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就能这么有钱!
之前谷子甘当尚书的时候,不是说国家没钱打仗吗?怎么就过了两年不打仗的日子,这些当百姓的,就比国家还有钱了?
礼部尚书出自京城有名的书香世家,从小知书达理,也不缺吃喝,也是勋贵人家出身,但现在还是对这些商户人家的大手笔大吃了一惊。
虽然知道事情不能算得如此简单,但他只要写十张出去,那就是转眼就得了二百万两银了,这放在之前,他想都不敢想,他也根本就不知道民间能有这么富。
他把这事说到皇上面前,皇上也是说了,给!谁出的钱最高就给谁,朕不怕被人多看两眼。
礼部尚书也道我要是能被人看两眼就有这么多钱,我也不怕。
遂他回头把二百万的帖子写了出来,先前拿了五张帖子去的大将军又来找他了。
礼部尚书一看到他,就往后面看。
他的这个屋子有个后门,可以逃。
“别看了,看什么看。”大将军最太忙,脾气也不好,以前他只会在朝上跟文官们说几句话,现在他跟文官们打交道打得多了,不得不多说几句。
但他这嘴一张,跟他在朝上与文官们说话没两样,文官就是以文为主,打不过他,但一听他说话,还是想撸起袖子恁死他!
但打不过啊,打不过就躲呗。
躲不掉,那没法子,等着大将军搓揉他们吧。
他横得连皇上都跟斗,谁拿他有办法。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礼部尚书堂堂一仪表堂堂的中年美男子,平时仪态是再优雅矜贵不过了,这时也不得不把下意识就跨出了椅子的腿收了回来,无奈地问着他。
“在写请帖?”大将军已经走过来了。
礼部尚书心想着明儿就要把门口的那几个跟死人一样没用的侍卫撵走,脸上则干笑了一声,“是,这不,名单刚出来,最后几个了。”
“正好,我也没白跑,再给我写几张。”说着大将军就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看都没看,潇洒地递了过来。
礼部尚书苦着脸接过,展开一看,又是三张。
“大将军,您都拿走五张了,还要啊?”
“之前的是给我妻弟涨脸,这三个,我自己接的,呐,这是你的。”大将军抽出一叠银票放到了他面前。
尚书一看,十张一万两的银票。
“拿着吧,别嫌少。”
不嫌少,就是太多了,他怕皇帝斩脑袋。
“这,这…”
“不要啊?”刀藏锋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他侧面,“那我去找皇上写?”
嗯,这个主意不错。
皇上写的还可以更贵的一点,一张别说二十五万两了,一张三十万两应该也有那么两三个人要得起。
最西边那两户出自当地大族之家的大户可是有钱得很啊,以前他打黄金国的时候,这两家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漏,现在出手这么大手,肯定是又发现哪藏着金山了。
不过刀藏锋懒得揭穿他们,根本不想跟皇帝提起支字片语,就当这两家是靠林木和山珍药材起家的就行。
有他们在西边走动,西边那个穷地方还能靠着他们带动一点,要是把这两大家给掐死了,用小娘子的话说,别想着还有人想冒尖尖了。
“您还找皇上啊?”尚书一听,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您不写,我还不找他去?”大将军挑眉,“写不写?”
礼部尚书瞪他,末了,把银子统统拿过来放到手边拍了拍,自暴自弃地道:“反正皇上要是要斩我脑袋,我第一个就把你供出来,你也别想仗着横就能讨着好。”
“你就写吧。”大将军抬头看着他拿笔,“你知道皇上现在最怕什么?最怕我没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你知道我跟你最怕什么?”
“斩头!”尚书提笔写名,愤慨地道。
“最怕没钱。”大将军当没听见,依旧说他的:“我们下面一堆老少都张着嘴,嗷嗷待哺,你们家老夫人,夫人,女儿还有美妾最近没少买吧?”
尚书不想跟他说话。
“我比你更惨,我还有刀家军要养,我娘子的嫁妆也被皇上贪了,皇上动不起就罚我俸禄,我能不想点办法吗?”
“皇上上次都赏了你百两金子,百两啊,我们都没有!”尚书忍不住想朝他扔笔头,泼他一脸墨水了,“你还想如何?你天天跟他顶嘴还有赏,我天天跟在他后面为他跑断腿,他还叫我省着点花,啊,怎么省着点花啊?你说祭祀之事怎么省?要给老天爷上只全猪,我能还给上只猪腿不成?”
要是这样,皇上不怕雷劈,他都怕。
“您跟皇上说去,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给您作不了主,”大将军见他愤慨太多,不耐烦听,拍拍他的肩,“赶紧写,本将还要赶着回去吃饭。”
礼部尚书杀了他的心都有了,立马提笔把三个名字都写了把请帖扔给他,“快走,不送。”
大将军无所谓,他本来就跟文官合不来,武官要是跟文官合得来,那才是有鬼了,反正事办成了就好,遂他拿着价值七十五万两的帖子走了。
七十五万两啊,小娘子会数钱数到手软的。
老实说,回头他都想数数,试试有钱是种什么滋味。
他别说打一辈子的仗,就是打十辈子,都得不了这个钱。
说实话,别说皇上和几个大臣惊讶民间这么有钱了,他都惊讶。
他们大壬朝,那可是藏龙卧虎,不只一个怅州林府那么善于乔装的人家那么简单,现在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也真是不怕挨宰,比起他家小娘子的勇气不遑多让。
他一走,礼部尚书看了看桌上的银子,轻咳了两声,还是收了起来。
家里那群败家娘们,天天就是变着法跟他要钱,连诗都不跟他一块作了。
——
这九月八日的国宴没几天就到了,在此之前林大娘想了想,还是没赶打算赶这个热闹。
但她打算和她的三姐姐来一个娘子的约会,乔装带着儿女们出去走一走。
这么热闹的景象,她希望到民间看一看,至于国宴就算了,她平时没少跟皇帝勾心斗角的了,没必要到国宴上去也受这个累。
但这个计划得到了两家当家人的极力反对,就没一个答应的。
但林大娘这晚在大将军吃肉的时候就哭:“我嫁给你这么久,就没一天轻松过,也没出去走动去,不过是…”
“行了。”大将军摸摸她没有泪的脸,打断了她的竭力嘶喊,“我跟安王商量商量。”
林大娘当下就热情地伸出了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甜甜一喊“藏锋哥哥”。
这一下,她那脸甜得都能掐出水来了。
藏锋哥哥满脸无奈,但身下却没留情,为了回本,还多要了一次,气得林大娘手着床铺喊:“我告诉你,明天的份,没了!”
大将军吃饱喝足,还是跟安王去商量了这事。
安王已经在王妃那碰了几个冷钉子了。
王妃根本不理会他,岳母娘见王妃不开心,一看到他,眼泪就刷刷地掉,跟他罪大恶极一般,小世子和小郡儿们一听说不能跟母妃和玉姨家的小妹妹小哥哥一块出去玩,看着他不是眼泪汪汪就是扭屁股,气得安王好几晚在他们床外的冷榻上几夜都没睡着。
大将军一来商量,他也是没办法了。
他跟刀藏锋道:“那天我们都要去国宴,太子他们都去,谁也不会错过,但是,我还是怕出事,我嫂子,嗯,废后这个人,一直不简单,就是呆在冷宫废了,忠心她的人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最近太子见了她,我怕她有什么动作。”
刀藏锋担心的也是太子那边会作妖。
宫里之前清扫的太厉害了,皇帝出了手,宫中这时候都找不出几个探子来了,至少他家的都撤回来了,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所以这宫里的消息,他一直不知情,只能在外面冷眼观之,猜测。
好在,安王这边还有点消息给他。
“唉,说起来,也不能老防着,怕这怕那的,什么也不干。”安王说到这自嘲了起来,“我把王妃天天关在笼子里不让她出去,她连笑都很少笑了,上次敏郡王妃见到她,还说她像个木雕菩萨似的…”
“你就没宰了那碎嘴皮子?”
安王苦笑摇头,“就让她们姐俩出去高兴高兴吧,我那王妃,还想带我那老岳母出去走一走,趁这机会,一并去了,就是这守卫…”
他看向了刀藏锋。
“我们两家联手布防,这布防由我来订,我明日拿过来,你要是有什么补充的,到时再说。”
“好,现在我们先把双方的人手订下来?”
“好。”
等刀藏锋走后,安王总算有能跟王妃交待的了,马上去找了王妃宣布这个好消息。
宜三娘见他来讨赏,失笑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跟他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那天是小妹妹算过了的我们出行最为妥当的日子。那天办国宴,九门跟顺天府的人都出动了守卫京城安全,九门提督和刑部尚书领头坐镇京城,谁敢闹事,哪怕是宫里某些不长眼的人想闹,也翻不出天来…”
说着,她撩了撩眼皮,看着安王:“要是真有那不长眼的,在国庆之日,动我与大将军夫人,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是当着老百姓和皇上天下江山的面,煽皇上的巴掌,不给他面子,这样的人,你说皇上能放过他吗?”
说起来,她倒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糊涂到这步。
第244章
家里大将军为她出趟门紧张不已,林大娘觉得这有点过于紧张了,但也没拦着。
自家男人如此这般在乎自个儿安危,偷笑都来不及,还拦?那脑壳绝对有问题!
林大娘脑袋暂时还好使得很,遂还给大将军加餐,并鼓励他全身心都放到她身上来,并道:“这样你就能发现我更多的美了。”
她是在用膳的时候说的,这话一出,饶是怀桂这等但凡姐姐说的都对的人,听得也是差点被嘴里的菜哽住喉咙。
姑爷那边,盘哥儿更是一口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他面前好几盘菜都是他的口水和嘴里喷出来的米饭…
见嫂子瞪他,他立马低下了头扒饭吃,不敢看凶神恶煞的嫂子。
宇堂坐在首位,都不想说话了,一脸的嫌弃。
乌骨则呵呵怪笑了两声。
林大娘见大家都不赏她的脸,笑了一声,“没事,我美我家大将军知道就行,是不是,大将军?”
大将军也正在低着头夹菜吃,听到问话,抬头朝她面不改色点头:“是如此,娘子。”
林大娘立马心花怒放地笑了起来,小将军在旁边看着,摇头不已,“傻娘子。”
爹爹一句好话,就把她哄得团团转,摸不清东南西北。
这一准备,九月八日这天就来了。
这天一早,师娘就抱着花过来了,她亲手给小将军和花穿衣裳,她最近挑了最好的黑金,给两个小徒孙做了两套衬衣,里头还衬了一层极柔软的白蚕丝织成的内衬,小孩儿穿着极舒服。
布少,就给两个小徒孙做了。
林大娘看师娘把儿女都穿了宝贵的护身宝衣,不要脸地跟小将军说:“迈峻借娘穿穿?”
迈峻看看自己的身上的衣裳,再看看她,摇头拒绝,“你太胖了。”
林大娘顿时不想带他出门了。
他们这头准备着,就等安王那边过来。
安王府住在皇城最里头,到刀府有一点距离。
今天能在外面逛一天,林大娘着实是很兴奋的,这京里的变化是跟她有关系的,说是她一手促成的也不为过,今天能去看看因她而起改变,她甚至从昨夜开始就期盼今天的到来了,这种激动,这种滋味,绝非言语可形容。
至于她家大丈夫担心的问题,说实话,她并不担心。
如果今天真有人动手脚,那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这个日子是敌人最容易被反噬的时候。
因为在全京城都在欢庆,而宫里大办国宴招待国家人才有功之人、民间善人、招待来使,甚至皇帝会登上紫禁城们,接见百姓的大好日子,如果有人在外头想要她的命,那真真是再好不过的引蛇出洞的大好时机。
遂这也是她觉得大将军的郑重其事其实也挺好的原因,她还没活够呢,当然需要很多人的保护了。
——
而这厢宫里,废后李氏画完皇帝身姿的最后一笔,她搁下了笔,手触向他的脸。
她听说德妃把他照顾得很好。
而德妃时常歇在盘龙殿。
听说以前还只是时不时,现在是住下来了。
而她的凤宫空无一人,她想,皇帝莫不是以为凤宫没人,她就会觉得他还对她情深义重吧?
他的盘龙殿,她一辈子加起来,都没德妃这几个月睡得多吧?
如果这是他所说的对她的情深义重,念念不忘,她还真是担不起他的这份情深,这份义重,这份念念与不忘了。
皇后摸着皇帝的脸,悠悠地想着她为皇帝忙碌的一生。
她也不后悔,毕竟,那些深夜相伴过的日子,每一个她到现在都能再想起来,伴着她在冷宫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想着想着,这冷宫也没什么不好住的。
这冷宫的日子,她还算过得不错。
但她现在真是恨不得他死了,想来只有他死了,他才会永远属于她一个人,而她呢,最后能为太子,能为她两个儿子所做的事,也只有这一点了。
至于刀家,当着国宴行刺皇帝的人就是刀家,他们家也就断子绝孙了。
皇后想着,摸着皇帝的脸,淡笑了起来。
他最忌讳刀家了,也最痛快刀家不过了,看她对他有多好,在他临死之前,还把让他不得不妥协,憋屈着忍让着,让其活下来的心中刺、骨中钉拔了。
皇后摸着他的脸,围着他走了两步,在他的身边与他并排站立着。
他是皇,而她是后。
他说多谢娘娘,多谢你能陪我走这一程…
皇后偏头,朝他微笑,“不用谢,皇上,妾身愿意。”
说着,她抬起了头,看着冷宫的大门,慢慢地往前走去,走到了窗口。
她看着窗外,慢慢地转过了头,用耳听着外面震天响的礼炮声。
太子说,今日德妃陪他出席国宴,招待天下臣民,招待外国来使…
德妃啊德妃!
德妃!
本宫以前失策没弄死你,但今天也会让你不得好死!
皇后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把所有声音咽在了嘴里,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宣义,今天,你将永远回到我的身边,永远,永远!
——
这厢德妃送了皇帝到宫门前,微笑着与他道:“皇上,妾身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