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听着都有点傻眼,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头,“哎哟,瞧我,老听不懂岳父大人话中的意思。”

“听不懂是自然,”知州夫人还是不紧不慢地道:“我当了他几十年的女儿,也就近几年才从他云山雾绕的话里听出意思来。”

知州笑了起来。

也不知为任,他老丈人说话他就从来没怎么听明白过,可能这就是他得皇上器重,能当大官的原因?

他都想好好学学了。

这头林大娘跟她家大将军又逛了会怅州城,去了几个老师兄弟家中走一走,过几天,他们还要把留在京里念书的家人给带进京中去,这些人家本就因着举家迁入京中兵荒马乱,她这一去,就更兵荒马乱了,林大娘赶紧喝了杯茶就出来了,给人腾时间收拾行李。

她这一去看,发现这几家老师弟的家人虽然对离开怅州有些不舍,但也高兴前入京城——这些人家都是一家子老的小的都是书痴,一听说京城大师云集,书籍满天飞,就恨不得插翅膀前去京城了。

林大娘回府的途中想及这些,也是长吁了口气,跟大将军轻声问起了京城的一些事来——就是因为涉及的人太多了,他们刀府一门要是倒了,很难不牵扯到这些与他们有关的人来,他们夫妇俩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这些日子她从不问及京中的事,刀藏锋知道自家娘子是想在母亲们的身边时尽可能轻松地过一个年,所以京中的事他在得信后都由他处理了,也没告知她。

现在她问及,他点头,与她道:“我们走后没两天,太子突然发了癔症,说是要把皇上杀了喂狗,这事传到朝野上下都知道了,想来用不了没几天,也会传到怅州来。”

林大娘看着他。

刀藏锋也看着她:“后面的,你晚上跟我睡,我就都告诉你。”

林府大娘子哭笑不得:“我是要离开,才跟母亲们睡一晚。”

她又不是天天跟她们睡,他这争的哪门子的宠,吃的哪门子的醋?

“那没事,那明晚一起睡了,我再告诉你。”

“藏锋哥哥!”

大将军摇摇头,示意她撒娇这套在他这已经不行了,她用太多次了。

林大娘一见,朝马车外喊:“刀战,车赶快点。”

说着,她转过头就对出息了,有本事软硬不吃的彪骑大将军恨恨地道:“现在就回去睡,你给我都从实招来!”

一听她咬牙切齿的,大将军眼睛微微一亮,“怎么个从实法?”

是那种他想要的从实法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可以考虑一下从实招来。

林大娘一看他还眼神发光上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都被他气笑了,“你想得美。”

大将军一听,眼里的光顿时熄灭了,他垂下眼皮,看着自己中间那光闻点味,就已经欲欲待试的那处,有点不太想说话。

林大娘一看他还敢没精打采给他看,气得一拳头就捶向了他,“除了这事,你还能不能想点正经事了?”

“也是正经事来着。”大将军看着他不肯倒下,还发疼起来的那处,他抬头,见她又捶她,他也没躲,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板着脸跟她说:“上面你捶不疼,你要不要捶捶下面?”

林大娘看着那突出的一块,这饶是她都生两个孩子了,也是顿时就被他这句话撩得满脸通红。

第299章

教坏徒弟,羞死师傅。

林大娘一下马车,手都放在衣袖里的,大冬天的她双颊绯红,明艳无比,引得来迎她的小丫带着丫鬟们都多看了她几眼。

林大娘的脸更红了,先行去洗漱了一翻才去母亲们那里。

大将军倒是不嫌丢人,跟着她的屁股不放,林大娘一路白了他好多次,他也当没看见一般。

林大娘给他换好衣裳,给也系披风要带他走的时候,他当着小丫她们还亲了一下她的手,引得林大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骂他臭将军。

臭将军眼睛看着她明艳的脸不放,嘴巴又亲了她的手一下。

大娘子急喊:“不要亲了,手都要亲烂了。”

大将军低沉地笑起来,震得林府大娘子的胸口砰砰直跳,这脸上的绯红又艳烈了起来,只红不褪。

“讨厌!”她强自镇定,又白了他一眼。

这厢,见他们还跟新婚燕尔一般胡闹调笑,丫鬟娘子们偷笑不已,小丫也是好笑。

不过,她们大娘子也是凶了一点,亏得姑爷纵她,从不说她。

林大娘去母亲们那边,脸上的艳红没褪,桂姨娘是没看出其中个道来,但是她拉着大娘子的手,很是感慨地道:“大娘子,你真好看!”

林大娘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额头:“油嘴滑舌。”

“是真的,不信你问夫人。”桂姨娘见她不信,还急了,转头就向夫人说:“夫人你说是不是?”

林夫人笑着点头,看着女儿的脸也是微笑不止。

女人的日子好不好过,都写在脸上。

她从女儿光滑明亮的脸上看到了她的幸福。

——

刀府一行人初十上船,初九这天,就已经有一大部份行李上船了,这次林府的船队也要上京,之前不少商船的东家一听说彪骑大将军和夫人上京的日子,就又找上林府的家主,商量着跟着一块上京。

现在官府管得严,沿路是没有为非作歹的,走船比过去安全多了,但有大将军在前,那就是万无一失了。

要知道现在统管陆道和河道这两条官道的大统督领,就是大将军的麾下大将,没有那么不长眼睛的人敢劫他的道。

这头怀桂也替姐夫,姐姐答应了下来。

这事也是林大娘应允的。

他们夫妇出京声势不大,但也不小,没瞒住谁,他们夫妇俩的位置也就在这,也不如回家的声势更大一点。怅州的商人想借他们刀府的风图个安全,图个名声,以后在京里让人知道他们跟刀府有关系,也在京里好走动一些,而他们夫妇俩也是一样的,因这些人的跟随,他们也能其显出声势跟影响力来,也没被人占什么便宜,都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其实就大将军而言,他这种世家子弟出身的人,环境所给他的官本位的想法还是很严重,好在他家大娘子是“奸商”的女儿,娶了她,在她的影响下,他待商人跟待他平时见到的朝臣和下将无异,想法也早就变了过来。

因此,他有因位高权重的积威,但看不起人的高人一等却没有。这天临行前,他去了各家头一年的头一次走商,按惯例祭河神做法事的大法场,还呆了一会,跟大家说了会话,喝了杯酒,怅州的大小掌柜的管事们也是近距离地跟这位传奇的大将军见了个面,也真真算是长了些见识,也对朝廷对他们这些商人的看重有了实打实的切身体会。

现在确实是与过去不同了,以前他们哪能见到这等朝中大臣,本身地位还能到这个高度,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尤其是张记,之前张大掌柜还以为张家在他手里撑不了几年就要被官府吞了,哪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前程景象完全不同了。

所以对于林府,诸家心里也都有数,凡是与林府有关的事,是要给予林府一些方便的。

林府大娘子这一嫁,可是为怅州做了不少事情。

这头张家的大掌柜也成亲了,林大娘子带着丈夫归宁,他也没凑这个热闹,只是按往常一样给林府送了年礼,不轻不重的,也没给林大娘子特地送什么东西。

他跟大娘子之间保持相当远的距离,有关于她的事,一点也不去碰,更不用说去想,去问了。

这次大将军见到他,还问了他两句布坊的事,听到他们张记的布往塞北和最北都开了分坊,也没遇到当地官府欺压的事情,他就点点头,没说什么,下一个掌柜的说话去了。

大掌柜的笑看着被众人簇拥,甚至膜拜的彪骑大将军,微笑着退到了人群的边上。

他此时无波无绪,什么也没想。

总有那么一个人,你不适合她,只能把她当天上明月,远远地看着。

——

林大娘这头已经从大将军那里知道太子已经被废了,跟他亲弟弟一样被幽禁在皇苑,另外,皇族的老族长其王死了,为争皇族族长之位,在京的几位王公王叔那可是争得头破血流。

林大娘无比庆幸安王带着她的三姐姐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她家三姐姐牺牲了众多,甚至赌上了自己的命,才安抚好了安王心里的一些伤痕,才让安王变得像个正常人了一点,而不是时哭时笑,像个疯子一样随时都走在崩溃的边缘。安王此时要是在京城成了皇族的族长,手下又是血腥无数,一生都要是在为皇帝杀人的话,他早晚都会疯的。

林大娘现在是一万个明白她家三姐姐为何这么急着走了。

这要是走得晚一点,安王陷在泥沼的底部,是再也脱不开身了。

京里发生了众多大事,好在国学堂无风也无雨,一点事情也没出。

大将军说朝上还是有人参了他们夫妇俩,但被九皇子云淡风轻地挡了回去。

九皇子现在已经帮着皇帝亲手打理朝政了,他虽没被封为太子,但已经站在了以前太子站在皇帝身边的那个位置。

他们夫妇俩就离开了那么点时间,皇宫就跟翻了天似的,天都变得不一样了。

林大娘也不知道该为他们夫妇的这一趟走亲庆幸还是后怕,但也很显然,他们夫妇俩还是抓紧回去的好。

他们不在,哪怕有九皇子偏帮着,他们底下的人受身份局限,也不能应付朝中局势太久。

而且,林大娘非常清楚,现在皇帝是对沉盈有愧,在做弥补,所以沉盈所做的种种才有份量,但一旦皇帝觉得补够了,他也就没那么温情了。

皇帝那个人,林大娘再清楚不过,是个最最会把一切事情具体利益化的人,他身上有温情,有感情,但太有限了,而且,他的温情感情都是用来温暖他自己的,一旦他觉得够了,他就要当那个把所有人都拿捏在他掌心的君主了,而这,才是他的本性。

而这种残酷的本性,也是他能带着大壬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根本,他太有能耐了,也太适合当这个帝王了,林大娘不在京里盯着皇帝看他使什么幺蛾子治他们夫妇俩,她都不放心。

大将军跟她,身后可是有两大家子在蓬勃生长,她的儿女还在幼苗往上长的时段,他们可禁不住皇帝的制衡。

遂回京也是势在必回了,而且,沉盈在朝廷的地位也势必得由他们夫妇俩拉一把才行。

宇堂南容这边也是收到了弟子给他的信,女弟子一来跟他通完气,他就跟女弟子一点头:“回吧,我们带着人归,皇帝心里也有数。”

他带了弟子们的家眷去京城与弟子们团聚,是短时间里没想着离开京城的。

有他带着弟子们坐镇国学堂和刀府,皇帝想卸磨杀驴也还得再细细想几年。

宇堂南容非常清楚,这场博奕,得耗到皇帝死,他和他想回江南安居的老弟子们才能在京城得已脱身。

而下任的新皇是不是九皇子,一切还不可说,他也想去盯着看一看,才好知道他该在其中做点什么。

“现在九皇子势足,您看?”林大娘问她先生的看法。

“皇帝那性子,他不会把所有的寄望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宇堂南容跟女弟子摇头,“现在九皇子也是趋势而为,长久不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想来,九皇子也是这般想的。”这也是他们得尽快回去的原因,看清楚皇帝的打算,“而且九皇子偏着我们,就皇上看来我们夫妇俩是已经站在九皇子那边了,先生,您觉得皇上的肚量有没有大到把我们都容下的地步?”

宇堂南容这次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他朝弟子道:“琰…”

“先生!”林大娘朝他垂下首,望他赐教。

先生跟她不一样,她受单方面个人的私欲所局限,看问题的角度绝没有她先生来得全面和大气,还有宏观。

他看着弟子,“大壬能走到今天这步,我们能走到今天这步,这就是他容下来的结果,至于他还能不能看着刀府坐镇天下,这个在于他,也在于你们,最重要的,是在于你们能不能给他看到一个他能容得下你们的理由…”

“不要小看他的肚量,”宇堂很明白他这位女弟子对他的崇敬,在道理和学识这方面,她从来都是虚心好求,“就如你师娘跟我从未看轻过你的肚量一样。”

“琰,”宇堂南容拍了下她的肩,“此次进京,你就再做几件让先生骄傲的事来,可好?”

林大娘笑了起来,“先生,您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看得起,”宇堂南容冷漠道:“只是你做不到,你们刀府就死定了!”

林大娘听着乍舌不已。

她这先生,就不能对她稍稍温柔点?

第300章

林大娘跟六部的官员们关系都很好,但她清楚明白这都是皇帝派过来偷师的。

而她虽然没有风骨,但节操还是有那么一点,跟她先生一样,在学识上只要是人能跟得上她,她懂的都会教,从不藏私。

林大娘知道皇帝就是觉得动不了她,也不好动她,他们夫妇都棘手得很,但也从为没断过折他们夫妇俩臂膀的念头。

但是,世事从来不是靠人的想当然运行的,哪怕是皇帝想的。六部的官员在也这里学了不少东西,她更是如此。

他们夫妇俩其实只要防着皇帝在过世前临门一脚,不负责任不讲道理地要把他们夫妇俩带进他的坑去就好,至于别的情况,有着皇帝先前对他们的承诺,他们还是能见招拆招,不至于被逼到绝境。

但先生的办法显然是最好的。

与其防着,还是让人不能动他们,不想动他们的好。

就如之前她的大将军有用,皇帝就是强忍着,也得让他活着一样。

皇帝也真不是个好惹的,大将军在军中声望颇高,大将军这边也从家里二爷那边知道,今年到明年朝廷的征兵将突破百万,新兵一涌入军队,皇帝的人一接手这些新兵,等于大将军在军队的声威会至少折一半不止。

现在三爷那边皇帝不仅压着他不说,他们夫妇俩一来怅州过年,皇帝之前就下旨让三爷带着水军跑去南海跟南海提督练军去了,都不让他们见面。

他打心底就防着他们刀府,这一点,至始至终从来没变过。

且按现在壬朝的局势,周边没被灭的小国也是怂了,它们不打了,现在只但求抱大壬的大腿不说,而且非常没有节操地愿意当附属国了,活像之前打得要死要活都要啃大壬一角的国家不是它们一般。

他们夫妇俩离开京城后没几天,就有小国的使臣来送归降书了,林大娘心想小国那种臣服的姿态,肯定让皇帝龙心大悦不已。

所以周边没战事,更远的不可能吃饱了撑的去打,大将军这个因战事而起的战神,身上的光芒也会因为身上无战事渐渐掩去。

人都是最擅忘的,只要没战事,过不了几年,她的大将军将不止会被百姓遗忘,等老兵一走,新兵对他没那种归属感了,他也会被朝廷军遗忘。

所以,也就是说,他们这被皇帝死盯住不放的小两口也是可怜。

不过,如果说林大娘不是个什么单纯的好人外,大将军更是个对长长久久活着有着非一般执念的人,所以大将军这边把京中的形势一一跟小娘子说了后,他也是跟他家小娘子说了,一回京,新兵一入伍,他就带着刀家军去给皇帝练军去,在新军中重竖他的威信。

皇帝不答应,逼也要逼得他答应。

他也是个狠辣的,没打算就这么简单让皇帝如愿。

林大娘这厢也是跟她先生笑靥如花,“那我听你的,先试试。”

宇堂南容看着她的满脸坏笑,轻哼了一笑。

不过,见她这般笑,他也是知道她心里有了她的划算,可以说,他这徒弟和徒婿都是硬骨头,皇帝想在密不透风的他们身上咬一口大的,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

江南的正月冷得很,一大早,林大娘没过去跟母亲们见面,母亲们就已经穿得严实来了她的院子。

今日人多,林大娘昨晚就跟她们说过了,不让她们送,怕冷着挤着她们了。

桂姨娘一进门,就跟在林大娘身边不放,讷讷不语。

大将军带着小将军还有乌骨出去点兵了,先生和师娘身上任务也是繁重,两个心疼弟子们的老人半夜就出门去清点弟子们的家眷,带他们上船去了,林大娘这头先前抱着小花儿在看小丫送过来的行李单,还和沿路经过的州县的官员和他们背后的关系图——这个关系图是她家大将军列的,她来的时候没看,在家又过得松懈,只能现在临时抱佛脚看一看。

母亲们来了,她就让小丫收了起来。

行李单她过了一遍,没问题,关系图就到船上了再看吧,到时候大将军也在,还有人问方便多了。

这天太早了,天都没亮,江南的冬夜寒至入骨,哪怕是林府屋里烧了地龙暖和得很,空气也透着几分清洌。

这夜跟父母亲睡的小花儿是父母亲一醒,她也跟着睁开眼,她不哭不闹,懒懒的也不说话,要母亲抱着才会闭上眼,接着睡一会。

林大娘抱着她的心肝宝贝儿做事,哪想,老心肝宝贝跟小媳妇一样地看着她不放,让她好笑又好气。

“我知道你想去,这事没得商量。”林大娘见她娘不急不徐地喝着热茶,她就转过头,跟眼睛盯着她不放的桂姨娘道。

“我们远远的。”这样就挤不着她们了。

“我说了,不行。人多,里三层外三层肯定会挤着,要是离得再远,那跟没去有什么区别?”

“那我就去远远地看着他们挤。”桂姨娘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