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22章 Chapter 122

啪!

暖黄灯光大亮, 辉映了整座宽阔的客厅和二楼。

吴雩定定站在门口,良久才低头换上拖鞋,走进了这熟悉的家。

这是整整四个月以来, 他第一次回到这座津海市顶级小区的复式公寓。

落地窗外风雨如晦,客厅里弥漫着一股空气长久静止不动的味道, 厨房台面上还散着一个装满了零食的超市购物袋, 点心包装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书房门敞开着, 半凌乱的桌面上还散着刻刀、布垫和小聚光灯,所有物品都维持着主人匆忙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刻情景。

吴雩拿起刻刀,神情微微恍惚。

“帮我也刻一个吧。”“笔画太多了吧?”“刻什么都行, 只要是你的名字都行。”“你是怕以后分手了我留着戒指解释不清对吧?”“你这么优秀的对象”“你已经答应了这辈子跟我过, 如果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根本拦不住!”

吴雩视线投向书桌后那张空荡荡的转椅,他仿佛再次看见自己坐在那里, 与紧逼不舍的步重华僵持着,刻刀停顿在半空中,不论如何也无法在戒指内圈刻上“吴”字的第一笔,紧接着电话就响了。

是许局打来的。

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彭宛被绑架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当头砸下, 将他们两人之间辛苦维持的、如履薄冰的和平轰然引爆,从此一切支离破碎。

白雾在书房安静的空气中一拂而散,那是无声的叹息。

吴雩放下刻刀,转身走出书房, 去外间开了中央暖气。已经快六点了,步重华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现在还在市局开会,他一定焦急盼望着能在明早离开前回家一趟,哪怕只是待几个小时也好。

但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吃的,冰箱里的蔬菜早就坏了。吴雩随手清理了下,打电话叫了个外卖,然后去卧室脱下外套,正要解开笔挺的制式衬衣纽扣,突然瞥见主卧衣帽间里的柜门开着,不由微微一怔。

随即他想起来,是自己没有关。

杨成栋带着五桥分局一帮刑警上门抓人那天,他匆匆给步重华收拾了几件衣服,往背包里一塞便疾步冲出门,身后什么都没顾上。

吴雩走过去,随手便要关上门,但那瞬间仿佛命运从岔路倒退回原点,沿着注定的路线继续向前推行——他的视线就像四个月前一样,再次落到了满排大衣下那个保险箱上,莫名地顿了顿。

那个下午的场景突然在脑海深处重演,他听见步重华在大门外哐哐敲门,进屋时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好闻的雨林气息扑面而来;然后他们接了个吻,步重华塞给他一个装满零食的超市购物袋,头也不回径直进了卧室衣帽间,心情似乎非常愉快

那身影拐进主卧那一瞬间,吴雩无意中一抬头,看见步重华胳膊里夹着一只小提包。

那是个黑色的,有拉链,鼓鼓囊囊像塞满了东西的手提包。

然而当时他并没有注意,拆了个棒棒糖叼在嘴里,回到书桌前继续在戒指上刻字,当他听见步重华换好衣服离开衣橱,走进书房时那个包已经没了。

——包里是什么?

吴雩心脏狂跳起来,蹲下身望着昏暗中安静的金属箱,许久后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密码按键。

步重华所有跟工作有关的设备密码都很讲究,但个人密码却简单而统一,大概因为工作狂本来就没什么私人空间,再说一个常年独居的人根本也没什么好防备的。吴雩连步重华的私人手机解锁码和支付密码都知道,当然也能打开这个保险箱,他拇指在半空中悬停片刻,安静的大房间里终于响起了按键轻响,紧接着咔哒一下,金属箱果然开了。

那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吴雩瞳孔微微放大,取出那手提包打开,双手无来由地冰凉不稳。

下一刻,满包文件照片从他膝上滑落,哗然撒了一地!

仿佛巨剑铿锵嗡鸣,丧钟于虚空中敲响,震得人五脏六腑俱焚。吴雩的全部视线都凝固在脚边那张彩色扫描件上,耳膜深处轰然发震,瞳孔放大到极致,神智灵魂一片空白——

粉衣白裙的年轻女人蹲在小树林前,她怀里的小男孩自下而上盯着镜头,满目懵懂,神态紧绷。那稚嫩的目光穿越聚散离乱的岁月与战火纷飞的时空,与二十多年后的吴雩互相对视,彼此瞳孔深处都映出了对方相似的面孔,以及一模一样天生向下的唇角。

——拾壹月贰伍日,母亲

解行

“”吴雩半跪在地,久久盯着那两行字,所有血腥答案都在字里行间呼之欲出。

彭宛死不瞑目的双眼、暴雨夜翻滚燃烧的车辆、从顶楼纵身跃下的张博明、乃至于十年前一遍遍发出却无人应答的求救信号真相终于在此刻拧成一线,铺天盖地呼啸而至。

吴雩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拨通了严峫的号码:“喂?”

同一时刻,津海市公安局小会议室,长桌边各位神情凝重的与会人员纷纷收拾起东西起身,严峫拿着手机动作一顿:“什么?”随即偏头望向步重华。

“行行吧,你等着。”严峫迟疑两秒,在众目睽睽下把手机递给步重华:“吴雩要立刻跟你通话。”

步重华正跟宋平、翁书记等人谈话,猝不及防拿到手机,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向几位市委大领导投去征询的目光,宋平疑惑地冲他颔首示意先接。

“喂,吴雩?”

“你找人调查我?”

步重华全身一僵,靠得近的几个领导也愣了。

但步重华反应极快,立刻隐约猜到他发现了什么,沉声说:“你听我解释,这件事——”

吴雩的声音嘶哑粗砺,带着滚烫血气:“你找人调查我?!”

宋局、翁书记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疑惑而又不知所措。步重华冷静了下,说:“是,吴雩,你先听我说。待会我回去后咱们再”

吴雩充耳不闻,发着抖打断了他:“把手机开扩音。”

与此同时,小区楼下。

一辆黑色奥迪车戛然停住,后视镜中映出林炡阴沉的双眼。他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停下动作,转手从杂物匣里摸出一把枪放进上衣内袋,然后嘭地甩上了车门。

——他车后牌下摆正常溅上的灰尘和泥点,不知什么时候被擦掉了小半个巴掌大的一块,显得异常干净。

但这其实非常不明显,换作别人根本不会去注意自己的后车牌。

林炡收回冰冷的视线,大步走向了公寓楼前门。

手机对面开成扬声器后杂音立刻多起来,隐约还夹杂着宋局很轻的:“你劝劝他回去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吴雩一手把手机贴在耳边,另一手急速翻动脚下满地文件,刚要开口出声,手机却突然接连几震,他下意识一看,是江停发来的一张图片。

——泥土样本检验对比鉴定书,津海市公安局技术总队出具。

什么意思?

吴雩还来不及细看,手机接连震动,江停的消息接踵而至:

【林炡车胎内部分泥土样本富含硅粉颗粒及二氧化硅,与你们在工业区撞车出事的路段泥土样本对比,呈现出一定相同特征。】

【我现在就去让宋局找交管局调事发当晚监控录像】

【吴雩,你们被绑架那天晚上看到的黑色轿车,可能就是林炡。】

“喂,吴雩?”手机对面响起步重华的声音,“你还好吧?怎么不说话?”

真的是林炡?

他想干什么?

他知道了多少?

手机屏幕荧光在昏暗中幽幽映着吴雩的面孔,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里无数计算急速闪现,面色苍白却异常冷静,突然外间响起了门铃声!

——这栋小区住宅楼安保措施非常到位,必须先站在楼下按铃,楼上予以放行,否则电梯是到不了相应楼层的。刹那间吴雩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简洁明了说了句稍等,便放下手机,起身去外间大门猫眼一看,果然是林炡!

叮咚!叮咚!

林炡负手而立,他周身始终有种外交官一般风度沉稳、滴水不漏的气场,但不知是不是楼道里光线的原因,这逆光的角度显得凌厉而咄咄逼人,一字一顿对猫眼做了几个无声的口型:

“我、知、道、你、在、这。”

吴雩眉头与眼瞳压紧,霎时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赌上全部身家把这扇门打开?

还是拖延时间,图谋它计?

“想活下去就不要为任何人报仇,不要回头”他听见隧道深处的连环爆炸和自己的绝望痛哭,他听见怀里那个人在濒死喘息:“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我答应不论发生什么,都一定替你破这个案子。”绑匪被枪杀的雨夜河滩边,吴雩把暴戾的步重华死死抵在警车门上,在他耳畔嘶哑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一定替你报仇。”

纵身跃下医院顶楼的张博明,密室血泊中兀自瞪眼的彭宛,边境黑夜被枪杀的年轻夫妇,熊熊大火中夺命奔跑的两名孩童画面一幕幕交替在虚空中,他们声嘶力竭的哭声充斥了耳际:你不是答应替我们报仇吗?

你为什么不替我们揪出真凶?

吴雩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以至于胸腔刺痛,然后咬牙抓住把手,用力打开了门——

呼!

林炡夺门而入,皮鞋踩在地砖上,疾步把吴雩逼退至玄关墙角,咔擦一声子弹上膛,随即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胸前:

“你让人提取了我车身和轮胎里的泥土样本?”

吴雩掌心握着枪管,声线如坚冰般纹丝不动:“出事那天晚上为什么跟踪我和步重华的车?”

两人彼此对视,林炡嘴角一勾,那是个略带嘲弄的冰冷弧度,然后向前倾身,在吴雩耳边低声道:

“这里只有我们俩,不用演戏了。”

“张博明为什么会死,我们都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23章 Chapter 123

作者有话要说:

为避免争议及阅读快感计,强烈建议本章囤文,如果有自动订阅也先取消,一直囤到第三卷结束,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回来继续看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一定会尽全部所能,圆上所有的疑问和伏笔,但如果真相揭开不是能够获得所有人完全满意、甚至是完全不满意的结果,是我的错误导致的!!!

之所以这么麻烦地建议囤文而不是索性先码完再一起发,是因为我本周有榜单强制更新字数任务。而如果等完成本周的字数任务之后再断更、码完、一起发的话,那断更的地方就真的太过分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没法码完一起发了

app取消自动订阅在【个人中心】【账务】【vip服务】,点击文章即可弹出【取消自动续订】选项。总之我自己会尽全部的努力好好码字,取得大家的满意,鞠躬~!

哔哔——

晚上九点, 津海市宝来大酒店门口。

张志兴站在冬夜都市流光溢彩的大街边,再一次看了看手表,左右张望却看不到林炡的车影, 不由有点疑惑。

林炡这个人一向非常守时,除非发生大事否则轻易不迟到,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刚想发个消息去问问, 手机叮咚一响, 林炡的消息却先来了,是一串手机号码。张志兴正不解,这时林炡的电话也紧跟来到,连忙接起来:“喂?我已经在约好的地点——”

“出事了。”

“什么?”

“张博明不是自杀, 是被解行推下楼的。”

张志兴瞬间剧震:“被被谁?”

“解行。”

复式公寓宽敞整洁的客厅如今一片狼藉, 茶几翻倒, 摆设砸碎,连沉重的沙发都被推离原位, 满地都是花瓶打碎后的玻璃渣。玄关外大门敞开着,楼道里的安全防火门也大开,但那仓惶狂奔出去的身影已经逃之夭夭,连影子都不见了。

林炡喘着粗气, 落地玻璃窗映出他凌乱的衣着和头发, 脸上还残留着两道血痕:“对不起我一直拖到现在才敢跟他当面对质,因为之前缺少关键证据,万一被‘画师’逃脱指控并倒打一耙,调查组绝对更相信他而不是我。刚才我过来找他, 他终于承认了张博明坠楼那天下午发生的事,然后我们爆发了激烈冲突,被他跑了。”

张志兴脑子里一团乱:“你说什么?他承认了什么?关键疑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发给您的手机号是解行的,麻烦您立刻帮我做个三角定位。”林炡用袖口抹掉鼻角渗出的血丝,沉声说:“他已经被我捅了一刀,应该跑不远,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一旦定位成功您立刻通知我,其他详情见了面再说。”

张志兴茫然道:“好、好,那你”

“保持联络。”林炡打断了他,紧接着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

张志兴没反应过来,站在马路边,重磅消息爆炸的余韵令他动弹不得,难以置信的神情久久无法掩饰。

林炡为什么这么说?张博明是被解行推下楼的?解行杀的张博明?!

他犹豫良久,手指微微不稳,终于颤栗着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喂?”

——与此同时,楼下小区后门外。

远处灯火辉煌的马路上隐约传来沸腾人声,寒风呼啸着穿过树丛,路灯投下昏暗的光。吴雩再次回头望向小区,公寓高楼灯火点点,每一扇窗户里都传出热腾腾的谈笑与饭菜香。

他闭了闭眼睛,转身隐蔽在墙角僻静处,顶着刺骨寒风,无声无息地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炡摁断通话,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凑到玄关处的装饰镜前打量了下自己,按了按侧脸上的血痕,咬着牙嘶了声。

步重华这套公寓大概从来就没这么乱过,吧台边的真皮高脚椅翻倒在地,连室内绿植都被打烂了,撒了满地都是泥土。林炡跨过地上四分五裂的装饰灯,就着厨房冰凉的水笼头冲了把脸,用力抹掉满脸水珠,靠在大理石台面边,吐出一口炙热的气。

主卧门大开着,从这个角度可以望见双人大床的一角,林炡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不管是不是色令智昏,这胆都真够大的。

他精疲力尽地点了根烟慢慢抽完,在脑子里不断斟酌接下来见到张志兴该怎么说。约莫过了快半小时,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果然手机嗡地一下,软件接到了张志兴发来的定位。

津海市遂宁路德意建设小区。

那片因为曾发生过彩钢房火灾,而至今未完工的烂尾楼。

【我这就过去,咱们在那见】——林炡迅速回了条消息给张志兴,想想不放心,又加了条【不要单独行动】。

然后他把手机一收,枪插进后腰,裹着风声快步冲出了玄关大门。

寒风呼啸刮在脸上,路边商铺早早就收摊了。林炡一车停在建筑工地围墙外,只见张志兴也刚赶到,打着手电急匆匆上前,一照面就迫不及待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子是被解行推下楼的?为什么?”

林炡用肩膀顶开生锈的铁门,毫不在意粗糙墙面擦刮了他剪裁考究的大衣,就这么硬挤进工地崎岖不平的地面,把张志兴也扶了进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有更精确的实时定位吗?”

“应该在东南角。——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烂尾楼工地可见度极低,林炡示意张志兴不要开手电,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我对调查组撒了谎,其实那天下午我去找了张博明两次。”

张志兴一愣。

“第一次我去找他时,是下午三点半不到,张博明情绪非常差,说解行刚刚才摔门而走。我问为什么,他却不肯说,经过我再三追问他才稍微吐露出只字片语,说十年前亚瑟·霍奇森被捕时画师曾经遭遇过差点暴露的危机,但救援却没有及时来到,他凭侥幸才得以逃出生天,因此对张博明非常怨恨。”

林炡扶着步伐蹒跚的张志兴跨过水潭,工地东南角有一座黑洞洞的烂尾楼,钢筋脚手架在月光下反射出青白的光。

“我当时非常惊讶,因为一线卧底情况瞬息百变,后方指令来不及下达的情况是有的,画师应该完全明白这一点。何况他只是遭遇暴露的危机,但并没有真的暴露,现在突然回头强烈谴责十年前指挥官的无心之失,这种充满了攻击性的姿态让我非常想不通。因此我告辞离开张博明的病房后,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就自己偷偷上楼去进了解行的病房。”

“你进了解行的病房?”张志兴愕然道。

“是,我知道画师的病房是极度机密区,只能他自己出来,其他任何人没有手令不得入内。但我当时确实非常不安,而且那天下午不知道怎么的,他病房就是没有锁,我进去时他在冲澡。”

林炡干涩地咽了口唾沫,张志兴脱口而出:“然后呢?”

“然后我就坐在病床边等,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林炡略一回忆,说:“也可能是四十多分钟他才出来。他看见我在屋里也没有太惊讶,但态度非常抵触,说了没两句就叫我走,没想到正纠缠的时候,张博明竟然也上楼了。”

“张博明?!”

“他没敢进病房。张博明那种循规蹈矩的人跟我不一样。”林炡苦笑了声:“但他在病房外塞了一张纸进来,我们也是看到门边地上的纸才知道他来过的,纸上还写着几句特别奇怪的话。”

张志兴整个人都惊呆了,眼睛直勾勾地:“什、什么话?”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六点我在顶楼天台等你,我愿意和你好好商量这件事,张博明’。”

“六点我在天台等你,我愿意和你好好商量这件事”。

六点正是张博明跳楼身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