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啦,只有一条。”燕七道。
还未待元昶说话,便听得那几个华服男人中的一个语声轻佻地在旁道:“呦,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们儿。”
元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偏了偏身将燕七挡住,同她一起向外走,却听得那人在身后又道了一句:“嗬,又一个女扮男装的!”
说的却是走在最后的崔晞,并且边说边伸了手上来拽住了崔晞的袖子:“这位姑娘莫急着走嘛!我看你十分的眼熟,莫不是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不妨坐回来咱们叙叙旧嘛!”
一股子酒气伴随着他的话喷了出来,显见是来饭厅吃饭之前已经在船舱里喝过一通了。
旁边几个醉醺醺地跟着起哄,便要凑热闹地伸手过来帮着这人拽崔晞。
“不可以动手动脚哦。”燕七走回来,挡在崔晞的身前。
“哟,小妹妹,既然你主动回来,那不妨跟叔叔们一起玩一玩啊!”猥琐的醉酒大叔们冲着燕七挤眉弄眼地调笑,有个作大死的便要伸手上来拽她。
忽而一只手斜刺里伸了过来,两根手指轻轻地将这人的手腕捏住,这人想要甩脱,挣了一下没有挣动,不由“咦”了一声,用了把力,还是没有挣动,这下子恼了,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拼命一甩胳膊,便听得嘎巴一声脆响,那两根手指从头到尾没动一下,却是这人活活把自己的手腕儿给挣断了!
这人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抬眼看了看只动用了两根手指就捏得他动弹不得的这个人高马大的小子,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登时一道凄厉的惨嚎就响彻了整个餐厅,直唬得还在就餐的人们大惊失色地齐齐向着这厢望。
元昶淡淡地看着这疼到变形的醉鬼,微微挑起半边眉毛:“不立刻去看郎中的话,你这条胳膊可就要废掉了。”
醉鬼哭嚎着发了疯似的向外跑,船上是备有郎中的,这位醉得晕头转向的倒还记得。
剩下的几个醉鬼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跑出餐厅,半晌才回过神来,登时就不干了,方才拉扯崔晞的那人扯着嗓子吼:“岂——岂有此理!青——青天白日下竟——竟敢当众行凶!来人!来——人呐!给本官将这贱民拿——拿下!”
身后那伙子壮汉立时应声而上,哗啦啦地挤过来,张牙舞爪地便要抓人,冲得最猛的一个刀都从腰里抽出来了,从最后头冲到最前头,先奔着蓝颜祸水崔晞去,离近了一看,眼睛腾地就睁圆了——卧槽?!这小子——这小子不是崔家的那位小公子嘛!想当年咱在雷豫身边儿做亲随的时候可是没少见着这位啊!
雷豫受了他老子庄王的连累,如今早已去了阎罗殿报道,这会子只怕连胎都投了,他身边那些个亲随处死的处死、发卖的发卖,俱都被遣散处理掉了,眼前这一个就是被处理的,卖到了旁边那位醉酒的、某三等城镇的知府刘大人身边做了保镖,眼下同崔晞一打照面,立时就是一惊。
——这位崔小爷可不是好惹的啊,先不说人家也是官眷,就说这位小爷那双灵活的手吧,将一柄锋利无匹的小刀使得出神入化,好几次险没给雷豫直接来个一秒钟无痛宫刑——瞧见他袖里那只手没,这会子指定已经把小刀握手里了,姓刘的真敢再动他一动,这位就真敢当众给他去势啊!
这保镖犹豫了一下子,决定避开这位小煞星去拿旁边那位,旁——卧槽卧槽!挡在小煞星前面的这位——这不是燕子忱他闺女吗?!娘啊,这位就更不能惹了啊!她爹有多可怕就不说了,单这一小位自己就足够凶残的了啊!一言不合就提箭杀人啊!眼都不眨一下啊!脸上都不带表情的啊!
——算了算了——必须算了!还是去拿那个把刘大人朋友的手捏断的小子吧,这小子——嗷!这这这这——这他娘的是小国舅啊卧槽!小国舅为什么会在这里?!
…算…算了…假装不认识,还是换成旁边那个看上去像个仆人的吧,好歹能把刘大人应付过去…这个仆人吧…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然后这位保镖就想起来了,long long ago,雷豫第一次在综武赛场边纠缠崔晞的时候,先是被燕子忱他闺女从赛场上拿箭射了,之后他们这些亲随直接闯下赛场去抓人,还没等到她身边呢就被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超级高手给狙击了,那么大一伙人,竟没有一个人能在人高手手下走过半招去,前后不到五秒,他们一伙人就当场扑街了,只有他多了个心眼儿,扑掉之前拼着命地看清了那超级高手的面目…
——不就是眼前这位嘛!卧槽卧槽卧槽!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有他在再来一百个人也是扑街的料啊!等等——传闻他是大蛇精病燕子恪的贴身亲随啊!难道——难道——
内心戏超多的保镖同志僵硬地将目光移向了面前这伙“恐怖天团”中站在最后面的那位的脸上——OH MY GOSH!What the ** hell!乍尸了思密达卧槽!
“呵呵。”保镖看见那条蛇精病皮笑肉不笑地冲他笑了笑。
——不是说他死了吗?!他知道我认出他来了!我会不会被他灭口啊?!
保镖癫狂地转回身,舍生取义地拦住了正冲着恐怖天团磨刀霍霍的自己的同伙们,再箭步扑向那位刘大人——说什么也得把这个作死的阻止住啊!天团里随便抽出一个人来都能让这货死一户口本儿啊!
眼见着这伙人自个儿乱作了一片,恐怖天团们慢条斯理地鱼贯离了饭厅。
…
“那个什么‘大人’的也不知道是在哪儿任职,”回到燕子恪的房间,元昶哼道,“这种见色起意的官就该一把把他撸下去!”
“最可气的是在‘色’上我竟然完败给了小四,这位大人的审美很有问题。”燕七道。
元昶:“…”
崔晞笑呵呵地道:“你很美,他看不到是他眼瞎。”
“嘿嘿。”燕七面瘫脸道。
元昶:“…不会笑就不要强笑了。”
吃罢晚饭距睡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闲来无事拿出扑克来玩,照例是输的往脸上贴纸条,半个时辰下来燕七和元昶已经看不见脸了,脸上纸条贴得跟墩布似的,连初学者一枝都没他俩贴的多,崔晞脸上有两三条,这都是要么跟燕七一伙,要么跟元昶一伙的时候被拖累着输掉的,燕子恪脸上一条没有,便是不幸跟燕七或元昶一伙也只有带着他们一块儿赢的,当之无愧是天.朝的第一玩家。
“不能玩儿了,”燕七一说话,满脸纸条跟着舞动,“感觉智商受到了无情的碾压,伤自尊了。是吧小日?”
“…别扯上我。”元昶郁闷地乎拉脸,“打扑克我不擅长,换一个。”
“说的对,我也不擅长,我提议咱们玩射箭。”燕七道。
“…”众人一起侧目她。
“什么表情嘛你们,”燕七道,“算了算了,我让一步,我用左手总可以了吧。”
众人:“…”
“还是玩儿扑克吧…”元昶说着把乎拉掉的纸条重新往脸上粘。
外头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燕七元昶和崔晞也从燕子恪的房间告辞了出来,甲板上没有什么月光,天色忽然有些阴了起来。
“看样子正月十五可以看雪打灯了。”燕七吸了吸空气中隐隐透着的雪的味道。
“听说十五的时候,船大概能停到玉兔城,并且会在玉兔城停留两天,一为补充船上的物资,一为供船客在城中过节。”崔晞道。
“还挺人性化的。”燕七道。
“到时候咱们进城逛街去!”元昶很高兴,认识了燕七以来,还从来没有在正月十五的晚上和她一起去看过花灯。
“太好了,咱们可以去尝尝玉兔城的特色小吃。”燕七道。
元昶:…多咱也忘不了吃。
“那我回房了,你们两个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燕七冲两人摇手,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元昶目送燕七进门,转头和站在旁边也没有动的崔晞道:“咳,你先回房吧,我想起来有点事儿忘了和燕小胖说。”
崔晞笑了笑,推门进了房间。
元昶有点脸红,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这位窥破,不过…管他呢,追老婆事大!
当下定了定心神,大步走到燕七的房门前:“燕小胖。”
燕七开门露出脑袋:“不带算后帐的啊。”
元昶:“?”
燕七:“呃,不是为这个吗?”
元昶:“…”
燕七:“忘掉上面的话吧。什么事?”
元昶:“…咳,在船上过的第一个晚上,就这么早早睡了,不觉得遗憾吗?”
燕七:“那么你的意思是?”
“去船顶上看看景儿吧。”元昶的眸子在廊檐挂着的灯笼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好吧。”燕七关上门出来,还没等转过身,已是被元昶揽着腰拔地而起,三两下就蹿到了第三层船舱的顶上去。
夜风凛冽而至,瞬间穿透了身上的棉衣,头顶的夜空只有几颗散碎的星子,四野是苍茫的河水,左右不见岸,顺风号缓慢地行驶着,寂静的河面上只听得木料嘎吱作响的声音和哗啦哗啦的水响。
三层的船舱,每一层的廊檐下都挂着防风灯笼,甲板上的桅杆上也吊着一盏大灯笼,再有尚未入睡的客房房间也有灯光透出,漫洒在附近漆黑的河面上,使得整条船看上去十分的温暖鲜活,然而这漆黑的夜色里却实在没有什么景致可赏,就算元昶和燕七的视力惊人,一眼望过去也都是无尽的河水。
元昶偏身站到了燕七的面前,替她挡住风来的方向,这第三层船舱的顶上是一大片平台,四周围着栏杆,平时也是可以当做赏景台的,元昶就靠在这栏杆上,双手抱怀地看着面前心爱的姑娘,脸上的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和这么多人一起,在同一个地方过一个夜晚,这种事想想还挺有意思的。”元昶笑道,“尤其是这个地方现在多少也算得是与世隔绝,大家现在算不算是相依为命做伴前行?”
“是啊,红尘作伴的感觉总是很让人感动的。”燕七道。
“你感动吗?”元昶问她。
“感动啊。”燕七道。
“那你敢不敢做个表情出来啊?!”元昶无语地看着她。
“做表情这种夸张的事不大适合我。”燕七道。
元昶:“…”突然不想聊天了。
看着面前的这张面瘫脸,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巴,怎么看都觉得好看,怎么看都觉得舒服,怎么看都觉得欲罢不能。
真想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这张面瘫脸儿,看上一辈子。
这张没有表情的脸,胜过千万种巧笑倩兮,美目流转,楚楚动人。
元昶没察觉自己又不知不觉地咧开了嘴,一脸傻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打算就这么笑一晚上吗?”燕七问他,时间至少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你嫉妒我会笑啊?”元昶道。
“我是怕你把别人吓到。”燕七一指身后,却见这房顶上不知几时又上来了三四伙人,有几个男人一伙儿的,也有只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的——这明显就是情侣来的,躲在灯光洒不到的暗处,相拥相依,喁哝低语。
元昶的目光在那几对情侣的身上扫过,耳朵不由一阵发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人儿,脑子里不由产生了激烈的思想碰撞,一个寸大的小人儿从头顶跳出来,长着他姐夫的脸,邪恶地笑着在他耳边吹气:“霸王硬上弓,第一式:强拉小手!”
元昶下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揣在臂弯里的手指动了一动,拉手的话,以前也不是没有拉过,但那个时候还小啊,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念头,拉个手就跟拽个袖子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又被骁骑营那帮混蛋灌输过不少男女“知识”,想不多想都不行啊…
眼见着面前这位的小红嘴儿里随时都有可能说出要回房休息的话,机会一旦错过可就不好再有了,于是暗中将牙一咬,正要把手伸出去,脑子里却又跳出一个寸大的小人儿来,在他耳边叫着道:“你这个样子拉住人家,多尴尬啊?!纯洁一点行不行?!相敬如宾行不行?!”
“娘的,你谁呀?!”长着他姐夫脸的小人儿不干了,拿着手里的小钢叉冲着那个小人儿戳啊戳,“相敬如宾个【哔哔】呀!你他娘的能跟你家宾客嗨咻嗨咻吗?!你他娘的能跟你家宾客生儿育女吗?!你能跟你家宾客鸳鸯共浴老汉推车吗?!你能跟你家宾客观音坐莲…女上…六九…【哔哔哔哔】…吗?!”
然后那个小人儿就被活活戳死了。
元昶伸出手去,紧张僵硬地一把握住了燕七的手,顺带解释了一句:“你手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但我觉得你的手比我的手还凉…”燕七道。
元昶出了一手汗,风一吹全凉在了手上。
“那…那你给我暖暖。”元昶红着耳朵厚着脸皮道。
“…感觉你好紧张的样子。”燕七说。
“…你能不能闭嘴,燕小胖!”元昶恼羞成怒。
“相对无言不是更尴尬?”燕七又说。
“我——”元昶一口血噎在喉咙里,“你不揭穿会死啊?!”
“不揭穿才尴尬吧。”燕七还说。
“——!!!!”元昶气撞顶门,胳膊一伸,一把就将这讨人厌的货搂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8章 番外一(3)旅行小日常
“你真的是很欠揍,燕小胖。”元昶的声音闷闷地响在耳畔, 拥着燕七身体的双臂轻轻地紧了一紧, 把她完全地裹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燕七的脸被他摁贴在胸膛上, 声音听起来有些远, “我的很多想法大概会和这里的人不大一样, 我不知道你的接受度能有多高, 我不希望将来…”
“你闭嘴,”元昶在她耳边咬牙,“你大伯接受得了, 崔晞接受得了, 你却认为我接受不了?!燕七, 你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 我真的揍你!我告诉你,今晚这话我只说一遍, 说出去也许别人都会认为我没出息, 但这就是我心中所想——这辈子我认定了你,生做你的人,死做你的鬼, 为了你, 我什么都敢做, 什么都能做!别再怀疑我, 你会伤到我的心,这种伤痛比死还难过,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燕七说,“那么,说定了啊。”
“说定什么了?”元昶哼问。
“说定的事,永远都不要变。”燕七说。
“当然!”元昶沉声喝道,正要再说,忽觉腰背上微微一紧,两条手臂轻暖地将他回拥了住。
元昶先有些怔,转而更深重地拥紧了怀里的人,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肩上,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抑制不住地想要往外涌。
不会变的,燕小胖。谁变了,我都不会变。
…
崔晞睁眼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然大亮,他的室友正精神抖擞地从外面进来,身上腾腾地冒着热气,看着像是刚锻炼完。
“早!”这个人阳光灿烂地冲着他打招呼,心情十分好的样子,“昨晚睡得怎么样?”一边随口问着一边去梳洗架上洗脸。
“除了被某人做梦发笑吵醒三回,也算睡的可以。”崔晞微笑着靠在枕上。
“…咳…”元昶背身对着他挠挠头,看得出有点尴尬,但很快就被从里到外洋溢着的开心冲散了去,转过头来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今晚我会注意的。”
崔晞没搭他这一茬,懒洋洋地倚着枕头望着窗外青白的天空,听着这人哗啦哗啦欢快地拍水洗脸,洗完脸还换了身新衣服,对着镜子梳了头,然后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走到门边忽而回过头来看他,扬起唇和他笑:“崔四,别总这么懒着,适当的体力活动能让身体更强壮!”
见崔晞没有任何表示地淡淡看着他,元昶丝毫不以为意,只偏头看了看隔壁燕七房间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希望燕小胖‘再’因为任何一个她所在意的人的离去而伤心,相信你也一样。”
说着便开门迈了出去。
崔晞转头重新望向窗外,良久未动。
…
燕七觉得自己大概是收养了一只金毛大狗。
一整天这位元姓同学就这么毛茸茸热乎乎地围绕在她的左右,充满活力和喜悦地上蹿下跳撒欢打滚,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被收养了。
最后连燕子恪都嫌弃这两个了:“去外面玩儿吧。”就把俩人从他房间给轰了出来。
“无家可归好可怜。”燕七站在她大伯的门外凄凉十分。
“老在屋里闷着多没意思,咱们玩会儿去!”金毛大狗快活地道。
“那玩儿我扔树枝你来捡的游戏啊?”燕七提议。
“这是什么鬼游戏?!”大金毛鄙视主人,“去甲板上遛遛,我看见有人在那儿做花灯。”
元宵节就要到了,好些船客闲着没事儿就把做花灯的材料拿到甲板上去现做灯,一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就都围在那里看,各种指手画脚出谋划策,倒颇有些大节将至的气氛。
不得不说当代人民的生活无处不充满了娱乐精神,做个天灯还有比赛呢,由船方人员举办,船客们自愿报名参加,在限定的时间内看谁做得快做得多做得漂亮,十四晚上放飞,还要看谁的灯笼飞得高飞得稳。
元昶和燕七两个闲得那啥疼的就报名了,每组最多也只许两人参加,于是花钱领了制天灯的竹子和纸——这当然不能免费白给了,船上专门卖这个,也算是在挣船票钱的同时再挣点别的外快,所以才这么具有人文精神地在船上办这场做天灯的比赛。
比赛在一层的甲板上进行,铺开数十张小方桌,每桌一组参赛人员,点上计时香,号令一下齐齐动手,登时一派热火朝天。
燕七和元昶也没打着要争第一,本着重在参与的娱乐精神只管不紧不慢地在那儿做灯,灯架弄好,外头糊上透明度不错的红色灯纸,最后还要往上写祝词或是愿望。
“小胖,你想写啥愿望?”元昶问燕七。
“我的愿望基本都实现了,目前没有什么盼头。”燕七道。
“…”没盼头…这是活腻了吗已经?“你都实现过什么愿望?”元昶深扒。
燕七:“减肥变成白富美,狂吃海塞不长胖。有亲有家有朋友,想去哪浪去哪浪。”
元昶:“…”
燕七:“被我朴实的愿望感动到了吗?”
元昶:“…感动个屁…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你燕小胖?就不能许个脚踏实地一点的愿望?!”
燕七:“请元老师赐教,比如?”
元昶:“比如将来把牌位放进元家祠堂什么的。”
燕七:“…”
最后在元老师的汪视眈眈下,燕七在灯纸上写下了丧权卖身的“上元家牌位”的愿望,元昶也高高兴兴地在她的旁边写下了“欢迎来上”几个字。
后头又做了三盏灯,比赛结束后拿着回了房间,送了燕子恪、崔晞和一枝一人一盏。
正月十四这日天色才刚拉黑,吃过晚饭的船客们便已是迫不及待地聚集在了第一层的甲板亦或是第三层的屋顶平台上,有灯的带着灯,没灯的带着凑热闹的心,纷纷攘攘笑语喧天,高昂的情绪丝毫不受阴冷无月的天气影响。
前两天险些兴起风浪的刘大人一行人后来一直安静如鸡,没有再跑到外面来现眼,哪怕今晚如此热闹也不见有人冒头。
趁着河上的夜风还不算紧,船客们迫不及待地放起灯来,一批又一批或红绸或黄纸糊的孔明灯慢悠悠升空而起,虽不及在城中时放灯的景象壮观,却也是引得一片欢呼。
燕七他们选择了在三层的房顶平台上放灯,燕七和元昶合作的那盏灯最先被放飞,摇摇晃晃憨态可掬地向着漆黑的夜空里飘去,慢慢地小得只能看清“牌位”两个字…
崔晞的灯飞得却是又快又高,转眼就只剩下了小小的一个亮点,那灯才刚放飞时燕七瞅见了崔晞写在上面的愿望,也只有五个字:愿长命百岁。
这是为谁许的愿呢?
元昶看了眼崔晞,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燕子恪的灯混在别人的一大坨灯里放飞出去,也分不出哪个才是他的,反正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就上了天,燕七滑到手边儿问他:“许了什么愿哪?”
“呵呵。”想要混过去。
“愿望要说出来才灵哦。”燕七忽悠她大伯。
一只手抬起来盖在她的头顶,听见这个人声音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温深地送进耳里:“愿一切安安。”
团团的红的黄的光飞萤扬絮般从脚下和身畔升起,像一张铺天盖地的星网将所有的人都罩在了斑斓的光影里,人们吸着气,轻呼着,赞美着,咏叹着,仿佛最好的愿望此刻都已然实现。
…
时间渐晚,天色愈发阴得厉害,河面上寒风乍起,天灯都已被吹得不见踪影。船客们陆陆续续地回了各自的客房,不多时甲板和房顶上就不见了半个人影。船外一片安静,房内却是灯火通明,离就寝还早,又值佳节,顺风号为船客们备了各色夜宵,大家乐得窝在暖融融的房间里吃喝说笑,好让自己的旅程过得不那么凄清孤寂。
元昶钻去了燕七的房间,准备和她探讨一下上牌位事宜。
“你是来抢零食吃的吗?”一进门这货正抱着她大伯投放的各色干果零食窝在床上醉生梦死。
“…我能跟你一样吗?!”元昶无语地立到床边叉腰看着他家这头胖子,“你再这么吃下去真就成燕小胖了!”
“是吧。”这货毫无自觉性地一边应着一边递过俩核桃来准备堵他嘴。
元昶没好气地接过来,随便一捏就捏碎了,坐到床边从碎壳里往外挑桃核仁,然后投喂宠物胖。
“不和崔小晞在房里聊天儿吗?”燕七问游手好闲的元同学。
“他练功呢。”元昶就道。
“纳尼?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崔小晞吗?”燕七手里的小松子儿都吓掉了。
元昶翘起唇角:“我教他练气呢,内功,和教你练的一样。”
“什么情况?”燕七抓过旁边剥好的一小撮松子仁给元昶上贡,并等着听内.幕消息。
“没什么情况,”元昶捏起一颗松子往嘴里丢,“修习内功对身体有好处,就算不习武也能强身健体。”
“啧啧。”燕七说。
“啧什么啧,”元昶瞄她一眼,似是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往前探了探肩,认真地盯住她的眼睛,道,“你希望有亲有家有朋友,而我希望你只要一想起你的家、亲人和朋友,除了放心就是开心。”
“感动得不知要说什么好了。”燕七道。
“少来,”元昶冷漠脸地看着燕七的面瘫脸,“感动你这颗石头心比移山还难,你以为我没体会过?!”
“说得我怪不落忍的,”燕七道,“要不要来个大抱抱安慰一下?”
“——!”元昶登时进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不是成仙了?”的状态,半晌耳尖慢慢红起来,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你…燕小胖…”发现自己语言组织能力溃乱之后,元昶直接乎出双臂,把面前这还在老神在在地往嘴里放松子儿的货兜进了怀里。
新年过后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降临了,雪花轻盈落无声,却被船上的灯光映亮了纷扬的身姿,随着夜风在空中舒卷飘蓬。窗外是回风舞雪,窗内是炭火熏熏,温暖的光覆在身上,让人从心到身都感觉到无限的酥融。
元昶抱着怀里的人舍不得松手,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也对也不对,他的女人不似水那样软,却如水那般静。她这样静静地在他的身边,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与清沉,闭上眼睛听着她的呼吸,仿佛置身于静谧玄妙的宇宙时空,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广袤旷远,千百年不变。
元昶觉得,她就像是他的定海神针,只要有她在,沧海微波不兴,长空片云不卷,心境沉定安宁。
安安,这个字起得真是好。
这么同她静静地相依相偎着,时间说快,便是一瞬万年,时间说慢,万年也如一瞬,到最后连元昶也说不清已经过去了多长的时间,直到听见燕七说:“不早了,回房睡吧。”
真是不想离开她哪怕一眨眼的时间啊…元昶收紧了胳膊,恨不能把说话的这人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去,然后就听见“嘎叭”一声…
“呃——”燕七说,“我的脊椎骨要是断了我会天天坐着轮椅堵你房门口的我告诉你。”
“…咳,”元昶连忙轻拍她的背,“没弄疼你吧?我我,我一时没拿好劲儿…”
“我要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你交往的问题了。”燕七幽幽地道,“感觉将来总会有一次不小心把腰断在你身上。”
元昶哪里顾得上这老司机正开车于无形,一把叉起这货的腰,站起身将她举在半空,仰了脸瞪她:“你再敢说一遍,燕小胖!信不信我——”
顶着他姐夫脸的寸大小人儿登时从脑顶钻出来咋呼:“霸王硬上弓!霸王硬上弓!霸王硬上弓!”
“信信信,快收了神通吧元长老,”燕七秒怂,“我答应你纵是腰断了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