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精致的脸,亚麻色的半长发被对方梳到了脑后,虽然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并不妥当,但这家伙确实是一个漂亮的男人。但绝不阴柔,相反聂川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久经沙场的锋锐,它像是安静地躺在刀鞘里,随时会寒光乍现,给人以致命一击。

“你的篮球打的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的声音像是柔和的天鹅绒。

但聂川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孩子?为什么不说话?”对方又上前一步,微微倾下身来,聂川可以将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得更清楚。

“在问别人名字之前,难道不是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哦,我忘记了。”对方向聂川伸出手来,“我是欧恩威士肖。”

“聂川。”聂川只是碰了碰对方的手指便收了回来。

“啊,聂川……听起来像是韩文?”

“是中文。”

欧恩的目光落了下来,停留在聂川的膝盖上:“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清理一下自己膝盖上的伤口。”

聂川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一阵发麻般的疼痛,他低下头来,发现膝盖已经流血了,沿着小腿都流到了袜子上。

“啊,谢谢提醒。再见。”

聂川正要转身,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嘿,能告诉我你在哪所中学吗?”

哪所中学?

又是一个把他当中学生的家伙!

聂川心里顿时不爽起来,他随口说出了一所中学的名字,然后挑了挑眉梢说:“有什么事吗?”

聂川没有等对方回答的意思,就径自走向周斌的方向。

欧恩对聂川的态度并不在意,而是与他并肩而行:“那么如果是大学的话,你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我还没想过。”

“要不要来cbu?我们学校的篮球队很不错哦!”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非常不巧的是,这是聂川最讨厌的语调。

“太远了。”

“怎么会远?飞机也才一个多小时而已。”

“我想离我父母近一点。”

“难道这么大了你还要做妈妈的宝贝?”

聂川停下脚步,看了对方一眼:“是啊,我就喜欢做妈妈的宝贝。”

欧恩笑了,他向聂川欠了欠身子,用很认真的表情说:“虽然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但肯定有哪里说得不对,让你生气了。可以告诉我吗?”

对方的态度让聂川内疚了起来,毕竟这个欧恩没有任何恶意,而且东方人总是显得年纪比较小,欧恩以为自己还没读大学也很正常。

聂川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半开玩笑地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我高又比我帅,我嫉妒你了吧。”

欧恩愣了愣,唇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这一次,聂川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正的笑意。

“你真可爱。我帮你处理一下膝盖吧。你的篮球打得很好,许多动作明显受过比较专业的训练,应该是想要在这个领域有所发展的吧?所以任何的小伤都要注意。”

“我知道,谢谢。”

这一次,聂川没有再拒绝对方的好意。

欧恩去药店里买来了纱布、双氧水还有其他一些药品。

聂川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欧恩先用蒸馏水将聂川伤口里的细沙全部冲洗出来,然后为他消毒包扎。周斌和毛线站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

毛线称赞说:“处理的好专业。”

欧恩笑了,不知道是不是歪果仁的睫毛都又长又翘的关系,聂川觉得他被日光懒洋洋照着的侧脸就像杂志上的海报,自带柔光效果。

“大概因为我是医学系的吧。”

“啊,学医的啊,好厉害!”

聂川站了起来,欧恩向聂川伸出手:“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机给我?”

“啊?为什么?”聂川虽然这么问,但还是将自己的手机给了对方。

欧恩笑着在聂川的手机里输入了一组号码,然后欧恩的手机就响了:“这样,你就有我的手机号了。如果你在学习上有什么疑问,或者要参加sat了心情很紧张想要找人聊天的话,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啊……谢谢。”

自己的手机号就这样被别人要走了?而且是个帅哥,不是个美女?聂川在那一刻百感交集。

“我和朋友还有约,希望新生入学的时候能看到你。再见。”

欧恩将剩下的药交给了周斌,挥了挥手潇洒地走了。

“连背影都这么帅气。这是要让我等平庸的男性们活不下去吗?”毛线感叹道。

“等等,他好像真的以为你是中学生了诶……是不是要跟他说一声比较好?”周斌问。

“……算了吧。”聂川抓了抓后脑,“萍水相逢再不相见什么的应该也是常有的事情吧?”

“可是问题他说他是cbu的……cbu的篮球队貌似在联盟里实力还挺不错的?去年和dk还有一场恶战呢。”

“啊?”聂川看向周斌,“也许那个欧恩是坐冷板凳的?”

毛线又说:“以我的观察,虽然那家伙没有穿运动衣,一块肌肉都没有露,但总感觉体型很不错,搞不定是什么小前锋或者得分后卫之类的……”

“又也许dk还没有和cbu对上就已经被淘汰了呢?”聂川又自我安慰说。

周斌无奈地拍了聂川的脑袋一下:“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难道不该是cbu先被淘汰吗?”

“啊……是哦。”

这天的傍晚,在里斯那个被改造成篮球场的仓库里,不断传来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扣篮响起时仿佛整个仓库都快要坍塌下来。

里斯与他的对手正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你来我往,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的转换速度都让人应接不暇,只是可惜没有观众。

对手的一记空中换手灌篮被里斯猛地扣杀下来,篮球触地之后再度弹起。

里斯的对手原本被扎在脑后的亚麻色半长发丝散落开来,他用手将它们向后撸去,露出高洁的额头,然后直接坐在了球场上,低下身来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欧恩?”里斯将篮球拨了回来,在欧恩的面前坐下。

“我在想今天下午看见的一个中学生,真的很可爱。球已经快要出界了,他拼了命的把它追回来。你和我有多久没有这样执着了?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比赛,只是一场在社区篮球场里的而已。啊,不对。”欧恩笑着指了指里斯又说,“去年的八强席位,是你在最后五分钟里把我们cbu淘汰出去了。我至今都不会忘记那五分钟里的你,锐不可当。”

里斯没有说话。

“中学和你一起打了三年的篮球,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那样的状态,遇神杀神,我还以为自己会被你给杀了呢。”欧恩用自嘲的语气说,但是脸上丝毫没有因为被打败而感到羞耻的神色,相反,他的眼底是对强者的征服欲。

里斯仍旧没有说话。

“但是今年,你不可能在我面前继续嚣张了,里斯。”欧恩看着里斯,目光中的杀意沸腾,锋利到随时要将里斯的身影一分为二。

“还要继续比吗?”里斯站起身来。

“不用了。再继续比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欧恩懒洋洋站了起来,“卡洛布兰登不是联系了我们要来一场练习赛吗?”

“你参加?”

“没有了康纳,就算你的实力再强,dk终究只是二流球队。”

欧恩走到球场边,拎起毛巾擦了擦汗,然后走向门口。

“欧恩,小看dk的话,你会后悔的。”

欧恩顿了顿,回过头来,唇上扯起玩味的笑容:“有意思。里斯从来不会放话,看来今年的dk有有趣的新人了?”

里斯没有说话。

欧恩仰起脸来想了想说:“哎呀,如果是这样真的很想那个小家伙能加入我们cbu啊。不然我们没有拿得出手的新人,会被卡洛那个傻瓜嘲笑吧?”

里斯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开始清理球场。

欧恩笑着离开了。

周日的晚上,聂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学校。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开是里斯的号码,聂川赶紧接通:“喂,里斯吗?”

“今天回学校吗?”

“啊,当然回去。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你怎么回去?”

“坐巴士啊。”

“我来接你。”

“啊?什么?”聂川扣了扣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

“晚饭吃完了吗?”

“吃完了。”

“我半个小时就到。”

说完,电话就挂掉了。

“诶?里斯为什么要来接我?”

但是里斯是绝对不喜欢等人的,聂川立刻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半个小时之后,里斯的路虎果然已经停在了聂川家的楼下。

聂妈妈一眼就认出里斯的车,高声对房间里的聂川喊道:“小川,你快点啊!里斯都来了!”

“哦,知道了!妈妈拜拜!”

聂川拎起自己的运动包就冲出门去。

他将运动包扔进车后座,刚要坐下,想起里斯貌似不喜欢他坐在后面,于是又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里斯好像刚运动完,还穿着运动衣,手上戴着护腕,他的脖子本来就长,侧过脸去看后视镜的时候,脖颈和肩膀拉伸出的线条真的很性感。聂川咽下口水,看向另一边。

“怎么带那么多东西?”里斯淡淡地开口问。

他并不是个喜欢和别人聊天的家伙,哪怕是在高速公路上他也能把同车的人闷死,但是他却会主动和聂川说话。

“哦,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些零食。”

“都是巧克力吧。”

“……是啊。”

“晚上吃了巧克力要刷牙。”

“啊……哦,知道了。”

聂川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心想里斯怎么知道自己吃了巧克力不刷牙呢?

车子开到了宿舍门口,聂川刚抬起腿就要跨下车去,就被里斯一把拽住了。

“你的膝盖怎么了?”

“啊!今天和马克……就是那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我的那个大个子,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围着头巾,脖子上有纹身的,”聂川用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纹身一直到t恤里面的那个家伙!”

“不需要被记得的人,我不会花费脑容量去记。”

“……好吧。”

“然后呢,你和马克怎么了?”里斯的眉梢一挑。

聂川咽下口水:“我和他又比了一场呗。”

“下车,我看一下你的膝盖。”

“啊,哦!”

聂川下了车,正要走向路灯下,谁知道有人扣住他的腰,轻松就将他托了起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腾空而起,坐在了路虎的前车盖上。

聂川吓了一跳,一抬眼,对上的就是里斯的眼睛。

自己好歹也约等于一百八十公分了呀!里斯竟然这么轻松就把他抱……不对,是托起来了?

“怎么伤到的?”

提起这个,聂川的眼睛一亮,绘声绘色加上动作描述了自己是如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投篮得分的。

“哇,你没有看到马克那家伙的表情,他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篮筐的样子……连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了!”

聂川笑的很得意,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我当时特别希望你也看见!”

“哦,你这么想我看见,是想得到我的赞赏吗?”

里斯的双手就撑在聂川的腿边,他半仰着脸,看着聂川,聂川还是第一次从高处看着里斯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灯灯光的关系,里斯的脸部轮廓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唇上的浅笑都有一分缱绻的意味。

“你教了我那么久……我当然想你看到我的进步啊。”

聂川想要别过头去避开对方的目光,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这样的里斯有一种莫名的魅力,攀附拖拽着聂川的视线,让他动弹不得。

“那你是想要奖励吗?”里斯反问。

他的声音拉得很长,聂川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也随着他的声音放慢了节奏。

“啊?有什么奖励?”

难道是什么奢侈级别的瑞士巧克力?比如说frey?

里斯微微侧过脸去,靠向聂川,他的眉眼离聂川越来越近,聂川下意识向后仰去。

“我可以吻你,你要不要。”

蓦地,聂川想起了之前里斯的那个玩笑,整个人的脸再度涨红起来。

“喂!不要耍我了!”聂川抬起手推了里斯一下,里斯却纹丝不动。

他缓缓直起身来,淡淡地回答:“不要就算了。”

聂川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崩溃,刚才……他真的以为里斯会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