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第三次震动起来,那地下沉睡的巨龙终于苏醒,岩洞喷出滚烫炽热的一股气体,在他们身后,百草不生。

一片的天昏地暗,脚下的焦土在微微抖动着,越抖越厉害,那条巨龙就快要破土而出。

在这天地之威下,三个武林高手,不过是三只仓猝逃命的蝼蚁。

忽地,又是一震,几乎可以感觉到脚下一颗恶魔的心脏在收缩。

数百丈开外,一点暗红升起,在混沌一片的天地中,如沉下地狱的落日又一次升起。转眼,暗红变成了鲜红的一线,天地的熔炉终于打开。

龙晴只觉得一只干燥而镇定的手握紧了她的,带着她,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她已经失去了意志和判断,甚至不知道什么轻功和身法,只知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跟上凤曦和——

就在他们身后,火山喷发了。

平静的山区忽然变成了恶魔的炼狱,火红的熔岩在他们身后不远流过,不动声色地毁去了一切可能的存活。

大团的火山灰随着地下的喘息喷发,那热气是致命的。

“停!停!”好容易奔出喷发的正面,龙晴忽然站直了身子,拼命地喘息,“不行了,再跑我要断气了。”

凤曦和急急调理着内息,一边回过头,打量着可能的生机。

他们的左侧本来是一汪小小的湖泊,现在却几乎成了魑魅魍魉的晚宴,湖水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刺鼻的硫磺气体泛出水面,变成了昏黄的一片。无数小鱼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肚皮刺眼的白。几只尚且存活的大鱼竞相向岸上跳去,只是没有几跳,也便没了性命。

“不好!”凤曦和忽然大惊失色——山巅上,一团殷红巨大的球体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滑落,无数的火山灰与热气纠缠成团,那已经不是生灵可以逃脱的速度。

龙晴拔腿就要跑,凤曦和却抓着她的手,喝道:“闭眼!屏住呼吸!”

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扯着龙晴跃进了密布着死亡阴影的水中,耳边是静静的,顿挫的气泡暴烈声,搜索着任何活的、可以摧残的生命。

滚热,但尚不沸腾,龙晴闭目缩在水里,偶尔有硬物撞到身子,想必是毒死的尸首。

皮肤一片火辣辣的疼,她强自运气驱逐毒气,但坠入地狱一样恐惧无法驱逐。龙晴忽然心一横,便要浮出水面,身边的凤曦和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动向,压着她的脖子用力一按,接着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几乎在同时,她感觉到一片黑暗掠过湖面,本来就热的水立即又滚烫起来。

那一刻是如何的感受呢,脚下是虚空,身畔的热流,头顶是死亡的阴影,唯有一只手紧紧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脖颈。

那只手忽然一松,凤曦和已扯着她爬上岸去,接着第二次跳下水,将雷煦明捞了上来。

龙晴究竟是女孩子,心理承受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用力喘着气,接近虚脱。

凤曦和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她脸上的皮肤都有些红肿溃烂,苦笑:“好好的人中龙凤,这回变成了水里的龟鳖啦。”

“呸!”龙晴有气无力地打落他的手,“什么水里龟鳖?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么?”

凤曦和微微一笑,也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做不到相忘于江湖,还不如相濡以沫的好。晴儿,能活着就不错啦,千年王八万年龟,总好过烧糊了的龙凤。”

他们几乎都没有力量再动一动脚步,但还有着斗嘴调笑的心情。

“啊……啊——”忽然,一声惨叫从身旁传来。雷煦明仅剩的左手在自己脸上抓着,竟然已经醒来。他在水中没有法子运气,凤曦和伸手去拦龙晴的时候自然放开了他的口鼻,那一刻他灌下不少湖水……而且,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已经盲了,红烂的流下脓水,口中绝望而痛楚地大叫。

“煦明!煦明!”凤曦和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沉声道:“你别乱动,我们回去救你。”

龙晴站起来,“快些走吧,这里到处都是毒气,我胸口已经开始恶心。”

“走——”凤曦和一把抱起雷煦明。

雷煦明却生生推开他的手,“五爷……我们对不起你,我们本来只是想尽份孝心……小心苏旷……”他一边说,一边慌乱地向后挣扎,一翻身,却第二次落入湖水之中。

那湖水沸腾地更是厉害,雷煦明似乎还要喊叫,但嘴里冒出几个气泡,眨眼间,就不见了。

龙晴见凤曦和目眦尽裂,知道他第二个动作就是要下水救人,死死扯着他胳膊向外拖去,叫道:“凤曦和,不许做傻事!快走啊,再来那样一团东西,咱们都没命啦!”

凤曦和只冲动了片刻,便立时警醒,默然转身离去,只是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好在这只是小火山轻轻的一个喷嚏,稍做喷发,便又安静了下来。只是这已经让两人九死一生,险些丢了性命。

一路缓缓下山,回去的道路比来时漫长了许多。

龙晴虽恨极了雷家兄弟,却终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祈祷,盼红袍可以载着晶晶脱离险境,回到曼陀山。

“雷家兄弟,并非你想象中的穷凶极恶。”凤曦和终于还是开口了。

“金雕马帮当年确实凶恶,他们的帮主更是闻风丧胆的魔头,因为背上纹了一只巨大金雕,别人倒忘了他原本的名字,只叫他金雕……那一年,贡格尔草原下了一场暴雪,不少帐篷都塌了,牲畜死了无数。有些人饿到半死,明明看见冻死的牛羊就在几十步之外,偏偏就是走不出去,后来一横心走出去,就被风卷进雪堆,再也回不来。”

他口中随时淡淡十几个字,龙晴却可以想象当时情况的惨烈。

“不少马帮也断了粮食,我想,金雕马帮这样的帮派,极少抢劫粮草,多半是抓些女人,掳些财宝上山,想必当时情形也窘迫,倒是收服他们的大好时机,就带了些兄弟,冲去他们总舵。只是一上山,却……唉,当日的情景,我只怕此生难忘,金雕摆开酒席,将那些姿色平平的女人洗剥杀了,自己专拣心肝大嚼,那些没吃完的女人,就被活生生丢在门口,不到半刻功夫,就冻成僵尸,我一眼就能看见她们肚腹中的肠子,也是硬邦邦的戳出肚皮之外。

那时候雷煦明抢了个官家姑娘,玩了不少日子,那姑娘就怀了他的孩子。金雕忽发奇想,要剖出胎儿下酒。雷煦明本来也是铁石心肠,偏偏拼了性命,说是决不许自己的孩儿被当成畜生吃了。他哪里是金雕的对手?被活生生吊在门外,要当着他的面,剖出孩儿下油锅——还好,还好,我即时赶到了。

那天我们有一场大战,杀了一天一夜,总算除尽金雕和他的一帮死党。但是救下那个姑娘的时候……因为在冰天雪地绑了太久,人虽然救了回来,孩子却没了。她醒过来之后,抽了雷煦明一个耳光,就、就一头撞死在冰柱上。

雷煦明哭了好久,指天发誓一辈子不碰女人,那时我对他就是嫌恶,也没什么用心。后来金雕马帮的人跟了我,自然收敛了过去的行径,一直到有一天,他们去截一路富商,见那随行的女孩儿生得标志,就又犯了老毛病。雷煦明忽然翻起脸,不许他们动那女孩儿一根寒毛,只是他一个人,怎么也不是十几个人的对手,被痛打了一顿,扔在一边。那些人旧日狂性大发,抓了那女孩儿,偏要逗逗雷煦明,就把他们俩剥了个干净,灌了春酒,凑成一堆,要看他撑得住,撑不住。雷煦明忽然大叫一声,他喊——“我就算不做男人,也非做一回人不可”,他、他当着过去兄弟的面,把自己那玩意儿活生生砍了下来。

马帮那群人被吓傻了,终于放了那女孩儿一条生路……雷煦明算是命大,终于又活了回来。

龙晴……你看,他是个该死的男人,也做错过许多事,只是,终于做对了一桩,是不是?从那以后,我信得过他,抢晶晶这种事他或者有份,但是带着珠宝私逃,雷煦明,他做不出来。”

凤曦和的声音一直平静,但却是压抑之极的平静,龙晴看着他,平日俊秀丰美的脸庞也被湖水浸泡的红肿一片,眼光却哀恸而沉定。龙晴咬了咬牙:“凤曦和,是我错了……我,我也信他就是。”

二人两两对望,只觉得对方灰头土脸,遍体鳞伤,但生平却从来没有如此之美过。

5、诡异的交锋

四声吟

可勘英雄重惺惺

生死何足道与君

阴阳正邪

黑白泾渭

一战自分明

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凤曦和已经仰天倒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向着龙晴的方向,龙晴只得一把接住,将他抱了起来,嘴里骂道:“死土匪,晕倒也不忘占人家便宜!”

一路磕磕碰碰,拖拖拉拉,总算又遥遥可见红山巨岩暗红魁伟的影子。

“总算到家了。”凤曦和长长出了口气,“不知莫无他们逃出来没有。”

一提到莫无,龙晴面上的神色顿时有些不善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是,她的冷哼忽然变做了惊喜,手向前一指:“啊,你看,晶晶——”

山脚下,少年丹东翘首而立,怀里横托着的少女,正是晶晶,一看见龙凤二人,他立即又是惊喜又是交集地挥起手来,“五爷!五爷!晶晶姑娘回来了,被大红马带回来啦!”他嘴里喊着五爷,一双眼却期盼万分地望着龙晴。

龙晴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抢过晶晶,只见她也已经醒来,只是身子还不能动弹,口中也不能言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惊喜,又好像焦躁地想要说些什么。

“姑娘,你看,晶晶回来了,我家表少爷——”丹东果然三句不离本行。

“晶晶身上点穴的手法,倒是和雷家兄弟身上如出一辙。”凤曦和也走了过来,细细打量丹东,似乎在挑选着措辞——“丹东,你表少爷,究竟——”

晶晶睁着眼睛,只是不能动弹,眼里的焦躁更盛,龙晴心里忽然如白光一闪——红袍在哪里?红袍又为什么不回曼陀山?偏偏要来红山?她一时想不清其中关由,只是女子特有的一种感觉似乎在昭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猛然抬头招呼:“凤——”

几乎就在她抬头的瞬间,丹东袖中忽然滑出一柄匕首,狠狠刺入了凤曦和的小腹。

龙晴狂吼一声,几乎同时一掌挥出,丹东左掌与龙晴一对,咯噔噔连退三步——龙晴一番苦战,实力自然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但是丹东竟然接得下她全力的一掌,这份功力,又哪里象一个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

来不及再出手,龙晴连忙回头望去,凤曦和满脸的惊异,已缓缓栽倒在地上。

他已经开始提防苏旷,却忘了防范这个孩子——他似乎死也不信,这个在红山脚下长跪不起的少年,竟有如此的城府和武功,目光如炬的凤曦和,终于也看走了眼。

只是有些失误,一次,已是致命的。

创!龙晴反手,吴钩剑已在掌中,凤曦和的倒下如同金针刺穴,令她顿时又抖擞起来,凛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丹东手中是一柄二指宽,一尺长的匕首,几滴鲜血犹自挂刃,他微微一笑:“代天巡狩,清除匪类之人。”

龙晴冷笑:“原来是朝廷的鹰犬,莫无呢?苏旷呢?既然来了,就一起见个真章吧。”

丹东倒也不已为忤,朗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莫先生,苏兄,龙姑娘见召,你们就出来吧。”

龙晴几乎是倒抽一口冷气——乱石丛中苏旷缓缓站起身来,抱了抱拳,缓步走来。他低声对丹东道,“莫先生不肯乘人之危,已经走了。”又笑吟吟对龙晴道:“铁敖先生门下苏旷、方丹峰,见过萧门龙姑娘。”

萧门龙姑娘,龙晴只觉得一阵热血就向头上涌,要冷静要冷静,她对自己喃喃说。

原来这个看上去人事不懂的公子爷儿竟然是九城总捕头铁敖的弟子,自己的师承来历也早就被看透。她不是凤曦和,不是那种从小就在江湖闯荡,历尽艰辛的人,真正的出生入死,她经历的不多,而象现在这样的绝对劣势,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从火山逃出命来,她确实已经筋疲力尽,而面前两个人气定神闲,看上去倒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红山总舵不过百步之遥,而凤曦和的手下却都未曾露面,他们莫非已经遇到了不测?

一念及此,龙晴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忍不住去想——若是凤曦和,若是他遇到这种情形,又该怎么办?似乎采取任何的攻势都是多余,唯一的主动倒是——

看了看地上的凤曦和,也不知他究竟是死是活,龙晴反倒渐渐定了下来,誓死一搏,怕是眼前两人最喜欢看到的结局吧,而他们既然不动自己,多少对自己的师门还有几分顾忌。龙晴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中一掠而过,在苏方二人眼中,却只见她笑嘻嘻地抱剑而立,“二位大人就直说了吧,你们要怎么样?”

方丹峰眼中略有一丝惊讶:“凤曦和是朝中重犯,我们必要带他回去。龙姑娘若不插手,我们不愿冒犯。”

龙晴点点头,向右走了三步,索性坐了下来,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丹峰本已真气运足全身,预备接下龙晴雷霆万钧的一击,只是她竟然就此跳出战局,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了看地上的凤曦和,方丹峰便有了主意,冷笑一声道,“五爷又何必装死?我刚才那一剑刺得虽然是要害,但以五爷的身手,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吧?”说着,一脚向凤曦和肋下踢了过去,人之软肋本来就是空门,若凤曦和真是装死,必定没有不动的道理。

只听“喀喇”一响,凤曦和肋下一根肋骨已经断了,但身体僵硬,哪里有活人的样子?

方丹峰勉强笑笑,对苏旷道:“铁先生有过交代,只要把凤曦和的人头带回去,案子就算结了,苏旷,你上还是我上?”

苏旷看天:“当然是你了,我生性慈悲,见不得血。”

方丹峰“呸”地一啐,右手小银剑当空直落,向凤曦和颈上砍去,空中微微一顿,他斜斜瞥向龙晴,龙晴连挪动一下的意思也没有,只眨了眨眼,“我对死人从来没有兴趣。”

“哼——”方丹峰冷笑一声,一剑疾落,鲜血顿时四涌开来。

龙晴一直微笑着,只是在方丹峰剑锋落下的一刹那,她的三枚指甲一起陷入皮肉中,肌肉痉挛,鲜血如注,幸好本就红衣如火,外人一眼也瞧不出来。

刷——最后的关头,方丹峰改直劈为平削,带走了凤曦和从颈部到肩头的一块皮肉,人皮随着剑势飞向空中,如血红的蝶飞舞。

凤曦和还是僵硬不动地躺在地上,龙晴还是默默地观望,方丹峰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罢了,带回去验明正身。”

或许有活人的躯体可以经受这样的痛楚,只是,只怕没有活人的神经受得了如此打击吧。方丹峰终于伸出手,搭向凤曦和的脉搏。

“方大人,代我问候莫无,我和他的帐,必有两清的一天,只盼你二位也可以容我一战。”龙晴叹了口气,一边站起身,一边还剑入鞘。

“放——”方丹峰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凤曦和已经动了。他依旧卧在地上,只是双指骈出,向着方丹峰的心窝疾插过去,二人距离不过二尺,即便方丹峰来得及回剑削去他的手臂,也已经毙命当场。

几乎同时,背后一缕劲风已至,那一剑的速度,完美地诠释了孤注一掷。

龙晴的吴钩剑脱手而出,却不是向着方丹峰,而是苏旷。这一剑力道何其之急,苏旷几乎无路可退,只得硬生生一个铁板桥向下直倒,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龙晴手中剑鞘直点向急闪的方丹峰的后背,

这几乎是龙凤二人合毕生之力的一击,方丹峰全力闪过凤曦和那势在必得的一指,背心却是一痛,巨大的力道透过躯体直达五脏,似乎整个胸腹都翻江倒海地扭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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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到了这个田地,你下手竟然还留情么?”凤曦和双手齐出,已将方丹峰双臂一起拗断,又微笑着道:“做了这么些年捕快,你连直接斩断要犯四肢都不知道……咳咳,也算活该死在这里……咳咳……”

他一边说,嘴角鲜血一边涌出,小腹一剑,肋下一脚,都是致命的伤,若不是边上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苏旷,他只怕当即也要倒下。

苏旷早已站起身来,但是方丹峰落入敌人手中,他一时也不敢扑上去,只叹气:“低估了龙姑娘,我们倒真是该死。”

“彼此彼此。”龙晴回头,直到此时,她才脸色惨白,一头冷汗——刚才,方丹峰眼里的怨毒丝毫不加掩饰,如果他们真的就这样砍下凤曦和的人头,余生,她何以自处?

苏旷缓缓道:“我本以为计划算无遗漏,我与丹峰一人潜入曼陀山,一人来骗凤曦和,适才情莫先生权做诱饵,没想到不等我们施毒,居然撞上了火山,也真是天助你们。”

龙晴立即明白过来,那洞口巨石上拳头大小的空隙是所为何来,也终于想通了红袍为什么会在红山。

“雷煦阳呢?”凤曦和沉声问道。

地上的方丹峰笑了起来:“作恶多端的匪类,自然是就地正法了。”接着努力直着腰,喊叫:“苏旷!拿下他们,不许因私废公!”地上的方丹峰眼里满是血丝,狰狞之极,让龙晴忍不住怀疑,这当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么?

苏旷缓缓走来,龙晴忍不住喝道:“站住!”

苏旷笑了:“龙姑娘,凤五爷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只要在这里多站一会儿,胜负就已经定了,是不是?”

龙晴冷笑:“大人神机妙算,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你就尽管站着吧,别忘了姿势优美些,我也饱饱眼福。”

“好利的一张口,只是龙姑娘心里也承认我说的是事实吧。”苏旷无奈摇摇头,觉得无论多么厉害的女人,说起话来总是蛮不讲理,他清清嗓子,决定直截了当谈条件:“你们放了这孩子,我留下,如何?”

龙晴和凤曦和对望一眼,这条件太优厚,优厚得怎么听怎么像假的。

“你他妈疯了?”方丹峰骂道。

苏旷瞪了他一眼:“出门时候大人怎么交代?你死在这里也算不上因公殉国,多嘴什么!”

方丹峰立即乖乖闭嘴。

苏旷又笑:“五爷,为了表示一下诚意,你可以先制住我,只不过……我要龙姑娘金口一诺。”

龙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一定放了姓方的,凤五若敢食言,我就和他翻脸。”

凤曦和忽然觉得一个性情太直爽的女人也麻烦。

凤曦和示意,龙晴小心翼翼走过去,反手点住苏旷的穴道。苏旷抱臂而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脸平和坦荡,目光却似乎深不可测。连凤曦和也不禁奇怪起来——他明明费尽心思才占了如此上风,为什么偏偏要束手就擒?

龙晴不待他指示,已经将方丹峰双臂安上,在他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脚:“滚吧小子,我知道你有骨气的很,爬也要爬回去报信的。”

方丹峰的伤也已经极重,跌跌撞撞向远方走去,脚步一行逶迤。

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凤曦和已经仰天倒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向着龙晴的方向,龙晴只得一把接住,将他抱了起来,嘴里骂道:“死土匪,晕倒也不忘占人家便宜!”

6、一诺千钧

五声吟

由来一诺贵千金

男儿自古当横行

十里平湖

一鸿踏处

千古响知音

凤曦和依旧瞪着眼睛,只是,他几乎没有看见苏旷,没有感到伤痛,只是盯着龙晴,那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龙晴几乎听见他的灵魂在喊——你敢!龙晴!你敢!龙晴!

龙晴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拭去苏旷额头汗珠,忽然低声:“我求你,求你放过他,苏旷,是你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转头看着凤曦和,指了指胸口,“凤曦和,你好嘴硬,我这儿,也疼。”

凤曦和目中,一片血红。

推开寨门,龙晴松了口气,一路上她都在担心血流遍地的惨景,好在只是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一眼望去,众人就如熟睡了一般。

她先一把将苏旷抛了进去,又缓缓将半死不活的晶晶平放在方桌上,这才四下打量,看将凤曦和放在什么地方疗伤。

苏旷人在地上,嘴里却不闲着,“龙姑娘你看,我们也并没斩尽杀绝是不是?多少还有几分讨价还价的余地。”

龙晴不理他,手下不停,将凤曦和断了的肋骨接好,又包扎了颈部的伤处,但是要处理小腹的伤口,却着实为难,那一剑刺得极深,恐怕已经伤及内脏,这并不是她就能料理的了。一念及此,龙晴已经开始犹豫着望向苏旷。

苏旷好整以暇,代龙晴说出她想问的话:“晶晶要我解穴,这里的人要我解毒,至于五爷的伤么,似乎也只有区区在下可以治,龙姑娘没有别的话要问,在下就要开条件来了。”

龙晴明白他的从容是从哪里来的了,点头:“你说。”

苏旷缓缓,“凤五爷手下一共一百三十六路大小马匪,一月之内,退出漠南草原。”

龙晴还来不及回复,凤曦和已经开口:“办不到,你死心吧。”他捂着腹部的伤口,缓缓坐起身子,转眼又是血流如注,“苏旷,你手里的筹码,不够分量,三个时辰之内,方圆五百里自然有人增援,至于剖腹疗伤,不才倒也学过几手。”

一直嬉皮笑脸的苏旷竟也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要自己剖腹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