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濯伸手将她攥在手里的干毛巾接过来,拿在手里,开始给她轻轻的擦拭湿发。
夏夜的风,透过开敞的窗子吹进来,窗子周围白色的纱帘浮动,隐约带着暗香,扑面而来。
莫晚坐在他的身边,不敢动,任由他用毛巾,一下下擦拭,他干燥的手指时而穿过她的湿发,带着一片酥麻的感觉。
“你去哪了?”冷濯手里托着她的黑发,双手并拢,将湿发轻轻揉搓,带走里面的水分。他眼神温和,状似不经意的问她。
耳边响起他的低问,莫晚不禁愣了愣,她不敢抬头,只将脑袋压低下去:“和一个朋友吃晚饭!”她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慌乱,不急不缓的回答。
男人擦拭的动作并没有异样,修长的手指徘徊在她的发丝间,他轻轻挑起一缕秀发,低下头轻嗅着,墨黑的瞳仁腾起一股莫名的精光。
他微微抿着唇,没有再多问什么。
“擦好了。”将手里的毛巾丢在地上,冷濯温和的笑了笑,满意的看着她柔顺的长发,垂到腰间。他伸手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上。
眼见着他拉着自己的手,走向那张大床,莫晚脸色立刻发白,她秀眉紧紧蹙着,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随着他躺在床上,莫晚脸色煞白,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的羞辱,她忍不住全身发抖,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抽疼,让她额头冒出冷汗。
察觉到她的变化,冷濯好看的剑眉蹙了蹙,他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清晰的感觉她冰冷坚硬的身子,脸上的神情讳莫如深。
抬手关掉床头的台灯,冷濯气息平稳,手臂依旧霸道的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肯有一丝松动。他低头望着怀里发抖的小女人,沉声道:“睡吧!”
没有力气挣扎开他的怀抱,莫晚只能顺从的躺在他的怀里,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心头翻涌着一阵阵酸涩的怒意,她紧咬着唇,才能抑制住委屈的眼泪。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让她感觉很安心,鼻端吸入属于他身上的体味,带着淡淡的古龙香水味道,很快就让她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最近这些日子,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这样躺在他的臂弯中,眼皮渐渐发酸,睡意很快袭来。她很不争气的发觉,自己对他的怀抱没有抵抗力,在他的怀里,她竟然能够安心入眠,甚至这些日子堆积的怨怼,都开始软化。
来不及去细细分辨,莫晚困的已经阖上眼睛,在他的怀里睡熟,也许是睡熟后无意识的动作,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小脸往他心口缩了缩,嘴角带笑的进入梦乡。
低头望着怀里睡熟的人儿,冷濯内敛的双眸闪了闪,他下颚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禁轻轻碰了碰。他用力将她裹在怀里,幽暗的眼底闪过一阵复杂难辨的情绪,只不过他的双眼太过深邃,很快便隐藏起来那种莫名的失落。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最顶层的房间里,四周都是通透的钢化玻璃,晶亮仿佛宝石。
阿穆坐着电梯来到顶楼,他轻轻推开闭紧的大门,迈步走进去。
前方通透的玻璃窗前,站在一抹颀长的身影,男人微微阖着双眸,正在欣赏着轻缓低调的小提琴曲。
“少主!”阿穆恭敬的走过来,在他身边低声道:“这是搜集到的最新资料,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周少延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他眼神幽深的望着蔚蓝的天空,嘴角噙着的笑意诡异莫名。
看到他的笑意,阿穆不敢擅自揣测,只低低请示道:“您的意思是…”
“你应该明白。”周少延眉头一挑,嘴角带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阿穆俯首,对于他那样的眼神太过熟悉,“是!”说话间,他将已经掀开的资料合上,正要转身,却不想手臂一紧,被身后的男人拉住。
周少延眼角扫到资料中的照片,脸色立刻变了变,他盯着照片中的女人看,嘴角瞬间绷紧:“不许轻举妄动!”
阿穆一愣,面上难得显出不解,少主方才还让他去办,怎么转身又说不让动手?
“给我定一张回S市的机票!”周少延目光犀利,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些照片,阴霾的眼底逐渐清明起来。
阿穆再次皱眉,满脸不解的望着他,心口的疑问很多。
“马上去!”看到他疑惑的眼神,周少延脸色阴沉下来,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中腾起一抹阴寒戾气,瞬间摄人心魂。
阿穆再也不敢质疑,急忙转身走出去,按照他的吩咐去办事。
半响,周少延手里握紧照片,他深邃的双眸望着照片中女人嘴角的笑意,紧抿的薄唇不自觉的拉开一抹弧度,轻轻的弯起。
一夜好眠,莫晚睁开眼睛后,竟然发觉是自然醒。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都没有一觉睡到天亮,也没有自然醒过。
清醒过来,她大脑有片刻的失神,等她明白过来后,立时转头望着身边的位置。伸手摸了摸他睡过的位置,床单微微褶皱,枕头上面沾染着属于他的味道,证明她并没有做梦。
掀开被子走下床,莫晚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幸好今天是周末,否则她又要请假。想到一整晚的好眠,她嘴角涌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转身走进浴室洗漱。
来到楼下的时候,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佣人在忙碌打扫。她先去餐厅吃了早餐,而后发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今天是周六,理应是司瑶来家里的日子,可她昨晚就没有来,今天也没看到,难道她这个周末不来了吗?
莫晚微微皱眉,找了一圈下来,也没有看到冷濯的身影,她狐疑的撅着嘴,见身后的佣人,抿唇笑道:“太太,冷少出门去了。”
看到佣人揶揄的目光,莫晚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却又在想到是什么话,脸色难看下来:“他几点走的?”
佣人见她脸色忽变,也不敢再笑,如实道:“7点多吧,早餐都没有吃。”
莫晚脸色彻底难看下来,她阴沉着脸,心头开始冒火。他这么一大早就出门,怕是去看孩子了吧?孩子没有来,那一定是他们一家三口又出去玩了?
心底才刚涌起的热度,又被这一盘凉水浇熄,莫晚冷着脸转身,愤愤的迈步上到二楼。她经过书房的时候,朝着里面瞪了一眼,而后快步往卧室走,不过她刚刚走了没有几步,倏然想到什么,脚下的步子立刻停住。
他不在家,书房的门开着,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书桌上。
莫晚往前的身影停住,她倒退着步子走回来,犹豫着走进书房。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很多凌乱的文件,她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拾起来,看到那台银色笔记本电脑,她目光沉了沉,原地踌躇良久,终于还是咬牙将笔记本拿起来,抱在手里。
拿着笔记本回到卧室,莫晚找出一个大包,将笔记本电脑塞进去,而后又拿出手机,给景悦打了电话,约在咖啡店见面。
将东西放好,莫晚拿起挎包,脚下的步子有片刻的犹豫,不过她并没有迟疑太久,便快步往楼下走。虽然她做的事情,冷濯肯定会生气,不过也好过两败俱伤!
背着挎包来到楼下,莫晚神情有些紧张,她快步往别墅的大门走过去,并没有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此时多出一抹危险的身影。
“你要去哪?”
身后徒然响起一道凛冽的声音,让莫晚往前的步子狠狠停住,他的声音穿透耳膜,在她心里倏然炸开。
双脚如同石化,莫晚怔怔的杵在原地,缓和许久后,才有勇气转过身,面对面的望着他。看到他深邃的双眸,她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放过霍绍南吧,他是你弟弟!”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双腿交叠,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因为她的话缓缓晦暗下去,他慢慢站起身,朝着她走过来。
冷濯优雅的迈步走过来,颀长的身影散发着阴沉的戾气,他迈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轻声问她:“莫晚,你就那么想要救他?”
看到他眼底的怒火,莫晚心口凉凉的,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她微微摇了摇头,只落寞的说道:“我想要救的,不只是他!”
她要救的不只是他,还有你!冷濯,你究竟懂不懂?!
冷濯紧抿的薄唇倏然拉开一道弧线,他嘴角噙着的笑容犀利,那双黑眸的神情瞬间阴霾下来,他眯着眼睛,厉声道:“可你手里的东西,却能置我与死地!”
轰——
莫晚心头一阵收缩,她双眸圆瞪,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怔怔说不出话来。
“原来…”男人淡淡一笑,菲薄的唇动了动,却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望着他瞬间沉寂的双眸,莫晚心底狠狠揪了下,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流失殆尽,再也不能挽回。
她睁大双眼,看着他不发一言的转身,迈步回到楼上。
手里的挎包“啪”的一声掉落在地,莫晚脸色苍白如纸,她定定望着他远离的背影,乌黑的翦瞳酸涩难抑,心头一片荒芜。
推开咖啡店的玻璃大门,景悦早已经翘首期盼,看到走过来的人后,她立时激动的招招手,“在这里。”
见到莫晚准时赴约,景悦很开心,她心里的欢笑根本掩藏不住,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不少,神情中带着急迫。
莫晚静静的望着她,心头重重叹了口气,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抿唇笑了笑,直直盯着景悦的眼睛,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景悦脸色霎时一变,她看到莫晚眼底的锋利后,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不会逼你。”
“不是为难!”莫晚目光沉下去,她盯着景悦躲闪的眼睛,沉声道:“危害到我丈夫的事情,我不会做!”
景悦脸色刷的一变,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双手紧紧揪住衣角,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如果还有选择,她断然不会这么做,人家对她满是信任,可她却用这份信任做了欺骗!这样的景悦,连她自己都感觉鄙视!
“我…”景悦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莫晚转头望着窗外,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身影,心头沉甸甸的。那一张张带笑的容颜,让她发自心底的羡慕,其实她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如同这般能够发自心底的微笑就好,可为什么她想要过上这样的日子,就那么难?
生活一次次带给她希望,又一次次亲手看着她的希望破灭!她累了,真的感觉好累!
怅然的舒了口气,莫晚低低一笑,抬头望着景悦,平静道:“如果我还能…我会尽力的!”她撂下这句话,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咖啡厅。
从咖啡厅走出来,天空明媚的阳光逐渐暗淡下去,很快便被乌云笼罩。她抬头望着远方黑压压的一大片云彩,心想这七月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司机的车子一直停在路边,莫晚看着似乎要下雨,便打开车门,坐上车子。黑色的轿车一路驶回别墅,中途的时候,天空便垂落下豆大的雨滴。
车子回到别墅外面,莫晚依窗望出去,雨水敲打着车窗,如同她此时的心境,心房处一阵阵揪疼,散发着寒意。
眼底映入一抹熟悉的身影,莫晚猛然回过神来,她吩咐司机停车,伸手拿起车里的雨伞,打开车门跑下去。
“霍叔叔?”莫晚打着雨伞,跑下车,只见霍霆站在别墅的大门外,动也不动。他没有拿雨伞,身上都被雨水浇透。
霍霆转过头,看到莫晚撑着伞站在他的身边,立刻温和的笑了笑,雨水滑过他苍白的脸颊,让人心里一阵揪紧。
莫晚心里有气,她看着守在门边的保镖,怒声道:“开门!”
保镖们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微微动了动,不过等不到指令,他们不敢有所动作。莫晚心里气得不行,她转头往里面看过去,果然看到在二楼的阳台,站着那道刺眼的身影。
隔着白色的雨雾,莫晚依旧能够看到他眼底的凛冽,她看着身边已是迟暮的老人,心头涩涩的难受,他的心当真就有这么狠,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抬手丢掉手里的雨伞,莫晚心里憋着一口气,她伸手扶着霍霆的胳膊,与他站在一起。保镖们看到她也站在大雨中淋着,心里都开始发慌,有人打着伞转身走进去,忙着去请示。
霍霆看到莫晚守在自己身边,心里很是感动,他也是万般无奈才会来此,如果还能一点半办法,他也不想看到莫晚此次为难。
“小晚!”霍霆伸手握住她的手,嘴角涌起笑意:“你真是好孩子!”
莫晚笑了笑,眼眶发酸,她用力吸吸鼻子,才能忍住眼泪的。她伸手紧紧扶着霍霆,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盯着里面的动静,心知肚明的想,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一次了断吧!
不多时候,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面容冷峻,他手里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那双深邃的双眸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冷濯走到大门外,挑眉望着对面全身湿透的两人,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深沉的眼底更是没有半点起伏。
霍霆看到他走出来,双眼不禁暗了暗,他皱眉走上前,望着他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绍南?”
冷濯抿着唇冷笑一声,望着他的眼神如刀:“我告诉你,这一次谁也救不了霍绍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了扫莫晚的脸,眼神更加冷了几分。
因为他的话,莫晚眼里的神色黯淡下去,她紧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霍霆难过的皱起眉,他叹了口气,语气黯然:“孩子,那些事情都和绍南无关,你如果有恨,都冲着我来,不要难为你弟弟!”
“弟弟?”冷濯嗤笑一声,语气阴沉:“他算我哪门子的弟弟?我姓冷,他姓霍!我和霍家人点半关系都没有!”说完这些话,他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
霍霆猝然厉呵一声,他全身轻轻颤抖,大步走到冷濯的面前,质问道:“你不能这么做!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心里不恨?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望着他眼里仇恨的火花,霍霆心里一片凄凉,这件事情,归根究底和他脱不了干系,如果当年他能够保护好子清,如今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眼见着他双膝缓缓往下,莫晚双眸一阵剧烈的收缩,她忍不住跑上前,伸手扶住霍霆弯下的身子,急声道:“霍叔叔,您不能给他下跪,绝对不能!”
她含着泪水抬起头,看到的依旧是冷濯冰冷无波的目光,她喘了口气,将霍霆交给身后的保镖扶住,不让他有什么动作。
天空中的雨水犹如倾盆而下,浓密的水珠连接成大片的白色雨雾,莫晚眼里噙着泪水,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她抬手颤抖的指着他,哭着吼道:“冷濯,你要让妈妈死不瞑目吗?”
砰——
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惊呆住。
莫晚看着对面冒出白烟的枪口,心底滑过一抹哀戚,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蹭过去,落在保镖撑着的雨伞上。黑色的雨伞被子弹穿透,零落的掉在地上。
眼前一片模糊,莫晚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看到冷濯迈步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我们离婚!”
这四个字,好像四把尖利的刀子,扎进她的心口,让她痛到不能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大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莫晚全身湿透的走上二楼,她轻轻推开卧室的大门,转身将房门关上。
房门紧闭的刹那间,莫晚挺直的背脊倏然虚软下来,她后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身上的雨水“滴答”滚落,很快在她瘫坐的地方晕开。
白色的地毯上,晕开大片的水渍,莫晚目光呆呆的望着前方,双肩微微抖动,直到她用双手捂紧嘴巴,任由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将她整个人一点一滴的湮没…
95 男人背后的伤痛
经过雨水洗涤一夜的天空,格外明亮,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大朵的白云。莫晚蜷着双腿坐在外飘窗上,脑袋靠着窗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外面,似乎很久都没有动弹过。
直到别墅大门外,开进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停下后,走下来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那人手里提着黑色的公文包,迈步走进别墅。
乌黑的翦瞳动了动,莫晚看到走进来的人后,艰难的挪动着坚硬的身子,从窗台上跳下来。双腿久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早已酸麻,此时双脚站在地上,如同有千万根针扎一样的难受,刺麻的让她站不住身体,幸好伸手扶住窗台,才没有摔倒。
眼前闪过一片眩晕,莫晚咬牙忍住,缓过双脚的酥麻,她慢慢直起身,迈步走进浴室洗漱。宽大的镜子前,映入的脸颊苍白如纸,那双乌黑的翦瞳更是红肿不堪,让她她微微皱起眉头。
掬起冷水洗了把脸,混沌的大脑当真清醒过来,她将毛巾浸入热水,放在眼睛上热敷,果然感觉舒服很多。拿下毛巾,看到双眼不再那么明显的红肿,她满意的点点头。
打开衣柜的大门,莫晚看了看里面的衣服,选出一条她以前常穿的白色连衣裙,没有名贵的牌子,只是她惯有的平凡。
卧室的敲门声恰好在此时响起,莫晚听到佣人的声音,正好将她柔顺的卷发梳理好,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卧室,来到一楼客厅。
客厅宽大的真皮沙发中,穿着西装的男人,端正的坐在沙发里,似乎正在等着她。
莫晚从楼梯上走下来,倾身坐在沙发里,她挑眉望着对面的男人,翦瞳微微闪了闪。她认识那个男人,当初婚礼的时候,就是对面的这位律师拿来结婚书,让她签字的。
“冷太太。”律师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依旧是不拘言笑的一张脸。他打开黑色的公文包,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律师将拿出的文件摊开,两份一起推到她的面前:“这是离婚协议书,您先过目,如果没有问题请签字。”
律师的口气一如当初的礼貌客气,公事公办。
眼睛扫过那两份离婚协议书,莫晚脸上似乎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表情,她看不懂上面的专业术语,只是拿起桌上的金笔,用力握在手里。
莫晚纤细的手指用力握着笔杆,笔尖点在白纸上渐渐晕开一个黑点,她眼角盯着签名位置上男人已经签好的那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眼眸酸酸涨涨的,又开始疼起来。
卯足一口气,莫晚低下头,手指一阵收紧,力透纸背写下她的名字。将两份协议书签好,她伸手推到律师的面前。
律师拿起来细细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将文件收回公文包中。他再度抬起头,盯着莫晚沉声道:“您的户头里,今早汇进去5000万,同时还有两套房产也过到您的名下。”
“我不要那些东西!”莫晚皱眉,双手不由收紧,攥在一起,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气。
律师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语气却低沉下来:“您应该明白,这是谁吩咐的!”他的话点到即止,没有多余的解释。
莫晚低垂着视线,目光晦暗下去,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用力到指尖泛白。半响,她神情淡然的站起身,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径自走上楼。
迈步走到二楼,她经过书房的时候,脚下的步子没有任何迟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毫游移。
回到卧室,她将衣柜的门打开,拿出里面的旧皮箱。衣物不多,很好整理,她一样样规整好,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碰都没有碰过。
将皮箱整理好,莫晚眼睛环视一周,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回看一遍,眼前如同放电影一般回放着曾经让她心动过的片段,画面定格在最后一抹笑容中,而后她释然一笑,迅速将那些画面删除,让整个人的思绪放空。
拉着皮箱往外走,她伸手带上门把手,眼睁睁看着大门缓缓合上,她眼光平静,将属于这里的所有回忆,一股脑的倾倒出来,全部封存在里面。
莫晚走到楼下的时候,家里的佣人们全部都站在客厅,眼巴巴的盯着她走下来。大家脸色都很难看,都想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今天就分道扬镳了,半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太太…”大家几乎异口同声,眼睛都紧紧盯着她。
莫晚握着皮箱的手指发紧,她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眼里的目光柔和,轻声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
大家都叹了口气,眼里的神情更加不舍,将她包围在中间。直到宋管家出来,将大家都劝走,莫晚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宋管家帮她提着皮箱,直到大门外,眼里的情绪很复杂:“太太,您要保重!”
莫晚笑着从他手里接过皮箱,乌黑的翦瞳闪了闪,道:“谢谢,我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起伏。
提着皮箱,莫晚微微一笑,转过身朝着门外走,保镖们看到她出来,自动将大门打开。她一步一步往外面走,经过那扇大门的时候,她脚步微顿,眼角扫过那扇铁艺大门,勾唇笑了笑。
这扇大门,她爬过两次,曾经让她以为这辈子都要置身在黑暗中。如今她能够全身而退,是不是也算上天对她的一种恩赐?!
脚下的步子迟疑片刻,莫晚微微侧过头,乌黑的翦瞳中闪过一道暗芒,她忍住想要转头的冲动,拎着皮箱决然的走出去。
听着背后响起的关门声,她无声的笑起来,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她的身影虽然单薄,却异常坚定。
栏上一辆出租车,莫晚先去房屋中介公司,想要租套房子住。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房子距离她上班的公司近就好。
她的运气不错,刚好有一套前天的房源符合她的要求,还没被人租去。房屋中介带着她去看了房子,她挺满意的,即时签好合同,交了押金和租金。
距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段,房子面积不大,一室一厅,小区环境也还不错,月租金1800,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虽说房子家电齐全,拎包就能入住,不过一丝琐碎的东西还需要整理。莫晚收拾大半天,终于将房子清理干净。中午饭没有来得及吃,她整理好东西,直接去了超市,买了不少食物回来。
将东西分类放到冰箱里,莫晚又开始做晚饭,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她还真是很饿,动作麻利的站在厨房流理台前忙碌。
不多时候,一桌丰盛的晚饭做好,莫晚笑着摆上碗筷,满意的看着自己烧得菜,不过却在看到什么后,让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住。
伸手端起那盘清蒸桂鱼,莫晚快步走到垃圾桶边,将鱼连带着盘子一起丢进垃圾桶,而后又将垃圾袋提出来,直接丢到外面去。
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莫晚先去洗干净手,然后坐在餐桌边上,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她脸色沉寂,低头安静的吃饭,脸上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用过晚饭后,她如常的站起身,将碗筷拿到厨房,洗刷干净,将所有东西收拾整齐。看了看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她找出一套睡衣,转去浴室洗澡。
夏夜的微风闷热,莫晚洗好澡出来,站在卧室的窗前纳凉。她没有开空调,喜欢夜晚那种自然的凉爽。
七月的天气燥热,小区里面有不少人围在一起纳凉。小区的花园里,三五成群的老大爷坐在路灯下,下着象棋。不少大娘们,手里摇着蒲扇,坐在一起聊着家常。
还有许多孩子们,叽叽喳喳吵闹在一起,或笑或哭,追跑打斗,任由家长们在后面扯着脖子喊,他们却笑得畅快淋漓。
望着窗外平淡的欢乐,莫晚浮躁的心,慢慢沉淀下来。她乌黑的翦瞳望向远方,心头五味杂陈。
去年的七月,是她一个人的婚礼。这一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的事情,可也有许多事情是一辈子都不能改变的。
那些虚幻的快乐,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过她,所以才会那么早就破灭掉!如今她才真正懂得,原来幸福两个字,竟是此次艰难!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莫晚拿起手机,看着上面不断跳跃的号码,眼神暗了暗。从下午开始,苏笑笑就一直给她打电话,可她并不想接。
叹了口气,莫晚滑开手机,点开短信写了几个字,然后发送出去。她的短信刚刚发出不久,手机再度响起来,依旧是苏笑笑的号码。
莫晚苦笑了下,还是没有接,她将手机关机,重又放回床头。这个时刻,她真的不想见任何人,其实她清楚苏笑笑要说什么,可那些话都毫无意义,并不能改变眼前的一切!
伸手将开敞的窗子关好,莫晚转身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去。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已经入夜,人们纷纷离开,各自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