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桑芷颔首,不及言语后面的话,就被浚束掰正严肃道:“不要光答应,你一定要用记在心里,桑芷你记住,不论我做任何事,都不会背叛你。”

小狐狸闻言,虽不大懂浚束话中之话,亦感动到一塌糊涂,平生第一次主动攀上浚束的颈间,覆唇轻语:“此生你我,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听了这话,浚束终于面容放缓,勾唇笑道:“死别也要把你抓回来,直至一起灰飞烟灭。”

第六十三章 ...

石洞山事件后,浚束小两口奇迹般地和好如初,恩爱更甚从前。倒是和事佬,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嫌弃和唾骂。

桑芷也不知道自家相公对明骚哥哥到底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反正自回平乐镇第二日再见浚彦,明骚哥哥的脸就青肿了一大半,眼泪汪汪撅着包子嘴在小狐狸耳边巴拉巴拉类似“过河拆桥”、“不识好人心”的言语。

这些话小狐狸统统左耳进、右耳出,全然没放在心底。只是时日长了,明骚哥哥日复一日地来打滚哭闹,桑芷就是再有耐心也被磨成了灰。这天好不容易瞅见浚束逮着明骚哥哥出外查探翠屏山附近的动静,桑芷大大舒了口气,忙里偷得半日闲地坐在清梧居小院里绣自己的东西。正跟针法纠结着,桑芷便觉手中一空,甫一抬头才发现脚下多了个重叠的影子,阳光照耀下,高大的螭吻正端倪着手中的东西,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

“这是…”小狐狸咬牙,该怎么跟阿离讲?跟他说这是给闷骚凤凰绣的荷包?呃呃!好像很丢脸诶,貌似活了这么几百年,桑芷还是第一次绣东西。

螭吻见桑芷踌躇,亦不为难地将荷包还给她,坐到其身边笑嗔,“上面的鸭子很好看。”

“什么?”小狐狸瞪大眼睛气呼呼,又看了眼荷包上的鸳鸯,抓狂道:“你哪只眼睛看出它们是鸭子的!”

螭吻闻言倒是被问住,斟酌一番才小心翼翼道,“我看它们在河里,所以就猜…呃~”螭吻咧嘴,捏下巴道:“其实你这么一说呢,好像也的确不太像鸭子,对,是鸡!桑芷你最喜欢吃鸡,肯定绣的是鸡!!”

“…”桑芷见螭吻一脸为难的模样,怔了怔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原本以为上次一别,需要好长时间才能再见螭吻,就算再见到,两人也会因为那些感情纠葛变得疏远。可现在,两人依旧有说有笑,阿离还是以前那个傻呆呆的阿离,一点都没变。

“阿离,你过得好吗?”

听了这话,螭吻没由来地顿了顿,这才盯住桑芷,眼神意味深长,“那你呢?桑芷你过得开心吗?”

念及此,小狐狸忍不住嘴角上扬,摸了摸手边鸡不成鸡、鸭不成鸭的鸳鸯荷包,笑靥动人:“我很开心。以前母后就说过,这世上定有一个人是完完整整属于你的,只要两人相遇相知,你就再也不想离开他。那时我还不信,现在…”

摩挲着荷包上鸳鸯,小狐狸禁不住想起昨晚和浚束的浓情蜜意,煞时小脸泛红,褶褶阳光下,显得越发娇俏可人。螭吻见状,眼眸深邃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良久才话锋一转:“许久没回平乐镇倒是有些想念,桑芷你陪我去土地庙坐坐,看看契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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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土地庙,桑芷和螭吻没见到桃树精,倒是意外地发现位熟人。

土地庙口,小狐狸见仙光绰绰、玉簪锦裙,忍不住咦道:“蔓儿?”蔓儿乃王母娘娘的贴身女官,虽不至于与王母形影不离,但千里迢迢竟在平乐镇遇见她,委实有些奇怪。

桑芷默了默,抬眸去看螭吻,对方倒也直言不讳,颔首道:“我其实去清梧居,就是奉命叫你过来。”

听了这话,小狐狸心没由来一惊。经历种种,桑芷早学聪明,螭吻诓得她来土地庙,不过是想避开七水壁女的耳目。偏巧此刻蔓儿也在,那里面的人竟是…

桑芷踌躇间,蔓儿已莞尔出声:“公主快进去吧,莫让娘娘等久了。”

桑芷深呼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咬牙进屋,果然见王母正背对着自己在修剪兰花草。

兴许是听到响动,小狐狸前脚踏进门,王母跟着便道:“芷儿你还是这样让人不放心,姨母把这盆兰花交给你时,千叮咛万嘱咐细心照料,你看看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桑芷循着王母的话往其手下看,便见前段时间还饱满幽绿、姿态优美的兰花早焉得不成样子,恹恹然似乎要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子?”桑芷怪叫,“我有叫桃树精帮我好好浇水的啊!”

王母责备,“有契乐照料,所以你就不管了?”

桑芷敲自己脑袋解释,“前段时间操办婚事实在太忙,是以…”

话未毕,王母已摇头打断桑芷,牵其手引至上座落座,“芷儿,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为了检查我有没有养好兰花?”小狐狸以傻卖傻,谁料王母却真顺着她话答道:“不,平乐镇结界被破,我便知兰花定养得不好,何用检查?”

桑芷闻言皱紧眉头,来不及发问王母已点头示意蔓儿,蔓儿领命,袖间宫绦挥舞自成一股光流,银白色光流似有生命般悬于半空,闪烁灼灼光华围绕兰花草旋转,霎时便将兰花草包了个水泄不通。

顷刻,只见光团渐渐变淡,最后似透明般倒影出里边光景来,但此时此刻,光团里哪还有半点兰花草的影子,葱绿清雅,竟是一个绿衣女子的模样。

“绿衣姐姐!”桑芷惊呼,只见救命恩人绿衣少女正匍匐在地,奄奄一息似乎没了力气。

桑芷欲走近,那光团却平白消失,焉嗒嗒的兰花草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王母幽幽道:“她叫绿绮,芷儿你几次脱险皆因她所救。可这次你再入封印怪梦魇,绿绮却因事先帮你还原人形模样用尽灵力,再无办法救你。”

桑芷倒抽口冷气,脑子已渐渐将近来发生的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却依旧不敢相信。此时,一直在旁沉默的螭吻启齿言:“我们龙凤两族素有恩怨,世人皆以为是因凡人乱命龙凤封号而来,其实不然。”

“我爹曾发现凤神与魔族有染,特意请示王母搜其凤巢,可凤神狡诈,早毁尸灭迹。就此凤神扬言龙族污蔑,这才有了后来的对峙。我二哥睚眦打理凡间千年,平乐镇一直安然无恙。偏偏浚束管理不过几百年,魔族便蠢蠢欲动,甚至在翠屏山发现魔族踪影。就连珛王也坐不住,邀我共寻魔眼,桑芷你难道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桑芷闻言,沉吟片刻,这才凝望螭吻一字一句道:“你们是在怀疑浚束?”

王母道:“先是以璎珞之名在嫁衣上做手脚,继而让你现原形无法成亲,引得绿绮帮你施法失去所有灵力。洞房之夜,再趁着你毫无戒备、没任何人帮忙的状况下,进入梦魇…”

王母微眯眼眺望窗外,沉沉言:“这一切,就是要假借桑芷你之手,解开平乐镇封印,好让魔族早日卷土重来。”

桑芷撇嘴,反驳道:“姨母你想多了,浚束才不会害我。而且,现在平乐镇不是没事吗?魔眼也没找到。”

“对,”王母截住桑芷的话,眼眸灼灼,“魔眼没找到,所以下一步,凤族恐是要四处寻魔眼了。所以哀家不能再等…”

桑芷摇头,“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凭什么怀疑浚束?”

“没有证据么?”蔓儿闻言轻笑,“桑芷公主您两次入梦魇凤君大人都恰在身边,而你再细想想,以璎珞的三脚兔功夫,何以她进你的闺房,又在嫁衣上做了手脚你都全然不知?再者,之前璎珞就已经与你处处相对,以凤君大人的智慧怎么会这么疏忽,就让你遭了她的道?更者,当日你已住在清梧居,那神通广大的壁女竟也睡迷糊了?不觉有人进了屋?!”

一席话,说得桑芷心惊肉跳。

字字珠玑!的确太巧合,的确太不寻常,可是…不可能的,闷骚凤凰怎么会害自己?小狐狸喃喃摇头,“不可能的,这一切肯定有原因,浚束他——”

话还没说完,王母却忽地拽住桑芷的手臂,言之凿凿:“芷儿,没有十足的把握,姨母不会来找你的。”

“…什么意思?”

“绿绮帮你恢复人形,就算失去些灵力也不会这么多日不见好,她中的毒,是凤族常用的纹凰毒。”话音落,桑芷终于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第六十四章 ...

夜上月头,浚束浚彦两兄弟才从翠屏山回来。小狐狸伺候着闷骚凤凰用饭沐浴,末了小两口躺在床头低低叙话,桑芷却是对白日土地庙一事只字不提。

浚束拥着妻子,轻声道:“今天和珛王他们查探了一日,依旧没有半点魔族的影子。桑芷你觉不觉得奇怪,当年王母娘娘明明已封结界将魔族赶回了魔域,让他们永世不能离开,可为什么在打开封印之前,翠屏山就有魔族出现?”

桑芷噤声,听闷骚凤凰的话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却是别的事情。

浚束听桑芷沉默,以为她在认真思考,又道:“其实说来,真正说见过魔族的人也只有螭吻,他当初与魔族一战,就平白无故失了忆…”顿了顿,浚束才微眯眼道,“会不会,这事和龙族有关?”

听了这话,走神的小狐狸心底咯噔一声响,怔了怔道:“浚束,龙凤两族…到底是因为什么结怨?”

闷骚凤凰闻言背脊一僵,稍时眼眸流转,这才勾唇带过道:“傻瓜,怎么忽然对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感兴趣了。”

桑芷摇头,窝进浚束怀里撒娇,“哪有,随口问问罢了。”

闷骚凤凰叹口凉气,拍了拍小狐狸脑袋道:“桑芷,我想去寻魔眼。”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听得桑芷陡惊,靡靡间只觉胸口轰地一声炸开,脑中霎时空白。

“如果他要去寻魔眼,岂不是正中下怀,应了哀家的猜测?”稍前,土地庙中王母螭吻摆明种种证据理由依旧无法让桑芷相信自家夫君就是解开平乐镇的罪魁祸首,纠缠不休之时,王母摆手道:“芷儿,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或许这真相该由你自己去解开,自己去说服自己相信。”

桑芷皱眉,“什么意思?”

蔓儿莲步轻移至桑芷身边,递过一个药瓶道,“和魔族有过接触的人,身上都会残留其气息,这是数百种仙草所致的灵镜液,滴在凤君大人的饭食里,若他真是清白,这药不伤其分毫,若他真与魔族有染,不到半夜,便出原型。”

桑芷懊恼,眼窜小火苗道:“你们想让我对自家夫君动手?好笑!”气急之下,小狐狸伸手便要拍掉那可恶的药瓶,却被王母娘娘一把握住手臂,笑意沉沉:“难道芷儿也不敢打这个赌?也对,他毕竟是你至亲至爱之人,可他若要去寻魔眼呢?如果他要去寻魔眼,岂不是正中下怀,应了哀家的猜测?到那时,你试探一番,以免他深入歧途,劝他早日归返,岂不是更好?”

……

小狐狸眼皮跳了跳,从回忆中清醒,心底疑云又多添上三分,“为什么要去找魔眼?浚束你是凡间御使,留在平乐镇保护这里的安危不是更重要吗?”

浚束摇头,“怎么说这事也是因你而起,善始善终,我一定要亲手找到魔眼毁掉。”闻此一言,桑芷犹如掉落深渊般难捱无措,不等相公再言,便闭眼叹息:“我累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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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心里兜着事,翻来覆去哪有那么容易入睡,偏如此又不敢让浚束知道,好不容易熬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正朦胧间,桑芷就觉身旁一团火热,似要烧起来般灼烫皮肤。从梦中的重重烈火中惊醒,借着月光桑芷便觉浚束眼眸闪着骇人的红光,似要吃人般厉害,面颊泛红,额头满是大汗,手尖还没触到其肌肤已疼得跳开。

“怎么这么烫?难道发烧了?”

浚束嘴唇半张半合,也不知道桑芷的话他到底听见没有,只一个劲地摇头,手抓着胸口呐呐道:“水…水…”

桑芷钻出被窝,赶紧去给他倒水,可人还没到桌旁,桑芷便见一道光闪进屋内,眨眼间还未看清,壁女已飘到浚束身旁,快掌一劈已斩向浚束脑门。小狐狸捂嘴惊呼,只见一道莹莹光束自壁女的掌间撑开,将浚束淡淡照耀住。

须臾,浚束便缓过劲来,幽幽睁眼。

壁女面色肃静,不等闷骚凤凰开口已亟亟道:“我和七水在外面撑上一时,时间不多,小凤凰你带着桑芷赶紧走!”说罢,七水也刚好探头进来,跺脚急呼:“壁女姐姐!!”

壁女呼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瞅桑芷眼,便又匆匆而出,弄得桑芷在旁一脸茫然。小狐狸道:“壁女姐姐和七水…怎么了?”壁女不是曾说,自她和闷骚凤凰成亲后,便绝不再随意进入里屋,可刚才…

桑芷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偏又理不出头绪,依旧端倪着床头一动不动的浚束道:“浚束你好端端的,怎么说发烧就发烧?”小狐狸一面说一面便欲回浚束身边,刚一抬腿浚束也恰好抬眼,目光沉沉,只看向桑芷这边。

桑芷一怔,启口还未发出声便听外边呼天抢地,居然是姨母的声音,“浚束速速投降,不然莫怪哀家不客气!”

一时又是兵器打斗之声,只听蔓儿厉声,“来人呐,把清梧居都围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

!!

小狐狸愣在原地,脚如生了根般再迈不动半步,眼神与浚束对视,只觉那星眸空洞无比,陌生而令人畏惧,哪还有半点亲密的样子?几个时辰前,两人还相拥而眠的景象更如几千几万年前的光景般陌生。

霎时,桑芷顿悟。“不,不…”小狐狸发了疯地摇头,想要解释的话太多,可越是这种时候,话越多越卡在喉口道不清说不出明,“我没有,我没有。”

因为王母的话对浚束是有所怀疑,因为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是有想过千种万种可能,但即便如此,桑芷也从没想过真正对浚束下手。她收下那个药瓶只是想安王母娘娘的心,想找个时机证明浚束的清白。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浚束会夜半发病,为什么姨母会突然带着天兵天将不期而至。

念及种种,桑芷一个跟头扑到浚束脚下,脸色苍白还在喊,“我真的没有,浚束你相信我…”

“壁女、七水,”桑芷话未毕,闷骚凤凰已平静开口,语气淡泊幽然,好似往常吩咐七水斟茶般安定,“束手就擒吧,王母娘娘处心积虑,连我妻子都收买了,还有什么后招想不到。”

话说到一半,闷骚凤凰顿了顿,如累极了般地叹口凉气,闭眼,“我终究是…输了。”

第六十五章 ...

一招变天。

那一夜,浚束因事先被下药失去先机,七水、壁女措手不及,亦溃不成兵。主仆三人齐齐被擒。令王母娘娘稍感意外的倒是,珛王竟有所防备,待天兵天将攻入土地庙之时,珛王带着弟弟徕米、明骚哥哥浚彦早没了踪影。

而桑芷公主则因身份特殊,被天狐帝君夫妇带回青丘国安养。自那日起,小狐狸便如变了个人般沉默不语,不笑不言,纵使画裳公主想尽办法,亦没能让女儿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成亲才一个月的桑芷公主就这么回到娘家,从此深居简出,再没踏出房门半步。画裳唯恐女儿闪失,每日相劝却犹如大海沉石,从女儿茫然的眼中全然看不到丝毫反映。众人猜她是伤心夫君被擒、王母利用,可小狐狸每日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回青丘国软禁的大半个月竟还胖上了一圈,让人委实琢磨不透。

这日午后,桑芷和画裳公主用过中饭便躺在贵妃椅上困觉,丫头嬷嬷们见状亦退出房门,小狐狸正闭眼模糊间,就觉手背湿漉漉似乎被什么温润的东西舔着,睁眼一看便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是徕米又是谁?

徕米看桑芷醒过来,欢叫着扑进其怀里卖力地撒娇,小狐狸眼里露出这些时日难有的波澜,拎拎小家伙后颈,示意你怎么来了?

徕米耸耸耳朵,扭头去看身后,霎时只看桃木桌旁银光点点,光束渐渐聚合成一团,蓄出个人形来——银袍拖地,白发及腰,俊朗的容颜下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本王曾答应浚束,若他日变故,他不慎被擒,本王会替他照顾你。”

桑芷轻轻抚摸着徕米的狐毛,不言语。

“这大半个月,桑芷公主养尊处优倒是不知外边的景况。王母不愧为玉帝的左臂右膀,一面擒了凤族少主威胁凤神,一面作势围攻凤族之地无隙碧树,末了更是到处缉拿我们妖狐族和浚彦。”

珛王说到这顿了顿,瞅了眼桑芷半带讥讽地勾唇,“自然,桑芷公主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作为细作依旧不能得到王母娘娘他老人家的完全信任,一利用完你便将你软禁了起来。”

听了这话,一直缄默不语的桑芷忽地抬头,眼窜火苗道,“不是我!”

“细作”二字早已深深扎进桑芷心底,牵一发而动全身,珛王如此轻轻撩拨也疼得她几乎窒息。虽被软禁,但王母并没有控制桑芷在青丘国内的自由,可害怕听到流言蜚语的小狐狸却一回娘家就自行将自己关了禁闭。

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出门。

因为难过,所以不愿走动。

她怕,怕族人看自己的目光;怕那些有意无意传进耳朵里的“细作”二字,怕母后那些小心翼翼的劝解,怕浚束…

“不——不是我!我没有害浚束,我没有出卖他!”桑芷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喊出声,原以为干涸的泪水早已决堤。

徕米见状,眨眼看了看桑芷,又瞅了瞅门,一个跃身跳到珛王肩头,珛王勾唇呵笑,“不用担心,进屋前我已布了结界,此刻就算她喊得再大声,外边也是察觉不到的。”

徕米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却见哥哥笑得越发开心,“不过不是很好吗?闻言桑芷公主大半个月不言不语,我还真担心哑巴了。”

桑芷抽泣,事已至此也不愿再多做解释,摸了泪水冷道:“你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珛王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留在这继续当细作。”

桑芷默了默,不言语。珛王继续说,“本王知道桑芷公主在担心什么。离了青丘国不过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没错,本王的确和你家相公不是一个阵营,不过关于魔眼一事,我们倒是达成了共识。”

小狐狸问,“什么共识?”

“王母打压凤族不过是因凤族越发强大,至于到底他们是否与魔族有染,只有浚束自己知道。此刻龙族已与王母联手,若真让他们占了优势灭掉凤族,三分天下,局势又将动荡。彼时狐妖族岌岌可危,本王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态发生。”

桑芷搭着眼皮,默然道,“所以,你和浚束私下结成联盟,要在姨母之前找到魔眼。”

珛王嘴角上扬,以示赞同。来回踱了踱步,珛王负手一脸淡然,“当然,走与留都由你自己决定,而关于浚束,本王会竭尽全力营救。”

听了这话,桑芷抬头,目光异常坚定,“不用。我家相公我自己会救,所以暂时,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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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骚凤凰被捉住,明骚哥哥和珛王下落不明,自己被囚禁…这些一夜间翻天覆地的转变不是没让桑芷绝望过、痛苦过,迷茫过。但哭过疯过之后,桑芷明白,此刻当真不是任性的时候。

不论龙凤两族的恩恩怨怨,不论凤族是否真与魔族有关,闷骚凤凰还是她的闷骚凤凰,就算死也一定要见他一面,问个清楚说个明白桑芷才能安心闭眼。是以这些时日,桑芷养精蓄锐,就算再难熬,也逼着自己闭眼睡觉;就算再没有胃口,也逼着自己苦苦咽下那些饭食。

为的,就是今日。

为的,就是这个苦苦思索计划了十来天的计谋。

这日桑芷晨起梳妆打扮,待整理好便去前厅给父王母后请安,刚走到廊间,桑芷便听母后身边的玉嬷嬷压低嗓子在说什么,侧耳倾听竟是有关浚束处决之事。

“王后,今儿天宫已传来消息,说是拷问了大半个月依旧从驸马爷…呃,哎,是凤君大人口里探出半点魔族的风声,无隙碧树那边的天战也是打得如火如荼一时分不出个胜负,宫娥们说是——”

玉嬷嬷话说到一半,似有些顾虑地噤了声,须臾便听画裳道,“但说无妨。”

玉嬷嬷得了令,这才娓娓而道,“说是王母娘娘已放弃对峙,念在凤君大人也曾有功的份上,只囚入碧灵湖底。”

桑芷在外听了这话,忍不住身形一晃,差点撑不住倒下去。好个“只囚入碧灵湖底”,王母娘娘还果真“仁慈”!这湖底乃冥界与仙界的交界处,被封印在此处的人妖仙魔,皆无法死去或者真正意义地活着,只能一遍又一遍受雷霆之击,真是…好个生不如死。

念及此,桑芷忍不住扣紧窗棂,却被里边的画裳听见响动,低喝一声谁,玉嬷嬷便捻着小步子出来张望,见正是小公主老脸忍不住又白上三分。

如此状况,桑芷反倒平静下来,揽平水袖便入屋行礼道:“芷儿给母后请安。”

听沉默多日的桑芷公主居然开金口,一屋子人皆瞠目结舌,画裳更是坐不住地起身搀扶女儿,一面亦禁不住落了泪,“芷儿,你终于肯跟母后说话了。”

桑芷站定,目光如水,“芷儿听说相公过几日就要被囚入碧灵湖底了。”

话毕,玉嬷嬷和画裳面面相觑,画裳公主启齿,正欲说什么就听小狐狸快一步道,“母后放心,女儿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一句话,听得满座惊堂。

眼下正是非常时机,王母与凤族在无隙碧树斗得热火朝天,而其最重要的筹码便是浚束,加之桑芷身份特殊,两人哪是说见就能见到的。画裳公主闻言怔了怔,屏退左右这才拉着女儿坐下,幽幽道:

“芷儿,你可是恨你姨母?”

桑芷眼跳了跳,垂着眼睑不说话。恨吗?她设局引自己入瓮,离间浚束和自己的感情,害得壁女七水被捉,这一切的一切,单单一个恨字又怎么表现得出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