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害怕的那个时刻尚未来临,云暖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时的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态居然和那群“不怀好意”的宾客是一样,她希望凤渊辰喝醉了才好,醉了就不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脸上一热,连耳根都迅速红透。
还好盖着红盖头,身边的丫鬟看不见她此时的窘迫模样。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顾名思义,就是在新房里干一些不和谐的事。至于这些不河蟹的事到底是什么,其实只要用拆字法将那五个字拆开来解释一遍,就会明白了。
但是…
云暖暖实在想不明白,成亲之前要滴水不进跟吉利和不吉利有什么关系。
这种连饭也不给吃就直接洞房花烛,一点也不科学!
“王妃,奴婢先告退了。不过在王爷回来之前,您千万别把盖头摘下来,那是很不吉利的。”
离开房间之前,扶着她进新房的丫鬟不忘细心叮嘱道。
只是,当房门掩上后,听着丫鬟远去的脚步声,云暖暖立刻把红盖头给掀掉,并摘下压在头上沉甸甸的凤冠。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都滚一边去吧!
云暖暖腹诽着,揉着酸痛的脖子,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大红--剪功精美的大红双喜贴在墙上,大红的鸳枕凤衾叠在床上,火红的花烛燃得正旺。
不过很显然,云暖暖对房间里装饰一点也不感兴趣,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前方桌子上堆放着的,疑似是食物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云暖暖立刻眼前一亮。
丝毫没有作为新娘子的自觉,她立刻扔下手中的红盖头和凤冠,提着嫁衣裙角跑了过去。
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云暖暖满怀期待地掀起盖在上方的竹篦--
可是下一秒,还没来得及溢出的喜悦之情立刻灰飞烟灭。
她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看得出,竹篦底下在这之前的确是一桌丰盛的食物。
那一碟碟美味佳肴早被人清扫一空,只能从被啃剩的果壳和果核,以及碟中残留的痕迹依稀看到原来的样子。
更离谱的是,其中的带骨头类的菜式--诸如烧鸡和蒸鱼,不仅被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骨头也被罪魁祸首别出心裁地拼回原型,那恰好是一条鱼和一只鸡的模样。
唯一没有被啃干净的公鸡头正对着她,像是嘲笑她一般嘴巴张得老大。
该不会是凤渊辰那个家伙为了整她故意放了这样一桌东西的吧?
“怎么办才好…”
按着瘪瘪的肚子,云暖暖气呼呼把竹篦罩了回去,心里狠狠记了凤渊辰一笔,又望着满屋子大红的装饰发起怔来。
再这样饿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不偷偷溜出去找厨房?但是初来乍到,云暖暖无疑对这座王府人生路不熟,所以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这房间里除了那一桌被清扫干净的佳肴,还有其他能吃的东西吗?
…对了!
想起了什么,云暖暖的心情又变得雀跃。她大步返回到床边,毫不犹豫掀起了床上的被单--
记得临出阁之前,来迎接她上花轿的喜娘说过,这张刚才磕得她生痛的床底下会放一些莲子花生之类的东西,象征着“百年好合”,那么…
然而被单才刚掀开,云暖暖刚到嘴边的笑容立刻僵在了嘴角,随即变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床底下,并没有她所期待的,一颗颗正在等待着她的、可爱而饱满的莲子花生,而是--
被单底下全是壳!!!
云暖暖望着满桌的果壳欲哭无泪,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抱头痛哭的冲动。
在床底放一大堆莲子花生壳…这种事情真的科学吗?
…她是不是,嫁错人了?
喀,喀喀,喀…
就在云暖暖沮丧不已的时候,突然有一阵在房间里响起的细微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仔细一听,这阵声音是的确存在的。
并且…这阵异样的声音,似乎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云暖暖一怔,正犹豫着要弯腰去探查情况的时候,床底下突然骨碌骨碌滚出了一颗…完好无缺的莲子。
床底有人?
她下意识带着警惕往后退了一步,但直觉却告诉她床底下的并不是危险的人--她一直都相信,吃货大多不是坏人,因为他们拼命追求美食,没有时间害人。
探头向床底下望去--
然后,云暖暖看到了两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正对着她眨啊眨,在昏暗的床底下格外澄澈明亮。
四目…哦不,六目相对。
紧接着,床底下传出一个怯怯的令她震惊的声音,无比熟悉的--
“暖暖姨姨…”
须臾之后,这间新房里除了云暖暖外,又多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云暖暖所熟悉的小皇帝凤御痕,奇怪的是他今天只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布衣,就这样看上去根本不会认为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帝;另外一个则是云暖暖从未见过的、身穿着一身鹅黄色裙子的小姑娘,她有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梳着两个包包头,模样十分娇俏可爱。
两人站在她的面前,正对着她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睛。云暖暖还注意到,小姑娘的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那本子的模样很是眼熟。
“小痕,你怎么会在…这个房间里?”云暖暖上下打量着打扮怪异的小皇帝,疑惑地开口问道。
凤御痕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新房里,而且还躲在了床底,这本来就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情,再加上房间里的食物全部不翼而飞…她好像已经知道了那些食物的去向了!
被云暖暖这阵幽怨的目光盯着毛骨悚然,凤御痕眼神闪躲低下头,小声地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偷偷?”
“是这样的。”凤御痕似是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道,“母后不让我出宫,可是我听说今天暖暖姨姨和王叔大婚,好想来看。这个时候九九来了,我就让她带我来找姨姨…”
“可是我怕母后发现,于是就跟九九躲进来了…暖暖姨姨,你不会怪我们吧?”凤御痕说着又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的黑眼睛看向云暖暖。
“当然不会。”云暖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放着的食物…”
不过她话未说完,凤御痕立刻摇头,一脸“我绝对是无辜的”的表情,急切地解释起来:“啊!那个…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和九九来之前,这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真的?”云暖暖眯起眼睛,一脸怀疑地问。
“真的!不信的话,暖暖姨姨你可以问九九。”凤御痕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般,又向旁边的小姑娘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正拿着毛笔在蓝皮本子上兴奋书写的小姑娘听到凤御痕这么一说,立刻动作一僵。她赶紧合上手中的本子,慌乱地收到身后,抬起头睁大眼睛卖萌:“暖暖姐姐好!我听小痕痕说过你,我叫殷九九,你可以叫我‘九九’哦!”
“九九是我几天前认识的好朋友,她经常会来皇宫找我玩。”凤御痕在一边补充解释。
小姑娘很萌很可爱,可是完全激不起云暖暖的同情心。无视她天真无辜可爱的卖萌眼神,云暖暖用探究的视线打量着她全身,试图从她身上找出藏起来的食物:“真的吗?你们进来的时候,那一堆的食物就已经被吃光了?”
“当然是真的,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殷九九睁着水灵灵的黑眼睛,信誓旦旦地点头道,“那些食物,一定被什么人拿去了。”
凤御痕也点头应和道:“对对对,一定被什么人拿去了!”
好像几天不见,小皇帝被带坏了啊…
云暖暖挑了挑眉,正要说些什么。不过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一个警惕的声音打断了。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殷九九突然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一改刚才可爱的模样,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机警而敏感的神色。
云暖暖和凤御痕不约而同一怔,立刻一同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在烛影的摇曳下,纸糊的窗格子上隐约有一个人影在晃动,不少片刻,窗外遍传来细微的响声,窗上的糊纸突然被戳破,一根空心的木管子悄悄塞入窗内。
看到这一幕情景,小姑娘像是很不高兴地鼓起了包子脸,在不明气体被吹进来之前,她已经闪电般上前,用大拇指堵住了那根管口。
呼--
“咳咳咳…该死的,为…咳咳…”
原应该吹进来的青烟反喷了出去,立刻窗外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里面的人被呛着了。
不等外面的人破口大骂,殷九九又动作迅速地推开了窗户,只听“砰”一声巨响,窗的另一边随即响起一声惨叫。
“啊!”
似是狠狠撞上了什么东西,随着窗户的开启,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暖暖和凤御痕也跟着殷九九探出头往窗外看去,只见窗底下正蹲着一个一身黑衣、贼眉鼠目模样的男人,他的额头被撞出了一个洞,鲜血正哗啦哗啦直流。
“呦,原来是你这个毛贼!居然敢躲在墙角偷听跟我抢八卦消息!罪无可恕!”殷九九气鼓鼓地说。
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环圈,砰砰砰就往外面的人身上砸!
窗外蹲着的人被砸得嗷嗷直叫,听着那阵阵的惨叫声,云暖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好…好暴力…
好…好可怕的小姑娘…
刚才那个可爱娇俏,睁着水灵灵的黑眼睛卖萌的小姑娘,大概只是她的错觉…吧?
云暖暖抑制住嘴角的抽搐,不确认地想。
凤御痕脸上浮上了一抹尴尬之色,他抬头看向天花板,语气僵硬地开口道:“暖暖姨姨,其实…九九平时还挺可爱的。”似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他又用肯定的语气补充了一句,“真的。”
云暖暖:“…”
而窗户外,被砸得满头鲜血的鼠目男子抱头鼠窜,边跑边连声求饶。
“嗷嗷,小妹妹…不对,女侠你就饶了我吧!我保证我再也不敢了!”
“救命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虽然我是采花贼,但是沾污良家妇女我还是第一次--”
“啊啊啊,不要打我了!”
“好了嗷嗷,我什么都招了,是邪王妃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趁这新婚之夜来采新娘子的花…”
大概被砸得昏了脑袋,无论鼠目男子跑得多块,他只是拼命地在原地转圈,而且每一个来回都准确无误“撞”到了殷九九的圆环上。
“采花贼?邪王妃?”听到了什么有用信息,殷九九眼睛一亮,立刻收回了圆环,拿出刚才藏好的蓝皮笔记本,飞快在上面记录起来。
“太好了,没想到今天的收获居然这么大…教主一定会很高兴的…”殷九九双眼亮晶晶地直盯着眼前的本子,边写边露出满意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着云暖暖和凤御痕所听不懂的话。
而鼠目男子已经被砸晕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如同打酱油一般的存在,鼠目男子直接被云暖暖和凤御痕给忽略掉了。
“她在说什么?”看着眼前举动怪异的殷九九,云暖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凤御痕,颇为奇怪地问。她怎么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仅暴力,还有些怪兮兮的?
“不知道。”凤御痕也迷茫地摇了摇头,接着走了上前,扯了扯小姑娘的衣角,好奇地问,“九九,你在记什么?”
“…咳!没什么。”殷九九浑身一僵,猛地回过神,她立刻把本子藏到背后,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把证据写下来,免得到时候这人抵赖。”
凤御痕立刻恍然大悟,满眼崇拜地看着她:“哦,原来是这样…九九你好聪明!”
“那是自然。”被夸赞的殷九九下巴微抬,得意洋洋地说。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稍微回过神,伸手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采花贼:“哦,对了,这个人该怎样处理?”
凤御痕眨了眨眼,跟殷九九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然后一同看向了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的云暖暖。
“对了,暖暖姨姨,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厨房?”凤御痕在她还未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开口问道。
听到“厨房”这个诱人的词,云暖暖立刻地上那男子和殷九九的可疑扔到脑后去,并且眼睛发亮地问:“厨房?你们知道厨房在那里?”
“当然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打听过了。”
于是就这样,云暖暖听从了凤御痕和殷九九建议,换下了身上的嫁衣,并且给昏迷在地采花贼盖上红盖头,跟着两人溜到厨房去了。
31章
在云暖暖一伙人离开不久后。
一个黑影从屋顶吊落,鬼鬼祟祟闪进了新房,动作利索地将被换上新娘装、昏迷过去的采花贼套进麻包里,扛着肩上掳走了。
故意在房间里留下一些痕迹线索,黑衣人又如闪电般出了房间,一点脚尖,便身轻如燕地跃回到屋顶上。下一秒,黑色的身影已如魅影一般没入了浓重的黑夜中。
而与此同时,云暖暖跟随着小皇帝凤御痕和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殷九九在辰王府里左拐右弯,很快就顺利到达了目的地——厨房。
这让她很惊讶。
一个方面是凤御痕和殷九九对辰王府的熟悉程度如此之深,就好像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一样。
另外一个惊讶的地方则是…王府的确如凤渊辰所说的,很久没有修葺了——这从一路上的景观变化可以看得出来。也许是婚期太赶了,只有接待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的大厅、还有除新房以及附近的房屋被装修打扫过,其余的地方…越是远离新房的屋子,越是灰尘布满。
不过庆幸的是,厨房没有像其他的院落那样布满灰尘,而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让云暖暖松了一口气——烹调食物的过程非常严格,要是在灰尘满布的屋子里烹煮,会影响食物的美味程度,这样做是极不利的。
还没进门,云暖暖三人就已经闻到了厨房里那诱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飘香。
大概都忙着去招呼宾客了,厨房里并没有下人在看守。
云暖暖跟随着步伐急促的凤御痕和殷九九轻易走入了厨房,饿了一整天的云暖暖立刻就被里面各式各样的美食佳肴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要夸张和速度。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凤御痕已经抢在她前面兴奋地冲了上去,抓起桌上的鸡腿就开始啃,啃了两口后又回头眼睛发光地看向殷九九:“九九,这些鸡肉好香!”
殷九九看着凤御痕的举动嘴角抽搐,她偷偷瞄了云暖暖一眼,又装作若无其事一样清咳一声提醒道:“那个,小痕痕,你别顾着自己吃啊…”
“哦,对了。”凤御痕这才醒悟过来,立刻放下手中的鸡腿,扭头看向云暖暖,朝她眨了眨眼,招呼道,“暖暖姨姨,你也赶紧来吃,不用跟我们客气啊!”
“好…”云暖暖下意识应了一声,但话刚落音,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怎么好像…被凤御痕两人反客为主了?
就这样,三人在厨房里弄了一桌小围餐,大块朵硕起来。
但三人中的殷九九对食物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她随便吃了一些填饱肚子便放下了筷子。
然而抬起头后,她却看到了令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云暖暖和凤御痕面前的碗碟已经空了一大半,两人桌面的骨头更是堆积如山,光是数量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的了。
怎么皇室里的人都如此怪异?莫非是血统的缘故?
殷九九嘴角抽搐地想。
作为新娘子的云暖暖饿了一天尚可以理解,但怎么连已经酒足饭饱的小皇帝也…
莫非是血统的缘故?
唔,也只有这个猜测能成立了…
殷九九点了点头,水灵灵的黑眼睛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她趁两人没有注意的机会,悄悄舀出藏在袖中的蓝皮本子,飞快把这一条发现记录了下来。
书写完毕,殷九九又利落地藏起本子,但八卦的天性却趋势着她抬头问了一句:“小痕痕,你怎么还吃这么多食物?你刚才不是才吃光了——”
话说一半,她猛地一惊,立刻止住了声音,睁大眼睛作卖萌状。…她刚才好像说漏口了?
果然,捕捉到关键词的云暖暖立刻抬起了头,她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筷子,疑惑的目光在殷九九身上来回扫视:“吃光了什么?”
“呃,我没说吃光什么啊,是暖暖姐你听错了!”殷九九眨巴着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
云暖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真的?”
“真的没…没什么!”凤御痕也连连点头保证,满嘴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嗯嗯,是啊!暖暖姐,别管了。”殷九九为了转移云暖暖的注意力,立刻从衣袖里舀出一只白色的小白瓷瓶,推到她面前满堆讨好的笑容,“快来尝尝这种酒,这是我特地从教…不,从家里带过来
的佛莲果酒,入口不烈,很适合女子喝呢!”
“佛莲果酒?那是什么?”云暖暖讶然地从殷九九手中接过白瓷瓶,将木塞拨开,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更惊奇的是,清香中并没有分毫的酒味。
在殷九九满脸肉痛的表情下,云暖暖尝试着喝了一口。入口的酒水并无任何辛辣之味,反而温润爽口,其中更夹杂着一股清香的果味,格外令人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