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柔摘下帔帛塞给他:“将军可以用它止血。”
沈霖眨眨眼, 立即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姓戴居然敢诈降?好啊,很好, 这一次爷爷不死定将棱州夷平!”
她满目担忧,心想或许不该救他。这时,唇上被他吻了下, 就听他道:“不过你放心,你刚才救了我,我知道你跟我一条心。”
沈霖说完,一手拔出佩刀,一手揽住她的腰向门口冲去,才一打开门,便迎面射来数支箭,沈霖立即将门一关,只听哒哒哒数声,皆是箭矢落在门板上的声音。
此时屋内的大火烧的厉害,再不冲出去,就要葬身火海。
戴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将军,我记得这屋子曾有个后门,前几年被砌死了,但那个地方不如别的地方坚硬…我们或许可以从哪里出去…”说着,向记忆中后门的地方快速爬去,期间一支羽箭向她射来,若不是沈霖帮她在空中砍断,她必然被射中了。
“就是这柜子后面了。”
她一说完,沈霖便搬倒了柜子,果然见这后面墙皮的颜色跟其他的地方不一样,他先将佩刀顺着砖缝插进去划了几下,又鼓足劲蹬了几脚,墙砖便七零八落的散开了一个洞,他先钻出去又将她抱了出去。
多数人都在正门前拼杀,屋后布置的人并不多,虽然听到破墙的声音赶过来杀他们,但因为没有□□手,只用步兵根本不是沈霖的对手,没一会,他就将周围的敌人清理干净了。
戴柔看到这场面,胃里翻江倒海,干呕了几下。沈霖见了,脱下袍子盖在她头上,然后抱住她的腰:“你别看外面了,我带着你走。”
这时候整个屋舍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沈霖带着戴柔跑了一阵,终于碰到了自己的几个手下,原来是戴占权晚上突然带着府内的护卫发动袭击,沈霖的大部队驻扎在城外的寺庙内,城内只有不足百人随行,谁也没料到戴占权突然反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之地形不熟悉处处被动。
幸好主公没事,若是沈霖死了,未来如何,真的不可预料。
这时有人发现沈霖带的女子似乎是戴占权的女儿,愤怒的建议:“正好,用她要挟她老子退兵。”
“你是猪脑子吧?她爹根本不顾她的死活,险些将她也射死。”
戴柔听的真切,眼底泛起一层雾气,不禁往沈霖身边又靠了靠,同时感觉他扣在她腰上的手也紧了紧。接着她几乎是被他一路抱着,与定北军的手下一路杀了出去,直到被他抱着坐在了马上,随即她感到他也翻身上了马,打了一马鞭,向城门驰去。
城门之前按沈霖的吩咐,不许关闭,虽然此刻沈霖的守兵被偷袭,正在和戴占权的人争夺控制权,城门楼上两派打成一片,城门仍旧大开着,沈霖便在这空隙疾驰而去,与在城外驻扎的部下汇合。
这时候戴柔突然听到有人喊道:“不许射箭,沈霖带着小姐!”
“不要管她,放箭!”这一声命令,她听的很清楚,是大哥的声音。
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直到回到了沈霖的驻地,她的眼泪还没止住,她知道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见到亲人了。
此时天已经放亮,之前有逃回来的下属说沈霖死了,这会几个将领已经歃血,走出军帐正准备整备大军铲平棱州替主公报仇,没想到竟见到主公活着回来了,当即将之前乱报信的家伙杀了,然后请沈霖入帐,商量怎么收拾姓戴的。
沈霖不着急报仇:“你们先出去,我处理下伤口。”等将领退下了,将戴柔叫进来,冷声问:“你觉得我该怎么惩罚戴刺史?不报仇是不可能的,放过他们,我没法跟下面交代。”
戴柔泫然欲泣,跪在地上求情:“我知道我给家人求情,叫你放过他们,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是若叫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殒命,我也做不到…若是他们死于将军手里,我在未来的日子内心也绝无宁日。”
“你威胁我?我要是杀了他们,你就不肯定跟我好好过日子?”
“…不敢…”戴柔道:“他们得知将军安然归到军中,一定会外逃,将军派人去追的时候,只要手下留情,就能让他们逃出生天…而棱州城仍是将军的…”
沈霖道:“我要把仇人的脑袋挂在棱州城上,若做不到这点,我要棱州城干什么?”
戴柔啜泣,忽然抬眸道:“夫君,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就放他们一码,不行吗?”
沈霖心一下软下来,其实若想一意孤行就不把她招进来问她的意思了,之前若不是她弄醒自己,或许自己今天就死了,她既然是自己的娘子又救过自己一命,她的面子不能不给,于是一摆手:“罢了罢了,就饶了你们家那群混账罢。”
“真的?”她随即担心:“那如何跟外面的部下交代?”
“现在就为你夫君担心了?”他拉过她抱在怀里,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办法就是沈霖对外宣称受了内伤,得回定北休养,而戴刺史一家人则趁机逃回了祖籍地,放弃了棱州城,沈霖派人追了一阵,因为到了滦临藩镇境内,只得“恨恨作罢。”
另一边,他则向朝廷上疏,大骂滦临节度使,说他指使手下的棱州刺史偷袭定北军,叫朝廷做主。滦临上疏辩称,分明是沈霖攻占棱州遇到了抵抗,居然还恶人先告状,希望皇上明断。
皇帝忙于求仙,没工夫也没力量管这帮节度使间的恩怨,考虑到沈霖确实受到了伤害,便加封他的母亲为“乐荣太君”,将这件事安抚了下去。
沈霖的母亲得了册封,很是开心,又听说儿子讨了个名门出身的儿媳妇更是高兴,虽然没经过她的首肯,但见到戴柔花容月貌,确实出众,只有欢喜,对儿子道:“你还真有福气。”
喜欢这个儿媳妇,自然要详细问一下是如何遇到如何被岳家答应许配的,这一问不要紧,登时火冒三丈:“臭小子,你可真厉害啊,你这不是明抢吗?我要是她爹就烧死你!”
沈霖便将戴占权真想烧死他的事儿说了,这一次他娘皱眉,半晌叹道:“还真烧啊…”
戴柔忙道:“本是家父做的不对,但夫君海量,饶了家父一命,我为他开枝散叶了,也算是一点回报。”
这话一出,就见老太君的脸色一变,随即干笑道:“不急不急,你不用着急。”
她再看沈霖,就见他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表情也是古怪。
戴柔不懂,心想难道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对么,但很快沈霖和老太君的表情就恢复如常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于是她也没往心里去。
沈霖答应到了定北后补办酒席,说到做到,因为众人都知道沈霖是被戴占权偷袭的,而他现在又娶了他的女儿,实在捋不清其中的关系,有一些奇怪的流言传出,逼的沈霖亲自在婚宴上澄清,偷袭不假,但他娘子和她爹不一样,有情有义,是她救了自己。
流水席开了半个月,他也连续澄清了半个月,最后几天,他不等开口,大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再没人敢质疑了,就怕他再澄清。
而婚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戴柔渐渐也知道为什么当初老太君的表情奇怪了,因为沈霖女人很多,却没孩子。眼下礼坏乐崩,早就不讲究嫡长子了,甚至儿子不是自己的都照样养,只要记在自己名下就行,所以沈霖没庶子也没养子,实在奇怪。
说奇怪其实也不奇怪,女人多,却没孩子,谁的毛病一目了然。期间有手下提议让他收几个养子,气的他直接下令把人砍了,再没人敢提了。女人的脖子肯定是没他手下那群粗人硬的,他们都不敢提,后院更没人敢提了。
就这么熬了几年,终于老太君受不了了,找来戴柔商量:“他最听你的话了,这样下去不行,你劝劝他不如收养个孩子,养在你名下,这年月,养子和亲生的一样。”
“…这…不如再等等看吧…”
“不用等了,我直接跟你说了吧,就是他的毛病,早些年受过伤。”老太君叹气:“也怪我,我要是多给他生几个兄弟,哪至于没有继承人…”
受过伤?戴柔并没感觉,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忍不住抱着研究的想法不时瞄他。沈霖听说她下午去了老太君那里,这会又见她鬼鬼祟祟的,全明白了,气道:“那老太婆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有毛病?!你说,我有问题吗?”
她笑道:“你别急,我觉得肯能是老太爷的问题,他老人家也子嗣不兴,你不也没兄弟么。”
黑锅甩给去世的父亲了,沈霖顿觉得有道理:“就是,分明是老头子的毛病继承给了我。”
“虽然晚了点,但老太爷终究有了你,所以…咱们的孩子降临的晚一些,还是会来的。”她道:“这是我第一次提也是最后一次提,往后就顺其自然罢。”
还是妻子贴心,她都不急,越发显得外面那群爱嚼舌头的老爷们面目可憎。
日子继续平静的过着,终于又过了三年,戴柔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沈琤,乐得沈霖立即拔营回驻地,大宴宾客一个月有余。洗刷了自己身上的“谣言”,他腰杆挺得直了许多,再接再厉,于第二年又让戴柔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沈瑱。
只是沈瑱的身体不如他哥哥,四岁时一次意外夭折了,夫妻俩整日以泪洗面,最后沈霖找人算了一卦,说是他们家杀戮太重,合该子孙不兴,一辈只能有一个儿子。
“放屁!滦临的娄家怎么那么多子嗣?”
占卜的人掐指一算:“娄家子孙是不少,但依卦象看,男丁活不过两代。”
沈霖只得压住火气再问:“那琤儿怎么样?也是单传吗?”
又掐指一算:“你这儿子…不在卦象上…看不到他的子孙情况,不可知不可知啊。”
沈霖一听,这不是说他家沈琤断子绝孙么,当即决定拔刀砍了他,手下都拦着:“大人您息怒,这位是真人,不能杀啊。”
真人虽然是半仙,但还不完全是神仙,也怕刀锋:“不可知是说变数大,你动什么火气?!我不算了不算了。”
沈霖这才消了些火气:“我看你也别算了,不想再听你将晦气的话。”命人将真人送回道观去了。
因就剩沈琤这么一个儿子,夫妻俩宝贝的跟眼珠一样,就怕有闪失,谁都管不了,老太君下了定论:“这小子若是长大了,比他爹还得混。”
沈霖不愿意了,他哪里混了?但看儿子整日作天作地的样子,也犯了愁。有一次悄悄的将他叫到跟前,摸着儿子的小脑瓜,自言自语的叹道:“混小子,你这样长大了可怎么办?你媳妇能看上你吗?”
沈琤虽然不知道媳妇是什么,但他现在已经知晓世间奉行的准则了,那就是谁兵强马壮谁就能拥有一切,很自信的一歪头:“抢一个就是了。”
“…唉,你还真是得了我的真传,真像你老子我啊。”沈霖继续叹:“别的不管了,你小子要是能让你爹我有孙子延续血脉,我就是死了,也会笑的。”
“…那不是诈尸吗?”
沈霖舍不得打儿子,捏了把他的脸蛋纠正道:“是托梦!懂吗?托梦!”
沈琤便揉着脸蛋,委屈的附和:“那就托梦吧…”还不是一样都是吓唬人。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全文完结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