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早就说你的鞭子上应该都弄成狼牙棒那种尖东西,”燕七一副先知先觉的口气,“抽完一鞭后就不用再管了,敌人自个儿滋血就把自个儿滋死了。”

“…我还要往腰上缠。”萧宸道。

“忍一忍就过去了。”燕七道。

“…”这是该忍的事吗?

燕七闲扯了几句就站起身,端上碗预备离开:“你好好歇着,能睡就睡,睡觉是所有动物自我治愈的重要方式,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萧宸这会子哪儿睡得下啊,刚被这位盯着吃了将近两大碗饭菜,差点把身上的伤口都给撑裂了,正要说话,却忽听得对面的地铺上传来沙哑的一声:“燕小胖…”

“哎,吵醒你了?”燕七回头看,见木乃伊同志一眼睁一眼闭很是不舒服的样子,就这样了还挣扎着想抬起头把燕七看清楚。

“燕小胖…你在跟谁…说话?!”都木乃伊了还挡不住他操心。

“快别乱动啊,动一动你就得多躺一天。”燕七道。

“你…你过来!”终归是木乃伊,想动都动不了,只好死心。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燕七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木乃伊咧嘴笑了。

“燕小胖…你…你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你呢?”明知故问不能更坏。

“我也好得很…”木乃伊还乐呢,眼睛总算全都能睁开了,转了转,瞅见燕七上头的帐篷顶,不由疑惑,“这是哪儿?”

“燕家军的营地。”燕七道。

“燕家军?为什么我会在燕家军的营地?”

“昨晚上吧啦吧啦吧啦,你忘啦?”

“…不记得了,燕家军什么时候来的?”

得,这位还闹失忆了,估计是昨晚杀敌太累,杀着杀着大脑就缺氧了。

“别多问啦,好好歇着吧。你渴不渴?饿不饿?”燕七问。

“我…有点儿渴。”元昶声音劈着叉。

“正好这儿有一碗水。”燕七一看见这碗水才想起来:卧槽,我爹还在那沙岩上扔着呢!

算了,先顾眼前的重伤号吧。端着水过去蹲到元昶身边,看了看这位实在没法子自主抬起头来,便伸了手勾住他的颈子,小心地给他抬起个角度,“慢慢喝啊。”把碗凑到元昶嘴边,却见这位脸和耳根子红成了一片,“哎,是不是扯着你伤口了?疼吗?”

“…没事!”元昶声音都劈成了八瓣儿,凑嘴咕咚咕咚拼命喝水,一碗水立刻见了底。

“还喝吗?”

“…还喝。”元昶说完这句,耳根子好像更红了,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那等我一下,我再去舀碗水。”燕七把他放回枕上,起身去端了菜碗,和萧宸道,“你也歇着吧,我给你也弄碗水来。”

还没等萧宸答话呢,就听得元昶那厢哑着声道:“燕小胖你在跟谁说话?!”

“萧宸啊。”燕七答道。

“萧宸是谁?!”元昶恼道。

…麻蛋你们都有记名字障碍症吗?!

“你们见过的啊,后羿盛会上忘了吗?”燕七反复介绍得都快哭了。

“你们——什么关系?!”元昶嚯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怒目瞪向对面面无表情亦看着他的那个小白脸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4章 脾气

“噼噼啪啪”,营帐里炸裂着四目交接产生的火花,两个身缠绷带的人杀气腾腾一副要搞大事情的模样。

“燕小胖!”元昶咬着牙,目光仍死盯着萧宸,“我问你呢!”

“啊,”燕七从元昶一言不合就诈尸的奔放行为中回过神来,“萧宸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元昶这回直接将目光戳到燕七脸上,恨不能在这小破胖子脸上黥出“红杏”两个字来。

“过命的朋友。”这小破红杏居然还理直气壮地答他,“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躺下的好,否则你这条小命就真过去了…”

“你甭管!”元昶气炸了肺,“他为什么会在北塞?!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这个就说来话…”

“说!”

“他护送我们来的北塞。”

“…”唾嘛的“长”呢?!“他为什么要护送你?!为什么要他护送你?!”

“他功夫好…”

“功夫好?!”元昶冷笑一声,“那正好,我倒想要来领教领教他的好功夫——姓陈的!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

燕七:“…”

萧宸:“…”

元昶:“怎么,不敢?!”

萧宸:“我姓萧。”

元昶:“…”

“别闹了啊,”燕七勇敢出头打破尴尬气氛,“你看你伤口又裂开了,赶紧躺下,我去找军医来重新给你包扎,姓陈的你也躺着去,谁再闹我可往谁水碗里下毒了啊。”

姓陈的:“…”什么时候了还逗…

冷眼瞅着燕七出了营帐,元昶重新盯向萧宸:“敢不敢同我比一场,谁输谁退出!”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然而有心人们却能心照不宣。

“好。”萧宸冷冷应了,“几时?”

比性命还重要的赌注,元昶也没有意气用事,道:“待你我的伤养好,咱们公公平平干一场,我还要随军作战,近期没有机会,待哪日暂无战事,我回城找你——你住哪儿?”

“夜光街,琵琶巷,燕宅。”萧宸道。

“…”——燕——宅——燕宅——和燕小胖住在一起——一股澎湃的怒气直接撞上顶门,元昶伸手抓过旁边的战戟便要暴起,然而当看到戟尖上的斑斑血迹时,却硬是把这股怒火给压回了腔子里。

这个时候动手,胜算不大,若事关其他也还罢了,这是为着燕小胖,不能忍也要忍!要动手,就定要一次便让对方一败涂地,否则宁可忍!

到边关参军是为的什么?做了骁骑营的急先锋是为的什么?数月征战,出生入死,拼尽一切也要活着又是为的什么?!

不能让这一切毁在意气之争上,把脾气拿出来,那是本能,把脾气压回去,才是本事!

元昶额上的青筋狠狠蹦了一阵,最终还是将战戟丢下,冷冷道了声“知道了”,歪身躺回了铺上,不再理会萧宸。

燕七带着军医老扁回来的时候,见俩伤号一边一个都乖乖地在自个儿铺上躺着,不由还纳了一闷儿:自个儿说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等等,这俩货不会其实已经把对方的脚筋挑断脊椎打折了吧?!

过去瞅了瞅比较严重些的元昶,这货刚才垂死病中惊坐起时绷裂了伤口,这会子血都从绷带里浸出来了,见躺在那儿拿眼瞪她,一副要活吞她的劲儿,忙冲人友好地摆摆手:“可别乱动啊,身上的伤口反复开裂会化脓的,这么热的天,很容易感染,不要总让人担着心啊。”

“嘁,”元昶牙缝里呲出字儿来,“谁担心?!你吗?燕小胖,你是不是减肥减的把心都减成肉渣儿了?!”

“肉渣儿再小也是肉啊。”燕七叹道,“你饿不饿?给你端肉汤喝啊?”

“少在这儿给我装傻!”元昶还要再瞪,却被那军医的一颗扁头挡住了视线,没好气地给他拆绷带——麻蛋的老子给你缠成木乃伊容易吗!你看着——老子这回非特么把你缠得屁都放不出来!

燕七又去看了看萧宸,见这位倒是没什么事,把手里的水碗放在他旁边的矮几上,另一碗放到元昶那儿,然后就准备离开,却听得元昶在那儿叫她:“燕小胖你干什么去?!老实待这儿!”

“咳,待在这儿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绷带下面穿衣服了吗?”燕七腼腆地对手指。

“…”

“穷兴奋个什么劲儿!血溅老子一脸!”老扁怒道。

“燕——燕小胖你一会儿过来找我!”元昶声音又裂成了八瓣儿。

燕七从帐篷里出来,赶紧往沙岩那边去,她老爹这会子说不定都已经风化掉了,从营帐区绕出来,远远地却见她爹站在沙岩上正同俩人在那里说话,一偏脸瞅见她,抬手冲她一招,燕七就走过去,先同那俩人打招呼:“武大伯,武大哥,好久不见啊。”

武长刀眼珠子险没掉出来:“我日姚老狗个祖宗的!你这丫头片子怎么在这儿?!”

“想我爹了呗。”燕七道。

燕子忱在旁边笑,明知这小丫头尽捡好听话说,可他偏就心甘情愿地当真话听了——这他娘的就是有女儿的滋味吗?

“燕子恪那二乎叨叨的货许你一个人来塞北?!”武长刀仍不肯就信。

二乎叨叨是什么鬼…

“并不只我一个人啊,小九也来了。”燕七道。

“…”这就更牛逼了卧槽,还带一拖油瓶呢!

“小七又瘦了不少啊,”武家大少爷武玚笑哈哈地和燕七道,这位无论相貌还是性格都随了他爹武长刀,爷儿俩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着,这是急着要嫁人了?”

“…啥因果关系啊这是,别老以为我们女孩子一辈子没别的事儿干成天光想着嫁人啊!”燕七对这帮直男的传统认知大为不满。

“哦?那除了嫁人你们还想什么?”武玚笑问。

“嫁人上人。”燕七道。

“…”

“说到亲事,”武长刀大嗓门地瞅向燕七,“你们长房的二姑娘又是怎么和我家小二捏咕到一起去的?”

武琰和燕二姑娘的婚事武家自是早早写了信给武长刀,武长刀虽未反对,心下却还是觉得有点遗憾,倘若小二没有丢掉那根胳膊,他还想着让儿子求娶燕家小七来着,燕家第三代里他唯一最看着顺眼的就是这个燕小七儿,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孩子身上有股子看惯生死的淡然,像他们这些当兵的。

“这事儿您得问武二哥啊,”燕七正答他,“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一边养着伤一边就把我二姐哄到手了,啥都不耽误,多大的能耐啊。”

武家爷儿俩哈哈直笑,心里头也放下了块石头,大兵们虽然自个儿看惯了生死,但什么事放在家人身上,那都永远是最深的牵挂。

“听说日子定在六月了?”武玚问燕七。

“是啊,没多少天了,六月二十八。”燕七道,“可惜离得太远,也没法子给二哥送个成亲礼,小时候去你们家数他对我最好。”

“你真想送礼啊?”武玚呲着大白牙笑,“别的都不用,把你自个儿送我们家就行了,小二下头该着小五了,保管俩人都高兴。”

“我看你们爷儿俩是吃饱撑着了,”燕子忱忽地双手一抱胸,“还有没有屁放?没有就滚,少在老子地盘儿上打混。”燕家军武家军和骁骑营的营盘暂时都设在此处,武长刀爷儿俩这会子还真是没事儿跑到燕子忱这儿来打混的。

“晚上找你来喝酒!”武长刀声如洪钟地道了一嗓子,要走的时候伸出一掌拍在燕七脑瓜子上,“行,丫头,有胆量!还真敢往战场上跑,明儿跟我上马杀敌去!”

“…这事儿您今晚喝酒的时候可以跟我爹好好商量。”燕七道。

目送这爷儿俩离开,燕子忱方问向燕七:“武家小二还好么?”

“挺好的,没消沉,就是家里人跟着伤心,”燕七道,“听说武二哥是被姚立达坑了?”

“武家小二人才优秀,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燕子忱冷笑,“姚立达自是知道武家人被派到北塞来是做什么的,打击蛮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皇上加强挟制他的手段。老畜牲自是心中不忿,使诈假称要亲自带兵攻打蛮子,让武家小二做急先锋带队在前头冲锋陷阵,他却带着大军在后头迟迟不予救援,硬是把武家小二给坑在了里头。”

“那场仗蛮子带兵的是什么人?”燕七问。

“乌犁的什么巡天将军,叫做那达力。”燕子忱道。

“如果姚立达当真与蛮子之间暗通款曲,我相信这个那达力必是牵涉人之一。”燕七道。

“不错。”燕子忱挑起唇角看着女儿。

“爹同他交过手吗?”燕七也看着他。

“打过一次,可惜那王八羔子就没想着要正面对决,且打且退,想把我们引进埋伏,我们没上他那当。”

“他就在前面的蛮夷阵地里吗?”燕七又问。

“没错,他是蛮夷的领兵主将,长期镇守在此,”燕子忱探下肩来把脸摆到闺女眼前,“你想说什么妞儿?”

“给我找一张八十斤的重弓吧,将军大人,”燕七伸出右手,活动了活动手指,“我想好要送武二哥什么样的成亲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有点少,大家凑合着看先~

妮们都是仙儿,昨天那章下头各种才气满分的留言直接让我在被窝里笑来了大姨妈…

前头第304-312章的配图都补上啦~闲得那啥疼的盆友们可以点回去看看,也可以直接去我微博视奸~

明天白天继续暗挫挫补图~

大家晚安,早点休息!

第325章 论箭

“弓的拉力再强,也终究不如弩。”燕子忱看着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闺女,此刻爷儿俩正在燕家军的武器帐里挑弓箭,“哪怕是与拉力最强的弓比起来,弩的射距与精准都要高出一筹,你若想隔空射杀那达力,至多只能在距他百步之外,这样的机会根本不可能出现。”

他闺女在那里一张一张地试着弓,不紧不慢地问他:“燕子连弩的射距有多远呢爹?”

“燕子连弩有两种,一种是可携式轻弩,此种弩射距略短,另一种是带弩床的重弩,射距四百步。”燕子忱道。四百步就是六百米,已经是极为强劲的重弩了,并且这弩还要靠机械张开,人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是姚立达不是不许你们擅自进入蛮子的战地与之开仗吗?”燕七道,“四百步的话,距蛮子战地有些近,除非是真正的开打,否则在四百步处射完就要立即回撤,带着这样的重弩实在很不方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蛮子追上,就算蛮子追得慢,也要防着他们在追击的过程中背后施箭,蛮子有弩吗?”

“有虽有,但射距比不上燕子连弩,至多二百步就顶天了。”燕子忱双手抱胸立在闺女身边,一边看着她挑弓一边认真地同她讨论。

“那么就是说,我们在四百步处射完就要立刻带着重弩撤离,与追击来的蛮子至少要保持二百步以上的距离,带着重弩跑路的话,能始终与蛮子相隔二百步吗?”燕七问。

“不能。”燕子忱伸手用指头敲敲只顾挑弓看也不看他的闺女的脑瓜子,“你的办法是什么?”

燕七扭脸看向她爹:“我只需要一匹最快的马,和一个能驮着我的最好的骑手,用弓,在七百步外,射杀那达力。”

“八十斤的弓?”她爹不抱胸改插腰了,“你这牛可是要吹上天了。”

七百步,一千多米,人力拉开的弓怎么可能做得到!

“眼前的这些弓当然做不到,”燕七最终挑中了一张令她满意的八十斤的弓,转过身来看向她爹,“但是,我改一改它,它就做得到了。”

“怎么改?”她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再改也是人力弓,不可能射得了那么远!

“书上说突厥人有一种弓,最远射距约五百四十步,”燕七道,“而教我射箭的师父,同时也是一位制弓大师,将古往今来各国各族的制箭之法融会揉和,又将这一射距提高到了七百步。”

燕子忱探下肩来,深且黑的眼睛望进闺女眼睛里:“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他的绰号叫山神,本名的话我也不太清楚。”燕七道,“他已经过世了,但是制弓制箭的方法,还是教了我一些,其中就包括这种超远射距的弓,可以称之为‘飞弓’。”

飞弓,是燕七那一世的师父,也是将她收养起来的父亲“山神”的独门发明,那一世在世界上流行的也有飞弓这一种类的弓,然而都不如山神所制的弓,山神制出的飞弓,结合了土耳其弓专用来射远的一个弓种Flight Bow的技术与现代其他优秀种类的弓种的技术,将射程提高到了极限的一千一百多米,但——这样的弓箭,其作用也只限于单纯地射远而已,想要射杀人?那是天方夜谭。

“飞弓就算射得远,想要伤人,只怕是做不到。”燕子忱不愧是位战斗家,果断地得出结论,“况且不要忽略一点——那达力身上可是穿有铁甲的,百步距离用弓都未必能一击令他致命。”

“有铁甲没有关系,因为铁甲护得再严,也不可能护得住双眼。”燕七道。

燕子忱看着自己这个千帆过尽水无痕的小闺女,她要在千米之外,箭射那达力的双眼!

“要想射得远,箭就必须得轻,飞弓所用的箭支须特制,其重量只相当于一根木筷。”面前的姑娘仰着脸看他,面容平静得近乎冷酷,“弩的有效射距虽远,但有一个最大的弊端,连发的时候无法精准地调整指向的目标,我所说的精准,是指每一击之间的距离在毫厘之间,这一点弩做不到,而人力使用的弓却能做到。连弩可以一次连发十支,人力弓出手快一些,也可以达到连发的效果,所以这一次射杀那达力的计划,不是一支箭,而是数支,不是一炷香的时间,而是一顷息。用最短的时间密集式出箭,在空中进行细微操作,以达到重箭才能做出的效果。”

利用速度、数量和技术,把“力”聚少成多,就像用一百根筷子达成一根木棒能做出的效果一样。

这得用到怎样快的出箭速度和精准的技术呢?

如果出箭速度不够快,那么在未达到射杀那达力的目的的时候就会被敌军反应过来,从而立即进行反追击,如果技术不够高超精准,那么射出去的无数支轻箭也只能像一把抛洒出去的筷子一样,落在头上连痛感都不会有。

而且,采用这样远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敌军必有防备,今后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能够这样做了。

这是一个不容失败不容一丁点儿失误的超难度任务。

“你当真能做得到?”燕子忱直起身,垂着眼皮看着燕七,这一刻她不似他的女儿,而更像是他的兵,甚至是他的战场同僚。

“我需要几天的时间改一改弓、做一批箭,另外还要练习一下。”燕七道。

“好!”燕子忱一掌拍在燕七肩上,“练习的时候我要在场,丑话我可说在前——若是有一毫的误差,这个计划便作废!”

燕七歪着被他拍疼的半边身子:“行行行,你老大你说了算。”

“需要什么材料和人手便同我说,我让他们想尽一切法子都给你办到。”燕子忱道。

“能让他们先把我爹带走吗?好家伙这一掌把盲肠都给我搥出来了。”燕七道。

燕子忱哈哈一笑,一把拎起燕七就给撂自个儿肩上坐着去了,就这么扛着出了武器帐,外头夕阳正好,荒凉广阔的戈壁滩被染作了一片金红,天地之大,尽在眼中,无论是杀戮还是毁灭,是绵里藏针还是大刀阔斧,都改变不了自然赐予万物的惊心动魄的美。

燕七再次去了元昶和萧宸所在的帐篷探望伤员时,元昶还在昏睡,萧宸的伤不太影响活动,因而跟着燕七出了帐篷,两个人一边看着兵士们架柴生火一边说话。

“我有点儿事,可能要在这儿多待几天,你明天要不要先同送伤员回城的队伍一起回去?”燕七和萧宸打商量。

“我也想留在这儿。”萧宸道。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回去。”燕七也没勉强,“我这几天可能会比较忙,你自己好好儿养伤,我爹已派了人去你们帐篷专门照顾,有事只管和那人说,尽早养好伤才是主要的。”

“你要忙什么?”萧宸问她。

“做箭。”燕七道。

萧宸看着她,眸子里跳动着篝火的光:“我能不能…”

“可以啊。”燕七道。

“…帮你做?”萧宸,“…”

“不过天下可没有白做的箭啊。”燕七道。

“…”怎么…帮你做箭还要给你交保护费是怎么着…

“我要做的箭可是不传之秘,你看你要不要拜个师什么的?”燕七站成一派宗师的样子。

“…”

萧宸一时沉默。

“你…”过了良久,方再度开口,目光落在已拉下夜幕的漆黑的天际,眸底没了火光,看上去比夜幕还要黑沉,“是认真的?”

“不拜师我也一样会教你制箭方法啊别担心。”燕七道。

“我已拜过师了。”萧宸声音有些低沉。

“哦对,我忘了。”燕七道,“听说今天有烤羊可以吃,我爹他们前几日灭掉蛮夷一支运粮队,抢了不少酒肉活鲜,今晚犒军,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嗯。”萧宸转身,“我先回营帐去换药。”

“好。”

萧宸在营帐间穿行,仰头望望幽深的苍穹,忽然觉得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

她当真忘了他拜过师吗?怎么可能。

她从来都不傻,她只不过是极少干涉别人的选择。

而他此刻宁愿她傻些,不要过早抹去他头顶夜空的星光。

燕家军、武家军和骁骑营的将士们一起出生入死了数回,彼此间也早都熟悉了,此刻围着散落在各处的篝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是热闹异常,今朝有酒今朝醉是这些大兵们共同的座右铭,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还会不会活着从战场归来。

燕子忱带着燕七同武家一大帮子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萧宸则默默地挨着燕七坐,武家这次被派到北塞来的有武长刀及其二至六弟,另加他的大儿子武玚,一伙子糙老爷们儿一人拎着个酒坛子要来灌燕子忱,燕子忱也是来者不拒,两坛酒下肚,丝毫醉意也无,还能给他闺女精准地撕烤羊腿上最嫩的肉吃。

“怎么样,燕老二,明儿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攻进蛮子的地界儿,狠狠杀他一场,彻底给那帮杂碎干挺了,管他姚老狗腚上长什么鸟,咱直接把那老货阉了根儿!”武长刀带着几分醉意呼喝道。

武家燕家,哪个不恨姚立达,哪个会怕姚立达?可惜,军人的世界里非生即死的简单规则,代替不了朝廷政客们操弄政权的规则,仇再深恨再大,在涉及到皇权的大局面前,也要忍,也要摁,也要咬碎牙往肚里吞。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干死姚立达的美好愿望,至少在目前也只能是说说而已。

而军令如山,姚立达身为北塞拥有最高军权的人,他的令就是一座谁也不能翻越的大山,否则分分钟搞你个违逆军令斩立决,放哪儿都不会有人有异议。姚立达“出于战局大势考量”不允许三军直取蛮夷阵地,那么三军也就只能遵从军令在外围与之周旋消耗。

但这种情况也许很快就能被打破了。

燕子忱偏头看了看身边儿穿着一身血衣抄着一根羊腿吃得投入的自家闺女,七百步开外取那达力的命?这事儿越想越有意思。只要不攻入蛮夷阵地边缘的城墙,那就不算直取蛮夷阵地,那达力每隔几日都要带兵亲自在城墙上巡视,这便是最好的射杀机会。一旦射杀了那达力,蛮夷与姚立达之间的合作关系定会立即告崩,北塞局势因此而瞬息大变,姚立达没了蛮夷做幌子,真正的战争将会就此展开,姚立达多年来在北塞精心铸造的铁桶小江山豁开了一道裂口,他离水涸底儿现,也就不远了。

所以,能不能取到那达力的命,是关键,他家的这个小闺女能不能担此重任,是关键中的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