计划的达成。
君珂想通了这些,默然良久,随即调动鹄骑,压境西鄂,如同压倒骆驼最后一根草,西鄂随即投降。
两国在边境会晤,双方各派代表就战败投降事宜进行谈判,随即西鄂女相柳咬咬赴边关,在内海之上一艘船中,和尧国皇后君珂进行会晤,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的会晤,自然引起了大陆各国的关注,在尧国的文人的笔墨渲染下,两位奇女子,在船上唇枪舌剑,充满机锋,言语处处爆发智慧的闪光点,行为处处体现霸气牛叉的王者之风,她们文斗武斗智斗心斗…在经过无数次几近势均力敌的精彩碰撞后,皇后陛下终于以超人的智慧,出众的风采,强大的气场、牛叉的风范,令西鄂女相柳咬咬甘心臣服,倒头便拜,口称“皇后千岁,西鄂愿永为尧国邦属之国”,皇后将女相亲自搀起,两位绝世女子携手船头,正逢日光升起,红光万丈,虹霓纵横,两位美人伫立霞光之中,衣袂飘飘,状如神祗,尧国历史及疆域上最伟大的时代,在皇后德辉沐浴下,由此开端…
事实是这样的——
“君珂,老娘终于把西鄂送给你了,累死我了!”
“辛苦辛苦,我给你带了尧国特产烤饼。”
“我更喜欢我家杏林的内裤。”
“你可以选择亲自去尧国皇宫替他洗。”
…
“咬咬,可甘心?”
“我从千金小姐到青楼妓女,再从青楼妓女到一国女相,人生起落已经足够,现在我想要的,不过是十七岁之前,我曾被权欲争夺砍杀掉的人间幸福而已。”
“你把西鄂送给我,我也有礼物给你。听说我失踪几年,杏林因此一直不肯和你举办婚礼,这次我会把他洗洗干净,隆重地送到你床上。”
“绑上蝴蝶结。”
“行。”
“哪里都任我咬。”
“没问题。”
“学我给他的房中术。”
“必须学。”
“也一生不得纳妾。”
“这个可以有。”
“成交!”
“成交!”
尧国皇宫里柳杏林,忽然激灵灵打个寒战…
所以,历史真相往往都是猥琐的,不去揭开它是明智的…
一国的归并不是小事,具体的细节当然不需要她们去操心,君珂返驾回宫,打算忙完这件事,和柳杏林抓紧时间专心地给纳兰述开刀。
反对她的风潮在慢慢压下,当纳兰述毫无顾忌将全国军权归她处理之后,最后一点试图反对的声音都已经消亡,朝堂彻底安静,她才能放心给纳兰述做那场一生中最重要的手术。
君珂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以及后世将会如何书写她——牝鸡司晨?野心勃勃?架空帝王?权欲旺盛?那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不重要。她拥有或放弃,都只为最重要的那一个。
君珂在凤辇中沉思,想到自己那三个朋友,纳兰述这场手术至关重要,不知道三人能否起到作用?
大波擅长的是隔物移形,还得是非生命体,将一块砖头移到屋子里去是行的,将纳兰述的瘤从肚子里移出来怕是不行。
太史擅长原物恢复,也是非生命体,难道还能指望她把纳兰述胃里的肿瘤病菌恢复成健康细胞?
文臻擅长微视,和君珂一样是用眼,一个是见细微之处,一个是见深邃之处,对于纳兰述的病来说,有她的透视之眼就够了。
君珂微微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真想念她们,这些年诸事缠身,一直没空去打听她们的下落,现在只知道文臻在东堂,她们都还好吗?
君珂在那里怀念老友,为纳兰述的病苦思,纳兰述在皇宫中,展开了一封信。
晏希立在阶下,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在他身后,穿着铁军的军衣。
“铁将军八百里加急,求以此信上奉陛下,这是从天语入世长老处得来的密信,因为陛下吩咐过,天语长老们的动向要随时上报,铁将军发现这封信封皮措辞古怪,不明所以,特命人赶紧送来。”
玫瑰红色画着BRA的信封,纳兰述拿在手里,眉头微微一皱——这么古怪的东西,难道是小珂朋友的?
信已经拆开,也没什么顾忌,纳兰述展开。
“哈罗我的小透视,最近好吗?罩杯增加了吗?发育完满了吗?屁股有我一半翘了吗?我教你的美容宝典,一直坚持做着吗?”
“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身边美男成群,帅哥扎堆,活得跟种马YY小说似的,啧啧,姐第一次听说些险些惊掉了面膜,你说这要是我,或者蛋糕妹吧,这么受欢迎还说的过去,就你这么个老实蛋,年纪又最小,居然也桃花朵朵战功喝喝,真是让人惊掉下巴,难道大燕的水比较养人?还是大燕的男人比较傻叉?”
“姐现在悔啊,当初姐最先也是光降大燕,但是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跑路了,穿过大燕西恶神马胡云雷,误打误撞到了大荒泽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靠!环境是很好的,也不是传说中那么蛮荒的,物产是极其丰富的,就是男人是偏少的,还大多油光水滑的,当然也有不水滑很看得过去的,但偏偏对美艳有性格的波波我不假辞色的,你说,你说,这叫个什么世道?”
“小透视,哦不乖小珂,来,告诉姐,你用什么办法钓男人的?听说那几个都不错,好得有性格,坏得有风范,奸得有魅力,淡得有气质,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啧啧,你怎么搞定的?霸王硬上弓式?软磨硬泡式?烈女缠郎式?欲禽故纵式?”
“第一种就算了,一百三十三天之前我就已经扑倒过他了,至今还没有进入三垒打,我靠,不是说烈郎怕缠女么?为毛到他就没有用?这是在玩我呢玩我呢玩我呢!”
“为表感谢,送你个好东西,居家旅行护肤养颜钓凯子之必备法宝,姐千辛万苦巧去豪夺得来的‘换颜丹’,送你的新婚礼物,嘻嘻,本来还想送你几张精彩写实版春宫,不过估计那姿势你也玩不来,那就这个,可以外用也可以吃了,上床前点一些春情香,这药力自然会被香引动,洗掉你身上肌肤的所有瘢痕麻子印子,我有预感,你一定不会像我这么细致地保护肌肤的,保不准还会学武功,打打杀杀神马的,女孩子落下疤那得多崩溃,姐帮你解决了,送你老公一个最完整雪白精致无虾的美人儿,嗯,你要不要和他说一下,投桃报李,也送我几个完整雪白精致无虾的美男?”
“古代的笔各种不好用啊,一会儿功夫我的眉笔就用完了,小透视,忙完了来找姐吧,大荒泽上元城第一大道上元宫第一间第一座NO1号。带上这个信封,自然有人接待你。姐等着你,给你见识见识姐最新修炼的全无敌震荡波。”
“MUMA一万次!”
底下一个鲜红的唇印,已经被屡次看信的人磨得有些模糊,纳兰述盯着这超爱用成语偏又满篇错字的“手书”,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这就是小珂挂在嘴上的朋友之一?怎么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娃娃脸骗死人不赔命的文臻,一个风骚劲透纸而出收也收不住的波波,还有一个是谁?叫什么太史?听说是幺鸡的正主,男人婆?
纳兰述忽然万分仰慕他的小珂——在这几个人身边长大,居然没有近墨者黑,还保持着纯良心性,简直是真正的奇葩啊奇葩。
纳兰述唰唰抖着信纸,盯着那“难道大燕的男人都是傻叉”几个字,脸色发黑——这死女人,你才傻叉呢,你全家都傻叉。
纳兰述将信纸折了又叠叠了又折,晏希瞟着他的动作,觉得似乎陛下很想将这东西折成飞箭,投进身前的火盆,不过最后,纳兰述还是悻悻叹了口气,将信完整收好。
不管他有什么不满担心,但小珂看见这信一定是欢喜的…
他闭上眼,向后一靠,神情忽然沉郁了下来,晏希没有打扰他,给他盖上毯子后轻轻离去。
纳兰述想着信上所说的那换颜丹,或许小珂的守宫砂就是那么没了的吧,不过…
他脑海中忽然掠过三年前炸毁的地宫里,看见那倾颓的墓砖,破碎的衣裙,苍芩老祖那至死都很奇怪的身体部位、被蹂躏得不成模样的云涤尘的尸体…
他按住了心口,觉得不知哪里,微微地痛起来。
…
君珂的车驾正在慢慢接近皇宫,四面已经被军士关防,驱散闲人。
在离她车驾前行道路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遥望着关防森严的尧国皇后凤驾。
“三年半…”这男子浮现一缕苦笑,“在尧国等了三年半,终于等到把信投出去的机会…”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黑色信封,白色勒口,颜色鲜明冷肃得让人看了便要打寒噤,上头字迹刚硬规整,就三个字“君珂收。”
来自太史阑的信,三年半后,依旧在原地等待。
当初君珂名传天下,三个死党都有信来,景横波的落在了天语长老手中,耽搁三年,刚刚送入纳兰述手中;文臻的则在半路就被追回,原因是某人根本不乐意她联系上旧友,怕她因此跑路;最后是太史阑,她不会有那么二的属下,也不会被人截了她的信,但她太过严肃严谨,要求信使必须将信亲手送到君珂手中,不得交于任何人,信使在送信半路上,被太史阑的政敌追杀,以为他所送的是什么要紧信笺,信使拼命逃了一命,绕了个大弯子,等赶到尧国,已经过去几个月,君珂已经离开尧国,秘密地去了云雷,信使打听不到君珂去向,又不敢将信交于他人——太史阑军法治府,所有命令,必须不折不扣执行。
信使无奈,只得在尧国京城日复一日住下来等待,他银两不足,很快用完,尧国京城管理严格,外国人难以找到任何营生维持生活,所以,到得今天,这位倒霉的信使,已经在尧国京城,做了三年乞丐了…
君珂的车驾慢慢接近,再不上前,就要转过这条街,进入皇城了。
那男子看着层层叠叠的护卫,咬咬牙,忽然挥舞着信,向外狂奔。
“君皇后!幺鸡之主、太史老友有信来!”
第三卷第四十六章 同游
皇后关防严格,一条街都是层层叠叠的护卫,那乞丐状的家伙离得尚远,就被御林军给拦了下来,尧国皇宫的御林军是全天下最有特色的,身材高大惊人的野牛族,厚实的身板一挡,那信使不矮的个子就完全被遮住。
“哪来的花子闹事!”牛七已经做了队长,拎着那信使,“扔牢里去!”
信使也不挣扎,他知道要想接近君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上次君珂出宫他就试图接近,结果三条街外就被阻,此刻用尽全身力气,在牛七手上大喊,“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谢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
牛七一傻。
御林军一静。
全场出现真空。
轿子遮得严密,准备睡觉的君珂,终于听见了最后几个字。
“波戈洛夫斯基!”
“嗷!”
最先发出回应的不是她,是跟随她出宫散心的幺鸡,幺鸡同志不能骑马,就在后面一座轿子里,于睡梦中忽然听见自己的全名,嗷一下热血沸腾了。
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主人!
轿帘一掀,白影一窜,窜到空中时因为速度过快,看起来像一种淡淡的银蓝色,越过挤挤挨挨的人头,一头扑倒牛七…手中的信使。
兴奋中的幺鸡,又兼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那个名字,没辨出男女,以为太史阑当面,看也不看将人扑倒,习惯性展示当年小白狗的固定媚主艳姿——后腿一翘,尾巴一扬,屁股一撅——
看哥的上天入地金光灿烂迎风羞涩小雏菊!
…
牛七蹬蹬蹬后退七步。
野人族御林军哗啦啦掉了一地长枪,重枪把那一截地面打得坑坑洼洼。
信使眼睛一翻险些晕过去——这就是元帅常常提起的爱犬?是元帅在面对某些纠缠烦不胜烦之后公开昭告南齐要娶的那一位正室?是大公要亲自奉茶的正房大妇?是他们的正牌夫人主子?
哦天哪,还是在尧国继续当乞丐吧…
又是人影一闪,一把将看见未来元帅夫人准备晕倒的信使给抓了起来,“信呢?”
信使一抬头,便看见衣着简单的女子,神情急切地盯着他。
那简单到近乎朴素的衣饰让信使有些恍惚,对方过于无暇的容貌也让他犹豫——似乎和元帅交代得不一样啊,元帅说君珂耳后近颈部位有一点小痣的,现在怎么没有?难道认错人了?只不过同名同姓?
“认错人了。”信使摸信的手缩了回来,木然一点头,“抱歉。”转身就走。
君珂哭笑不得看着那家伙的背影——太史古怪,她的手下也这么变态?
“太史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