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找不到江少卿,又不敢麻烦家人,宋楚只好托陈媚帮忙找一个踏实有经验的保姆。
人选没落实,倒是潘辰的电话来了,说打算再过两天就走。临行前两天,宋楚请她吃饭践行,两大一小点了满满一桌菜。
望着桌上的大盘小盘,潘辰笑着揶揄,“你这是打算把这几年欠的饭一次性补回来吗?”
宋楚摆摆手,夹起一筷子梅菜扣肉送进嘴里,含糊道:“不是点给你的,是我想吃。”
潘辰起初看她大快朵颐,只当她好食欲,可吃到一半就被她惊人的食量吓到了,“楚楚,你没事儿吧,别把胃撑坏了。”
“放心吧,这算少了。我昨天一个人吃完整只北京烤鸭。”她说着伸出4根手指,“外加整整四笼面皮,把服务员都吓傻了。”
“你不是不喜欢吃禽肉吗?怎么突然去吃烤鸭,还一口气吃那么多。”潘辰疑惑不解。
“不知道,就是突然特别馋。”宋楚舀了一勺鲈鱼的汤汁,滋溜溜地吸个干净。
看着她把那么酸的汤喝下去,潘辰失笑,“楚楚,你这样子好像怀孕了似的。”她记得自己刚怀芮芮的时候就这样,会莫名其妙想吃一些平时压根不会碰的东西,饮食生活习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楚放下筷子,摸了摸小腹,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不是好像,是确定。我已经怀孕13周了。”
潘辰吃惊地睁大眼,“天呀,是真的吗?恭喜你。”话刚说完又忽然想起她之前说的身体状况,不由担心,“那你身体会不会有事吧?”
“会。”宋楚如实说:“医生说危险很大,不过我不会放弃。”
接着,她便把吕蔚的话简要说了遍,潘辰听后轻轻叹气,“楚楚,作为过来人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不要轻易涉险。”
“潘辰,我妈妈的事情你也知道吧?”宋楚抿唇缓道:“其实,我小时候曾经觉得她很傻,拼命生我下来却连一声妈妈都没有听到,太不值得了。”
“可当我也面临同样抉择时,我忽然全都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疾不徐地说:“他们是我们的骨血,如果做妈妈的都放弃他们,那谁还能给他们希望?”
“你说得对,没有一个好母亲会轻易放弃孩子。”潘辰感同身受地感慨。说完,她又想到,“对了,少卿联系上了吗?”
“我还没联系到他。”提起江少卿,宋楚胸臆又是一片酸涩。
潘辰见她红了眼眶,心疼地握紧她的手,问道:“楚楚,你信命吗?”
不等她回答,潘辰又轻言细语,“我以前不信,但后来越来越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父母,夫妻,朋友,子女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强求不来,也躲避不了。”潘辰缓缓道来,“如果你们还有缘分,不管走多远,不管多长时间,总会再续前缘。我相信,你和少卿是有缘分的。”
“但愿吧。”宋楚悲观地说。
两人又聊了些怀孕的心得,当潘辰知道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照顾时,自告奋勇,“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
“你这情形,我怎么能麻烦你,再说你还得照顾芮芮呢。”
正在乖乖吃饭的小家伙听到自己的名字,蓦地抬头,一本正经说:“楚楚阿姨,芮芮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女儿乖巧的样子温暖潘辰心窝,她摸了摸芮芮的小脑袋,笑道:“对呀,我们芮芮已经是大姑娘了,不但会自己照顾自己,还可以帮妈妈一起照顾楚楚阿姨和小弟弟。”
“小弟弟?”芮芮左右看了看,茫然地问:“小弟弟在哪里啊?”
潘辰指了指宋楚的肚子,“喏,还在楚楚阿姨肚子里,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出来跟芮芮玩了。”
“真的吗?”芮芮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楚的小腹,仿佛是在思考这么大的娃娃怎么能藏在里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跳下沙发,凑到宋楚身边,小手一缩一缩地覆上她的小腹,认真专注地说:“弟弟,你要乖乖的哦,等你出来我给你糖糖吃。”
童言稚语,如一股暖流流淌过宋楚的心田,她巧笑着将小家伙搂在怀里,低声呢喃:“芮芮不仅要给他糖糖吃,还要教他背唐诗哦。”
这边宋楚找到了人照顾自己,那边,吕蔚也几经周折找到了正在藏区巡诊的曹仲,在详细了解宋楚情况后,曹仲答应试一下,只是他自妻子之后再无遇到过这类病人,所有研究和诊治都是纸上谈兵,能不能保住孩子和大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吕蔚把曹仲的顾虑转告给宋楚,让她再考虑考虑,哪知她二话不说就决定要试一试,“一成的把握也是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曹仲听她心意已决,便托吕蔚再给她做更详尽的检查,说把手上的几个手术做好就赶回B市。
虽然曹仲没有打包票能治好她,但从他言语里,宋楚还是看到了满满的希望。
考虑到以后几个月需要请长期治疗,宋楚便向单位提出辞职。领导自是一番挽留,还承诺给她停薪留职,不过被宋楚婉拒了。
周五的下午,办好离职手续的宋楚在办公室整理东西,陈媚怕她动胎气,便摁着她坐下来,留自己来收拾。
何曼娜进来,瞥了一眼闲坐的宋楚冷嘲道:“嗳,高干子弟就是高干子弟啊,人都要走了,还有人舔着拍马屁。”
陈媚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何曼娜,你属狗的啊?逮谁咬谁?脑子有病就回去吃药,别在这里发疯。”
平日里,陈媚虽不待见何曼娜,但因人毕竟一个部门,再看不惯,顶多冷嘲热讽几句,这样直言不讳的骂人,还是第一次。
何曼娜被骂得脸色发白,心念也没必要兜着揣着,索性撕破脸,“我是疯狗你就是狗腿子,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宋楚赶紧站起来拉住陈媚,“陈姐,算了,别为我伤和气。”
陈媚也觉得当着宋楚吵起来实在不好,便顺了台阶下来,“好,看在你面子上,我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说罢,再不理会斜眉冷眼的何曼娜,三下五除二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帮宋楚搬下楼。原本,她想开车送宋楚回去,哪知刚到门口,就接到副局长的电话,说一个东西则需她回去弄。
宋楚见状朝她挥了挥手,“你赶紧去,我自己能行。”
“那我先帮你搬到车上,到家后叫你朋友下来搬,你可千万别自己扛,还有开车注意点,到家了给我电话。”陈媚一连串唠叨。
宋楚笑着推她,“好了,我知道了,难怪吕阿姨说你快赶上更年期了。”
陈媚嗔笑地拍了她的肩膀,“嫌我啰嗦是吧,我都是为你好。行了,我先走了。”
送走陈媚,宋楚小心地将车从位子上倒出来,可刚倒到一半,警报器就滴滴叫个不停。她踩住刹车,从后视镜看过去,发现何曼娜正抱手站在她车后。
宋楚眉头一挑,摁了一声喇叭。不过何曼娜好似故意的,压根不理会她示意,仍挑衅地站在后面。
如果杀人不犯法,宋楚真想一脚油门,轰地将这女人撞飞出去。无奈,她这个学法律的,比谁都清楚故意杀人的量刑。
熄火,停车,宋楚打开车门走下来,客气地说:“请你让一让,我要倒车。”
何曼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放心,我把话说完就让你走。”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宋楚反问。
“是没什么好说的。”何曼娜冷笑道:“不过,有人托我给你看点东西!”看她蹙眉,何曼娜话语难掩兴奋,“怎么,不想知道是谁的吗?”
“没兴趣。”宋楚扔下三个字,扭头往车上走。见她真准备走,何曼娜急忙伸手拦住她,“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视线从那阻挡自己的手一寸寸移到她脸上,宋楚悠悠地说,“何曼娜,以前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脾气好,而是我根本不屑跟你斗,不过,对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我会睚眦必报。”
她说这话时很慢很轻,但话语里的冷厉却让何曼娜心里打了个冷颤。不过想到那些事,何曼娜又得意起来。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递到宋楚眼前,“喏,这个是别人托我交给你的。”
只消一眼,宋楚脸色刹那惨白。屏幕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是她打了无数电话,白昼夜里都在思念的人。他穿着滑雪服,看起来有些消瘦,不过依旧俊帅,那高高扬起的唇角似乎一缕阳光灿烂了白皑皑的雪地。
很绚烂的笑,却刺目刺心,只因为照片上还有一个幸福浅笑的女人,他们亲密地揽在一起,同款的黄色滑雪服,晃得她眼睛又疼又涩。
她记得这个女人,天扬的设计总监,暗恋江少卿多年的裴凌晨。
第72章
宋楚失神痛苦的模样成功取悦了何曼娜,她兴奋地滑动手机屏幕,“诺,还有很多,慢慢看。”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一幅幅照片随着翻飞的手指呈现在眼前,罗马、梵蒂冈、米兰…背景千变万化,不变的是照片里的两位主角,看着那些漂亮的照片,宋楚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心仿佛被沁在冷水里,凉飕飕的难受。
难过归难过,但她还不至于笨到看不出个中蹊跷,何曼娜跟江少卿并不认识,她怎么会有这些照片,还专程拿给自己看,想来一定是受人唆使。强忍住心中翻腾的情绪,她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打乱了阵脚。
“这些哪里来的?”她问。
“这个你就不需要管了。不过,江少卿让我转告你,他现在喜欢的是裴小姐,希望你不要再缠着他,爽快点把离婚协议签了。”
宋楚审视着对面含笑的女人,嘲讽地问,“何曼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智商那么低呢?你跟江少卿八竿子扯不上关系,他凭什么要你来转告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反正话已经带到了。”何曼娜耸耸肩,“行了,任务完成我功成身退。同事一场,我衷心祝你离婚后还能找到第二春。”
幸灾乐祸的笑声随风飘远,宋楚注视着何曼娜的背影,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软弱无力。
心神恍惚地回到家,刚从车里把东西搬下来,兜里的电话乍然作响。她拿出一看,没有名字,号码却有些熟悉。
宋楚疑惑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宋小姐,你好,我是张爽,江少卿的代表律师,上次我们见过。”
张爽?宋楚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嗓子眼紧得发不出声音。
彼端寂静无声让张爽以为信号出了问题,忙不迭喊,“宋小姐、宋小姐?你能听到吗?”
宋楚清了清喉咙,“我在,你找我什么事?”
张爽有些迟疑,“那个,是这样的,江先生委托我跟你再谈离婚的事…”
“张律师,我那天说得很清楚,我不同意离婚。”宋楚握拳,咬牙说道。
显然这一次张爽是有备而来,没被她的冷厉的语气吓跑。暗吸口气,他正色道,“宋小姐,你自己也是学法律的,应该很清楚即使你不同意协议离婚,我们也可以提起诉讼,由法院来判离。关于感情破裂的问题,法官不会听信单方说辞,就算第一次审判时你坚持不同意离婚,但6个月后,江先生可以再提起诉讼,到时候不管你同不同意,法院都会判决的。”
见宋楚没反驳,张爽缓下语气,“宋小姐,说实话,江先生开出的条件非常照顾你,你实在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闹上法庭。”
宋楚静静听他说完,冷声问道,“这些都是江少卿的本意吗?”她不信,不信江少卿真的想跟自己离婚。
张爽愣了一瞬,斟酌着开口,“是的,江先生说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就请我向法院申请。”
这话像一枚钉子刺进宋楚心里,扎得她生疼。深深呼吸一口,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够平静,“那我也再说一次,我不同意离婚,你们要诉讼就诉讼吧。”
“宋小姐,你这是何必?”张爽试图再做游说,可惜宋楚早已失去耐心。
“张律师,我想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就这样吧,请你不要再给我打扰我。”宋楚顿了顿,“另外,麻烦你转告江少卿,离婚与否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叫他本人来跟我谈,我不喜欢第三方介入。”说完,不等张爽开口,她啪地挂掉电话。
彼端的张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眉毛挑得老高。靠,这两个当事人真够烦,一个摆明油盐不进,死活不离。另一个更奇怪,明明说好离婚的事情先放一放,可又突然叫家人转告他启动诉讼程序。原本他还想询问一些细节,偏偏这位仁兄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害他一直处于被动,哎,这律师费可真不好赚。
驳斥张爽时宋楚尚能掷地有声,不过挂了电话,她就像丢了魂似的,整个人傻呆呆地站在车库外,初春的风像一剂水银倒灌进温暖的胸膛,一瞬间箍紧心脏。
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浑浑噩噩地抱起箱子往电梯方向走,纸箱里装的都是杂物,并不重,只是抱着东西走路,有碍于视线,让她根本没看到电梯旁那滩油渍。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宋楚只觉右脚一滑,身体就像断线的木偶,砰地倒在地上,屁-股接触水泥地的刹那,刺痛沿坐骨神经末梢飞速上行,疼得她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几秒的麻痹过后,宋楚终于渐渐找回自己的手脚,她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自己的肚子,确定没有其他疼痛和不适后,她又摸了摸双腿间,幸好,没有血,也没有液体流出来的感觉,再动动摔疼的腰,似乎无并大碍,她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
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那股疼渐渐散开,她才用手掌撑地,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尘土,捡回纸箱进了电梯,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些照片,整个人都怏怏的。
吃饭时,潘辰见她只顾拨弄碗里的米饭,便关切地问,“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给你下碗面?”
宋楚抿笑摇了摇头,“没有,有点不舒服。”
一听她不舒服,潘辰着急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是不是感冒了?”
潘辰脸上真诚的担心让她联想到一直联系不上的江少卿,这一对比让她喉咙一酸,眼泪猝不及防落进面前的汤里。
她这一哭,潘辰更急了,一边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怎么就哭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宝宝?”
宋楚抽噎地摇头,“没有,宝宝很好。”
“那是怎么了?”潘辰问。
宋楚垂下头,哽咽地说,“他还是要跟我离婚。”
突闻此言,潘辰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问,“江少卿回来了?”
“没有。”宋楚低泣,“他叫律师跟我谈的,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提起诉讼。”
“那你答应他了?”潘辰扬声。
宋楚再次摇头,又是一阵眼泪。
潘辰见她只顾哭,心里又急又疼,可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只能揽过她的身子,轻声叹息,“感情是双方的,如果他真的执意要离婚,你也没必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宋楚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潘辰,“你也觉得我们完了?他真的不爱我了?”
“楚楚。”潘辰拍了拍她的肩膀,喟叹,“人有自我保护机制。他爱你,但他累了,害怕了,不敢再付出感情,所以只能退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将自己保护起来,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就像他说的,没力气再爱我了,是吗?”宋楚问。
潘辰知道实话伤人,可她实在不忍心宋楚一直沉湎在过去中。感情这东西就像拔河,相爱时两人都死死拽着绳子,即使因为用力不当勒出满掌的伤痕也不觉疼,可一旦有人放手,那个仍旧攥紧绳子不肯放手的人必然伤得最重。
从前,她做过这样的角色,今天,她不希望宋楚重复自己的路。
是夜,宋楚在梦里重复着白天的一幕幕,江少卿和裴凌晨相携的身影,何曼娜看好戏的表情,张爽的离婚要求,还有潘辰最后的劝诫,“楚楚,放手吧,男人一旦下定决心收回那份爱情,你做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
它们就像一块块巨石垒在一起,死死压住她的胸口,她喘不上气,浑身布满密密的汗。宋楚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挣扎着想醒来,可总觉得被缚住,怎么都醒不过来。
真正醒来是因为一阵钻心的疼痛,自上而下,一下下把她从沉睡中敲醒——也是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手里抱着的被子被紧紧抵在小腹处,有湿润而滑的液体缓缓地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仿佛灌下一口强劲薄荷,宋楚瞬间清醒。她慌忙将手探入睡裙里,摸了一下底裤,指尖立即有温热粘稠的触感。脑袋轰一声炸开,她撑起身子,颤抖着手打开床头灯,鲜红色映入眼帘的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大脑一片雪白,她隐约听见自己叫潘辰的声音,充满惊恐、无助、害怕和淡淡的绝望。
穿着睡衣的潘辰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一看她腿间的殷红立即明白了。她飞快跑到床前,攥紧她的手,用从未有过的强势语气命令道,“你先躺平,不要慌,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在她冷静的气场下,宋楚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过声音依旧发抖,“送我去妇产医院,找吕蔚,电话号码在我手机里。”
潘辰先打电话给120,再打给吕蔚,大致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挂上电话,她迅速给宋楚穿好衣服,再扶起她,“吕大夫已经赶过去了,救护车一到咱们就去医院,你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宋楚泪流满面的点头,在潘辰的帮助下套好衣服,焦急地等待救护车,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潘辰急得又打了一遍急救电话,这才知道来的路上出了事故,车子现在还堵在半路,中心已经派另一辆车绕道来接她们。
在心里大致估算了距离,潘辰知道等另一辆救护车来怕是来不及了,可她偏偏不会开车,眼看床上那滩红色越来越大,她一咬牙摁下那个原以为永远不会拨打的电话。
手机在响了两下后变被接起来,熟悉的男音带着睡梦中的沙哑,“谁?”
“雷厉,我是潘辰…”
雷厉来得很快,因为他的公寓就在江少卿的附近,这也是潘辰求助她的原因。望着站在门口,那个连梦里都在思念的女人,雷厉的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显然现在不是叙旧感怀的时刻。他强压住心中的狂喜,问道,“人呢?”
“在里面,我去背她出来。”潘辰说。
“你背?”雷厉挑眉,“你觉得我会让自己的女人干苦力?”
潘辰一顿,没跟他争辩,敛起心神,领着他走进卧室。
听到脚步声,宋楚虚弱地抬起头,依稀看到有个男人往床边走来,她脱口叫出,“少卿,是你吗?老公,我好疼。”
望着床上鲜红的血渍,雷厉的眉头挑得更高,“老二这混蛋,竟然丢下自己女人在这里受罪,看我…”话没说完,背后突如其来的奶娃音让他呆若木鸡。
他痴楞地转过头,望着门口穿着小青蛙睡衣叫妈妈的小女娃,嘴巴张得老大,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是我女儿?”
潘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不容置喙吩咐,“快送楚楚去医院。”
雷厉回神,一把抱起宋楚,大踏步往门口走,而潘辰也将芮芮抱进怀里,快他一步走到前面开门。
坐上车后,宋楚半躺在潘辰身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仍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不断有血液流出来,钝而沉重的痛从小腹处一点点蚕食她…后来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只依稀感觉到她被抱到一张床上,隐约听到穿白袍的医生问:“病人丈夫来了吗?”
她想叫潘辰打电话给江少卿,无奈连启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再后来,她听到了吕蔚的声音,感觉到冰冷的器械撑开她下身,那一瞬,她不知道什么是疼,可当她听到吕蔚说孩子会保不住时,四肢百骸那种钻心蚀骨的疼让她倏地睁开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住吕蔚的袖子,“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听着,想救孩子就给我放手,还有,不许哭,努力保持清醒。”吕蔚冷硬地命令。
宋楚赶紧松开她的袖子,强忍住哭意。她用力咬着唇瓣,希望能以痛来保持清醒,只是随着血液一点点抽离身体,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后来,她恍惚觉得有人在拍她的脸,提醒她不要睡,后来她听着来来去去的脚步声,还有吕蔚大嗓门地问“还没联系到她的丈夫吗?”和护士颤巍巍的回答“她朋友说电话一直没人接…”
尽管一切都是模糊的,有一样却格外清楚,那就是她小腹一跳一跳的疼和全身胀痛得冰冷的刺骨…
绝望在一点点胀大,当听见麻醉师焦急地说“吕大夫,病人血压在急速降低…”时,宋楚忽然就想到放弃,放弃孩子,放弃婚姻,也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