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怪你,糖糖。”他叹了口气,“有时爸妈和我都会觉得后悔……是我们自私,因为爱惜你的天真柔软,所以把你保护得太好,有些应当经历的事情,却从没让你经历过。”
他们爱惜她的天真柔软,那就必须接受她的孩子气和不成熟。
可惜的是,她到底也不再像从前一样。
楚昀继续说下去:“五年了,你也许还放不下,可陆琛他不欠你什么。糖糖,你想明白过吗?陆琛他不欠你任何东西,当初他是和你分手去和苏曼青结婚,可他并没有欺骗过你。这世上没有无限期的契约,说一辈子的时候未必不想一辈子,可他想离开的时候也自然会离开。甚至包括后来……也不是他逼你把孩子打掉的。”
“糖糖。”他看着妹妹,语气还是硬的,可眼神却柔软下来,“当初无论是陆琛,还是我们,都只是跟你陈清利弊,最后的决定是你自己做的。如果你不想,没有人逼你,也没有人能逼得了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楚洛埋着头,小声抽泣起来。
是呀,其实陆琛对她根本没有任何亏欠。
没有人欠她。
她之所以不愿承认,只是不想失掉这最后一点维系。
而今这最后的一点维系也在楚昀的话语里彻底崩塌。
楚昀握着她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来。
“糖糖,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的语气沉静,却带上了命令的意味,“从小到大,没有人要求过你什么。可你不能再做这种事了……爷爷心脏不好,今年已经是第二次动手术了,爸妈嘴上不说,怕给你压力,但也是担心你的……哪怕是为了家人,你也不能再这样下去。”
楚洛呜咽着点点头。
楚昀神色中掠过少许安慰,他在床边坐下来,又低声道:“对不起,过去这几年,是哥哥对你的关心不够……科考站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会申请尽快调回国内。”
“不要!”楚洛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泪痕未干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慌乱,“你不能为了我回去。”
只有留在南极他才能继续研究。
“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说完,楚昀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研究进展得并不顺利,我在这里也闷得太久……回国放松一下也好。”
末了,他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起来:“糖糖,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爸妈。但回去之后你必须马上开始看心理医生。”
他摸一摸妹妹的头发,说:“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就动身回去。”
楚洛乖巧的点头,像是个生怕被责备的孩子。
即将踏出房间的那一刻,楚昀又折返身来,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认识住隔壁的那个中国男人吗?他刚才来敲门,说是想看看你。”
楚洛愣了几秒,然后摇头:“不,我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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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樊江宁起来,下楼去吃早饭,发现隔壁房间已经没了人,房门大敞着。
看来那女孩是被家人接走了,他本来也没太放在心上,漂亮是漂亮,可脾气就太糟糕了点,逗一逗还是挺好玩的。
但鬼使神差的,后来他又坐船去了那个灯塔一趟。
……结果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阳光照射下,硕大的钻石被半掩埋在乱石堆里,熠熠发光。
这边游客还挺多,幸亏没人往地上看……真是走了狗屎运!
樊江宁回到旅馆,直接去找老板老先生,问他要住隔壁房间女孩的联系方式。
虽然是西班牙人,但老先生一点也不热情奔放,不但如此,他似乎还很瞧不上樊江宁那副轻浮样子,当下便很警惕道:“我无权透露客人的*。”
樊江宁被气个半死,只得从口袋里摸出那条套着戒指的项链,说:“你看,这个是她落下来的,我现在要还给她。”
先生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颤巍巍掏出自己的记事本,还半捂着,似乎生怕被他偷看了去。
“你等一下,我给这位小姐打个电话。”
樊江宁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电话很快通了,他竖起耳朵来。
“……是这样,这里有一位先生,亚裔——”
樊江宁不得不出声补充:“华裔。”
“哦,华裔。这位先生说捡到了您遗失的一串项链——”
他再次出声打断:“是钻石戒指。”
果然是老眼昏花,这么闪这么大的钻石,他居然只能看见项链?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然后樊江宁听见那个女孩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不,我没有这样的东西。”
老先生抬头,与樊江宁对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女声又道:“还有,我在阿根廷也不认识任何华裔。”
老先生微愣,然后说:“好,我知道了,抱歉打扰到您。”
樊江宁被气了个半死:“你让我来跟她说!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说着便要来抢话筒。
“啪嗒”一声老先生已经将电话挂了。
老人家怒气冲冲地瞪着樊江宁,似乎是在责怪他戏耍自己,“先生,您的房间明天到期,请问需要续住吗?”
“……”
气死他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隔壁那间房,还没有新客人入住。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门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橙色小盒子,上面扎着蓝色蝴蝶结,十分可爱。
是这家旅馆送给客人的仲冬节礼物,他也有一份。
没多想,樊江宁就将那份礼物拆开,里面躺着一双手工五彩毛线袜,看起来厚实暖和。
他将袜子从盒子里拿出来,塞进大衣口袋,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的桌子放着今天的晚报。
樊江宁随手翻了翻,上面全是西班牙语,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拿着那厚厚一沓报纸走进洗手间,将它丢进马桶,然后按下了冲水键。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他知道老先生该回房看电视了,这才下楼去。
果然,坐在前台的是老先生的侄子,正拿着手机和女朋友讲电话。
樊江宁走过去,敲了敲桌面,“抱歉,我房间的马桶好像堵住了。”
“好,我这就去看看。”
前台没人,樊江宁四下望了望,然后伸手去拿挂在后面墙壁上的钥匙。
他认出白天的那把黄铜钥匙,挑出来,将前台的抽屉打开。
抽屉正中躺着一本牛皮笔记本,看上有些年头了,他翻到最末,在一堆名字中精准地找到一个明显是中国人的名字。
他又往前翻了翻,看来刚才那个是唯一一个中国名字了。
yusung.
樊江宁挑眉:原来她姓宋。
宋雨?宋玉?宋渝?还是宋鱼?
小鱼小鱼,听起来还挺可爱的嘛。
樊江宁掏出手机,将那页纸拍下来。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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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个小时的航班,中间一次转机,樊江宁终于回到北京。
等打车回到酒店的时候,樊江宁已经是精疲力尽。
住的还是离开前的那家酒店k-in的时候,前台小姐彬彬有礼道:“樊先生,您外出的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一封您的航空件。”
“好。”樊江宁接过那份快件,薄薄的,摸不出来是什么。
他对前台小姐笑笑,“多谢。”
前台小姐的脸微微红起来,“这是我的分内事。”
回到房间,樊江宁拆开那份航空件,一张支票从里面掉出来。
他拿起来看了眼,数额不小。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daisy,再不作第二人想。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温和的女声里带了一点无奈:“亲爱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华盛顿时间五点。”
樊江宁笑了笑,然后开门见山问道:“daisy,为什么给我寄支票?”
“你的生日礼物。”电话那头的女人笑起来,“过去你报酬丰厚……但我知道你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那倒也不至于,樊江宁心情有些复杂,至少他现在还住得起五星酒店的商务套间。
“richard.”电话那头的女人无奈的叹气,“你还要在外面流浪多久?我们都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樊江宁笑了笑,“daisy,别用‘我们’这个词……当然,我知道你想念我。”
樊江宁的生父是第三代移民,曾祖父是华裔劳工,到了祖父这一辈,却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
樊父黑头发黑眼睛,皮下却是一颗正宗的美国心,一流大学毕业,律师出身,一心想要进入政界。
daisy是他的继母,在美国土生土长的白人女性,出身政治世家,樊父娶了她后才得以顺利在美国政坛打开局面。
他五岁被生父接到美国后,在念大学前都一直与她一起生活,樊江宁早已把daisy当成母亲来看待,他与她的关系甚至比她的亲儿子和她还要好上许多。
daisy在电话那头叹气:“亲爱的,相信我,你父亲已经原谅你。”
樊江宁的声音冷下来,“很抱歉,但我还是要纠正一下,请不要用‘原谅’这个词。”
“richard……我为你弟弟的事情向你道歉,但是你要理解,现在是你父亲的关键时期,任何传闻都会毁掉他的多年心血。”
樊父在政坛耕耘数十年,在参议院内的风头正劲,年初刚被任命为驻华大使。
这种关键时期,他自然不能允许家人身上传出性.丑闻。
“我明白,你们都习惯于指责打破平衡的人,而非真正的作恶者。”樊江宁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想心血被毁掉,那首先他应该约束好他的儿子。”
daisy无奈:“亲爱的,你也是他的孩子。”
尽管对外他一直是以养子身份出现。
樊江宁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好了,daisy,你知道,我早就妥协。”
顿了顿,他道:“我会在中国待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我。”
daisy笑:“我几年前跟随你父亲去过中国,你的确应该在那边散散心。”
“不……”樊江宁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声音低沉,“daisy,我回来是想找一找我的母亲。”
daisy说:“很抱歉,但我和你父亲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
“我都知道的。”
他是不被生父承认的私生子,五岁前都跟随生母生活,直到后来因为弟弟的病,他才被生父找到,接到美国。
也许正是如此,继母daisy这么多年来才会一直对他心怀感激和愧疚。
其实也许生母并不愿意见到他。
生母当年留学期间结识樊父,是未婚生子,她原本想要靠孩子进入上流社会,最终还是失败。
她对抚养他并不上心,所以后来生父找来,她才会那样痛快地将他的抚养权交出去。
这么多年了,樊江宁对生母的印象早已淡薄,但人类似乎总有追本溯源的天性,他还是希望能够和她见上一面。
临到要挂电话,daisy声音温柔:“在这个任期结束前,你父亲都会待在中国,希望到时候你们之间的关系能够有所改善。”
樊江宁轻笑了一声,“再见。”
睡了一觉起来,他打开电脑,开始查收电子邮件。
……明明已经彻底滚蛋了,可还是改不了老毛病。
过去同事发来的邮件充斥了邮箱,他都懒得点开看,便全部按了删除。
最后余下一份三天前发来的邮件。
发件人是他的同学,幼儿园同学,杨巍。
邮件内容很简单——“帮你问到了电话号码,153xxxxxxxx,听说还单身,你到时别太激动,小心把人家给吓着。”
樊江宁上个月回国,找到曾经上过的幼儿园,那里还在运营,但人事已不知换过多少道。
最后他经过层层关系,终于联系到当年的园长,又拿到了当年同班同学的通讯录。
其实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当年的同学糖糖。
糖糖是他的同桌,整个幼儿园里最漂亮的的女孩子,性格温柔可爱讨人喜欢,也是他当年最好的朋友。
只是通讯录上糖糖留下的电话早已打不通,他挨个拨过去,最后只余下当年的同学杨巍未更换联系方式。
先是寒暄,然后他便开门见山道:“你现在和糖糖还有联系吗?”
杨巍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我还奇怪你怎么突然联系我,原来是想找她呀……我小学时还和她是校友,后来就没联系了,我帮你问问啊。”
最后杨巍给他发了张照片,是一页同学录,十几年前还流行这种东西。
对方在电话那头说:“她高一结束后就出了国,我问的那人也没再和她有联系,你先试试这上面的联系方式,不行我再帮你问问。”
樊江宁照着同学录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是个空号。
无奈,他只得麻烦杨巍再帮自己打听。
他将那张照片存在手机里,时不时看一眼。
上面有一栏,让他耿耿于怀。
最喜欢谁?
小橙子。
小橙子是谁?
樊江宁纳闷了很久,问杨巍,也并没问出个所以然。
他是营养美味的小瓜呀,难道趁他不在,糖糖已经被一只橙子迷得神魂颠倒了么?
算了,姑且先当小橙子是条狗吧。
上面还有一栏,最喜欢的地点。
糖糖填的是——“乌斯怀亚,今年冬天一定要去~”
他没等来糖糖的消息,不是不郁闷,于是索性先去乌斯怀亚旅游散心。
……乌斯怀亚。
樊江宁猛然想起来,摸了摸口袋,里面还装着那个大钻戒。
他拿过手机,找到先前拍下的那张照片,给那位宋小姐去了电话。
小鱼小鱼你快接电话。
电话隔了一会儿被接通,传来一个略显冷淡的女声:“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