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书侧头想了想,问:“他们认识多久了?”
刘岩铭笑道:“有半个月了吧。”
“他们住一起了吗?”
“他们认识那天晚上就住一起了。第二天阿钧就回来收拾东西搬进了他的家。”
“租来的房子?”
“那当然,他哪里买得起房子?”
“谁付租金呢?”
“好象是小李。”
“那我看就没什么。”叶玉书耸耸肩。“阿钧比我懂事多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吧?”
“我看不会有事。小李对阿钧挺好的,而且也不在意他做这个。”刘岩铭比他们俩都要成熟一些,而且性格属于温和稳定这一型,通常这一型的人都比较理智,说话行事都不容易冲动,也就不易出错。
“或许不错吧。”叶玉书真的是不相信。看他那双桃花眼一直都在飘啊飘的,这种男人哪里靠得住?
他们进了休息室,找了个软椅坐下。刘岩铭关切地问:“对了,你今天出去,事情到底怎么样?看你脸色一直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玉书忍了又忍,最终决定说出来:“那个工程倒是真的,那老板还带我到工地上去看过。”
刘岩铭高兴地说:“那很好啊。你看你运气多好,人家都没有这么顺利呢。”
“可是,那老板提出了条件。”
刘岩铭立刻了然:“是什么?”
“他…”叶玉书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要我跟他…”
刘岩铭觉得这很正常,如果那男人不提倒奇怪了。他问:“你怎么说?”
“我说我要考虑。”
刘岩铭点点头:“嗯,是要拿拿架子,不要那么容易让他得手。”
叶玉书神情很坏。他茫然地看着地上。良久,他才静静地说:“我不愿意。”
刘岩铭吃一惊:“你说什么?”
叶玉书迟疑着:“我…我不愿意。我觉得…不值得。”
刘岩铭想了想:“他的订货额会有多大?”
“他说大概在10万到20万之间。”
“不错啊。如果是10万,5个点的提成就是5000块,如果是20万,你就可以提成1万块了。你就算跟他一两次,也不算什么。像在这儿出钟,一夜也不过1000块,有时候才几百块。”
叶玉书仰起脸,想了半天,思绪仍然混乱不堪。“你说可以做?”他喃喃地问。
刘岩铭十分肯定:“当然可以做。”
叶玉书眼里透着一丝悲哀。这半天里,他脸上尚存的稚气已完全消褪,白玉一般的面颊上蒙着几分阴影。他心里感到巨大的压力,除了生活的艰难,更多的却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道德观。到底他与他们不一样,一时做不到那么洒脱豁达。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到关键时候,自尊、道德等等,都会跑出来作祟。他缩起双肩,似乎连直起腰都有些困难。
这时,少爷领班罗哥已风风火火地进来,直走到他面前:“小叶,你好久没来了。”
叶玉书连忙直起身子:“我有点忙。”
“哦,如果不忙的时候,常来坐坐。”
叶玉书点头:“好。”
罗哥拉住他的手,亲热地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客人。这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是一家银行的行长,人很斯文,又很大方,配你最合适了。”
叶玉书看看刘岩铭,只好跟着出去了。
邱钧却已坐在那里了,显然是那男孩子运用了手中的小权力的结果。他端着饮料杯,巧笑倩兮,而且一边与身边的男人调笑,一边不时拿眼睛追踪正在应酬客人的那个男孩。
罗哥带着他到了另外一张桌子:“符行长,你看这个孩子怎么样?他是小叶,是我们这里最温柔最漂亮的少爷。”
那张桌旁有好几个男人,其余的却是叫的小姐陪着,显然他们是先叫了小姐,那个什么行长觉得不喜欢而退掉了,罗哥才来带他的。
一看到他,几个男人都喝起采来:“好啊,罗哥太小气,这么好的少爷却藏起来不让我们见见。符主任好福气。”
中间有个中年男人也笑起来。他的脸型一看就知道是津海当地人,不过身型比较高大一些。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伸手过去拉叶玉书。其他几个人纷纷转过身,让出空来。叶玉书擦身挤过去,坐到他身边。
那男人温文地问:“要喝点什么?”
叶玉书看了看桌上:“我要一杯鲜榨椰子汁。”
几个男人立刻乱叫着,要服务生过来,七嘴八舌地替他要饮料。叶玉书看出绝对是这几个男人请客,大概是想求银行这个主任什么事吧。现在看出他有些喜欢他的意思,赶忙对他也关照起来,以讨他的欢心。
果然,那个主任露出开心的微笑。
“你姓叶?”他斯文地问。
“是,我姓叶。”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啊,小叶,我姓符。”他温文尔雅地说。
“符先生,您好。”他温婉地对他一笑。
“小叶是哪儿人?”
“贵阳。”
“原来是那个没有太阳的地方啊,怪不得你的皮肤这么白。”他笑道。“我曾经到贵阳开过会,在那里住过几天。那里风景很美,我印象深刻。”
叶玉书很久没有听人提到过家乡了,不由有些愉快:“是啊,贵阳很美,夏天多雨,也不热。”
“想家吗?”
“想。”
“为什么想到来津海?”
叶玉书想了半天,方道:“想来走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吧。”
这个男人显然是有些知识的,居然听懂了这句颇有书卷味的话。他赞赏地看着他:“年轻真是好啊,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点牵挂也没有。”
叶玉书慨叹:“有家总比流浪好。”
他深深看他一眼,显然是对他刮目相看了。“我叫符伟海。”他说,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叶玉书礼貌地双手接过,就着桌子中间的烛光仔细看了看。原来他是市农行一家分行的行长。
“我叫叶玉书。”他也就老老实实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这时,轮到他们这桌唱歌了。另外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姐喧哗着出去,站到台上唱起来。符伟海拉着叶玉书往舞池去:“来,我们跳舞。”
他与别的男人并没有分别,一把搂过他,紧贴着他的身体,慢慢随着节奏挪动着。不过因为他肩膀宽阔,身上还有一种香皂的清香,完全没有猥琐的味道,叶玉书并不讨厌他,便将两手搭在他肩上,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滑动。
符伟海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叶玉书温柔地应道:“好。”
“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好吗?”他的唇轻轻碰一碰他的面颊。
他想了一下,说:“对不起,今天不想出去。”
符伟海脸色平静宽容:“好,那下次吧。”
叶玉书有些感激:“谢谢。”
符伟海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温和地说:“我虽然只是个小行长,不过还认识一些人,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找个不错的工作,我都可以帮忙。”
“我记住了,如果有需要,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音乐停止了,符伟海拉着他的手回座位。他们那桌的人大声鼓掌起哄,闹成一团。
符伟海制止住他们过分的言语,旁人都看出来他对叶玉书的保护欲望。请他来的那个大款立刻表示要替叶玉书买全钟加出场钟。
叶玉书悄悄拉拉符伟海的衣角。他会意,知道他今天不愿意出钟,便轻轻说:“让他买好了。我送你回家。放心,我不会勉强你。什么时候你愿意了,给我打电话,好吗?”
叶玉书点了点头。
果然,符伟海开着车送他回到华侨新村门口,握着他的手亲了亲,便让他下了车。“记着给我打电话。”他轻声说着。
叶玉书说:“好。”
他倒车,然后向他挥挥手,开走了。
叶玉书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车子拐上大路,远去,消失,这才回身往家走。
第24章
耽美 申常青站在常蓝房间的窗口,看着叶玉书走进对面的门楼。
常蓝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柔顺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回身抱住她。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一直没打通的那个电话。“我再往家里打一个。”他说着,往客厅走去。
常蓝只得跟在他身后。
中午吃完饭,他们回来睡了个午觉,然后常蓝出去买菜,回来做饭,他就开始坐在客厅里不停地打电话。然而,他往家里拨的电话竟然一直没有人接。
常蓝跟他开玩笑:“说不定你老婆另外有人了,现在正跟另外的男人在一起呢。”
申常青心里咯噔一下,暗忖大有可能,嘴上却仍然否认:“不可能,我女儿才12岁,每天她都要去接女儿放学,哪里有时间去做那些糟事?”
常蓝撇撇嘴:“只要想办法,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申常青不响了,只一个劲地拨电话,然而依然没有人接。
常蓝见他焦急的样子,又安慰他:“别急,也许你太太接了孩子,一起到朋友家去了。晚上他肯定要回家的吧。”
申常青一想也是,这才放下了电话,与她安下心来吃饭。
其实申常青在这里常常打电话,而且经常打长途,可是他从来不付电话费。而且他在这里吃饭,也从来不给常蓝钱。常蓝自己付着一切费用。有时候那个老头子会回来,她就让他付,唯独从来没有向申常青要过钱。她觉得这就是爱情,她愿意这样做。
申常青也仿佛认为应该是这样,甚至问都没有问一声有关她经济上的情况。大概是不想担这个责任吧,那还不如假装不知。
此时,已近午夜,申常青与常蓝再度纠缠完毕,思绪马上回到家里。他过去拿起电话继续拨。然而仍然没有人接,他急了,忙打到姐姐家里,问姐夫见过自己老婆没有。姐夫说没有。
他又问起托姐夫开办的工厂的经营情况。姐夫告诉他说到处都收不回货款,很困难。接着却又说起刚买了一部皇冠3。0,流动资金用完了不说,还借了一点,问他能不能寄些钱回去。
申常青大怒,狠狠地把这个愚蠢的姐夫痛骂了一顿。他完全有理由生气。他在这边吃苦,一直不肯动原来汇给家里的钱,就是想给家里留个根基,免得他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而垮掉时,家里人也跟着挨饿。却没想到家里人个个当他是摇钱树,就像津海满地是金子一样。这样糟踏钱,胡乱挥霍,根本没当那厂是安身立命的家当。
他骂完了,这才狠狠地把电话摔下。
常蓝第一次见他发火,也吓了一大跳。刚要上前安慰,却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来。接起来一听,原来是骆伟。
“阿蓝。”骆伟的声音快乐无比。“睡了没有?”
常蓝想了想,还是情愿陪申常青,便说:“已经睡了。”
骆伟却不由分说:“那就快起来,我一会儿来接你。”
“上哪里去?”常蓝看看对面的申常青,有些不自在。
“去朋友那里打牌。”骆伟兴致勃勃。
“打麻将?”一听到赌,常蓝精神一振。
“不,打斗地主。”
“我不会。”
“不要紧,我教你,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这…”常蓝又看看沉着脸还在生气的申常青。“我很累,不如改天吧。”
“累什么?是不是想我了?”骆伟哈哈笑道。
常蓝也忍不住笑起来:“真的改天好不好?”
“不好。快点穿衣服,我已经到南庄了,再过5分钟就到你家门口。”
常蓝吓了一大跳,电光石火之间,立刻决定下来。她无奈地看看申常青,只好对着电话说:“好。”
放下电话,她直冲进卧室穿衣服。申常青明白了,问:“是谁?”
“就是那个当铺的老板。”她穿好衣服,出来化妆。
申常青哦了一声,无所谓的样子。他想正好,可以过去找叶玉书。而且这条当铺的线,以后还有用,当然由得常蓝继续与那个老板混,反正对自己只有好处。
常蓝反而有些歉疚。她化好妆,过去紧紧抱住申常青,说:“对不起,他已经到门口了,我不能不出去,就算不出去他也会找上门来。”
申常青也抱住她,温柔地安慰道:“不要紧,我明白。我说过不介意的。你去吧,我也回去了。”
常蓝十分感激,亲了亲他,去关灯关门,与他一起出了门。
申常青站在暗影里看着他上了大门口的那部黑色林肯。待车子开走,他才走到对面的楼里,上去敲叶玉书的门。
叶玉书刚刚冲完凉,正套上睡衣,便听到敲门声。他一愣,疑惑地看了门半晌,估计除了那个满口花言巧语让人找不着破绽的男人外,不会有别人。
敲门声很轻很轻,一听就知道门外的人十分爱惜羽毛,不愿意太大声了惊动别人。叶玉书站在门里,在黑暗中抱着胳膊,静静地倾听着不疾不徐的叩击声,打不定主意。
申常青亲眼看见他进了楼门,知道他一定在家。这么短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睡着了。他也不知道此时自己是怎么了,就只是非得见到他不可。他想看到他的脸,证实他的心里仍然还有他。
叶玉书扣上防盗链,然后将门打开。防盗链的长度刚好够他们看见彼此的脸。
申常青脸容疲惫,一下午的厮磨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他撑着墙,倦怠地笑道:“小叶,你好吗?”
“好。”叶玉书一张清灵灵的脸有种圆润的美,像一粒沙子在蚌的内部经过血肉的折磨终于变成了成熟的珍珠一般。他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无怨无恨无情无爱,却又像是什么都有。他穿着一套薄薄的宝蓝色绸睡衣,青春的身体散发着清香。
“让我进来。”申常青温情脉脉地乞求。
叶玉书迟疑着,没有动:“太晚了,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呢?”申常青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叶玉书摇着头:“但是今天我不想。我有太多的事要想,实在不想做其他的事。”
“有什么事想不通呢?我可以帮你。我有着津海最聪明的头脑。”
“不…你帮不了我。”
申常青忍不住伸手进去抚着他的脸,抚着他的脖颈、他的胸脯、他的肩、他的胳膊。叶玉书看着他的手,想这只手与单强与黄宝珲与今天晚上那个符伟海与任何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在于,他对这只手没有厌恶的感觉,因为它表达出的欲望是含蓄的,没有那么赤裸裸,至少还披了一层温情的轻纱。不过,他现在要思考的是与单强这个男人的事,再也容不下另一个男人挤进来。不论是谁,符伟海或者申常青,都一样。
他还没有学会理直气壮地无耻。
他退后半步,说:“太晚了。对不起,我想休息。”
申常青看了他半晌,缩回了手:“好吧,我不打扰你。小叶,你记住,什么时候你如果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可以找我。我会帮你。”
叶玉书苦笑。现在仿佛每个男人都表示愿意帮他,但是他们这话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他已一清二楚。他默默点点头,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常蓝随着骆伟到了一幢别墅里,里面已等着2个男人了。桌上放着一副扑克。骆伟一到,大家便拉开架势开战。
常蓝专心看了一会儿,大致便懂了。然后她便觉出了骆伟打牌的气概。若换作是她自己,势必用最保守的打法,虽然风险小,可赢得也少。而骆伟却不一样,他出牌的顺序与组合方式总与他想的不一样,目的已不单单是赢,而是千方百计地想把另外两家关住,从而取得最大倍数的利益。
他也佩服,也自叹不如。
看了一会儿,他打量另外两个男人。正好对面一个瘦小的老头也抬起头来,看到他,他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他也只好笑一笑,赶紧装作看骆伟的牌,低下了头。
一开始常蓝听他们说打100块的,还以为只是小赌,谁知道不到1个小时,对面那个老头就输了18000多,骆伟则赢了12000多,另外一个人赢了 5000多。她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就输赢这么大。看情形,骆伟和另外一个男人还都觉得不过瘾,不过为了迁就那个老头子,才打得这么小。
结算完后,已是后半夜,牌局告一段落,有个男人说饿了,要去下面,便起身下去了。
这么热的天,虽然开了空调,骆伟和那个男人都早就解开衣扣,扯掉了领带,只有那老头衬衫西裤领带的,仍然一丝不苟。
骆伟喝了口茶,笑着对那老头说:“喂,老韦,想好没有?那笔款的事情,不如说出来吧。”
那老头两眼血红,因睡眠不足更显得满脸皱纹。一张脸黑黄黑黄的,更见憔悴老朽。闻言,他精神一振,嘿嘿笑道:“骆总,今天我输光了,借点钱来,我再玩玩。”
骆伟满不在乎地问:“要多少?”
“1万吧。”
骆伟立刻伸手提过一边的密码包,打开来,拿出一扎钞票扔到他怀里。“老韦,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你把那笔款放给我,你的好处我绝不会赖你的。”他抽着烟,豪爽地笑着。“我的实力你应该知道,款子给我,不会有任何风险。况且一次做完,也省了你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