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是小白兔吗?”燕七无语。
“小白兔哪有你可爱。”武珽哈哈一笑,蹲下身拍了拍肩膀,“上马吧,兔小姐。”
你才兔女郎。
燕七踩着武珽肩头跨上马背,武珽飞身上马坐到她身前,未夹马腹行路前,武珽偏头道了一句:“我担心的是元昶,别忘了,那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
燕七和燕四少爷回到家之后先去了上房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打招呼,然后燕四少爷一边走一边睡地就回自个儿院子去了,燕七也是呵欠连天,进了坐夏居大门,看见崔晞的小厮雨伞正和燕小九的小厮丹青在第一进院里说笑,知道崔晞已经来了,便径往燕小九所居的第三进院去,才进院门就瞅见俩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对弈,一个穿着水磨蓝的衫子,一个穿着雨天青的袍子,秋霁晴光里像是两缕清泉,扑面是无限的鲜润气息。
“这么早就来啦。”燕七招呼崔晞。
崔晞丢下手里的棋子,脸上绽开晴光万丈的笑:“去仙侣山玩儿得开心吗?”
“可开心了。”燕七道,“你有没有吃早饭啊?”
“来的时候在外面小摊上吃了碗松仁粟米鲜肉小馄饨,味道很是不错,改日我带你去吃。”崔晞笑道。
“好啊。你先坐,我回房洗洗,换身衣服,一会儿你和小九再过去。”燕七说着便回了第四进院。
梳洗完毕,就借口要做蔻丹送人把丫头们全都打发到后花园里给她摘凤仙花儿去了,没过多时,燕九少爷便带着崔晞过来,卧室书房甚至净室都转了一圈,也没见崔晞拿东西量尺寸,更未用笔记东西,只大致看了一遍,便笑着和燕七道:“我心里有数了,比我预计的还要简单,你这套家具都是在云木阁打制的,我只需去他们店里要上一套图纸就行了。”
“人能给你吗?那也算是商业机密了吧?”燕七问。
“那算什么机密,”崔晞笑起来,“又不是配方和手艺技巧,他那花式和尺寸但凡有经验的老木匠去看一眼就能了然于胸,外头仿着云木阁样式的家具多了去了,你只等我消息吧。”
“好吧,你不用太着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在这几日。”燕七道。
“没什么难的,下个日曜日上午我就能给你送过来,到时你让小九提前给我下帖子。”崔晞道。
“好。不急着回去吧?在我们这儿吃了午饭再走吧。”
“你睡吧,眼里都是血丝,我去小九院子里坐一会儿就回了,去云木阁转转。”崔晞道。总不能燕七一回来他就走,倒像是来燕府就为了见她一面似的。
燕七一觉睡到了下午,起来好歹扒拉了两口给她温在灶上的午饭,而后收拾行装便出门去了书院。
崔晞却早到了,就在书院门外等着燕七,虽然不必他下场比赛,但身为综武阵地的设计者他也是得每场都要随队观战的,两人就着伴边往门里走边说话:“你屋里那套家具也算是有年头了,花样已是过了时,云木阁的人在他们仓库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套来,大致是与你那套同年做出来的,倒也省了我不少事,无须再让匠人照做一套,我直接把他们库里那套买下来了,回去稍微加工一下,做成常常使用的样子,另外还需要再改造一下,把它弄成方便拆卸的,到时装在几口大箱子里带去你那里,人若问就说是我做的手工活儿,拿来给你和小九看的,完了再装回去也不会有人起疑,以前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回头我把买家具的钱给你。”燕七道。
“你那点子私房钱可是不够,”崔晞笑起来,“再说我也不是花的自己的,随便从崔暄床底下的地砖儿下头拿了一沓子银票,剩了不老少呢。”
“…崔暄这会子估摸着已经哭晕在床底下了。”
一行说一行已是走到了综武场,远远地看见了武珽和元昶他们,真是年轻人精力充沛,同样是熬了一晚上,人俩还经过了数番激战,这会子丝毫不见脸上有倦意,正跟着一伙队友们在那里做赛前热身,今日锦绣是主场,迎战久违了的柳湖书院战队,距开赛还有将近半个时辰,拿着蓝色丝巾的柳湖战队粉丝们就已经涌进了锦绣的地盘儿,示威地冲着锦绣队员们甩着手里的巾子,还有性子冲的大声朝着武珽吆喝:“受死吧姓武的!”
武珽冲着那人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旁边的武玥看着直撇嘴:“有没有那能耐啊就跟这儿大言不惭?!”一眼瞅见燕七过来了,武玥兴冲冲地跑过来,将燕七一扯:“听我五哥说你昨晚跟他们玩儿游戏坚持到了最后才死?这么厉害啊?”
“他没告诉你最后杀死我的人就是他吗?”燕七道。
武玥嘻嘻哈哈地笑:“说了啊,哈哈哈,毕竟你们不是一个队的嘛,总得有一个胜者啊,不要在意啦,回头让我五哥请你吃好哒!”
“这倒是个报仇的好机会。”燕七道。
“你不减肥啦?!”武玥哈哈笑。
那厢元昶听见笑声,转过头来向着这边看,目光落在燕七的脸上,半晌方挪开,继续在那里抻腿筋,也不躲了也不避了,看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武玥瞅了瞅他又瞅了瞅燕七,一脸八卦地压低声音问:“你和元昶昨夜都干什么啦?”
这话问的!
“你不要乱想啊,我们就是一起被你五哥杀死了而已!”
#歹命鸳鸯#
武玥摊摊手,一脸的“好吧好吧你高兴就好”。
柳湖书院本就不是综武强队,所以先进行的女子部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队长谢霏虽然脸上略显疲惫,却仍是率领着队友们战胜了对手,不过终极队里因为有着鱼竿大神夏西楼的存在,男队员们也不敢太过放松。
上场后双方在楚河汉界处进行例行的相互致礼,以及听裁判宣读比赛纪律,燕七也例行地站到队尾,和夏西楼照旧面对面。
“小胖鱼,”夏西楼给燕七打招呼,“我带了鱼食你吃不吃?”
“…”
“用香油调成的哟,可香可香了。”夏西楼继续撩骚。
“…我减肥呢。”燕七道。
“你不用减了,”夏西楼道,“只要不生气就不会胖了啊。”
“…”唾嘛的这还是说我是肺鱼呢是吧?!
“对了你知道吗!上回和你打完回家后我一脱衣服,好家伙,肋骨都让你坐青了两根啊!”
“没关系吧,你肋骨多,折上一两根的不受影响。”燕七道。
“…你才带鱼!带鱼带鱼带鱼带鱼肺鱼肺鱼肺鱼肺鱼带鱼肺鱼带鱼肺鱼!”
“你说个‘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试试。”
“红吕鱼与绿吕驴——红鲤鱼吕绿吕鱼——红、鲤、驴——”
裁判跟前面正声情并茂地宣读纪律呢,就听见两队的队尾爆出一片哄笑,心下登时就忐忑了:是我念错什么了吗?不小心把“禁止羞辱裁判”念成“尽请羞辱裁判”了吗?瞅你们这两队笑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是有多相亲相爱友谊第一啊?!这特么一会儿是准备比综武啊还是跳交谊舞啊?!
瞪了这两帮混小子一阵,裁判硬着头皮把纪律宣读完,总算可以把两队人打发回各自的阵地了,就听见两拨人边往回走边还在嘴里念叨着什么“红吕驴绿吕驴”——这是对驴的嗲称吗?!那个念叨得最欢的小底迪你过来,蜀黍保证不打死你!
“好了,这场比赛无需我再多说什么了吧,”武珽将队友们叫到一处,大家把手搭在一起,“就按教头的赛前布置比,不必和夏西楼正面交锋,就算让他攻进我们的阵地也不要紧,我们的树杈阵是他的天敌,主要任务是率先找到柳湖将的所在,抢到将符,尽快结束比赛!那么,锦绣——”武珽将另一只手盖下来,却发现手底下不是以前那只熟悉的软馒头了,垂眸一看,却见是元昶的手,严严实实地罩在软馒头的上面。
“——必胜!”大家高叫着,而后按队形散开,闻得比赛锣响,一部分人快速地冲出了阵地。
冲在最前头的是锦绣的马,刚一出阵地的大门,胸口上就是重重一击,人还懵着呢,赛场四周的观众席上已是铺天盖地的掀起了狂浪般的呼声——“夏西楼!夏西楼!夏西楼!”
…这是柳湖书院的主场吗?锦绣马怔忡地向着四周望,入眼是一大片疯狂卷动的蓝色丝巾,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海啸掀翻在了海底,一时竟产生了溺水般的窒息。再看向自己的胸前,一枚拴着鱼线的梭标正冷利地戳在五分区的正中间。
开场不过数秒,柳湖书院的王牌大神夏西楼已是瞬杀锦绣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2章 登峰
“退!”武珽果断临时改变策略,将已经冲至阵地门外的几个队员给捞了回来,然而即便他反应已是很快,却也没能快过夏西楼的梭标,第一记标甩出来直接瞬杀了锦绣马后,夏西楼根本没有多耽,鱼竿一抖拽回梭标,紧接着再一甩,第二记标又以人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破空袭来,再次命中冲在前头的锦绣的另一匹马!
“又是瞬杀——”场边双方的观众全部癫狂了,夏西楼的粉丝们疯狂膜拜着他们的大神,锦绣书院的粉丝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锦绣综武队从来没有在开赛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接连被人瞬杀掉两匹马!从来、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惨不忍睹的事!
锦绣的队员们全部缩回了自己的阵地,此举招致了柳湖粉丝们的嘘声嘲笑,然而武珽对此却不为所动,只是在观众们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冷静地提着嗓门对队友们进行着战术部署:“柳湖的战术和精神支柱是夏西楼,擒贼先擒王——小七,射杀夏西楼,有没有问题?”
“我尽力。”燕七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夏西楼的抛竿和射箭不同,虽然都可以远攻,但箭的攻击轨迹是有规律的,可抛竿却可以根据不同的力度、角度和手法做出无数种不同的攻击轨迹,加之速度又快,线又细到肉眼难以捕捉,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你直管攻击夏西楼,”武珽看她一眼,转而望向其他人,“五兵持盾在最前掩护燕小七,我在左,元昶在右,但凡有对方其他攻击,务必尽全力挡下,保证燕小七射杀到夏西楼为止——总而言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也要先干掉夏西楼!”
众人齐声应喝,五个兵便持了盾挡在身前列成盾阵,以大无畏的精神迈出了阵地大门——这盾也是专门为了对付夏西楼准备的,身为“兵”担当,身上可以携带各种器具和武器。
燕七紧随其后,身左是仗剑武珽,身右是执戟元昶,七个人围成了一堵肉墙,为的就是掩护她——这一场胜利的全部希望,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红鲤鱼!”一出阵地门,锦绣众人就听见夏西楼远远地喊着,话音未落,梭标已至,因着锦绣众人已是集体将身体藏进了兵们的盾阵后,所以夏西楼可以攻击得分的只有露在盾牌下面的小腿和脚,于是某个锦绣兵就觉得自己脚上微微一疼,硬是被夏西楼准而又准地戳了一下。
“绿鲤鱼!”夏西楼又跟那儿喊,紧接着第二下又来了,再次戳中了这位兵的脚面,这兵都快气死了:妈的是因为老子脚臭吗?!怎么就可着老子一人儿戳戳戳?!
“与驴!”夏西楼又喊了,第三下袭来!
锦绣的一帮人从盾牌缝里往外瞅,却一直没瞅见这夏西楼人在哪儿,反应了一下后才想明白——那货竟然是躲在他们的阵地里向着这边实施攻击的!这一手抛竿直接纵贯了百米宽的楚河汉界啊!更为可怕的是隔着百米远还能抛竿抛得这么精准!
夏西楼躲在阵地里,不知是从哪儿能够窥得这厢的动静,然而这厢的锦绣队员们要想找到他所在的位置并发起攻击却是难上加难了,这么一想,众人便觉得心一沉——难道今儿是要栽在这个二流队伍的手上了吗?就是老这么被他戳脚也撑不了多久啊!脚上挨一下就是两分,被戳上三下人就要出局,如今这第三下已经攻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喝——嗷——
“好”字未全,就听得半空里“叮”地一声脆响,众人懵懂间齐齐循声望去,却见夏西楼的第三标竟在空中被一支乌黑利箭拦截了!而这支箭竟是由自己这一方的阵中射出的!
——燕七?!众人蓦然震惊——是她吗?是她吗?她拦截了夏西楼的梭标?!那速度快到闪瞎人眼的梭标?!那用眼睛都难以捕捉到方向的梭标,竟可以用箭拦截掉?!
锦绣众人未曾看到的情节,现场的观众却看得分明——那个被锦绣队员簇拥在阵型正中央的小肉炮,在夏西楼第二记梭标往回收时便拉开了弓、搭上了箭,当第三记梭标破空袭来时,这个小肉炮竟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出手,硬是准准地用箭在半空对上了那梭标!
癫狂中的观众们一下子静了下来,他们还有些接受不能——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怎么可能有人能把箭射得这么准,这是只有箭神才能做到的事!这个小肉炮…一定是瞎猫逮住了死耗子!对,一定是!
人们拒绝相信奇迹,然而锦绣众将却是倍受鼓舞,在武珽的指挥下保持着这样的阵型快速向着柳湖的阵地冲了过去!
“所有人注意!离对方越近,夏西楼的抛竿威胁越大,都给我提起精神来!”武珽喝着。
距离越近,梭标的飞行距离就越短、速度也越快,将更为难防,众人正待应声,却见空中迅雷般闪过一道银光,凌空绕成一弯角度无比刁钻华丽的弧线,像魔鬼的镰刀,像冬夜的弦月,绕过锦绣的八人团阵后,那银光突像具有了灵活的生命,骤然一记回头,“噗”地一声刺入甲衣——正中锦绣一兵的后心!
——瞬杀!
“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锦绣的众人还在反应未及中时,听见对方阵地墙内夏西楼的声音高叫着,清晰又利落。
“轰——”地一声,全场的观众再一次陷入了疯狂,燕七方才那一记空中拦截带给大家的震撼轻易便被夏西楼这一神般的弦月弯刀式进攻夺去了全部的光芒——这是将抛竿的技巧运用到了怎样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啊!无论是力道、角度、手感、距离、空间、方位还是对竿与线与梭标的计算和掌控,都已是登峰造极!
“夏西楼——夏西楼——夏西楼——”更多的观众在这一记精彩的瞬杀后再也支撑不住地被夏西楼瞬间圈粉,这其中甚至不乏锦绣的拥趸…
“稳住!”锦绣一兵当场阵亡,在这铺天盖地的对夏西楼的应援声中,其余的四名锦绣兵已经慌了,甚至开始自乱阵脚,而武珽却仍旧毫无所动,沉声喝着令几个兵冷静下来,而与他同样沉定的,还有他身边的燕七,和燕七身边的元昶,这三人各执武器,始终保持着前进的速度和阵型,再犀利的击杀也阻挡不住三人的脚步。
“小胖鱼!”夏西楼的声音再度响起,空中银光乍现,快如闪电般以与方才完全不同的角度向着阵中心的燕七疾袭而至!
不同角度的进攻使得夏西楼的出手毫无规律可循,变难应变、防不胜防,这一次柳湖要干掉的是锦绣的主力炮,随着燕七代表锦绣出战的场次越来越多,各个书院的综武战队都已经知道了锦绣有一个新的强力炮,她的战斗力几乎可以比肩武珽和元昶,因而先除掉她就等于先拔除了锦绣的一颗利齿,她不会功夫,远比武珽和元昶要好对付,所以——先干掉她!
银光袭到,燕七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迅捷绝伦的梭标,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肌肉准备硬捱了这一击,却见身边人已是飒然出手,头顶上又闻得“叮”地一声金属交鸣的脆响,元昶手中长戟向天捅出,正中那电光般袭来的梭标,紧接着一缠一扯再一抡,那系着梭标的鱼线便被硬生生扯断,转瞬间便将夏西楼手中的这杆瞬杀神器毁了个身首异处!
那些正为夏西楼疯狂着的观众们在这一刹那像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鸡瞠目结舌——爱豆的武器没了还怎么blingbling啊?!锦绣的都还是人吗?!刚才那小肉炮半道里用箭拦截了一回梭标,现在那个车竟然又再一次上演了奇迹一般的“针尖对麦芒”,硬是把快得能闪瞎人眼的梭标用戟给挡了下来,这得是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准星和什么样的判断力啊?!
不管观众们怎样惊讶怎样震撼,武珽元昶和燕七始终冷静如常,这使得剩下的四名兵也跟着平复了情绪,耳里听得武珽一声“冲”,众人趁着夏西楼失去了致命武器的机会撒开丫子全力向着对方的阵地冲了进去。
柳湖战队是著名的一人战队,二流的整体水平全靠拥有着夏西楼这么一位大神级人物,眼下夏西楼成了折翼的天使,剩下的人就更不过是几片超薄迷你型,哪里兜得住锦绣的量大汹涌之势啊?!
柳湖的队员们慌忙散入己方的迷宫型阵地,锦绣的队员也跟着分散追击,燕七进阵便施箭,直接瞬杀掉一名正要跑过转角消失掉身影的柳湖兵,再搭箭时周围已经没了半个人影,不管是敌队的还是己队的,一盘沙似地散了个干净。
燕七随便挑了一条路不紧不慢地寻过去,柳湖的人已经不足为惧,她也不必穷追猛打,只认真地做着清道夫,细细地查寻着有可能藏有漏网之鱼的角落。
正举着弓在迷宫中穿行,忽听得耳后“咔”地一声响,再接着背后的箭篓就被一股大力拽得飞了出去…这感觉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燕七未去管自己的箭篓被拽向了何处,飞快地向着旁边纵身闪避,不过对手的第二击并没有紧跟而至,这也让燕七看清了箭篓飞去的方向,是在一堵迷宫墙的墙后,而那拽走箭篓的分明是一根鱼线!
观众们再次爆发出欢呼,因为场上每一个角落里的情形他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看到夏西楼在自己的鱼线被元昶拽断了之后根本没有慌张,而是又从身上的工具囊里取出了一杆较短的鱼竿,这根鱼竿上没有梭标,但有鱼钩,虽然无法做出犀利攻击,但也可以对对手造成干扰,夏西楼是柳湖的兵担当,而兵这个角色是可以在场上带有多种武器和工具的,夏西楼这一次上场所配备的武器就是一柄可以进行长距离攻击的海竿和短距离操作的普通钓竿,如果锦绣的队员以为拽断了夏西楼的海竿鱼线就能让他失去攻击力,那可就上当了,所以当观众们抱着等看锦绣笑话的心态看到燕七因此而被夏西楼攻了个措手不及后,立时得偿所愿地庆贺了起来。
燕七也确实没想到夏西楼还有后手,箭篓被拽走之后她手上就又剩下了一张弓和一支箭,这情形与第一次和柳湖的对阵简直如出一辙,不过这一次燕七可不想再像上一次一样把这最后一支箭轻易用掉,所以还是想法子智取吧。
谨慎地看了看周遭的地形,全都是迷宫式的长长短短的土墙围成的夹道,因为经常要换阵地,所以也没有做得特别工整精细,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而燕七断定夏西楼就在前面这道墙的转弯处准备时不时地冒个头观察一下她的位置,既然是这样,不如绕到他身后来个偷袭!
可是夏西楼所蔽身的这道墙却是有点长,从现在的位置跑到墙的另一端,过程中很容易被冒头出来观察的夏西楼发现,如果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方式到他身后就好了…燕七抬眼看了看这墙的高度,再看看夹道两边墙的宽度,握紧手里的弓,脚步轻盈的几步助跑,腾身,右脚蹬在右墙壁上向左弹,左脚蹬上左墙壁后再弹向右边,腾腾腾腾,反复向上蹬个几回,人就已经飞过了夏西楼蔽身的这道墙的墙头,只要落下地去顺便放箭,夏西楼就能惨遭瞬杀!
燕七飞起来,飞过墙头,半空里扯弓拉箭,瞄向前方,凭借着自己鹰一般的眼神,她看到…啥也没看到,夏西楼人呢?
燕七已经开始向下落了,又凭借着五花肉一般的重量,“嗵”地一声,落在了谁的身上,身下那位连吭都没吭,直接就扁在地上成了干炸带鱼。
“你躲墙根儿干嘛呢?”燕七没能如预计地落在平地上,于是崴了脚,坐到旁边地上看着扁在那里正自挣扎的夏西楼。
“我…咳咳咳…”夏西楼觉得自己整排鱼骨都被燕七这一空降给压折了,百般痛苦地爬在地上从嘴里往外喷土泡泡,“我正解鱼钩呢!你那个破箭篓上的一个破口子把我鱼钩挂住了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就不能换个新的用吗?!你是女人啊能不能活得精致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3章 喜事
活得不精致的燕七用手里仅剩下的那支箭在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夏西楼后心上不精致地扎了一下,人造血飞溅,夏西楼OUT。
然而两个人一个崴了脚一个遭受了字面意义上的碾压,一时半刻谁也动不了,就只好继续一个坐着一个趴着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我说你怎么会从上头掉下来啊?别告诉我你是爬墙上去的啊!身为一个女孩子竟然会爬墙我对你的成长经历由衷地感到好奇啊!令尊是哪位大人啊?官居何位?肯定是员武将吧?是吧是吧?哎,你家里有没有人来看你比赛啊?你猜他们看到你爬墙回去会怎么对你?我跟你说,有一次我去城外钓鱼忘了时辰,到了大半夜才回去,进了内宅不敢走正门,只好爬墙跳进院去,结果正让我老子逮了个正着,你猜怎么着?我家老爷子直接把我挂咸鱼一样挂墙上一直到大天亮啊!不过我觉得以你这个身材是没办法挂到墙上去的,你多少斤啊?看着倒好像是比上回瘦了不少,说是肺鱼吧已经有点不大合适了,让我想想应该换成什么鱼哈…大头鱼呢你头也不算大,要不石斑鱼?罗汉鱼?娃娃鱼?哎你去哪儿?为什么爬走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爬行的动作像什么动物啊?你有没有见过海狮?你捂耳朵干嘛?你看我口型:你——捂——耳——朵——干——嘛?你为什么不说话?崴脚崴得失声了吗?哎唷你的身体可真神奇…”
“救命…”燕七万念俱灰地扑倒在地,一定是她刚才用箭戳这人的部位没戳对!这是不小心启动密集聊天模式了吗?!这特么哪里有一丁点像神圣不可侵犯的大神啊?!这特么根本就是一个接地气儿都接到入地三尺的话痨重症患者啊!
元昶找到燕七的时候,那小位靠在墙根儿已经快睡着了,夏西楼背着一后背血扁在不远处的地上,嘴里呜哩哇啦地说个不停。元昶自不理会他,只管走到燕七跟前儿蹲下:“伤哪儿了?”
以燕七的迟(爷)钝(们儿)属性,如果不是伤得重了是不会等着别人来帮的。
“脚腕儿好像错位了,我就没敢乱动。”燕七道。
“哪只?”
“左脚。”
元昶二话不说地扒了燕七脚上的靴子,顺便偏了偏身,将夏西楼和这个方向的观众的视线挡在自己的背后,略微捋起燕七的裤角,将袜子脱下来,一只白白嫩嫩肉肉小小的小猪蹄儿…咳,小脚丫子就曝露在了眼前。
“是错位了。”元昶道,伸手轻轻捏住燕七已经肿胀起来的脚腕,小心地揉捏,慢慢地旋转。
“天很热吗?你耳朵根都红透了,”身后的夏西楼还在不停嘴地说话,“照理说秋老虎早就过去了啊,不过你们会功夫的火力壮,刚打了一场下来会热也是正常的。哎我说到底谁赢了啊?我趴在这里看不到哪方的旗子被竖起来,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我们队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没办法啊,我们战斗力不行,但是我们也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比如打水战的话我敢说你们胜算是不大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书院挨着湖啊,我们没事就到湖里游水练习吧啦吧啦吧啦…”
“你忍一下。”元昶这厢低着头压着声,垂着眼皮不看燕七,只盯着手里雪白滑嫩的脚腕,突地略一用力,听得“咔”地一声,骨头错位之处便复归了原位,“疼吗?”
“还好。”面前这小位还是意料中的一脸面瘫,元昶觉得这位怕是脚断了都不会动动眉毛。
“还是不要乱动,回去用夹板固定几天。”元昶继续低着头,赶时间似地给燕七穿袜子落裤腿。
“呃,你不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燕七看着脚上被穿成脚跟朝上的袜子。
“…”元昶不自在地抬眼飞快地瞟了瞟她,脸上多了几分羞恼,“事儿多!”
“我错了。”
本场对决的胜者当然是锦绣战队,然而留给观众们印象最深的还是夏西楼的那记精彩绝伦的弦月弯刀,和他被人用担架抬下场去的神姿。
燕七被元昶直接扛去了书院的医室,在拥有高大威猛外表的高越人医师的温柔治疗下,光荣地带着夹板回了家。
一进家门,每个见到她的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什么情况啊?上个夹板而已要不要这么不加遮掩喜形于色啊?!
“恭喜九爷、七小姐!”还有人这么对姐弟俩说。
燕七看了眼在旁边扶着她的燕九少爷,燕九少爷眼里也带着疑惑,“估摸着是给你挑好媳妇了。”燕七就道。
燕九少爷:“…”
好在大家还没有开心到打算让他们的七小姐一路瘸着蹦回坐夏居,早有二门上的婆子叫了一抬轿椅过来,燕九少爷扶燕七坐上去,令两个强壮的粗使婆子抬了,一路往坐夏居去,还未到院门口,正碰见给老太太跑腿传话的一个嬷嬷,笑着上来先给燕七和燕九少爷道了声“恭喜”,也没瞅见燕七脚上的夹板,只顾着笑道:“老太太请九爷和七小姐回府后去上房,有好消息呢!”
“啥好消息?”燕七问。
“七小姐去了就知道啦!”好消息当然得留给主子来宣布,这嬷嬷可不敢抢这个好儿,忙就在前带路。
“你要不要先回房换身衣裳?”燕七扭头问她弟。
“…”这还是说他要相亲了是吧!
姐弟俩跟着那嬷嬷又一路折向四季居,在上房门口落下轿椅,燕九少爷就扶着燕七蹦上台阶去…进了堂屋,见燕大太太、燕三太太、燕二姑娘及长房和三房的两个妾室都簇拥在老太太身边儿,老太太手里拈着张纸,正看得老眼含泪,听见打帘儿的丫头报说燕七姐弟来了,也顾不得偏头,只将手一招,笑着道:“小七小九,快来,你们爹娘来信了!”
燕七就蹦了过去。
众人:“…”
“七姐儿这腿是怎么了?”燕三太太惊讶地看着燕七腿上两块板儿。
“些微有些扭伤,不打紧。”燕七边说着边和燕九少爷一起先向着座上长辈行礼。
“怎么这样不小心,”燕大太太关切地起身过来就要猫腰细看,“回头让你大伯进宫要些骨伤药来。萝月,叫人去把赵郎中请进府来给七姐儿看看腿。”
上头老太太这才看见燕七瘸了,唬得也站起身来,一迭声地问:“这腿是怎么了?怎么就这样进来了?谁跟着七姐儿伺候的?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不妨事,只是扭着了,已经看过郎中了。”燕七再三解释。
老太太听过燕九少爷转述的高医师对燕七的伤情分析,知道确无大碍,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坐回榻上后,看了看炕桌上的那张纸,才刚的高兴劲儿就好像被减了那么两三分。
“你们爹娘来信了,”老太太笑着让身边丫头把信纸递给燕七,“你和九哥儿又要多一个弟弟了。”
时隔十一年,燕家二房终于又要添新丁。
“已经生啦?”燕七问。
“四个月了。”老太太老怀甚慰地笑道,“前三个月胎不稳,不宜与旁人言,待三个月将胎坐稳了,你母亲这才写了信往京都发,这信在路上足走了月余,今日才到咱们手上,算算日子可不都已经四个月了吗!”
这样啊,老太太张口给我们添个弟弟,还道已经生出来了,原来是个美好的生男愿望。
“你们祖母自收到这信至现在,乐得这嘴呀就没合上过,当场就给合府上下每人封了个红包,”燕三太太在旁边凑趣儿,眼睛里是难掩的羡慕,“照我说,这最该给封个大红包的就是我二嫂,大漠边关那地方能是咱们这样的深闺妇人住的地儿吗?二嫂为着二伯也是吃了不少苦了,如今又有了身孕,想必比平时更难熬些,缺衣少食暂且不说,身边得用的人手却是不能缺的,怎么也得再派过去几个有经验的丫头婆子好生看顾着才是。”
燕老太太点头:“正是,老二媳妇这次是要在那边生产的,那样的穷乡僻壤,好郎中好药材怕是都无处可找,少不得我们这里打点足了一总送去。老大家的,”说着便睨着燕大太太,“此事你好生办着,务须尽快准备妥当,待我看过再无缺漏了,就立刻给老二两口子送过去——切莫疏忽!”
燕大太太目光微冷,脸上却带着笑地应下。十来年了,她这肚子里半点动静也无,而二房却有了添丁喜讯,难怪老太太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还怕她有私心不肯给二房准备好药材好东西,竟就当着一屋子平辈儿小辈儿这样敲打她!
从四季居出来后燕大太太带着一肚子火往自个儿院子走,一行走一行吩咐贡嬷嬷:“要给二房准备的东西交给惊春打理,你在旁边帮着些,待整理好了再来报我过目,我现在要出趟门子,另去告诉惊梦,赶紧梳洗换衣,同我一起出去。”
贡嬷嬷一听这话便知自己主子是要去哪儿,因而也不多问,只叫替大太太管着私账的松云从匣子里取出二百两银票来揣上,不多时便伺候着母女两个出了府门。
燕七蹦回坐夏居后在燕九少爷的房里拆燕二太太专给他俩写的信,开篇一如既往地是一番啰嗦温暖的嘘寒问暖,而后寥寥几笔带过有了身孕一事——这种事跟自己的孩子也不大好意思细说,再之后又是惯例地吐槽燕二老爷部分,说那货自知道她怀孕之后天天想着法子给她弄补品——弄就好好弄啊,他特么的三天猎熊两天打虎,隔三差五还拎回几斤蛇蝎放她饭桌上——老娘肚里的是特么你的亲孩咂!亲哒!
“明年二三月份就能生啦。”燕七折好信纸,“这下回来的日子起码又要往后拖上个一两年了。”
“而我担心的是,”燕九少爷却面色微沉,“北漠边关,恐有战事。”
“纳尼?”燕七看着她的预言弟,“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邸报。”燕九少爷慢吞吞地道。
邸报是专门传知朝廷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可以被公示,因而官吏和平民皆可读到。
“你还看这个?”燕七觉得弟弟的形象高大上极了。
“我们的功课之一。”燕九少爷瞥了眼他无知的姐。
官学里的学生将来八成都是要入朝为官的,当然从小就要学会从朝廷的邸报上了解政治大事和朝廷的指导思想。
“邸报上怎么说的?”燕七便问。
“乌犁新王上位,野心勃勃,近日频繁骚扰北漠边境,甚而联合了几个大的部族暗相勾连,日后将恐生变故。”燕九少爷慢慢地道。
“新王是哪一个?六王子吗?”燕七问。
“他在哪里也是手下败将。”燕九少爷道,“上位的是二王子,六王子被推到了刀口上舐血的地方,有今日无明日。”
“什么地方呢?”
“边境。”燕九少爷慢慢地抬起眼皮望住他姐,“与爹镇守的边城,百里之隔。”
也就是说,如果乌犁向天.朝发起战争,那么六王子便是刺向□□的第一刀,而燕七燕九的亲爹,就是迎向这第一刀的第一人。
无论六王子干不干得过燕子忱,有孕在身的燕二太太总会是要担惊受怕,这对养胎实在没有半点好处,然而就算现在能允许驻将的家属回京,燕二太太四个月的身孕也禁不起长途颠簸,如此倒成了进退维谷。
“别担心,”燕七安抚弟弟,“娘虽然不会武,好歹也是武将之后,自小耳边也是听惯了生死的,否则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万里迢迢地去边关寻夫,再说这些年来边关也不是没有开过仗,娘会对爹有信心的——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给咱们家的准新丁做件小衣服什么的?”
“你在逗我吗?”燕九少爷慢吞吞地看着他姐,“别跟针线过不去,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个铁血汉子吧。”
“…”
瘸了腿儿的铁血汉子在晚饭前收到了来自武府、陆府和崔府的快件包裹,寄件人武玥的包裹是十几帖活血化淤的膏药,夹带着的纸条上还特意注明了是她爹上战场时的指定用药,贼有疗效了。寄件人陆藕发过来的是亲手制的止疼熏香,睡觉时点起来,能减少痛感、安神静心。寄件人崔晞的包裹最大,拆开一看是一副夹板,更贴合身体曲线,牢固又轻便,重要的是即便带着它入睡也丝毫不影响体位…
最后是燕子恪的上门.服务——这位白天没去看比赛,一直在署里忙,也不知从哪儿得了燕七把脚扭了的消息,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带着一匣子御制骨伤秘药,放到燕七的桌上打开来,里面一共排着六瓶,指着其中五瓶和燕七道:“我的。”又指了最后一瓶道,“元昶的。”
“…”
这位指定是又把皇上药库里的药给包圆儿了,碰上也去讨药的元昶,不得已分了人家一瓶,还勉为其难地一并给带回来了…
六瓶骨伤药,燕七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骨伤次数集中用完也耗不光这么多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4章 气你
燕七扭伤了脚,这回确实没办法再死皮赖脸的非要去书院上课了,只好留在家里养着,教医药课的高先生说她这脚也没太多问题,至多歇个三五天就能如常走动了,如今再辅以御制良药,只会好得更快。
正好在家里还可以打点些东西交给燕大太太一并让人捎给她远方怀娃的娘,然而吃穿用物和药材都由公账上出了,除了这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带的了,毕竟路途遥远,东西太多恐有遗失,又太过招摇,所以要送过去的东西贵精不贵多,没有太大用处的也实在没必要带上。
何况燕七也没多少私房钱,买不到什么实用的东西。
最后还是尽力地做了个婴儿用的小枕头并一条小肚兜,再复杂的就不成了。拿着这两样坐着轿椅去了上房,老太太和大太太三太太正在堂屋里清点往边关送的东西,见燕七来了就让她跟着一起看,燕大太太还时不时地笑着问她的意见。
燕七哪能真提什么意见啊,样样都说好,倒是老太太看着又添减了几样,这才觉得妥当了,叫人抬出去封箱装车,又把要带到边关的下人叫进来,见有四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其中两个还能兼做稳婆,四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奶娘,都是燕家的家生子下人,连带着她们的丈夫也要一并跟去,山高路远的,总不能让人家夫妻两个相隔天涯,到时候会由二太太选出一个做小十一的乳母,其余三个就可派了别的差使。
除去这些人,老太太还给二老爷准备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丫头。
二太太有了身子,自是不能再在房里伺候二老爷,这两个丫头就是老太太送去给儿子解渴的,两个都是十七八岁,年轻鲜嫩,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听说还是三太太帮着挑的,真是不能更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