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瞒?”元昶哼笑,“若只是纯粹切磋不下赌注,何必费这样的心思跑去找别人来出题,定是这赌注与你们领头的那位有关,所以你们不敢出头,才拉外人来顶缸!”
“咳咳…”众人闻言一阵干咳:这小子还挺不好唬弄。
“那个,咳,”拽元昶来顶缸的那位一把拉了他胳膊往旁边走了走,一五一十地把真相说了,末了道,“兄弟,这可不是要拿你顶缸,你啥都不知道才好啊,不知者不罪嘛,到时候我们大小姐就是输了,我们老大也怪不到你头上不是吗?你呀,就装着不知道就行了,随便出个题,他们俩谁输谁赢那就各凭本事了嘛!”
见元昶垂着眼皮没吱声,这人便道他答应了,拉着回到众人跟前,催他道:“快着,出个题完事儿,弟兄们都等着呢!”
元昶抬眼看了看燕七,而后看向那个据说是燕家军头号神箭手的二蛋,慢慢勾起半边唇角来:“好,我来出题。既然你们让出个简单的,那就来简单的——听好,要求只有一个:我射中什么东西,你们两个也必须射中什么东西,我射成什么样,你们也得射成什么样,做不到的人即算输。”
众人一听:这个可以有!这小子挺够意思的啊!怕二蛋得罪老大,他就把会拉仇恨的地方给接过去了,因为大小姐和二蛋都得跟着他射啊,他要是射得难了让大小姐输掉,老大也不会怪在二蛋头上,至于他——这位小元兄弟,反正也不是燕家军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老大就算想往死里打他也得先跟骁骑营的老大招呼一声啊。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众人叫道,“快开始!”
二蛋完全没意见,燕七更没意见,元昶便去武器架子上挑了张弓,转头对二蛋和燕七道:“我拿的是四十斤弓,你们两个需不需要调整成一样?到时候可别把失利怪在弓和箭上。”
“我的也是四十斤弓。”燕七道。
“我也是,不必调了。”二蛋信心满满。
元昶勾着唇角从二蛋脸上划过视线,而后落在燕七脸上,目光相接,冲着她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便拿着箭走开了。
众人早便退到了校场外围给三人腾出了空间——关键也是怕这位大小姐不小心把箭整到他们身上,二蛋的箭法他们是有信心的,骁骑营的这个小子既然是先锋兵,想必水平也不会太差,他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考验二蛋的箭法,未必没存着较量之心,这么一想,大家反而把看热闹的重点放在了二蛋和元昶的身上,燕家军的神箭手VS骁骑营的先锋兵——这样的比拼才有看头啊!
当然,为了“照顾”大小姐,过程应该不会很激烈,估计也就是站桩式射静靶,比的就是个“精”字。
校场上不只有供操练的空地,还有各种训练器械,元昶提着弓不紧不慢地在场地间穿行,燕七和二蛋则在他身后跟随。行至一处,元昶举弓,也未经怎样瞄准,箭支疾出,轻松射在一根梅花桩上,箭身钉进木中。
哦。先来个简单的,好让大小姐不至于太没面子。众人见状心下分析道。
却听元昶转回头冲燕七和二蛋道:“这一箭,要求同我的箭入木一样深!”
——卧槽!这特么每一箭还有额外要求的?!这一箭不比准星比力道,且还不是简单地比谁的箭力道大,而是比谁能自如控制箭的力道的轻重——这特么比拼准星还要难上数倍好么!这小子疯了吗?这小子是不是傻?!就算你不归我们老大管也不至于这么摸他老虎屁股吧?!我们大小姐脸再瘫也是个女娃啊,给点面子不行吗?!
围观群众们的这颗心和胃口一下子被元昶出的难题给吊起来了,一眼瞟着他们老大一眼瞟着场上的大小姐和二蛋,别说大小姐了,这要求只怕二蛋都很难做到。
营里的用箭,同一品种都是统一制式,长短粗细轻重完全一样,客观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考验的就是人本身的技能!
就在这众目注视下,大家看到他们的大小姐已经“不知天高地厚”地从容挽弓,嗖地一道箭影飞过去,“笃”地一声钉在梅花桩上,与元昶那支箭严丝合缝地紧紧并贴在一起,像是一双筷子般整整齐齐地插在那里。
现场一片寂静,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二蛋手里的箭也已射出,“笃!”——竟是紧贴着元昶那箭的另一边钉进了木桩,三支箭像复制粘贴了两次一般看不出任何的差异。
好半晌众人才从震惊中缓过来,轰然一声开了锅——卧槽大小姐居然真有两下子!这样变态的要求都能做得到!莫非已经得了老大的真传?不可能吧,她才多大啊?!
惊讶声中有人已经跑过去检查梅花桩上的三支箭了,仔仔细细地瞅了好半晌,在众人不住的催促声中一脸震惊地转过来:“大——大小姐——大小姐赢了!”
“啥?!”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小姐赢了!和这位元兄弟的箭留在木头外的距离差比二蛋的箭要小!”这位也因震惊而无法控制音量,大声地吼叫着。
想要做到入木长短分毫不差,就算燕七开挂也做不到,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将差异降至最小,即便如此那也已是相当惊人了,二蛋亦是满眼惊异地看向她。
元昶忽地向后退了一步,正隔断二蛋望向燕七的目光,歪头看着他,咧嘴一笑:“第一箭许是因手生,且木头里面稀疏不均也影响结果,不若三盘两胜。”
二蛋还有点儿懵,闻言当是元昶一心向着他,于是糊里糊涂地就点了头,元昶又转过头去看燕七:“你没问题吧?”
你别闹啊。燕七用口型道。
怎么,你想嫁他?!元昶瞪起眼睛。
明明我已经赢了啊,是你又加了两盘啊…燕七冤枉。
哼,我要让这小子知道知道他究竟是有多自不量力!元昶冷脸,转而扭过去冲着众人道:“刚才这一箭不过细微差异,并不能代表真正水准,不若再试一箭!”
众人心道这小子真行啊!还真敢当着老大这么明目张胆地向着我们二蛋!他俩是亲戚?
对此提议众人当然无异议,而且大家更想知道刚才那一箭究竟是不是这位大小姐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于是都嚷嚷着再来一箭。
元昶一笑,突然毫无前兆地抬弓便射,箭支掠出,竟是直接奔着人丛中去,唬得场边的大兵们连骂带躲向着旁边乱闪,谁想元昶竟又接连射出一串箭去,一支接一支,支支都擦着那伙乱跑乱窜的大兵身子过去,而后钉入了地面。
“你他娘的疯了?!乱射什么!”待元昶停下箭后立时惹来一片众怒。
元昶却不理会这骂声,只偏头笑着盯向二蛋:“才刚的第一箭是为了让他们动起来,后头的十箭则是题目标准——希望你也能照着做到。”
有耳朵尖的人听到元昶说话,忙瞅向钉在地上的那十支箭,走过去将箭拔.出来,仔细一看,立时引出一片吸气声——却见这十支箭的箭尖,皆都穿着小小一枚锁子甲上的铁环,这铁环中间的空隙也不过是筷子头那么大而已,先不说这箭能将铁环从锁子甲上硬拽下来需要多大的力道,只这十支箭上的铁环分别来自十个不同人身上穿着的锁子甲这一点就已经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要知道燕家军的兵个个可都是身经百战啊!躲刀躲箭的本领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才刚又是担心元昶失手射中他们,躲起来可都是拿出真本事的,照这个结果来看,元昶的箭若是冲人来的,这会子岂不是已经一举击杀了十个人了?!
“哦,对了,我再提醒你一点,”元昶没理会那厢众人怎样的惊讶,还在和二蛋说道,“这十片甲环,都取自他们甲衣颈部最边缘的那一枚,你可不要射错了。”
——颈部最边缘?!众人听见不由再次轰然炸了锅——这特么的射不好就直接穿喉了啊!这臭小子拿我们的命作耍呢?!
却也有更关心元昶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的,忙去找那十个人检查,果见挨着脖子的最外围一圈的甲环都缺了一枚!
众人这一回是真真正正地震惊了,这——这是神技啊卧槽!这小子究竟是干什么的?!这手用箭的功夫感觉就是二蛋也…恐怕罩不住啊!这小子是来砸场子的吗?除了老大这还真有能比二蛋箭技还牛逼的人啊?!何况这小子还这么年轻,这这——这特么的是怪物吧?!
怪物元昶还在盯着二蛋笑,二蛋的汗却都快要冒出来了,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这个小子哪里是向着他来的,他分明就是来灭他的啊!
二蛋紧紧攥着手里的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个混蛋小子了,他从不畏挑战,但这一回他真的…没有把握能比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做得更好…这小子真是——真是不一般的强!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二蛋一咬牙,举起了手里的弓:好!那就凭真本事见高下!公平竞争,输了也无二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2章 堂正
二蛋举着弓,瞄向自己的战友们,瞄着瞄着却颓然放下了手,目光望向站在一边抱着怀似笑非笑看着他的元昶,这才惊觉这小子更深一层的用心——故意的!这小子故意采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来拼箭!不管他有没有把握成功,他所担负的心理压力都要比这小子大得多,因为他要射向的是他的战友们啊!稍有差池就会让他亲手要了战友们的性命!就算他对自己有信心,他保证能成功,可若当真对战友们以箭相向,战友们又要如何看他想他?拿战友们的性命当儿戏,换了谁谁心里能舒服?
这小子——不仅以箭技向他施压,还设套逼他陷入两难——要么弃弓认负放弃求娶大小姐,要么以战友性命为赌注与人一较高下!——狠,这招真狠。
“二蛋!上啊!”还有没想到这一层的战友在那儿起哄催他。
“就是,上啊!怎么把弓放下了?咱燕家军可不能认怂!”一群人嚷嚷着,元昶展示出的箭技激起了这帮大兵们的好胜心。
“我不能…”二蛋无奈地开口。
“哦对,是我欠考虑了,”元昶忽然笑着接话,“怎能让你对自己的战友施箭呢?算了,这箭不算,重新换个方式吧。”
“…”二蛋忽地被激起了怒火,听听这话——这小子果然就是故意的!现在突然又说不算、再换方式,你以为他是好意吗?分明就是让他二蛋在大家眼中看上去显得很怂、好像为了偏袒他才又要重新换方式来比的!
“别麻烦了!你直说吧!你他娘的到底想怎样?!”二蛋冷冷盯向元昶。
元昶歪着半边唇角,看上去像是在笑,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身子一歪忽地凑到二蛋耳边,用只有他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牙缝里磨出句话:“我的女人你也敢肖想,今儿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败’字怎么写!”
而后立直身子,不理会二蛋一脸的惊怒,提声道:“好!那就不整那些麻烦的了,来个干脆点儿的吧!”说着大步走向拿着他才刚射出去那支箭的人身边,取了两枚锁子甲的铁环回来,丢给二蛋一枚,另一枚自己拿着,再从箭囊上扯下两根棉线来,一根递给二蛋,一根比了个差不多的长度后扯断,穿过铁环,再将两边线头一系,做成了个绳圈将铁环穿吊起来,而后将绳圈的一端咬在嘴里,吊着铁环的另一端便正好垂在了下巴靠下的位置,悬在喉前晃来晃去。
“你我皆将线圈咬在口中,”元昶暂取下线圈,昂然和二蛋道,“而后以箭互射,射下对方铁环且未伤及对方者胜出——范围便是这片校场,可随意闪躲——也可弃箭认输,怎么样?敢不敢来?”
“轰——”大头兵们这一下也是淡定不能了——这特么不玩儿我们的命改玩儿自己的命了?!原本不过是开个玩笑起个哄的事怎么现在演变成生死相搏了?!不至于的吧?全天下又不是只有老大家闺女一个女人…等等,这不是大小姐和二蛋之间的比试吗?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姓元的小子和二蛋较劲儿了?
“哎哎哎!元老弟,这不对啊!”把元昶拉来的那人连忙上前阻止,这要是让元昶闹出事来他可不好交待,“你可别乱掺和,切磋技艺的事你咋还整成这么危险的了?这要是出了人命你今儿可就走不出这校场了,到时候哥哥我也帮不了你!”
没等元昶说话,二蛋在旁却已是冷冷出口:“好!就这么比了!刘胜你闪开!莫再多说!”
当兵的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样的激?反应过来的众人立时纷纷吼起来:“同他比!二蛋!同他比!”
“且教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神箭手!”
“娘稀皮的!骁骑营来的黄口小儿也敢在俺们燕家军里叫嚣!二蛋,干他!”
一时间群情激忿杀气腾腾,无数道目光十分不友好地瞪在元昶身上,原本保持远距离围观的阵型也开始慢慢地收缩,大有一会子比完就立刻将这猖狂小子扒皮拆骨的意图。
刘胜见状也急了,以前战场上燕家军与骁骑营共同对敌的时候元昶曾救过他的命,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而二蛋又是同一旗下战友,哪边出事他也心中难安啊!连忙左一推二蛋右一拉元昶,先和元昶道:“行了你赶紧走吧,甭跟这儿闹了!你瞅那伙子可都急了,再不走我可保不了你!”
“那我走了?”元昶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斜睨着二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
“刘胜你别管!”二蛋当然知道元昶这是故意挑衅,但他又岂会怕他!堂堂正正地比,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与冲不冲动无关,何况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冷静,是真正地想和这个小子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箭技上见个高下。
“行了你二蛋!”刘胜火大地瞪他,“你若是答应了这么比,一会子让大小姐怎么办?难不成让大小姐也豁出命来和他这么干?!”
二蛋一时倒真把燕七忘了,正觉为难,却见元昶已是转去和燕七道:“你没问题吧?”
“幸好我不是龅牙我跟你讲,”燕七道,“否则咬不住线比都没法比。”
“…你就二吧。”元昶转回来,眼底带着笑意,而当看向二蛋的时候这笑意立刻就扫了个干净,“行了,你们大小姐没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激将啊激将!刘胜连忙要阻止二蛋答应,二蛋却一把将他推开,昂然道:“几时开始?”
刘胜要疯了,心都操碎了,撇下这两只斗鸡奔着正在高高台阶上大马金刀坐着的燕子忱跑过去:“老大,你看这——”
燕子忱一挥手,唇上勾起个笑:“由他们去。”
“可大小姐——”刘胜觉得他老大也疯了,中午吃的馒头是馊的吗?
“知难而退可不是我燕子忱的闺女。”他的疯老大轻描淡写地道。
“…”这是把闺女当儿子养呢吗?老大这是夺喜欢儿子啊,家里已经有俩了还不满足吗?刘胜顿时可怜起大小姐来了。
放屁,老子巴不得家里那俩也跟这小妮儿一个样婶儿呢,瞧那拿箭的姿势,那笔挺的小身板儿,夺有型!夺招人疼!儿子算个毛?!给老子天天端洗脚水老子都不稀罕!
刘胜放弃唤醒他老大的神志,再向校场中一望,好吧,反正也来不及了,元昶和二蛋已经开始比划了,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中间隔着一片梅花桩和各种器械,两人端着弓飞快且谨慎地在这些障碍间穿梭并伺机寻找出手的机会。
围观众人这回站得更远了些,免得刀剑无眼,然而并没忘给二蛋鼓劲儿打气,喧嚣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校场,就在这群情鼎沸之时,场上风云疾变——二蛋抓住元昶在梅花桩间穿梭时露出的一个空当,利箭飞出,直取喉间,然而元昶竟是不躲,几乎就在二蛋手指松开弦的一刹那,他手中的箭业已射出,两支箭相向而飞,在半空相撞,发出“叮”的一声响——元昶的箭拦截了二蛋的箭!却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二蛋手里的箭已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充分显示了他超强的心理素质,换作别人被如此神乎其技地顶针式拦截破去攻势都免不了震惊和受到打击,二蛋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心态如常、出手稳当!
再看元昶这厢,在第一箭拦截了二蛋之后便也毫不犹豫接连出手,双方的箭如交错的雨般由空中迅疾划过,直看得众人一阵眼花缭乱乍舌不已——说这仅是两个人射出的箭能有人相信吗?!这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敢顶着这样的攻势与人对射啊?!这得有多快的手速多自信的实力才能如此高密度的放箭、才能箭箭都将目标笼罩在自己的打击范围之内啊?!
二蛋的箭法大家都见过,可眼前他所展现出的攻击性和技巧性仍让他的战友们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箭箭都指向元昶喉间悬垂着的那枚铁环,箭箭却都正好卡在那铁环摆动到颈部之外的位置时飞至以避免射到对方的喉咙——这得有怎样的眼力、实力和强大的自信才能做到呢?!
然而再看向他的对手——那个健朗英挺又他娘的有些吊的臭小子,那握弓出箭的姿势倒是颇为霸气,以至于由他手中射出的箭都挟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性,每一箭都呼啸而至,每一箭都似乎能掀起一溜惊浪骇浪,直让人箭尚未到、心已生寒!
双方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乍起乍停,不过短短数秒已是风歇雨住,场上忽然一片寂静,两个人立在原地都未再动作,围观众人来不及回味方才那短短的瞬间,已有人下意识地去看双方颌下悬着铁环——二蛋——二蛋的铁环没了?!姓元的小子呢?——还在!他的铁环还在!
是怎么做到的?!二蛋输了,可姓元的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还有些难以置信,然而答案也只能有一个:用箭射到的呗!
“不检查一下吗?”姓元的小子唇角勾着笑和众人道。
还真有人跑过去检查了,结果这一检查却没忍住惊呼了出来——这元昶射向二蛋的每一箭都钉在旁边的梅花桩上,除却拦截了二蛋第一箭的那支箭和射到二蛋铁环的那支箭外,每一支箭射入梅花桩的深度——都一模一样!这是将放箭的力道掌控到了怎样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啊?!
再将这些箭拔.出来看,又是更大声的惊呼——这每一支箭的箭尖上都穿着一枚来自二蛋锁子甲上的铁环,有的随着拔箭一并带了出来,有的则被嵌到了木头里,从箭孔往里看就能看得到!
这个小子!这个姓元的小子!他不仅赢了这一局,还把前两局要比的技巧也融入了进来!他不仅要赢了二蛋,还想要赢得堂堂正正实实在在让任何人都说不出二话来!
毫无疑问,这不是侥幸,这是实打实地以实力胜出,也不是偶尔一次才能做到的事,而是真真正正地技高一筹、彻底碾压!
作者有话要说:严重感冒了,整个人都处于懵蒙哒的状态,如果有错别字和语句不通的情况请大家海涵哈~~等我还阳了再回来检查…大家多喝水多休息防感冒!
第353章 放弃
“我输了。”二蛋没有扭捏,痛快认输,毕竟实力差距摆在这里,就算再比十把他也一样把把皆输,“元兄弟箭法高绝,实令在下佩服!”
“得罪。”元昶向着二蛋一抱拳。
“敢问元兄弟这样的箭法是如何练出来的?”二蛋问,眼里更多的却是斗志,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而丧失继续上进的信心,战场上从无百战百胜的军队,人生亦是如此,吸取失败的教训,学习获胜的经验,而后努力苦练,回过头再将战胜过自己的人击败,这才是最终的赢家!
二蛋的意图元昶看出来了,却丝毫不以为意地咧嘴笑起:“我有个厉害的师父,起点兴许比你高些,但我师父也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想要练出本事来,关键还是在自己。你要问我是怎么练的,很简单——把练箭当成你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永远不要对它感到厌烦和疲惫,每一箭都用尽全部的心力去练,别把练箭当成任务,而要当成…当成呼吸!人不能不呼吸,你不能不练箭,否则你就活不成,否则你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就是这样!”
二蛋看着他,脸上挂着不可思议:“我觉得你说的这个正常人很难做到,人不是木头做的,总会感到疲惫,精神也不可能始终紧绷,总会有松懈的时候,谁能保证射出的第一千箭能和第一箭一样?”
“我能。”元昶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
二蛋似有不信,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
“原本我也不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元昶却没有对二蛋的怀疑感到丝毫不悦,反而更加地笃定与自信,“而你之所以不信,是因为没有一个能促使你努力做到这一点的目标。”
“目标?”二蛋凝眉。
“没有目标就没有力量和心气,”元昶扬起唇角,“我有,并且我下定决心哪怕穷己毕生也要去达到,所以我做得到你认为常人做不到的事。”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二蛋看着面前这张年轻张扬却又笃定的脸,这个小子身上有着大多年轻人的缺点:嚣张,冲动,激烈,直接,像所有雄性动物的本能一样具有着征服欲和保护欲,但不可否认,他同样也有着年轻人最大的优点:活力,执着,担当,和勇气。
“我的目标,”二蛋听见这个优缺点都如此鲜明的小子一字一字地说道,“就是能和我想一生结伴的人,并肩而行。”
不是超越,不是追随,而是并肩。
并肩进退,并肩承担,并肩一生风雨,并肩碧落黄泉。
“…”二蛋看着这小子泛着可疑红色的耳朵尖,莫名地真的有点想娶媳妇了,“这个人是谁?”他非常好奇。谁能有这样的魅力让这小子做到如此的地步?
“…问啥问!”元昶整个耳朵都泛红了。
“难道是我们大小姐?”二蛋凑过来压低声音深扒,“刚你不是还说什么‘你的女人’来着…”
“你听错了!”元昶矢口否认,这么霸道总裁风的肉麻台词怎么可能是他说出来的!妈的一时冲动留下人生污点了——必须找个机会把这个二蛋做了灭口!
“在说什么悄悄话哪这么亲热?”一个声音带着一张面瘫脸忽然插入私聊。
二蛋吓了一跳,但没元昶反应激烈,就见这货全身一咯噔,心虚地乍起毛来瞪着他们的大小姐:“干什么你!一惊一乍的!”
“…谁啊…”燕七无语,“我都跟旁边等半天了,还比不比啦?不比我撤了啊。”
“比啥比,显你能啊!”元昶继续瞪她,凶巴巴的样子在二蛋看来完全就是为了掩盖他的雀跃欢喜和羞涩在意所做出的一种…自卫表现。
嘿,这小子,原来脸皮儿这么薄。
好吧。二蛋收拾心情,决定也给自己定个小目标,试着像这小子说的那样用尽全部的心力去练箭。定个什么样的目标呢?偏头看了看正坐在高处百无聊赖的自家老大,嗯,目标就是做个将军吧,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二蛋,端木良,目标就是成为天.朝第一大将军!
元昶和二蛋之间的比试以这样一种惊人的结果告终,没人再好意思叫着让燕七再跟元昶比,那不是故意想让大小姐丢脸吗?于是大家在久久不能平复的讶异中打着哈哈就把燕七给省略掉了…
而对于元昶,虽然赢了他们的第一神箭手,可这更能证明他的本事,对于有本事的家伙,大兵们向来也不吝于给予赞佩,于是很快便将元昶给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他这一手箭法是谁教的、怎么练的。
被大家瞬间遗忘的燕七走回燕子忱身边:“好气啊,没有显摆成。”
知道闺女在开玩笑的燕子忱不由哈哈一笑,却是用下巴向着元昶所在的方向一指:“可知这小子的箭法是谁教的?”
“涂弥。”燕七道。
“哦?”燕子忱眉尖一挑,哼了一声,“怪不得手法刁钻不似寻常套路。他是涂弥的弟子?”
“嗯。”
“这个小子,”燕子忱正色望住燕七,“不要再同他来往。”
元昶从燕家军那帮大头兵们的包围中好容易脱出身来,向着那边台阶子上一瞅,见燕子忱已不见了人影,只燕七一个人坐在那里,木吞吞的,一如既往的无(可)趣(爱)。
周遭这伙人闹嚷嚷的,元昶本不欲过去找她说话,免得被人瞎起哄,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这次送伤员回来,过了今晚明儿一早就又要奔赴前线,下一次再见到她不定又将是几时,犹豫再三,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脚,正巧燕家军的领队过来招呼大兵们准备去练负重长跑,偌大的校场转眼就变得空荡荡。
元昶再无迟疑,大步向着燕七走过去,脸皮绷也绷不住,最终还是难以抑制地扬起笑意来:“燕小胖,得瑟什么呢你?”
“…”明明老老实实地坐着呢好吗。
“你家老头子呢?”元昶四顾。
“帮我牵马去了。”燕七道。
“哟嗬?几天不见你还会骑马了?”元昶稀罕地上下打量燕七,“摔下过几回?”
“也就十六次我数这个干嘛。”燕七道。
“哈哈!你个笨小胖!”元昶坐到她身旁,“伤着了吗?”
“还好,我家老头子保护着我呢。”燕七道。
“听说姚立达让他给干死了?”元昶道。
“是啊,干了个粉身碎骨。”
“那他怎么还留在塞北呢?不带着姚立达的人头回京邀功?”
“这不是在等皇上的圣旨么。”
“…那你回京之后记得给我写信啊燕小胖。”
“呃,你在前线打仗,收不了信吧?”
“怎么收不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把信寄到大营来,只要有机会回来我就能收到信。”
“唔,我应该不会给你写信了。”
“——为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塞北吗?”
“…你说。”
“我与人比箭输掉了,赌注是离开京都,成年之前不许回去。”
元昶豁地站起身立到燕七面前,惊怒交加地盯着她这张一成不变平静无波的脸,良久方咬紧着牙关道:“——我师父?”
“是的。”燕七清晰且明确地回答他。
元昶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但她感觉得到他此刻气息的紊乱,他紧紧攥起的双拳上青筋暴突,使得那上面因杀敌留下的疤痕异常狰狞可怖。
“你——”元昶听见自己的声音摩擦在他和燕七之间的空气里,如此的刺耳又遥远,“你和我师父的关系——”
这个问题他一直最想知道又最怕知道,而如今,眼下,他不得不逼使自己去接受一个有可能会摧毁他一切努力的答案。
“涂弥和我,”燕七站起身,直视着元昶的眼睛,“曾是师兄妹。”
轰然一声,元昶觉得自己整个世界的天地都在震颤与轰鸣。
——师兄妹,难怪,难怪握弓的姿势毫无二致,难怪出箭的套路如出一辙,难怪两个人的气场和骨子里的气质这般的相近…师兄妹,师兄妹——燕小胖——燕小胖竟是他的——
——等等!不还有个“曾”吗?!“曾是”,那意思就是…
燕七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却面色平静地再一次开口击碎了他的期望:“虽然我和他现在没有任何同门关系,但京中只怕已没有人不知道我是他师妹这件事了。”
…无人不知…她是他的师叔…一个再也无法否认的身份,一层永远无法逾越的关系——不!他不在乎!他才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说!众口铄金又怎样,他不是金,他是钢,他本就是火里煅出来的!他不怕!
可——燕小胖怎么办?她的家人怎么办?他自己的家人又要怎么办?大姐是皇后,更要谨小慎微约束好家属的德行,宫里多少双眼睛看着耳朵支着,就专等着揪住她的把柄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为着自己痛快就不管不顾,他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他必须维护家人,必须扛起一切…
所以…不可以了吗?不能了吗?出生入死,伤痕累累,拼上性命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吗?
就在前不久,那个月圆之夜,他还信心十足地对她说着永不放弃,他以为她的拒绝只要靠他的诚意和改变就能攻克,可,这么快,这么快就有一座更大的山挡在了他的面前,这山高得看不到顶,宽得望不见边,让他根本无从翻越,让他除了死心绝念别无它法…
元昶的视线里已经看不见了任何东西,原本黑白分明的一对眸子充斥了血丝,他僵硬地立在原地,双拳握得过于紧绷而致使身体都在微颤,今天发生的一切都突然变成了一场笑话,从他离开京都来到塞北后的一切都成为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命运你何其残忍啊!
“那么,”燕七还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让他觉得她比命运还要残忍冷酷,“就这样吧,元昶。再见。”
燕七步下台阶,与元昶擦肩而去。
就算不回头,元昶也知道她的脚步不会有半点迟疑,她决定了的事从来不曾犹豫,说他强势、掌控欲强?可他从来就不曾掌控过她,她,远比他更强势。
练马练到日薄西山,燕七跟着燕子忱回家转,如今她也能骑马小跑了,就不再与燕子忱共乘一匹,而是骑了她的土豪金径直进了城。
闪闪发光的壕金引发了街上行人不小的轰动,燕七几乎是一路被围观着去的燕府,把马撂在门房处,而后进了内宅处理中馈工作,晚饭就在燕府吃,早不早地和崔晞一起坐在桌前等着上班的男人们下班回家。
她大伯又是第一个回来的,进门便道:“那汗血马是…”
“我爹给的。”燕七道。
燕子恪状似不经意地:“哦,可起名…”
燕七伶俐地接道:“起了,叫壕金。”
燕子恪:“哦,可有字了?”
燕七:“…”马也…得有个字?
燕子恪:“就字‘千两’罢。”
…壕千两…
起名狂魔一本满足地回房洗手更衣去了。
在燕府用罢饭,燕七骑了壕千两回到燕宅,陪燕二夫妻俩闲扯一阵,逗逗小十一,而后回房沐浴,坐在炕上看会儿闲书,待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上床练套瑜珈,练罢铺了被褥撂下床帐,如常睡下。
睡至半夜,忽被院子里一阵动静吵醒,说是吵,其实不过是轻微的拳脚声,能惊动的也就是她和燕子忱这样的非普通人了。
随手披了件外衫从屋里出来,见院子当中正有两三个人合力围攻一人,而在正房廊下,燕子忱也只穿着中衣抱着胸神色淡淡地立在那里观看,看见燕七出来,未待燕子忱开口,那正交手的几人中突然一道声音递过来:“燕小胖!”
燕七定睛一看,果见被围攻的那位正是元昶,而围攻他的自是燕子忱的几名暗卫,平日昼夜轮班在暗处守卫着燕宅,想是元昶夜里想要悄悄来找她,被几个暗卫察觉并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