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垂着眸,这样的问题,他大概也曾自己想过,如今被问起来,不见丝毫犹豫,语速缓慢却是字字清沉:“吾愿终己一生,不远不近,不离不弃。”

万乘之尊的皇帝居高临下地在他的脸上盯了一阵,弦月眸浅浅地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萧宸听旨: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后不振者也。朕岂吝于褒贶哉。今萧氏名宸者,京都指挥佥事萧天航之独子,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庆延乃子,翰墨奇香,甚悼尔之,弗躬者也。是宜褒编,以彰潜德。兹授尔太子侍武之职。尔灵不昧,其上知荣。钦哉。”

有太子侍读,就有太子侍武,此当朝特有之职。陪侍太子习武艺学兵法,或为太子传授功夫,也算得是太子的授业之师了,将来太子即位,也能得一个帝师的恩宠,于仕途亦有无限裨益。

当然,对于跪在眼前接旨的他的这位耿直的侄儿来说,身份地位与前程,也许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燕家小七,已预定给了太子做授箭技的师父。

同为太子师,总有偶尔碰面的时候。

你愿不远不近,那便许你不远不近。

嘉乐帝歪着头,想起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

雷昊写给步星漪的情信,他只来得及偷看到最后一句话:

纵此生不能与你共结鸳盟,吾亦愿终己一生,不远不近,不离不弃。

【崔暄】

崔家大少爷崔暄,京都最有名最抢手的黄金单身汉之一。

先不说他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单看这位赚钱与治家的手段,就足以令全京官贵圈的待嫁闺秀动心了。

最妙的是,崔暄崔大少还是崔家的长房长孙,下头嫡亲的一母同胞只一个病怏怏的弟弟,那位弟弟听说既不走仕途也不走商途,家中庶务更是懒于插手,将来也不过只能仰仗着父母分得的那份家产过生活,对他兄长的前途、家业、手中权力,绝不会有半分阻碍。

这对于一众想要嫁入崔府做大少奶奶的闺秀们来说,无异于再优不过的先决条件,没有小叔子同丈夫抢家业、抢财产、抢权力,简直不要太省心,何况这个丈夫还是京中有名的能赚钱能治家的主,只要嫁过去,后半辈子的人生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风光。

待嫁闺秀们为此蠢蠢欲动。

有耐不住性子的,家里直接使了媒人上门试探,然而无一例外,皆被男方婉拒。

其中甚至不乏王亲贵族的女儿。

为什么?

崔大少这个年纪,换作旁人连孩子都能生仨了,他怎么会不急?

难道…这位有什么难言之隐?断袖之癖?

总有些求而不得的人难掩被拒的酸意,四处散播谣言。

然而,呵呵,官富圈子之间的婚姻,有多少是为着真爱去的?难言之隐又怎样?喜欢男人又怎样?架不住人有钱又有权啊!这个世道,钱权才是天道,才是正义,才是真理,才是一切幸福的源泉。

再说,这些事也用不着女方操心,崔家总会有法子解决,不可能让长房绝后,女方嫁过去要做的,就仅仅是把稳自己大少奶奶的位子,幸福便能唾手可得。

于是想要嫁进崔家长房的闺秀仍如过江之鲫。

上门说媒不好使,大家就只能抓住圈子里请宴聚会的机会与崔大少制造偶遇,甚至,只偶遇还远远不行,如若谣言属实,这位当真对女人不感兴趣或是无法感兴趣,那偶遇就跟路过没什么两样了,所以,还得加戏,加一出让他拒绝不了的戏。

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陈府办宴,请来京中一众纨绔子弟闺阁千金赏花喝酒游湖听戏。

崔大少做为陈家少爷的好友,自也位列其间。

隔着桃花春水湖,芳心萌动的姑娘们坐在翠微浮烟亭里悄悄打量对岸的翩翩公子。

崔大少发如泼墨鬓似刀裁,挺鼻翘唇更显风流无限,最勾人是那一双狭长上挑的狐狸眼,狡黠里夹着霸气,霸气中又含着风情,风情间却又透着几分冷漠。

实是个令人想要亲近又不敢亲近、会让你虐心虐肝虐泪腺的魅男子。

不易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姑娘们愈发小鹿乱撞跃跃欲试。

便是被他虐心虐肝又如何呢?就这么天天在身边看着他,也是好的。

趁着游园,姑娘们八仙过海。

陈家二小姐坐在崔大少欲经过的假山下头打算盘。

崔大少手底下几十间商铺,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若能娶个会算账会理财的妻子,想也是乐意的。

于是别的小姐拨琴弦,陈二小姐拨算盘珠子。

锦衣玉袍的崔大少摇着把玛瑙柄的折扇,果然施施然地由远处踏莎而来。

“素闻崔公子于算学上造诣颇深,”陈二小姐落落大方地打开话头,“每月里看账对账想必也是极耗心力精力,恰巧我也素喜拨弄算盘,正有几处不解之疑,既得遇崔公子,还望能指点一二。”

陈二小姐晶晶亮的双眸里映出崔大少眉尖微扬的脸,听得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哦,恕在下帮不上忙,算盘这东西,我从未学过。”

“怎…怎么可能?”陈二小姐哪里肯信,“那每月对账…?”

崔大少狐狸眼一眯,笑得妖里妖气:“我心算。”

“…”望着心算天才崔大少无情离去的背影,陈二小姐忧伤地用算盘拨了一曲《把悲伤留给自己》。

焦四小姐在一株大槐树下堵住了崔大少的去路。

她便是那些登门说亲被拒者之一,她不服气,她想问个究竟。

“因为我生得不好看?”焦四小姐杏目含泪地瞪着眼前人。

焦四小姐是兰亭书院的院花,说她生得不好看的,必是眼瞎。

“还是觉得我家境配不上?”焦四小姐继续瞪。

焦四小姐是家中唯一嫡女,父疼母爱兄长宠,焦大人在吏部文选司当差,吏部文选司,朝廷四大肥差之一,比崔暄老爹可有钱得多。

“亦或你认为德行有失?”焦四小姐反复瞪。

焦四小姐的德言容功在书院皆是优,众口皆碑。

“为什么?!”焦四小姐最后用力一瞪。

眼前这可恶却又该死的吸引人的男人把手中折扇一展,笑着摇了两下:“若我以貌取人,焦小姐嫁进我家门后怕是要受打击。若我以财取人,这天下配得上我的,大概只有我自己,毕竟娶个有钱的老婆,不如自己有钱,而我又不是不会挣钱。若我以德取人,崔家大概过不了十几、二十年,就要没落在我的手里,毕竟商人立足,缺德的事不会少干,且商家圈子,最重的不是德,而是‘信’。”

“…难不成你还要娶个又丑又穷又缺德的女人做老婆?!”焦小姐拼死一瞪。

崔大少一双狐狸眼眯成了缝,笑着再把扇一摇:“焦小姐既要问,那我也不妨作答:我想娶的女人,不需要美,不需要钱,不需要德如圣母观音,甚而不需要聪明体贴善解人意,她只需要做到一点,我便为她予情予爱,予钱予权。”

望着自恋又缺德的崔大少冷酷离去的背影,焦四小姐从怀里掏出小把镜来照了照自己的脸。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嫁进他家门后还会受打击?难不成他一家子都生得像天仙?呸,他家人我又不是没见过,他爹一把胡子遮着脸,他娘倒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哪里比得过正值青春年华的鲜嫩少女?

哦,听说他还有一个亲弟弟,那位倒是没见过,病秧子罢了,怕是生得像个痨病鬼。

顾三小姐倚着老梅树临风落泪,幽幽地对着崔大少讲起自己悲惨的小半生。

顾大人因公事获罪削职,官赐的宅子被朝廷收了回去,如今一大家子在平民区租了个小院子,十几口人满满当当地挤着住。

顾三小姐是庶出,姨娘早逝,主母明里暗里使绊子,让她受尽折磨,家里下人见人下菜碟,也没少坑她害她,现在父亲丢了前程,每日只知长吁短叹酗酒度日,根本不理会家人死活。

这个家于她来说,已不啻火炕。

而她,出淤泥不染,身虽陷泥淖,心却向自由。她喜欢打理,无论是庶务,是理财,还是日常生活,可惜她虽会看些简单的账,却不会打算盘,也不会经营,她很想学,然而家中拮据,哪里有闲钱供一个小小庶女去书院学习。

今日还是托了陈家小姐的福,因两人曾是旧识,这才邀了她来赴宴。

顾三小姐小兔子似的大眼睛可怜汪汪地望着崔大少,这么美丽这么柔弱这么可怜的一个女孩子,哪个男人不会心生怜惜帮上一把?

崔大少也是男人,当然亦不会例外。

“这二百两银票拿去做上学的束脩。”崔大少的狐狸眼微眯,狭长眼尾勾显出十足霸气。

顾三小姐急红了脸:“不可以!我虽家中穷困出身低微,却也不能要你的钱!”

“无妨,只当我借你的,日后你有了钱再还也可。”崔大少语气不容推拒,护花力爆表。

“可…可是我没钱…”顾三小姐又窘又羞,红脸蛋儿娇嫩欲滴。

“哦,没钱…”崔大少手上纸扇忽地一合,扇柄轻轻挑起小姐下巴,暧昧地低下肩来,将一张俊脸凑至近前,邪魅一笑,“那便卖身吧,嗯?”

顾三小姐被这俊颜撩拨得迷醉不已,垂下长长羽睫,羞赧地点了点头。

数日后顾三小姐就被崔大少送去了崔家远在东北的分铺卖参。

穷困潦倒靠酗酒度日的顾大人高高兴兴地收了二百两银子的卖女钱。

对这位顾三小姐,崔暄印象颇深。崔晞四岁那年由家里带着去顾家赴宴,被这位心恶善妒的顾三小姐在背人处一把推在地上,撞破了头,至今那被发丝遮掩住的地方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

崔暄向来不是善心人,心善干不了大买卖、掌不了大家族。

如果说趋财逐利是商人的本性,那么睚眦必报就是崔暄崔大少久战商场立于不败的行事宗旨。

惹谁也不要惹他崔暄,惹他崔暄的下场就是个死,惹他崔暄最疼的弟弟,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狐朋狗友们后来问崔暄:“你崔大少想娶的女人,既不需要美,也不需要钱,还不需要德如圣母观音,更不需要聪明体贴善解人意,所以你究竟会娶个什么样的崔大少奶奶呢?”

崔大少摇着纸扇,笑着将半张脸一遮,露在外面的那双狡黠、霸气、风情、冷漠的狐狸眼眯起来,藏起了一点点的温柔:“想做崔家大少奶奶,只需要做到一点:疼我家小四,如同己出。”

燕七:“然鹅我并不想做小四的大嫂。”

崔暄:“…造梦呢你?!信不信哥唾你一脸狗屎!”

第517章 番十二(2)初心诚不悔

【夏西楼】

鱼竿大神夏西楼, 虽然在综武赛场上拥有众多痴迷于他那抛竿神技的拥趸, 然而现实却像他的身材一样骨感, 比如其学渣属性注定仕途无望,比如脱线属性注定经商无能,比如话痨属性注定干不了经天纬地成就光辉的大事, 再比如, 他那嗜钓成痴的爱好, 注定令诸多渴望丈夫关爱的闺秀思而却步,令这位粉丝万千的综武大神婚事不能尽意。(百度搜索"G g d O W N"每天看最新章节.)

对此夏西楼本人没有半分焦虑,依旧每日扛着钓竿早出晚归, 沉迷在他挚爱的钓鱼乐趣里不可自拔。

夏西楼的老爹夏大人却为自己这个破儿子急得险没生出一身鱼鳞癣。

“这孩子将来可怎么办!”夏大人坐在家中堂屋里捶胸顿足。

“要不…”夏西楼的老娘夏夫人试探着提议, “花些银钱给孩子捐个官儿做?”

“你怎还不明白?!”夏大人瞪老妻, “问题不是他做不做得了官,而是他这官儿能不能做得了!”

夏夫人:…恕本妻还是不明白。

“就他那破筛子似的嘴,让他做官就是把他扔到刀口上!”夏大人咬牙切齿,“祸从口出啊!朝堂上哪个为官者不是谨言慎行三思后动?天晓得那不肖子在圣人面前会吐出什么样招罪的话来!”

夏夫人吓着了,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既这么着,还是莫让楼儿去走那会丢命的路子了, 咱们家他这一辈儿的孩子里又不是没人做官, 不差他这一个, 不若好生给他寻个能糊口的营生, 平平安安过上一辈子, 我也就放心了。”

“能糊口的营生?做什么?做生意?”夏大人继续瞪老妻, “你瞧瞧他那样子是块做生意的料子吗?!所有的月钱都让那小子拿去买了鱼竿鱼线和做鱼食的材料,去年老太太把自个儿一处陪嫁的布铺子赏了他,那铺子干了多少年,早便已经营成熟,那小子只需要每月看看账本、和掌柜盘盘账,便能月月拿收息,稳赚不赔,结果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夏夫人抬手抹了把被丈夫喷一脸的唾沫星子,结果怎么样,连她这个当慈母的回想起来都恨不能转型走黑心继母路线把儿子虐打成三级智障。

结果是她那破儿子转手就把那间布铺子给卖了——拿到钱后人要买条能在海上航行的船!然后想要乘着船去海上钓鱼!又踏马是钓鱼!京里的湖和河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踏马的竟然想去日海了都!

当然她儿子想要出海的野望最终也没能成行,先不说一间铺子卖得的钱距能买到一条在海上航行的船还差得远,单是儿子他爹听说此事后立即把他揪回家暴打一顿并撅折了他所有的鱼竿这一后果就令那货不得不暂时消停了下来。

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儿子伤才一养好就抱着综武粉丝新送他的鱼竿溜出了家门,这会子还在外面不知哪座湖边上浪。

“必须得想个法子先把他这臭癖好给拧过来!”夏大人狠狠地道。

“照我说,不若赶紧给孩子说上一门亲事,早早娶妻进门,有了家室男人才会收心,也才能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早便盼孙心切的夏夫人顺势提议。

夏大人认为老妻言之有理,便问:“你心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儿了?”

夏夫人窃窃一笑:“有没有合适的,还得挑了再说。咱们家楼儿在综武场上名气大得很,好些个年轻姑娘都喜欢看他的比赛,只要咱们放出风去,说正给楼儿物色亲事,保准上门试探的人家儿能踏破咱们家的门槛!”

然而事实却当头泼了夏大人夫妇一头冷水。

风是放出去了,但上门试探的人家却寥寥无几。

毕竟,夏西楼的属性点相当明显,但凡有意向的人家,事先暗中一打听便知,一个仕途商途和前途都不怎么光明的话痨,一天到晚外面跑着钓鱼去,把自家闺女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两样?不但守活寡,未来也不可能妻凭夫贵,这样亏本的买卖,傻子才做。

夏大人夫妇在自家堂屋里面面相觑。

“你生了个好儿子。”夏大人怒极开始推卸责任,完全不承认自己曾在生儿子这件事上积极地贡献过一对祖传的染色体。

“要不,借着老爷下个月生辰宴,咱们给家中有适龄小姐的人家儿全都下帖相请,届时让楼儿亲自招待,总有能看对眼的吧?”夏夫人觉得儿子还可以救一救。

“事情就是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了小半个时辰的夏西楼最后冲着燕七摊摊手。

他老爹的生辰宴至少请来了一万名各式待嫁闺秀,百千种香粉香膏香囊的味道混杂在一处直接把他熏成了一条香酥带鱼,不得不跑到家里后园子的湖边蹲着透气。

然后就遇到了接到帖子跟着燕家人一起来做客并领着小十一在此闲逛的燕七。

燕七原就纳闷儿夏大人过寿为啥请了这么多年轻小姑娘上门,这厢一问夏西楼,这位就吧啦吧啦吧啦地全讲了。

“那你在这儿蹲着干嘛,来客里没有你中意的姑娘?”燕七问他。

“我并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夏西楼一点儿也没把燕七当外人,语无波澜地继续吧啦,“我只想每天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开开心心地钓我的鱼,你知不知道钓鱼是件多有意思的事儿啊?我跟你说,钓鱼是这么钓的,首先吧你得有一套完美的鱼竿…”

“咳,我觉得首先你得先说服令尊令堂。”燕七果断进行打断,“你没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吧?”

“当然没有,我得把我这套钓鱼技法传授给我儿子我孙子我重孙子,”夏西楼道,“我只是目前暂不想成亲而已,目前,明白吗?为什么目前不想呢,因为我感觉我这套钓鱼技法还不成熟,还不足以授业传道,我需要静下心来好生磨练,就比如鱼饵的调配吧,我觉得还可以…”

“那你就跟令尊令堂说清楚呀,”燕七道,“再说现在又时兴晚婚。”

“你当我没说啊,”夏西楼翻了翻自己的死鱼眼,“我家老头子始终觉得我钓鱼是不务正业,我跟他耳朵边说了多少年了我,他要肯听早听进去了,你都不知道老爷子怎么骂的我,十几年来都不带重样的,我跟你学啊…”

“那你呢?真打算一辈子跟钓竿不离不弃了吗?”燕七看着虽然一直不停嘴地吧啦,但却始终神色堂堂,甚而从容泰然、八风不动的这位,于是这么问了他一句。

夏西楼站起身来,薄薄的单眼皮掀向她:“对啊,钓竿之于我就好比弓箭之于你,难道你不打算和弓箭一辈子不离不弃吗?我说你啊,这样可不对,你知道吗,人这一生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永远不想放弃的喜好是很难的,而如果你一旦找到,你就比别人都幸运,这个时候你就更不应该放弃这份儿幸运,你得抓住它,牢牢的抓一辈子,你越忠于它,它就越能让你开心,人这一辈子或许会经历背叛伤害,或许会经历生离死别,或许还有一万种你想不到的痛苦磨难,但只要你心中有所好,有所执着,你就永远不会被打趴、被.干倒,你抓牢它,它就能给你一口气,给你一条命,给你一个不死之心,相信我燕小七,你跟我学钓鱼去吧!钓鱼是一件吧啦吧啦吧啦…”

“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好特别对,”燕七等夏西楼说完,然后点头,“如果我没有弓箭,我可能就成为不了燕七,所以我支持你,大神,继续钓下去吧,别为任何事放弃它。”

“那是当然,”夏西楼做了个抛竿的动作,“人生之最幸,就是能一辈子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是的。

而大神之所以能成为大神,就是无论遇到多少阻力、磨难与不理解,都能始终坚持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孔回桥】

孔回桥有一万句“日你大爷”想要对面前的这人讲。

当然,浓缩之后爆出口去的也只剩下了一个字:“干!”

“现在可不行。”面前这人笑个不住。

…不行你大爷!老子此“干”非彼“干”好吗!几年没见武珽你个王八蛋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没下限脏心烂肺狡猾流油这些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几年未见,孔副队这双眼睛还是这么会说话。”脏心烂肺的武珽抱着怀,笑眯眯地站在面前歪着头上下打量他,“身量也没见长,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难得的是孔副队却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倒让人羡煞…怎么,如今这是被朝廷派到南疆来做童子军的么?”

“滚!”孔回桥好想一枪戳死这个烂了舌头的王八蛋。

后悔啊!从那年自个儿被坑到锦绣去上学他就知道自家老太爷和老爹就是一对儿坑孙坑儿的货!

明明他是想通过考武举出仕的啊,结果他那坑孙子的爷爷就说了:“天下能人这么多,人人都去考武举,哪儿有你出头的机会?甭考啦!让你爹我儿子给你走走路子,直接去军里做个小官儿吧!”

然后他那坑儿子的爹就说了:“走后门这种事岂能说干就干?怎么你也得装装样子先在军队底层混两年,你老子我才好想办法暗中使力给你往上提一提啊!这么着吧,你先入伍从最底层做个小兵,磨炼两年再说!”

然后他这可怜的儿孙就被上头那爷儿俩坑着去报了参军的名。

再然后就被朝廷分派着千里迢迢来到了南疆边防军的大营。

再再然后就见到了他从军生涯的第一位上司。

脏心烂肺的武珽。

老子这是一辈子都逃不开这货的黑手了吗?!

瞅瞅这货!当了几年边防兵一点儿没让人调.教老实,怎么看怎么比前几年更腹黑更讨厌了,甚至还染上了几分兵营混久后的痞气,越看越觉得…

让人特么有点儿惴惴不安是怎么回事…

“别怕,”武珽忽地将脸凑至近前压低了声,眉梢眼尾处勾挑着的笑意故意带着战场上浸淫出来的几丝掩不住的侵略气息,“虽然军里向来都有欺生的习性,不过你是我的人,有我罩着,没人敢动你。”

…特么的老子怕个鬼啊!这地界儿上除了你这黑心肝的谁敢动老子啊!

——不对,什么叫“动”?!

——还不对,什么叫老子是你的人?!

“喏,我现在混了个五品的防御使当,”武珽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着摊摊手,“而你恰好又被分到我的手下,不是我的人又是谁的人?”

“…”好吧你胸大你说得对。

“我只好奇,你怎么没去考武科?”武珽笑吟吟地看着他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货天生就和老子八字不合看到没!

“难不成是令尊更欲从严教子,所以才让你如普通百姓般从底层做起?”

哼,姓武的果然一如既往的心思细密狡猾如狗。

“那么我猜,这次朝廷把你分派到最危险的南疆战场上来,大概也是令尊在暗中示意的结果。”武珽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啥?!老子怎么没意识到——这特么是老头子故意在后头坑儿子干出来的生儿子没【哔】眼儿的事儿?!

孔回桥欲哭无泪。

什么样坑爹的爹才能做出这种让自己断子绝孙的缺德勾当啊!怪不得送他上路的时候他爹笑得跟感动中国好父亲似的!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姓武的在旁边笑着插刀。

“滚…”孔回桥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想或憧憬自己可悲的被爹坑的一生。

“不过还好,”武珽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咱哥儿俩又能并肩作战了。知道吗,在战场上做一次战友,在生命里就是一辈子的兄弟。这,就是兵营最大的魅力所在。”

“…”孔回桥确信,这辈子自个儿真的怕是再也逃不开这货的黑影笼罩了。

对,就是从他被这货坑到锦绣的那一天起。

从综武赛场上相扶的队友,到南疆战场上并肩的同袍,也许,还有未来仕途上携手的臂膀,从热血青春,到锐意盛年,也许,还会一直到悠然白发。

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是,与你相识,在少年。

第518章 番十三(1)英雄待少年

今年后羿盛会的举办地点,定在了新落成的“千机场”内。

千机场, 取千机百变之意。占地约一个综武赛场大小, 内置无数精巧百变机关,可随心意任意布置变化。

设计这座千机场的人, 非官非匠, 一介白身,却有点石成金之能、鬼匠神工之巧。

土豪皇帝斥巨资打造这座场地,目的只有一个——今年的后羿会,太子也要参加, 为了让儿子玩儿好了、玩儿高兴了,皇帝一掷千金, 眼都不眨一下。

然而,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啊,谁敢赢?以输为目的的比赛, 参加着还有什么意义?

盛会开始的前一个月,比赛报名已经开放,结果过了有十多天, 硬是没有多少人申报。

负责筹办的官员急了眼:太子想玩儿个痛快的,偏偏没人肯陪, 太子不痛快了, 皇上能痛快?皇上不痛快了, 筹办盛会的人谁都甭想痛快, 不掉乌纱怕也甭想再往上爬了!

正跟这儿急得直揪胡子,倒是太子派人来给他支了个招。

太子说了, 这次比赛,所有参赛人员一律蒙面,一律穿统一服装,背后别上号码牌用以区别,待比赛结束后,再去掉面巾,以真面目示人。

这条规则公布出去,报名参赛的人一下子挤破了头——多好啊,既不怕得罪太子,又可以和太子同场竞技,若是不小心赢了太子,那可是能在亲友甚至子孙面前得意一辈子的事儿呢!

报名者众多,需要先进行海选赛、预赛和晋级赛,最终能够站到千机场内的人,只有五十名。

这五十名进入决赛的参赛者,来自各个部门、各个军种和各个年龄,甚而还有几个女子站在其中——自从“箭神”这一封号落在了一名女子的头上后,当朝苦习箭法的女性愈加众多了起来。

后羿盛会总决赛这日,千机场的观众席早早便已爆满,锣鼓喧天彩旗招展,比之综武总决赛的场面也丝毫不差。

视野好的最佳位置,早被有权势的高官家占下了,远远看着一片珠光宝气光华璀璨,惹得平头百姓们错不开眼地一味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