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简直不敢想下去。
好容易大夫人从外面回转, 丁淑芳忙胆战心惊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道:
“大嫂,方才那位陆家少夫人这会儿…”
“人家自然是回去了。”大夫人冷笑一声, “怎么,三妹妹这是还气着呢, 想要再把人叫回来训一顿呢?”
“不是,”丁淑芳忙摇头否认,也顾不得气恼大夫人语气里居高临下的冰冷, 泪眼盈盈道,“淑芳知道错了,可大嫂你也知道,我一个庶出的女儿罢了, 珠姐儿却是金尊玉贵…我们俩一个天一个地,这般扯到一起,委实有些不妥…若然被外人听去了,不定要在背后怎么嚼舌头呢…要是早知道那是陆家三少夫人,妹妹如何敢…”
眼里的泪终是连线珠子一般,扑簌簌落了下来。
大夫人却是越发窝火:
“今儿个可是母亲生辰,你这般哭哭啼啼的是要做什么呢!别说那是陆家人,即便不是,咱们伯府的规矩,也断没有叫客人难堪的道理!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要是身子骨不舒坦,就找个地方清净会儿。”
说完一甩袖子,径直往内堂去了——
瞧瞧那狐媚的样子,自己要是个男人的话,说不好被她这么一哭还真会心软,果然是小妇养的,怎么也上不得台面!
有这样一个母亲,宁姐儿那丫头真真是可惜了的。
内堂里,太夫人一眼瞧见长媳竟是一个人进来了,神情不免有些惊诧——
不是说去迎陆家人了吗,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
大喜的日子,大夫人本是不想太夫人烦心,只陆家既派了人来,分明有和伯府交好的意思,这么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怕是面子上未免不好看…
只得觑了个机会单独面见了太夫人:
“…那陆家的少夫人,瞧着性情也是个好的,换了旁人,不定怎么发作呢…只三妹妹毕竟是自家人,我这做人嫂子的又能说什么?只得跟在后面赔不是,可那陆少夫人终究负气而去…”
太夫人脸色登时有些不好: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眼瞧着家里后辈都起来了,可不正是要家族出力帮着谋划的时候?好容易陆家人肯主动释放善意,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着被庶女给坏了!
却也明白这事和儿媳无关:
“这事怪不得你…待今日事毕,我准备一份厚礼,你拿了亲自往陆家跑一趟,毕竟你和阁老夫人怎么说也是堂姐妹呢…那样的人家,即便不能交好,可也不能结怨才是。”
“我知道了。”大夫人忙点头,却又叹息,“母亲也莫要太过烦扰,陆家书香门第,自不是那等睚眦必报的,就是可怜了宁姐儿。”
“宁姐儿?”老夫人眼前闪过一张遮着幂离的沉静面容,神情明显有些惊诧,“又关她什么事?”
明明儿媳妇之前对丁淑芳这个小姑子可是并不看好,如何会心疼起她的女儿了?
“母亲是不知道,那宁姐儿和淑芳那丫头却是不同,那丫头可不独会调香!”当下把方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若不是岫姐儿和怡姐儿误打误撞的领着宁姐儿闯了进去,梅氏肚子里的孩儿这会儿说不好已经…”
大夫人对蕴宁的感激自然是真的,甚至这会儿隐隐察觉,之前蕴宁口中说的要面见伯爷,说不得和丁氏有关,既是承了情,能帮的自然先帮一把。
看吴老夫揉着眉心,明显心情不好,大夫人忙小声告退,刚行至门边,却又被吴老夫人叫住:
“你把陆家三少夫人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大夫人怔了下,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老夫人突然又想起这个了?
“她说是府里有事…”
却被老夫人打断:“不是这个。是她说了那句话,就惹得咱们家三姑奶奶大发雷霆…”
“还不是因为明珠和三妹妹生的有些像,那位陆少夫人就误会了,问了一句‘这就是令嫒吗?生的还真是漂亮…’”不懂老夫人为何有此一问,大夫人细细想了想回道,“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句话,也不知三妹妹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母亲是不知道她那会儿的表情,当真是要吃人似的…”
这么说着,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即便被误认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至于气成那样…
吴老夫人手不觉一紧,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一下冲入脑海——
难不成明珠的身世…
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不会吧,如珠如玉的疼了那么多年的外孙女会是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甚至说…
不,绝不会的,丁淑芳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虽然这般安慰自己,吴老夫人一颗心却是再无法安稳,更是想起一点,当初武安侯府出事,长女难产,陪着她熬完整个产程的可不正是丁淑芳?更甚者,后来自己才听说,因为累到的缘故,丁淑芳也在同一时间于产房中生下一女…
再有丁淑芳待蕴宁时的反常态度…
如果是从前,丁淑芳母女之间如何,吴老夫人自然不会在意,可这会儿却只觉得处处是疑点——
会不会丁氏当时做了什么手脚?
一想到许是有这种可能存在,顿时冷汗涔涔。
慌得大夫人忙上前扶住,还以为吴太夫人是被丁淑芳给气的呢,忙道:
“母亲可是那里不舒服?不然,躺在这里歪一会儿再出去?”
“不,不用…我没事…走吧,咱们过去吧。”吴氏定了定神道。
话虽这么说,可宴席上,当瞧见丁淑芳第一眼后,吴氏就止不住又把视线投向了袁明珠…
所谓疑心生暗鬼,本就惴惴不安的丁淑芳登时手足僵硬。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顿饭,顾不得和其他姐妹寒暄,便带着程宝茹悄悄出了内堂。
“娘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说,有人对您不敬了?”
程宝茹装模作样的道。
所谓知女莫若母,反过来,程宝茹自认也了解丁淑芳的紧——家里两个哥哥或者父亲,是绝不会气着她的,唯一会让母亲情绪失控的,却唯有那个从前几乎没有一点儿存在感的程蕴宁。
程宝茹却是乐见如此,更甚者,心里隐隐还有些快意——
今儿个若不是那个臭丫头,自己何至于饱受屈辱?
却偏又拿伯府的人无可奈何,可不是把所有的帐都算到了蕴宁头上?
这会儿,可不再没有比看到蕴宁倒霉更让程宝茹心情畅快的了。
“没有。”看旁边没人,丁淑芳也装不下去了,“你妹妹去哪里了,不是说让你们两人一块儿吗?”
就是怕横生枝节,来时丁淑芳才会仔细叮嘱程宝茹,让她看牢了蕴宁。
没想到一上午意外频生,甚至宴席上时,小女儿还玩起了失踪。
伯府虽然大,可也不至于到了让人迷路就走不出来的地步,不详的预感之下,丁淑芳更急于找到蕴宁。
“女儿倒是想啊。”程宝茹声音幽怨,“可三妹妹不是吹嘘她会调香吗,一来就先巴上了怡姐儿,哪里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还要继续告状,却被丁淑芳厉声打断:
“所以说,宁姐儿到底去了哪里?”
被丁淑芳这么一呵斥,程宝茹惊得一哆嗦,只得悻悻的住了口:
“她和怡妹妹…”
话音未落,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太太是要寻我吗?”
丁淑芳倏地回头,眼睛淬了毒似的看向缓步而来的蕴宁,再也忍不住满腔的不安和愤怒,上前一步抠住蕴宁的手腕拽着就走:
“你跟我过来!”
又冷声吩咐想要跟上来的采英采莲:
“你们站在这里!敢跟过来就把你们的腿打折!”
竟是拖着蕴宁的手七拐八弯,渐渐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前。
及至来到院中,一眼瞧见虚掩的大门上吊着的蜘蛛网,丁淑芳眼中恨意更甚,也不嫌弃肮脏,直接把蕴宁拽了进去,破口大骂道:
“他们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连你这个小贱人也要欺负我吗!”
蕴宁被推得一趔趄,后背正好撞在窗棂上,只觉一阵钝痛,却是抬起头来,不闪不避的对上丁淑芳的视线。
丁淑芳登时一个激灵——暗色的幽光里,那双狭长的凤眼委实和武安侯袁烈一模一样。出现在丁氏梦中时,明明是温柔多情的,再没有这般寒意凛冽的模样…
丁淑芳打了个寒颤,竟是不自觉转开视线,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都被一种极致的愤怒给淹没了,竟是踉跄着扑过去,伸手就想去掐蕴宁的脖子:
“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死!”
“你知道吗,我的姨娘就是死在这里,那些人,他们逼死了我的姨娘,父亲,母亲,姐姐…他们全都骗我,逼我…只有姨娘最疼我…可怜我的姨娘却是吊死在这房间里…我恨,我恨…”
没想到丁淑芳忽然发起了疯,蕴宁忙往旁边闪身,不想却是踢着一个板凳,人趔趄着就往旁边倒了下去,本想着怕是会摔个结结实实,不想一只大手伸过来,正好接住蕴宁,视线相接间,却是撞上了一双生的一模一样的眼睛。
第63章
丁氏吓得一哆嗦, 神情和见了鬼一般,整个人都几乎站立不稳, 喉咙中发出一声宛若哭泣的破碎低喃:
“候, 侯爷…”
半揽半抱的扶着蕴宁的可不是一个身着泥金边弹花暗纹锦袍的高大男子?
男子身高足有九尺,凤目狭长, 斜飞入鬓, 鼻如悬胆,面目英挺无双, 稳稳守在蕴宁身旁,宛若一座大山般沉稳——
可不正是武安侯爷袁烈?
丁氏一时只觉浑身发软, 亏得拄住结满了灰尘的窗棂, 才勉强站住脚, 眼睛却是死死盯住袁烈扶着蕴宁腰肢的大手上——
纤细柔弱的女儿,高大英俊的父亲…
登时只觉刺眼之极,更甚者整个人都被汹涌而至的无边恨意给席卷:
“小小年纪, 就跟男人勾三…”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蕴宁扬声打断:
“你心里恨不得我死也就罢了, 何苦连累别人?之前对祖父这般,现下,连伯府的客人你也不放过吗?”
“之前是祖父这个伯府的恩人, 现在则是伯府的客人…原来只要和伯府扯上关系,所有人就合该倒霉…可笑的是,当初伯爷竟然相信你嫁入程家是为了报恩…”
“挑拨祖父和父亲的关系,更是趁祖父不在家时, 径自不告而别府另居,把祖父一人孤零零的扔在老宅,甚至时时拿祖父的安危当做筹码——还有比这更可笑、可悲、可鄙的报恩吗?”
“可我有一点依旧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恨之入骨?”
蕴宁盯着丁淑芳,清亮的眸子里全是愤怒和绝望,只觉上一世积累了那么多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全都喷薄而出: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生下我?当初祖父看我危在旦夕,便把我接过去亲自照顾…是你借口长姐病重,让祖父体谅你一个做母亲的心思,闹着把我接到身边,结果却是,你的‘爱’让我染上了和姐姐一样的天花!”
本想着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既然丁氏不喜欢自己,自己就当个没娘的孩子便好,如何也没有料到,丁氏竟是恨自己到了这般地步!
不独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更要给自己扣上一个不守妇道与人有私的罪名!
上一世可不就是因为和顾德忠淫奔,才给了祖父致命的打击,丁氏方才的话,分明是想旧事重演!
心潮起伏之下,蕴宁再也无法保持曾经的淡然,只觉得恨不得和丁氏同归于尽才好。
“闭嘴!你胡说什么!”丁氏脸色早已是惨白一片,更有些被情绪太过激烈的蕴宁给吓到——
当初程蕴宁才那么小,自己做过的事,她怎么可能记得那般清楚!
“闭嘴?你凭什么让我闭嘴?!或者你以为,我还是五岁时那个渴望母亲怀抱的蠢笨孩子吗?”
“五岁时你使人寻我过去…可笑我痴心妄想,还以为我的母亲,终是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个女儿…可迎接我的是什么?是你亲手倒下来的一盆热水!”
口中说着,蕴宁不自觉抚向面颊——
那日午睡,蕴宁是在剧痛中醒来,入目只见地上狼藉一片的水迹,还有失魂落魄站在床前的丁氏。
幼时不懂,可被丢在农庄上的那一二十年,蕴宁最终却是断定,当初丁氏会出现,并不是她自己所说的听到惊叫跑来看自己,事实却是,那盆煮沸的水,根本就是她亲手倒下去的!
“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丁氏神情越发惊恐——方才会揪着蕴宁到这里,本想着这个生母自缢而亡的破败院子,再不会有其他人涉足,不想武安侯袁烈,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更甚者,曾经以为被自己高明手法骗的死死的蕴宁,竟是对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心知肚明!一想到即便恨着自己,这么多年来,这小贱人竟还能装的那般好,丁氏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
所以说自己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吧?程蕴宁的体内定是藏了个可怕的恶鬼!
有风儿透窗而来,房间里顿时灰尘四起,动荡成一片的光与影中,丁氏只觉倚在袁烈臂弯里的蕴宁那般可怕而又面目可憎。
竟是踉跄着冲过来,想要扯过蕴宁,不想袁烈却是上前一步,严严实实的把蕴宁护在身后。
即便是一样的凤眸,蕴宁的是决然,袁烈的却是漠视,可也正是这等目中无人的漠视,让丁氏更觉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程蕴宁!你给滚我过来,还是说你要忤逆娘亲!”
“娘亲?呵呵,是啊,你是我的母亲!要如何对我,自是全由你做主,可祖父何辜!就是因为他当初救了外祖父,并呵护我这个让你厌恶到恨不得弄死的女儿吗?”
“先是为了长公主府的赏赐,然后是武安侯府赠与的栖霞山庄——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你愿意给谁,拿走便是,如何非要以祖父的安危来威胁?你心里何尝有一日把祖父当做长辈来尊敬,何尝想要尽过一日孝道?外祖父口口声声,送你嫁入程家,是为了报当年大恩,原来所谓的报恩,就是这等报法,当真令人齿冷!”
眼前不自觉闪现出上一世祖父凄然离世的场景,蕴宁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若非袁烈撑着,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你住口,住口!”丁氏仓皇之下,顺手抄起一个满是灰尘的花瓶,朝着蕴宁就掷了过来。
却被袁烈抬手挥开,花瓶砸落墙上,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然后低头瞧了一眼蕴宁,温声道:
“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还能走吗?我扶你出去。”
语气里,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怜惜。
丁淑芳登时呆在了那里。这样温柔的袁烈,可不是当初自己梦寐以求想要独占的?可直到最后使得生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也没等来这人正视自己一眼。
凭什么不过见了一面,袁烈就甘愿那般护着程蕴宁?
先是控制不住的流泪,到最后,竟是扶着桌角笑的直不起腰来:
“袁烈,亏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却原来竟是对自己的甥女儿动了歪心思!就是不知,你这等龌龊心思,我那姐姐可是知晓?”
好,好,这样也好,还有什么比父女乱伦这样的报复更快意的呢?
不料已是跨出房门的袁烈忽然回头,视线如刀般钉在丁淑芳身上:
“信不信再敢乱说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一语既出,浓烈的杀气穿过层层烟尘扑面而来,丁氏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这人,怕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登时如同被卡住了喉咙的鸡,再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太过恐惧之下,手中也不知何时拽住了一根黑魆魆的东西。
直到那两人跨出了灰扑扑的房门,丁氏才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活过来了,抬手想要拭汗,却在瞧清自己拽着的东西时,“啊”的惨叫一声——
手里抓着的,分明是当初生母自缢的那根绳子!
忙不迭丢开去,紧跟在袁烈后面夺门而出。
惊吓太大之下,丁氏扶着门柱不住的喘着粗气,却是渐渐察觉情形有异,下意识的想要回头,不想一只脚已经狠狠的踹了过来。
丁氏猝不及防之下,身形朝着前面一下仆倒,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孽障,真是孽障!”
分明就是老伯爷丁正峰的声音。
一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是袁烈,然后是父亲,怎么会那般巧,他们全都出现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里?
僵硬着身子慢慢回头,站在身后的可不正是满面怒容的父亲和兄长?
“爹,你竟然,也打我?”
丁正峰尚未开口,一直静默不语的蕴宁却是抬起头来,视线毫不避让的对上丁家父子:
“伯爷既是这么快赶来,想必是要实现之前给我的承诺。”
“我这张脸,已是毁在太太手里,可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蕴宁不敢有怨,可有一点,即便我死,也决不允许这世上任何人试图害到祖父,不论是实质性的,还是口头上的威胁!”
“今儿个蕴宁只想问伯爷一声——贵府小姐待我祖父如何,想必伯爷已经心知肚明。伯府当初如何回报祖父恩情的,自然不是我这样的小辈能有资格过问的,这会儿我只想问一声,拿我这张被毁掉的脸,还有今日对贵府小少爷的救命之恩,能不能用来抵消贵府小姐生我一场的恩情?”
“你妄想!”到了这会儿,丁氏如何不明白,父兄甚至袁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和蕴宁有关。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可以指使得动这样三尊大佛,却是明白一点,真是父亲点了头,往后再想掌控蕴宁,当真是千难万难。
不想一句话开口,丁正峰却上前一步,扬手又是一个耳光——
“你还有脸说!”
“怪不得这些年来,亲家和我关系越发疏远,原来全是因为你这孽障!”
当年丁正峰和程仲也算莫逆,不然即便是被救了一条性命,丁家也不至于就非要嫁个女儿过去补偿。
本来这些年来因为程仲的疏远,丁正峰颇有些怨尤之意,毕竟丁家的女儿嫁入程家,分明就是下嫁,怎么程仲不知感激,反而和自己生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