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该放弃了吧…垂死挣扎是没有用的,除了让人更加的可怜他,让支持锦绣的粉丝更加的不舒服。
…他没有。他还在逃,还在挣扎,还在努力地想要保住最后一口气。
真是…真是不能再看下去了。锦绣的粉丝要么闭上眼睛,要么努力地偏开头,说得矫情一点,这大概就是心疼,说得冷酷一点,这或许是尴尬,再说得善感一点,这就是脆弱,观众远比队员要脆弱,有的时候能承受得起失败的结果,却承受不起失败的过程,这太让人煎熬。
锦绣将已经不行了吧…马上就要传来其他人的惋惜声了,他就要阵亡了。
…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传来意料中的声音?
有人大着胆子转回头来看,却见那锦绣将居然还在挣扎,甚至不仅仅是在挣扎,他竟然还在抓着机会反击,就用他右手里仅剩下的那半截枪杆,甚至连枪尖都没有,就用这一只手、一根细枪杆,对抗对方的两柄大刀,螳臂当车,蚂蚁撼树。
没用啊,没用的…
当粉丝们再一次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听见有谁撕扯着嗓门高高地吼了一声:“队长必胜!”
队长?是谁?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忽然间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跟着响起:“队长坚持住!队长必胜!”
再之后,这些稀落的声音逐渐汇到了一起,并且越汇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直到覆盖了这半边的赛场——“队长,坚持住!队长加劲儿!队长必胜!”
是些什么人?好奇的观众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有认得其中哪个人的观众立时叫了起来:“是玉树的人!玉树书院综武队的人!”
不止是玉树书院综武队的人,还有今日来这里观战的玉树的粉丝,此时他们正在为他们曾经的老队长加油助威,什么宿敌锦绣,什么叛徒队长,眼下都不再重要,他们所认定的,就只是这个还在场上拼命的人。
“蛋。”孔回桥耳里听见了几道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嘟哝,真特么让人尴尬啊,简直一点儿干劲儿都没有了呢。这帮二货们…
第472章 惊鸿
继杜归远之后, 丁翡是第二个见识了燕七逃跑技能的人。才刚原本就要追上了她, 却被那个锦绣兵从中插了一杠子,虽然随后余心乐将那锦绣兵接手了过去,却仍是让燕七获得了一点点逃跑的时间, 虽然这时间很短暂,但对于她来说也已足够,丁翡就眼睁睁地看着燕七在自己的前方上窜下跳左钻右绕, 每每差一点就能抓住她的时候, 她一缩身就钻入了一个小得让人不敢相信的空隙,这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身上有再强的内功和轻功也是不顶用, 虽说他手上有长矛, 但也比不上她灵活如蛇在竹架间自由游走。你只能在上头盯着她,一旦你想钻入竹架间去追她,她就会把你带得四处乱转,十分被动。
“你太棒了,美人炮!”丁翡一边夸着一边拿着长矛在上面对着下头的燕七捅啊捅。
…一边杀人一边夸对方,这样真的好吗…
燕七折身向着竹架间的深处去, 对丁翡她可不敢有一丝侥幸心理,坚持不死才是首要的,当下什么都不管, 只管一头往下扎。
“诶,这可是在逼我呀。”丁翡说着将矛一收,“缩骨功会让人很不舒服的, 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想用。”一边说着一边吸了口气,便听得他周身骨节嘎叭叭一阵响,整个人突然瘦了一圈,此时关注着这厢的观众齐齐震惊了,发出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声,而就在这惊呼声中,丁翡的身形还在一圈一圈地往下瘦,这简直——像是妖术一样!
这当然不是妖术,这是高端武学中最难练的一门功夫之一,从年纪极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学,每天练习的内容就是把自己全身的骨头“拆卸”和“组装”,其过程苦不堪言,能坚持下来的人少之又少,毕竟有哪个孩童能够忍受拆骨卸骨这样的痛苦?!
可这丁翡居然练成了!这是何等的毅力和决心!场外坐着的燕子忱武长戈也都不由动容。
缩骨功使用起来的确很不舒服,所以丁翡没有轻易使用,直到现在到了比赛的重要关头,这才不得不用了出来。
就见他眨眼间便瘦到了燕七那样的程度,在万众乍舌之下一头扎入了竹架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着燕七追了过去!
“嗷嗷嗷——”观众们兴奋了,疯狂地为着丁翡呐喊,殷切地盼望着他追上燕七的那一霎那到来。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终于有人能克制这个滑不留手的锦绣炮了!
燕七折向、回转、穿梭,动作虽灵活,却抵不过丁翡瘦削的身形外加轻功的加成,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迅速缩小,就在丁翡几乎伸手要抓到燕七的时候,突然一阵咔咔哒哒的声音响了起来——机关!有人触动了机关!
已是好半天没有动静的机关竟是在此时被人再一次触发了!这一次的动静比此前哪一次的动静都要大,那咔咔哒哒的声音响得绵密又震耳,整个鸟巢似乎都在摇颤,置身于其中,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十级地震一般,便是丁翡这样的功夫也不敢轻举妄动,老实地抱住旁边一根竹子,静等这场地震平复。
这一次机关变化的时间竟是出奇地长,哗哗啦啦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天地,观众们此时却是异常安静,因为所有人都已被眼前的情形震撼得目瞪口呆——
当变化停止,一切平复下来,众人眼前原本呈球状的鸟巢此刻竟从中间竖着一分为二,像是个西瓜一般被分作了两半,在两半之间裂开了一道足有楚河汉界那么宽的空间,在这空间内只有几根长竹子飞架在两个半球之间,就好比两座山壁之间的峡谷上夹着几座只有手腕粗细的独木桥一般,而两队的队员也被硬生生地分到了两个半球上。
机关将停未停时,燕七便已有了行动,迅速地冲向“楚河汉界”处,丁翡自也没有怠慢,紧跟其后冲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踏上了同一根独木竹,像是走钢丝的杂耍艺人,在这前后左右没有任何凭倚的半空中继续追逃。
锦绣的粉丝们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们当然都知道燕七是没有功夫的,在这么高的地方走细竹,简直就是玩儿命啊!
紫阳的粉丝却都高兴了,丁翡的功夫他们当然信得过,在他们的眼里燕七简直就是自投死路,搞不准最后还得是丁翡怜香惜玉地保住她不要从半空掉下去。
“丁翡——丁翡——丁翡——”紫阳粉们开始兴奋地高呼,他们的王牌从来就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丁翡却在惊讶燕七的平衡性和稳定性,一个不会轻功、内功和武功的人,居然有如此的胆量和能力在这细细的竹子上如履平地的奔跑,甚至跑得还非常的快,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过这个人是美人炮的话,创造出这样的奇迹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冲上这细竹之后也不过是几个起落,下一瞬便能伸手抓住她,却见她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突然弹起,借助竹子的弹性高高地跃上了半空——观众席上一片惊呼,此前燕七对阵杜归远时用这样的方式还可以理解,毕竟那时脚下到处都是竹架子,就算是落地不准也还有旁边的竹架能把她兜住,可是现在脚下只有一根竹子,她这样跃起来,万一落不准掉下去,那可怎么办?!
丁翡却比观众们更信任燕七的本事,算准她将要落地的点飞身掠了过去,准备让美人主动来个投怀送抱直接从天上掉他怀里,却哪知燕七在半空一记漂亮的燕子翻身,头下脚上,两条长腿一夹,正将顶上的一根细竹夹住,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挂在了上方的那根竹子上,与此同时,两手持弓搭箭向着丁翡便是一击!
这动作太快,以至于丁翡只能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向着旁边一躲,结果不曾想这一箭燕七居然又一次放的是空箭,第二箭随即跟至,却不是冲着丁翡的胸口五分区去的,而是击向他的脚,丁翡反应极快,抬起一脚避开这一箭,还未待有所喘息,下一瞬他便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美人的投怀送抱——燕七在放出第二箭的同时,人就已经松腿从上面扑落了下来,动作迅猛如虎,可惜这位美人落下来的姿势不是用抱的,而是用夹的——双膝屈起直落丁翡的两肩,膝头将他的颈子一夹,紧接着腰身一拧——这动作做得狠了是可以直接把人脖子拧断的,不过燕七一没有下杀劲儿,二来丁翡是练家子自然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逼他做出自保的动作才是燕七真正的目的。
这个动作如果要自保就只能顺着燕七扭腰的方向转过身去,这么一来丁翡就要失去重心,此时此刻并非在平地上,而是在一根极细的竹子上,并且丁翡现在只有一只脚站在上面,一旦失去重心,他就要落到下面的湖里,就算不失分,他也没有办法再回到鸟巢上面来了!
——原来这就是美人炮的目的!丁翡此时方才了然,她当然不可能打得过他,如果纠缠下去,阵亡的那一个一定是她,但她不想太过轻易浪费掉自己的生命,所以她用了一个同归于尽的法子,赔上自己的这条命也要同他一起掉下湖去,在其他人的对决得出结果之前,暂时先将他废掉,等同于让紫阳减少了一个队员!
真是个狡猾的美人啊。丁翡当然不想让燕七如愿以偿,于是就在他的身体失去重心向着旁边歪下去的一瞬间,他用脚尖勾住了脚下的细竹,那么当他的身体悬垂于细竹的时候,夹在他颈上的燕七就会掉下去,而他则会借助脚尖的力量挂在竹子上,让自己继续留在鸟巢这个战场中。
于是就在全场观众的惊呼与喝彩声中,挂在一起的两个人像是一个旋转的钟摆一般,一下子掉到了与细竹倒立垂直的角度,正当丁翡以为燕七将会就此脱落掉向湖中时,忽觉颈上一紧,上身被一股力道带着向后一弯,紧接着就觉背后衣服被人扯住——竟是这美人炮来了一记空中后弯腰,双膝还夹着他的颈子,腰已甩弯到他的背后,直接用手揪住了他的衣服!
…这是不是应该叫做背对背69式?看台上的燕九少爷为自家这位使出的这记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予以了命名。
——天知道刚才她往下掉的时候他一头冷汗都险些飙出来。
和燕九少爷有同样感受的还有在场的观众,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让无数人惊呼出口,简直比看钢丝上的杂耍还要惊险万分!从燕七跳起来夹住上面的竹子到现在,两人之间一连串的攻防转换和双方所处局势电光石火的变化,直叫人目不暇接、反应不及!
而这一串快得让人窒息的动作并没有就此结束,燕七在扯住丁翡背后衣服之后立刻松开双膝,胳膊一用力便来了一记双杠动作里的提身倒立,头下脚上地贴在了丁翡的后背上,并用自己的膝盖狠磕丁翡的膝窝——膝窝这个地方会产生条件反射,被击中就会发生弯曲,燕七的目的当然还是要把丁翡弄到湖中去!
而丁翡又岂是等闲之辈,燕七这几下狠磕就像撞到了树上,没能让丁翡的腿发生一丁点的弯曲,并且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丁翡已经扭转身形,脚尖用力一勾,带得身子旋转起来,眨眼间便跃回了竹竿上。
燕七却也见机得相当快,在丁翡回跃之时,她便已经松开了手,借助惯性让自己被他抛出去,远远地稳稳地亦落回了竹竿上。
丁翡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甫一落上竹竿手中的长矛便刺了出去,燕七虽不会内功轻功,反应却是一等一的,这一点丝毫不比会武的人差,见她将身一蹲,堪堪躲过这一击,并就势握住竹竿,身子向旁边一偏,再度失重般落下竹竿去,紧接着利用竹竿的弹性悠荡起身体,人猿泰山一般借助着竹子将自己抛远。
丁翡再次刺出长矛,又被燕七灵活躲过,燕七翻身而上,蹬着竹子弹跳起来,猴子一般扒住顶上那一根竹竿,丁翡以轻功飞起直追而上,燕七再一次借助竹子的弹力向着不远处的一根竹子飞扑过去,半空里突地回身拉弓,丁翡不敢不避,这一避使得身形一滞,又被燕七争取到了一丁点的时间,而燕七刚才那一箭竟又是一次空箭——不能怪丁翡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这个当,实在是因为燕七这样的箭技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托大,宁可被骗也不能被她射中。
两个鸟巢半球中间空出来的相当于楚河汉界的空间,之间横七竖八地连接着不少的细竹竿,燕七凭借着方才争取到的一点点时间再一次腾跃而起,仿若体操中的高低杠一般在各个竹竿之间飞跃、回环,身下是令人生畏的、足有数十米之距的冰冷湖水,而她却熟视无睹,像只轻灵的燕子一般轻巧地飞旋在各个竹竿之间。
这一连串的动作紧锣密鼓地让人喘不过气,观众们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惊呼或者喝彩,一直屏着一口气,直到几乎要喘不过来时,方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观众们突然爆发出一片海啸山呼般的喝彩声——漂亮!太漂亮了!不仅身姿优美,动作轻灵,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凌空穿行更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视觉盛宴!
可惜这场盛宴并不能持续很久,短短的功夫丁翡已经追了上来,借助器械终究抵不上轻功卓绝,这一次,丁翡不可能再放过她,丁翡已在她身后,丁翡已举起长矛,丁翡已经刺出这致命一击——
“——当!”沉重的金铁交鸣声就响在燕七的耳后,伴随着观众们疯狂的呼喝声,燕七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稳稳地落在了前方那根竹竿上,回过头看时,正见一柄方天画戟划破虚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丁翡劈下——
元昶来了!
第473章 女神
丁翡持矛向上一举, 力架元昶这一劈, 又是“当”地一声,两柄武器撞在一处,双方各向后退了两步, 神色间都有些慎重。
这小子好大的力气。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
再来!两人再次挥起手中兵器向着对方攻去,一个直刺,一个斜挑, 一矛一戟重重交击, “当!当!当当当!”一连串地金铁交鸣,眨眼间已是过了十招,再次分开时竟是不分上下, 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有意思。”丁翡似是来了精神, 一厢盯着元昶手上的动作一厢提声冲着不远处的燕七道,“美人炮,你且等着我!待我把你们队这小子收拾了,咱们两个再来追逐三百回合!”
元昶:“…”
燕七:“…咳,不关我事…”
元昶没工夫搭理这个到处拈花惹草的怂货,战戟抡起, 狂风卷乱云般向着丁翡扫去,丁翡甩矛迎战,舞出迅电流光浮影重重, 两人再次战作一团,就在这空中独竹之上虎跃龙腾兔举鹘落起来,一时见元昶拔地而起, 凌空一记旋鹞翻身,手中重戟随之抡出一道光弧,以劈山裂地之姿兜头砸下,丁翡不避不躲以硬碰硬,战矛横架力擎五岳三山,却见人还未曾怎样,脚下竹竿已是难承元昶这一记重击,直向下坠得如同一弯弦月,丁翡丝毫不惧,手中矛一卷一绞,将元昶的重戟紧紧缠住,元昶就势跟出一记蛟龙抱浪,凌空横转旋身,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硬是卸去了丁翡的这番绞缠之力,丁翡挺矛刺出宛如灵蛇出动,元昶偏身连闪恰似狂蝠翻飞,丁翡变刺为劈夹着猎猎风声砸落千钧,元昶战戟斜挑准准架住矛头紧跟着腾身而起便是燕子穿云接凌空绞杀——
双方之间的攻防转换速度之快连燕七这样的眼神都已无法一帧帧看得分明,更莫说场边的普通观众们,收在眼中的只有两团风影和这风影中时不时闪过的光弧——快!太快了!快到让人窒息,甚至连呼喝声都来不及发出,只顾得上吊着一口气、眼都不眨地紧盯着场中!
便见这两人棋逢对手打得兴起,一根竹竿已是挥舞不开,腾挪跳转地在各根竹竿之间开始了更为惊险与高超的打拼,丁翡的长矛既锐又猛,刺、挑、戮、划、挡,迅疾犀利变化万千,使起来犹如暴风骤雨,场外其他综武队的队员见了这情形不由齐齐乍舌——原以为自己对阵丁翡时已逼他使出全力了,没想到根本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丁翡,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太可怕了!这个小子真是太可怕了!
再看那厢的元昶,战戟既刚且悍,此样兵器实为戈与矛的合成体,杀伤力比戈矛更强,能钩,能啄,能刺,能割,且既能直刺又能横击,再经元昶之力使将起来,仿佛能劈裂天地绞碎虚空,直让未曾与锦绣交过手的其他队伍的队员看得胆寒:这货还是人类吗?大力金刚投胎的吧?!幸好本队没有遇到过这货,否则真不一定能挡得住啊!
“怪不得麒麟队的王牌田深都被这家伙给抡断了胳膊!”有人道,大家闻言纷纷在观众席上寻找惨痛教材田深。
被挂出来的田深:“…”(と-_-)╯╧╧
众人也就这么一偏神的功夫,场上的两名非人类早已交换了数十招,得亏这两人没有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之能,否则怕是还要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唯见这个一记八步赶蟾,那个一招苍鹰搏兔,这个使出霸王卸甲,那个还以横扫千军,动作是越来越快,出招是愈来愈猛,两个人皆是毫无保留挥洒淋漓,一边星落长空梯云纵,一边瀑击高崖倒卷风,丁翡这厢轩辕跨虎,元昶那厢乌龙绞柱,丁翡施之猛虎抱月蝎子尾,元昶应以狂龙出海雁翻身,丁翡云起龙骧大海无量泰山十八盘,元昶鹤翔紫盖回风落雁气冲九重霄——
观众们已经看呆了,瞠目张口颈随人转无暇旁顾。
燕七此时却悄然离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向着鸟巢的顶端攀登。她的手中只剩下一支箭,这支箭她并不能保证能够射中丁翡,现在他和元昶两个人已经打得彻底放开了,换个说法就是打疯了,这个时候谁都无法插手,因为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两个人的节奏了。
所以燕七另择目标,攀上鸟巢顶部的一刹那拉弓搭箭抬手便射——紫阳队那正欲扑向孔回桥的兵担当此刻恰好背对着燕七,哪里料得到燕七竟然从下头爬上来,并在他背后放了这么一箭——正中后脑勺的头盔,再加上此前曾被锦绣兵用金刚伞使用同归于尽战术时夺走的三分,紫阳兵——阵亡!
然而如此一来,亦刚刚攀上鸟巢顶部准备攻击孔回桥的紫阳炮却是发现了燕七的行踪,立刻回以一箭,燕七在跃上顶部的一瞬间便已看清了形势,因而在自己放箭的同时已经做好了躲箭的准备,虽然紫阳炮回箭的速度也是快如闪电,仍被燕七堪堪避过五分区,这一箭只射在了她的躯干上,并且燕七就着这一箭的力道向后飞出,看似是顶不住箭劲儿跌了出去,实则在飞离竹架向下落的一霎那便立刻伸手扒住竹竿,止住掉落趋势的同时反手拔下身上的箭,于是手中便又有了一支可以用来攻击对手的箭。
一直关注着这厢的观众不由乍舌——孔明是草船借箭,你这锦绣炮居然是用自己的肉身借箭,真亏得在如此电光火石的短暂瞬间就能想到这一招!
燕七搭上箭,用力一蹬脚下竹竿,借助弹力突地拔地飞起,紫阳炮早正搭箭等着她,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便见两箭一如流星赶月一如迅雷追光,各自击向对方的胸口五分要害处——
紫阳炮当然知道燕七的实力,事实上,在书院综武界的炮担当圈子里,已是极少有人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美人炮的箭技,所以这一箭紫阳炮是抱着与燕七同归于尽的心思来的,因为只要你意图闪避,就会对箭的准星和速度造成影响,他拼着不躲不避也要让这一箭准准地射中燕七的胸膛,而这么做的后果只能是自己也被对方的箭射中,从而与之同归于尽。
可当紫阳炮这一箭离弦的那一瞬间,他万分惊讶地发现,燕七竟然在空中做了一个换手的动作!她竟然——她竟然由左手持弓换为了右手持弓!她——她竟然会左右开弓!
——就是这么一换手,使得身体的方向也发生了改变,原本能准准射向她心口的箭现在却因此而产生了偏移——糟!他不可能将她一击毙了!现在唯一能盼望的就是她的这一只手远不如另一只手的箭精准——
紫阳炮所有的念头只不过产生在短短的一瞬间,而下一瞬,来自胸口处重重的撞击粉碎了他一切的奢望——
美人炮的这一只手同另一只手一样,稳健,精准,狠辣。
箭神,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新一代箭神。
当燕七稳稳落回竹架上,她听见了来自观众们的海啸山呼声——
“锦绣炮——箭神!锦绣炮——箭神!锦绣炮——箭神!”
再开放进化的时代,对女人也总是苛刻,从燕七进入综武崭露头角到现在,也曾有过无数次的精彩表现,可观众们予以她的总是视若未见,总是不肯承认,总是苛刻挑剔,总是一赞即过。
而在今天,苛刻的人们终于被征服,终于肯承认——女人,也是可以技压群雄,也是可以箭霸天下,也是可以被奉为箭神的——她,就是这么强。她,当之无愧!
紫阳队转瞬间失去两个人头,此刻场上锦绣人数占优!
王牌丁翡与元昶打得不分上下,队长卢鼎与武珽战得不可开交,自家的相迟迟拿不下对方只剩下一分的兵,对方折了一只手的将仍然在自家帅的手底下苟延残喘,而现在,对方多出的一人却是箭法如神的炮,她正冲向已经阵亡了的己方的兵和炮,将他们身上所有的箭收进了她的囊中——完了——太可怕了——不能让她拥有箭支啊!一旦她手中拥有了箭——谁还能挡得住她?!
紫阳的粉丝们从来没有过像今天、像眼下这样的紧张与担心,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跟随他们的队伍经历过如此艰难危险的境地了,刚才人数和局面还在占优,可转眼间竟然乾坤倒转被西风压倒了东风!
怎么办——怎么办?!紫阳粉们慌了,没有人再坐得住,他们齐齐起身抻着脖子无比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局势,怎么办呢!丁翡、卢鼎、紫阳相目前皆与对手处于胶着不下的状态,唯一能有突破的就是自家的帅了!怎么连对方一个半残的将都收拾不了啊?!有那么难吗?!
——真的就是这么难!紫阳帅直到现在才发现锦绣这个软塌塌总是像只蔫兔子的将担当竟然是这么的难对付…并不是这个人的武力值有多高,而是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啊!他特么的太能逃了!这一路都在刀下连滚带爬就差用脸跑步了,楞是一次又一次险而又险地避过了每一记杀招!他绝壁不是故意装怂,也绝壁不是游刃有余,如果非得对此情况做出一个解释的话,那只能说他是潜力和人品齐爆发,超水平十倍发挥了!
但尽管是超了十倍水平,孔回桥也只有一味逃和躲的份儿,手里还攥着那可怜的小半截枪杆,偶尔只能当一下拐杖用,他跌跌撞撞地奔逃,在这半边的鸟巢顶上来来回回地遛圈子,他已经到了极限,他所有的体能都已经透支了出去,他跑不动了,他坚持不住了,他腿一软绊倒在脚下的竹架上,听着耳后紫阳帅双刀舞出的呼呼风声,堪堪地转过身来,眼睛里印进的是对手势在必得的一击,双刀由天到地狠狠地劈下——“咔嚓!”
由数根竹子捆缚成的竹架竟是被紫阳帅没开刃的双刀劈断了!
——咦?!为什么会劈到竹架上,不应该是劈到锦绣将的身上吗?
紫阳的粉丝们还没有来得及为意料中的锦绣将的阵亡欢呼,下一瞬定睛看时才发现,锦绣将原本倒地的地方此时竟不见了他的身影!——人哪儿去了?!
——人在下头呢!就在竹架的下面!
怎么可能?这个地方竹架间的孔隙明明小得不可能漏下人去——紫阳帅惊讶地看着脚下的孔洞,这才发现几根竹子的一端实则已经断掉了,由于有弹性可以复位成原状,所以乍一看来就和没断一样,而这几根竹子一断,正好能够容身形瘦削的孔回桥从缝隙中挤漏下去。
——这小子!紫阳帅这才明白这只赖皮兔为什么要来来回回地在这地方遛圈子,并且每次跑到这个点都会被他的招式劈得满地乱爬——原来这狡猾闷骚的混蛋是趁机在这几根竹子上做手脚!
虽然他漏到竹架下面去并不能阻止紫阳帅的追杀,可却能够一定程度上限制紫阳帅的双刀,如果紫阳帅追到竹架下面去,狭小的空间会让他无**刀,只能直捅,威力顿时变小。
可怜的锦绣将,这并不能改变他继续被追杀的命运,充其量只是极小地限制了紫阳帅的攻击,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可怜又绝望地想尽办法为自己争取到一丝丝喘息的机会而已…
“干掉他——”紫阳粉丝的精神压力前所未有地大,见此情形已是无法再忍,急迫地狂吼起来,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他们的帅担当身上——只要干掉锦绣将,锦绣全员就都变成了一分体,胜利转瞬就能实现——干掉锦绣将!干掉他!
紫阳帅亦未耽搁,挟刀跳下竹架间的孔洞,跳落的过程中他谨慎地防范着孔回桥的突袭,事实上他看到孔回桥正蹶着屁股连滚带爬地准备逃走,为了让本就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跳落过程结束得更快,紫阳帅用了一个千斤坠的功夫以内力加重身体的重量,便听得又是一声“咔嚓——”
——落地处的竹子竟也是一端断掉了的——这个闷骚的王八兔竟然草蛇灰线早早就在这儿打下了埋伏!——被这千斤一坠,紫阳帅整个人一下子陷了半截在脚下的竹排里,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屁股冲着这厢的孔回桥一提臀,手中那半截枪杆被他从自个儿的双腿间向后疾刺了出来——这一枪太迅疾,这一招太猥琐,这一计太意外——紫阳帅挥刀欲挡,可惜空间狭小完全挥不开刀,他能做的只是将另一把刀直直地抛出去——他必须要在孔回桥的枪.刺中自己之前让刀脱手,否则会被判为无效进攻——他做到了!他毕竟是王者之师紫阳队的帅担当!
——这一刀一枪在空中擦身而过,紧随而来的“噗噗”两声宣告了它们各自的归宿——
锦绣将,臀部中刀,失够五分——阵亡!
紫阳帅,胸口中枪,一击瞬杀——阵亡!
“干…”孔回桥瘫在那儿有气无力地骂。
第474章 锦绣
人人都知道锦绣队长武珽有多狡猾,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副队——那个成日像没睡醒的软兔子似的家伙竟然也是不遑多让——锦绣这支队伍已经不能好了知道吗!
“嗷嗷嗷嗷——”就在双方的观众为着方才这一集猥琐、狡猾、反转、意外于一幕的情形还处于瞠目结舌状态中时, 山壁上玉树的队员和粉丝们却是率先回过了神来,爆发出一片热烈且疯狂的吼叫,“队长嗷嗷嗷嗷——(_)…孔回桥你个叛徒!叛徒!玉树的罪人!一生黑不解释嗷嗷嗷嗷——”
全体观众:“…”
双方将帅的阵亡导致所有场上队员全体沦为了一分体, 但这里面最可怜的是萧宸同志,身上仅剩的一分在紫阳相的强攻强打下都没有丢,结果自家将一阵亡, 按规则他这个一分体也就跟着自然消亡了…
——双方再一次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人数相等!失分相等!王牌对王牌, 队长对队长!
——但重要的是!——紫阳的粉丝急切地想——我们剩下的第三人是会功夫的相,而锦绣的第三人却是炮——相是炮的克星啊!——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她还不会功夫!
——这是比赛的关键点吧?!是的,一定是!只要干掉锦绣炮, 紫阳的胜利就十拿九稳了!干掉她!干掉她!
紫阳的相势如猛虎地向着原就准备奔过来支援萧宸的燕七扑过去, 紫阳的粉丝们掀起了扑天盖地的狂呼,这呼声犹如海啸一般几乎要将燕七纤细的身形撕碎了去,锦绣的粉丝们惊呼着站起身,有的人甚至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了胳膊企图去拉这个姑娘一把——
千百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一端,他们震惊地看到这个姑娘放下了手中的弓和她才刚得到的箭,她束紧腰带以令自己身上的甲衣更加的贴身利落, 她被腰带勾勒出的曼妙身姿迎着已渐起渐猛的冬风,她抬起手臂伸了一根手指向着遥遥的观众席某处一指,像是在打招呼, 又像是在宣告,更像是在提醒谁注意——注意:表演,开始了。
表演开始!她转身跑起来, 就在这仿佛乱枝丛生的竹架间大步开跑,她疾奔,她腾跃,她飞跨,她滑行,她穿梭,她左突右转,她如同一架云霄飞车一般畅滑无阻地穿行过最复杂崎岖的轨道与障碍,行云流水不足以形容她的身姿,浮光掠影犹不能定义她的迅捷,她仿佛完全展开了她的骨骼血肉与灵魂,把自己的每一片每一滴都完美地融入了自然,说她跑起来像风,并不对,她本人,就是风。
紫阳相在她的身后紧紧追赶,他运起轻功,身轻如燕一步数丈,他似乎伸手便能抓住她,可他屡屡伸出去,收回来的却是满手空——她太灵脱了,就像是在被狮子追扑的羚羊、兔子甚或狐狸,她总是能姿意又自如地潇洒折向让你扑个空,她甚至还能踏竹飞天钻竹遁地!
在她的眼里这整个的鸟巢毫无死角毫无障碍,她可以像穿梁燕,也可以像钻孔蛇,她可以似灵猿攀枝,也可以如蝙蝠倒挂,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她用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将大自然的神奇展现给了坐壁上观的每一双眼睛。
她来自森林大山,她来自原始自然,她像鸟儿一样在广阔的天空自由地宛转游弋,没有任何束缚,灵动潇洒,美得惊心动魄。
观众们在这一时间里似乎忘记了一切,耳旁轰鸣着的也许是猎猎的风声,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也许是拂过脸庞的云层,身体这么轻这么冷,或许是已跟随着那个姑娘飞上了万里高空。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的每一步跑动跳跃、每一次折转穿行都是如此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睛。她不停地跑,时而在鸟巢的外部,时而钻入鸟巢的内部,时而从鸟巢边缘直向下坠,时而在鸟巢底部悠荡前行。
——紫阳相追不上她!有轻功也是没用,他永远无法赶在她的前头,她的行动千变万化不循常理,他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处于被动,他只能被动地在她身后不停地追,他只能跟着她左钻右绕上攀下跳。
累。疲劳感迅速侵袭上来,谁都清楚变速跑比匀速跑要累人得多,更何况眼下她带着他所进行的已不仅仅只是变速跑了,这简直是将所有的运动方式和方向都变成了变速和变向,而处于背动的一方在心理上本就比主动方更容易感到疲累,此时的紫阳相已分明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要放弃她吗?转头去帮队友攻击武珽或是元昶?
不行,这么做行不通,一旦让她腾出手来,她拿起箭就可以对紫阳队员进行远程攻击——现在所有人都是一分体,她甚至不必多做瞄准,只要随便射在紫阳队员的身上,胜利的天平就会重重地向着锦绣方倾斜过去。
紫阳相发现自己被桎梏住了,他根本不能有一点放松,他必须分分秒秒地使出全力来给燕七实施压迫,而同样,他知道燕七也在受他的桎梏,她没有时间拉弓引箭去射紫阳的队员,甚至把弓箭带在身上所对行动产生的那般细小的影响都很可能让她落在他的手上,这一点她比他明白得更早,所以在他一开始扑向她时她就弃掉了弓箭。
…原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形势根本不是他一直所想的那样由他一边倒地压迫着她,而是相互制约、互为桎梏,她根本、从来就没有落在过下风!
紫阳相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继续追,明知道被牵制也不得不保持原状继续下去。
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在等着另外两拨人分出高下来吗?她在赌他们队的那两人有人能先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在那两组附近绕来绕去才对,可她并不是,她在大范围地、几乎遍布鸟巢每一个角落地穿插跑动,而且幅度剧烈,直上直下、猛左猛右,她的跑动轨迹用线条画出来的话简直就像是一个用中国结扎成的实心球!
——这分明就是要和他耗到底,分明就是要和他一对一!
这真是个…让人惊赏的姑娘。
紫阳相此刻的心情大概也是场边观众们的心情,他们惊叹并欣赏着燕七的华丽表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样的句子在无数美人的身上已用得烂了,而此时此刻却再没有比这两句更适合形容燕七的身姿,那流畅的动作让人百看不厌欲罢不能,就像一梳到底的秀发,又像一穿即过的针鼻儿,还像丝绸滑过天青釉面的瓷枕,直教人毛孔通透身心畅爽!
燕七就这么一路畅爽地穿行在竹架之间,她甚至足够潇洒到边跑边关心着场上自己仅剩的两名队友的战局。
她看到元昶和丁翡杀得天崩地裂海啸山摇,看到武珽和卢鼎斗得千机万变云谲波诡,她想起那个把球踢到她脑瓜子上后扯着公鸭嗓别别扭扭问她能不能行的熊孩子,从当初喜怒随性霸道蛮横到如今能当家扛鼎气盖山河,她想起那个在仙侣山的寻宝游戏中将所有参赛者玩儿得团团转却又不忘保她护她的狡猾队长,从当初意气飞扬壮志凌云到如今成熟干练智勇卓绝,她想起第一次参加综武赛兴奋得半夜睡不着觉的燕四少爷,想起被骗到锦绣毫无干劲却在本场成为扭转乾坤人物的孔回桥,想起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谈笑间商量出一个又一个猥琐战术的锦绣兵们,饭量是她四倍的锦绣相郑大如,苦中作乐的柯无苦,六代元老李子谦,被评为史上最无能的常规赛段的锦绣将,以及戏分总是最少的锦绣士…还有始终默默着干掉对手朴素无华的萧宸。
每一个队友,每一张脸,每一帧并肩战斗过的影像,此刻鲜明无比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再一次确信她是喜欢这些的,她喜欢综武,喜欢这样的青春热血。
燕七飞奔,享受着行将结束的这一场比赛,她越跑越快,浑身上下从里而外都是一团的火热,尽管此时天色已黑,尽管此刻寒风凛冽,她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她熟悉白天,更熟悉夜晚,她在这已变得黑压压的鸟巢间穿梭转折如入无物之境,紫阳相同她的距离已是慢慢拉开,她甚至偶尔要稍微放慢些速度等着他追上来,
虽然赛场四周已燃起了一整圈的熊熊如奥运火炬的火把,但仍令紫阳相的行动变得滞涩困难,这不仅仅是因为夜间不易视物,更因为…他疲累了。
是的,他疲累了,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会内功会轻功精通横练硬功夫并且是男儿身的他竟然被一个不会武的姑娘拖到了筋疲力尽。
他的气息变得不稳,他的脚步开始沉重,他,即将到达极限。
熊熊的火光忽明忽昧,很多观众已无法看清鸟巢内部的情形,他们焦急地翘首张望,紫阳的粉丝们从未对自己的队伍产生过如此的担心和不确定,锦绣的粉丝却对自己的队伍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幻想,双方的每一个人都站起了身,毫无保留地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灌注上对综武这项运动全部的热爱,狂呼着,尖叫着,目不转睛地盯视着,紧张着,僵硬着,不知所措着,手舞足蹈着,胡言乱语着——
燕七跑到了鸟巢顶部,至两个半球的楚河汉界处高高跃起,在无限幽蓝的隆冬夜空下,在烈烈燃烧的澎湃火海上,她伸开双臂,如同一只姿态优美的云中飞鸟,凌空一记漂亮的旋体,纵身划落下这夜中倍显巍峨的鸟巢。
她听到身后紫阳相紧紧跟着跳下的声响,她悠逸地翩然下落,流光片影里,她看见武珽的剑划过卢鼎的胸膛,这是他书院生涯所参加的最后一次综武。她看见元昶的戟挑上丁翡的腰腹,这是他有生以来经历的第一次决赛。鲜红的花儿在燕七的视线里铮然盛开,她仰首,伸臂,握住那横架在两个半球之间的竹竿,借着下落的惯性和竹竿的弹力,她以握点为轴让身体在竿上做了一个漂亮的大回环,把自己逆向抛上去,迎着随后落下的紫阳相,将一记地对空导弹似的飞脚精准利落强悍地蹬在了已疲累得无力防范的对手的胸膛上。
燕七翻身立起,稳稳地站在随着风轻轻摇曳的竹竿上,全场是一片奇异的安静,紫阳和锦绣的粉丝们都在拼命地寻找着场上还存活着的紫阳队员,没有人相信比赛已经结束,偌大的比赛场地,千百名观战的群众,静得竟只能听见烈烈的火把燃烧声和哗哗的湖水推涌声。
燕七攥了拳,平举到胸前,遥遥地指向观众席的某处,然后她看见燕子忱,燕九少爷,小十一,所有的燕家人,她的朋友武玥,陆藕,崔晞,武琰,全体的武家人,萧天航,甚而乔乐梓和乔老娘,每一个人都伸出了胳膊,像她一样紧紧攥起了拳,遥遥地指向她,呼应着她。
轰然间一片耀眼的光芒由山头窜上夜空,时间有那么一顷息的凝固,紧接着千百朵礼花绽放在了苍穹,一面赤红色的大旗在山巅刷地迎风展开,熊熊的火光与斑斓的焰花映亮了旗上两枚豪飒的大字——锦绣。
“轰——”迟来了的地动山摇的欢呼与礼炮声霎那间响彻了整个千岛湖,各种声音嗡嗡地汇在一处直教人震耳欲聋,燕七甚至听不清跳到她面前对她说话的元昶的声音,只得由他带着跃回了鸟巢顶上去。
武珽笑着迎上前来对她和元昶说着什么,可惜听不清,什么都听不清,燕七摇头,元昶翻白眼,一对儿耳瞎。
武珽无奈地笑着将头一摇,忽地左一伸胳膊右一展臂膀,将两个人搭了肩一起揽进了怀里。
元昶正要挣脱,却见他那些已经阵亡的队友们丧尸一般地从各个角落里爬过来,甚至还有不知几时攀上了鸟巢的燕四少爷和李子谦,众人欢呼咆哮着,奔腾跳跃着,一层一层地围扑上来,将三人密密紧紧地卷裹在了中央。
直到燕七快要被这帮糙老爷们儿捂得背过气去,欢喜雀跃着的队友们这才又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了激动庆祝的队形,而观众们的欢呼还在继续,狂热地仰望者他们的少年英雄。
英雄们分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的支持者挥手致意与民同乐,各自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和最想见到的人的面孔。
燕四少爷拼命地向着燕家人所在的座席挥着手,然而挥着挥着,神情却有些落寞地慢慢将手放下。
他跟着队伍拿到了综武冠军,做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事,完成了他学院生涯的最大梦想,他成功了,可那个他最想与之分享成功喜悦的人却不在了。
燕四少爷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茫然地抬眼去看天上的烟花,忽觉身旁的燕七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撞他,他转头看她,见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为他指向观众席的某一处,他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那是一处只能容三人并排而坐的位子,坐在中间的那一个,一手缩在袖里挡着半张脸,另一手带着个镶黑珍珠的戒指,骚包地冲着这厢挥着手。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一个,身形清瘦,披着条玄狐皮的斗篷,戴着风帽,一张脸遮在帽子里,不言不动,只是定定地、无比认真地望着这厢。
右手边则是个空座,中间的那人却伸开了双臂,一手揽着左边这一个的肩,另一手搭在右边的椅背上,就仿佛这里也坐着一个人,又仿佛像这般似是三个人一起看综武比赛的情形就发生在昨天,每个人都开心又投入,每个人都不曾去想明天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快乐简单,每个人,都在尽情地享受着自己的锦绣华年。
第475章 华年
“是吧, ”燕七望着面前满眼血丝的元昶, “既然家里不同意,你就老老实实留在京中上学吧,毕竟家里人都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哪。”
元昶立在燕府偏门外的台阶下, 仰头看着台阶上的燕七。
“我会再想办法。”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再给我点时间, 小胖, 再等等我。”
“呃,我们定的是年初四一早就出发,恐怕没有时间了。”燕七表示遗憾。
“就这么急?!”元昶瞪了眼, 紧紧地攥起拳。
“别冲动啊。”燕七连忙道, “因为已经和我大伯约好在邻城外的某某码头见了,到时候若不去,他会担心的,而且我们预定好了客船,误了这一班,下一班就要到二月初才有了, 过年的时候城里客栈什么的又不开张,误了船我们就都要风餐露宿喝西北风了。”
元昶紧紧地抿着嘴,额上的青筋鼓得快要爆掉, 死死地盯了燕七一阵,他从唇缝里沉沉地挤出字来:“你,还回不回锦绣上学?”
“回啊, ”燕七点头,“这儿有我的家人和朋友,以及武五同志虽然退休了,但我们大家不是答应了他综武队还要继续蝉联下去吗?我只是出去玩一阵子而已,你在书院老实读书还是能再看到我的。”
元昶继续盯着她,盯着盯着,又挤出一句:“我不信你。你跟别人在一起我能信,跟你大伯——搞不准一个高兴就丧出中原再也不回来了,我不放心!”
“咳…”燕七底气不足。
“必须初四走?”元昶盯着她问。
“是啊,不会变的。”燕七看着他,“辰时正出发,我等你到那个时候,如果那时你仍不能得到家中同意,我不会等你。”
元昶扭头就走,走了几步便发足狂奔——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想办法,他一定要说服家人,他就是要跟着燕小胖走,他就是要和她海角天涯!
…
“不想着为国出力为民分忧,却要跑去一辈子游山玩水?!你且给我听好——你敢出这个门,为父就敢不认你这个儿!”
“小昶啊,你在外面一日,娘就要担一日的心,你忍心娘日夜为你提心吊胆不得安睡吗?”
“元燕两家不可能联姻,你死了这条心。再者,身为你之兄长,我也是担心我心爱的弟弟把那姑娘娶进门后,一言不合就要被她爆揍,你知道,我怕我会忍不住上去给她帮手的。”
“…”
“万、万岁爷…小国舅他…他有急事求见,奴才刚被他打了——拦都拦不住啊——”
“——元小日个小兔崽子让朕偷懒睡个觉都不能你你你把丫给朕叫进来看朕弄不死他!”
过个年比谁都累的万岁爷好容易偷个空溜到御书房打算眯一觉,还让小舅子给逮个正着,一肚子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