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用尽全身力量扣下扳机,阿Ken前胸爆出血花,整梭子弹把尸体推得向后飞去;
啪嗒!手|雷落地,掉在了秦川脚边的空地上。
秦川的怒吼响彻矿道:“快跑——!”
没有丝毫犹豫或挣扎,因为连最后0.01秒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见他扑上去抓起手|雷,竭尽全力向上抛出!
——轰!!
其实是很响的,但爆炸的余波却让人耳鼓极度震荡,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抛到了半空中。
我还活着吗?
还是已经死了?
过了不知多久,不知是几秒还是几分钟,步重华终于从剧烈眩晕中一点一点恢复意识,本能地摇摇晃晃爬起来,猛然喷出一口热血。
五脏六腑甚至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疼痛,有好几秒的时间里他还以为自己瞎了,但随即意识到那只是因为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丝毫亮光。他咽喉像是被血块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也没法叫人,颤抖着手不住摸索,终于发现自己面前是一堵大大小小、错乱无章的石墙。
因为局部塌方了。
幸亏鲨鱼之前打穿了更上层的巷道,爆炸波才有往上而不是往四周延伸的空间,竟然成了不幸之中的万幸。多少年来松动的土方和岩石从上层巷道整块落下来,但还好没造成更大面积的塌陷,应该是土制|手榴弹火|药杂质多、威力小,冲击相对有限的原因。
杨成栋跟其他特警应该是被塌方隔绝在隧道另一边了,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还活着吗?
秦川呢?
“秦咳咳咳!”步重华呛咳起来,满口苦涩血腥,竭力发出嘶哑的声音:“秦川你在你在哪咳咳咳咳!”
他的手不断四下摸索,突然迟钝地感觉到什么,触电般僵住了。
是液体。
是黏腻微热的液体,正从地上一具躯体中汩汩不断流淌出来。
“秦川,”步重华耳朵轰轰作响,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你别吓我,你听见没?”
黑暗中没有传来回答。
“你还好吧?你先醒醒,秦副队你秦川!有人吗?快来人!快来个人!!——秦川!!”
步重华失声咆哮起来,尾音变调到发出更激烈的呛咳,简直要把堵塞气管的血块都一股脑咳出咽喉;正当他踉踉跄跄爬起来想去搬石块叫人的时候,地上那人终于勉强动了动,传来气若游丝的:“快走”
那是秦川的声音。
步重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跪坐在地,脑海一片空白。
他看不到秦川现在的模样,甚至连嗅觉和触感都变得十分模糊,爆炸造成的冲击让他产生了轻微脑震荡,仿佛坠在一个混沌恍惚、无边无际的噩梦里。
“你看”他听见秦川断断续续,喘了两口,似乎还十分虚弱、勉强地幽幽笑了一下。
“我说结局注定不得善终,现在你相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在周日磨完了这一章~!!!撒花~!!!
下一章我想31号更,但31号跨年,应该是磨不完的,那应该就是1号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58章 Chapter 158
“你先别说话了,先别说了”步重华机械地重复着, 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在这里等着, 我去叫人,总有办法, 一定会有办法”
其实没有办法, 他的耳机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爆炸把杨成栋和特警都堵死在了塌方段之后,而汪大队他们已经尾随鲨鱼追了很远。
这一时半刻的,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人。
“没用的,我已经被压在石块下面了快走吧。”秦川嘶哑喘息着, 用尽全身力气催促:“别看老子这么狼狈的样子,快走画师指不定在跟鲨鱼玩命, 你怎么能待在这里”
可能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 这么短短一会功夫他已经迅速虚弱了下去, 连声音都变得沙哑难辨。步重华的大脑仿佛被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牵扯着、提醒着他前方更紧急危险的抓捕行动,另一部分却仿佛被千万片利刃绞碎凌迟,剧痛让他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答应过严峫把你活着抓回去坐牢, 我答应过他”
秦川喃喃道:“是吗?真可惜。”
步重华把脸重重埋进掌心里, 咽喉剧烈痉挛,发不出声音。
“好好立个功,回去见你哥,一定要抓到鲨鱼。”秦川又开始咳嗽起来,嘴里弥漫出淡淡的血锈味, 每一个字都极其缓慢、嘶哑又尽量清晰:“蓝金不能流到外面,务必要在境内抓住鲨鱼你哥还在等你,立了功活着回去,听到了吗?”
步重华颤栗着点头。
“听到了吗?”秦川又重复。
“听到了”
秦川终于像卸下千斤重担似的闭上眼睛,开始轻微倒气,随即越来越剧烈。步重华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他徒劳地想堵住出血口,但地底完全的黑暗中根本做不到,同时脑震荡造成的眩晕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和脑髓,让他翻江倒海地想干呕,又什么都呕不出来。
“一定要抓住鲨鱼”
步重华十指死死抓着岩石,发着抖站起身。
“快去,快快”
秦川嘶哑的倒气一声声回响在步重华耳鼓里,如同雷鸣重锤,震得他站立不稳。仿佛过了整整好几个小时,又或者只是区区几秒钟,那急促的倒气终于像一根钢丝抛上天际,血淋淋贯穿耳鼓,拔高到了极致,如同濒死的尖啸——
随即戛然中止,再无气息。
黑暗一片安静,步重华呆呆站在那里,终于在空白和茫然中掠过一个念头:他死了?
他就这么死了?!
“”
步重华头晕目眩金星直冒,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伸手去探的鼻息,下一刻他终于猛喷出一口血沫,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整个气管血淋淋喷出来的呛咳!
·
——五分钟前。
轰隆一声沉闷不清的爆响从远处传来,吴雩猛然站住脚步,错愕回头,眼底只映出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偶尔掠过的特警手电光。
“汪队?”吴雩用力拍拍耳麦,频道里正传出磕碰后接触不良的干扰声,电流嗡嗡作响:“后面怎么回事?塌方了?”
呲啦呲啦!
吴雩眼皮一跳,劈手摘下耳麦。就在这个时候细微风动掠过发丝,轻得几乎就像错觉,但吴雩却在刹那间转身一让,刀锋紧贴面颊而下——是鲨鱼!
吴雩闪电般拧身屈膝,白人毒枭唰唰躲过了上中下三道横踢,脸色铁青咬牙重刺,被吴雩啪地抓住手臂咔嚓一拧,短刀叮当掉地。黑暗中的交手无声而急促,鲨鱼在近身格斗这块也不是吃素的,脚尖一挑刀柄直上,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劈手抓住,吴雩动作和反应却比他更快,半空中一肘生生打飞短刀,寒光呼呼旋转飞出数米,“夺!”一声死死钉进了墙壁里!
鲨鱼:“Shit!”
吴雩扬声厉喝:“来人!他在这!”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枪响是否会引来特警了,鲨鱼抓起冲锋|枪咔哒一上膛,子弹倾泻而出,霎时弹壳叮当狂迸!
“有人开枪!”“在那!”“站住!”
分散在无数条曲折岔巷中苦苦搜寻的特警闻声怒吼,鲨鱼咬牙打完整整一发弹匣,在硝烟弥漫中伸手进兜,空的。
弹匣打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身后劲风呼啸而至,吴雩如鬼魅般从天而降,足尖倒挂上鲨鱼脖颈,闪电般一记剪刀绞,两人同时重重摔地,鲨鱼的冲锋|枪哐当摔飞了出去!
吴雩一骨碌爬起身,这时手肘稀里哗啦一下压到了重物,是鲨鱼身侧的那个战术包。毒枭脸色剧变,伸手要抢,但刹那间吴雩已经意识到了那包里装着的是什么,咬牙一拳砸下去,里面不知道多少个试剂管挤压发出致命的碎裂声,与鲨鱼的怒吼同时响起——蓝金的中间反应残留物!
“Fxxk!”
鲨鱼那阴蓝的瞳孔霎时全灰,衬着他血丝密布的眼底,如恶鬼般可怕,翻身拽住吴雩后领往地上重重一掼,嘭!
嘭!
嘭!!
头骨与地面发出沉闷可怖的撞击,吴雩眼角迅速被鲜血浸透了,但仍然咬牙去够那个包,在混乱中不计一切代价去砸它,直到战术包被生生撕裂,不知道多少种化学物质碎裂后搅在一起,彻底毁损后再也分不清种类。
——嘭!!!
吴雩就着这个被疾风暴雨般压着打的姿势,拧身用尽全部力气屈膝狠蹬,终于一脚把鲨鱼踉跄踹翻!
“呼、呼、呼”
吴雩喘着粗气爬起来,一把抹掉半边额头上汩汩直冒的鲜血,只见身后特警狂奔而至:“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几柄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鲨鱼,只见毒枭在十余米外摇摇晃晃站起身,胸腔剧烈起伏,死死盯着他们,突然笑了起来:“开枪啊?”
特警谨慎逼近,但不敢轻举妄动:“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主动配合有机会争取中国政府的宽大处理”
“我不配合,你敢开枪吗?”鲨鱼嘲讽的笑意更深了,他那张典型的高加索面孔眉骨高耸、五官立体,单看长相应该算欧美人里比较有吸引力的那一类,但这么多年黑道亡命的生涯让他始终有种令人不寒而立的气质,瞳孔深处仿佛闪烁着一丝血光:“即便我死在这里,马里亚纳海沟也仍然存在,暗网平台还是会照常运行,反抗暴|政的自由精神将永远流传下去有本事你就开枪啊?我以为你们中国公安会比墨西哥那帮软蛋要更有种一点呢。”
特警牙关咯嘣一紧,紧接着枪管被吴雩伸手按住了,只见他另一手捂着流血的额角,沙哑地低声道:“小心他身上有手榴弹。”
特警脸色微变。
鲨鱼静静盯着地上那个稀巴烂的战术包,少顷移到吴雩身上:“——画师。”
两名特警立刻各自隐蔽地挪了半步,把吴雩挡在身后,只听鲨鱼稍微顿了顿,又喟叹般呼了口气:“我真没想到今天的局面啊,画师。”
“——是吗?”吴雩淡淡道,“我以为一年前云滇围剿时,我叫你下地狱去陪解行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料到这一天总会来临了呢。”
后面的特警在迅速联系指挥中心并通报具体方位,很快这里将赶来更多特警,但鲨鱼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地,笑看着吴雩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恩怨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但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会是我们死在一起这大概真是命运注定的安排吧。”
吴雩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你说到了那个世界之后,有没有可能我也升上天堂呢?”鲨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其实也是有可能的吧,毕竟我曾经为这个世界创造过不少财富与自由!”
最前面一个年轻的特警大概是紧张,终于忍不住呵斥:“少故弄玄虚!什么你死我死的,明明你已经——”
“我问你什么意思!”吴雩突然打断,紧盯着鲨鱼厉声喝问。
“”
鲨鱼看着他,一字一句问:“你知道这后面是死路吗?”
几个特警同时一愣——他们当然知道,刚才指挥中心已经通报过了,但鲨鱼怎么也知道?
如果是当初万长文给他矿井地图时提到过,那他掉进瓦斯巷后为什么不立刻束手就擒,还一个劲往这边跑?
鲨鱼从众人的表情中已经看出了答案,他那双疯狂而残忍的灰色眼睛里溢满了笑容,缓缓问:“那你知道死路的后面是什么吗?”
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突然闪过吴雩心头,让他脸色难以遏制地变了。
鲨鱼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是一步,带着笑容温和地说:“我在那里等你。”
“——站住!”“不许动!”
在不能擅自使用武力震慑的情况下特警的呵斥变得格外苍白,鲨鱼猛地掉头,速度奇快,瞬间冲进了前方的黑暗,几名年轻特警立刻拔腿要追,突然被吴雩一把拦住:“等等!”
“吴警官?!”
“”吴雩的面孔在手电映照中格外苍白,隐隐露出一丝惊疑犹豫,紧接着迅速做出了什么决定,低声吩咐:“待在这里别动,随时做好后撤的准备,我跟过去看看。”
“哎,您!——”
吴雩一拍特警的肩,抽出他的手|枪,动作干净利落不容抗拒,然后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尾随鲨鱼消失的方向急转过弯,飞身抓住头顶的粗缆借力一荡,落地一滚起身掠过拐弯,数百米巷道被风驰电掣抛在身后,眼前霍然开朗。
一大片穹隆空间扑面而来,满地富含金属颗粒的矸石在矿灯的照耀下亮晶晶反光,犹如星辰铺就的长毯。
吴雩不由站住脚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
“画师。”
他猛地回头,只见鲨鱼站在十余米外,身影介于光阴交界间,神情悠然而若笑非笑。
“”吴雩眯起眼睛:“你刚才说这死路的后面还有什么?”
地底穹隆安静得可怕,多少年累积沉淀的黑暗几乎要吞没一切温度和声音。鲨鱼就站在那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才反问:“你想知道?”
一根冰凉的铁丝骤然勒紧了吴雩的心脏,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鲨鱼微微一笑:
“那后面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毒枭隐没在黑暗中的那半侧身体终于动了,反手向身后轻轻扔出一物,弧线映在吴雩猝不及防极度扩张的瞳底——
那是一枚手|雷。
·
“是,是我明白了,现在立刻带人过去查看情况!”
汪大队一边按断通讯,一边带人在纵横交叉的羊肠小道里疾步奔走:“指挥部传来消息,杨成栋副支队汇报发生爆炸,目前情况不明,急需确定塌方段状况和步支队的安危,另外关于通缉犯秦川什么人在那?”
几个人同时警觉抬枪,汪大队厉声:“出来!”
只见前方通道交叉处,特警手电和头盔灯光映照出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全身浴血、狼狈不堪,新鲜的血珠不断从鬓角汩汩流下脸颊——赫然是步重华!
“我艹!”汪大队大惊失声:“老步你怎么了!”
“咳咳咳——”
步重华刚才一直处在完全的黑暗中,乍然被几道手电一晃,登时条件反射干呕起来,不断呛出星星点点的血丝。特警飞奔上去扶住他,汪大队一瞅这阵势立刻有数了,掏急救纱布捂住他头上的出血点,又扭头一叠声:“快快快,拿水来!”
特警拿水让步重华勉强喝了两口,汪大队急问:“脑震荡了吧?赶紧让他坐下不要乱动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我们找到步支队了!我现在立刻让人护送他上地面!”
“秦川死了,”步重华喘息着喃喃道。
七嘴八舌的人声响彻在周围,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他贴着墙慢慢地坐下去,仰头靠在地底冰冷的岩壁上,精疲力竭地捂住眼睛:“为保护我们而死了。”
杂乱的喧嚣就像漩涡,把他的灵魂绞碎卷进深海,沉浸在针扎般的窒息和剧痛里。汪大队想把他拉起来扶出矿井,步重华摆手示意不要,但这个意思被众人误解了,他们又想齐心合力把他抬起来,有人脱下冲锋衣裹在他身上,有人在急切地对步话机喊叫着什么。
“没事,我没事。”步重华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沙哑道:“吴雩那边怎么样了,有多少警力保护他?老汪把前边的情况汇报给我一下”
他的声音戛然而停。
步重华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只见掌心中鲜血淋漓,但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血,是因为刚才摸到了秦川。
“步队?”汪大队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了?”
“”
“步队?步重华?”
汪大队还以为他真被摔傻了,顿时头皮一炸,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始哆嗦,只见步重华脸色铁青地嗅了嗅自己手上的血,紧接着仔细一尝。
一股难以言喻的、玉米淀粉夹杂着食用色素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
——“没用了,你快走”“画师指不定在跟鲨鱼玩命,你怎么能待在这里?”“一定要抓住鲨鱼,快去,快!”
几个小时前木屋外雪坑边的两滴“血迹”,几分钟前爆炸那一瞬的种种细节,以及刚才黑暗中秦川濒死而逼真的、情真意切的声声催促,如同走马灯似地在步重华眼前一幕幕交错重叠,让他牙关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秦川”
“秦、秦川怎么了?”汪大队心惊胆战。
“那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