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房间之内安静了下来,静得有几分尴尬。

岚西抿了抿嘴,努力回想凤翓来之前他们正在进行的话题,又想想刚才凤翓对凤翎的态度,终于忍不住说:“他对你似乎有几分忌惮。”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带着几分试探。

“是吗?”凤翎的羽睫微闪,淡淡地应了一句。

岚西跟着闪了一下睫毛,心想:就打算这么敷衍她?哼,他不说也罢,既然她要去凤族,很多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在她微愠的目光中,凤翎薄唇轻启,看来漫不经心地道:“也许是因为我不知道哪一天会杀了他或者他的某个亲朋好友吧。”

什么意思?岚西不解地眨了眨深褐色的大眼。

“凤族的人只能死在本族人的手里,其中的直系如司凤渊、凤断更是不能死在旁人的手里。直系之中每十年都会选出一个称为‘暗,的人,这个人只听命于族长,负责追杀直系之中的叛徒。五年前,因为上一任的‘暗,死于非命,我被族长,也就是我的大堂哥认命为新的‘暗,。”他说着,眉目之间愈发冷淡,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却仿佛一下子在两人之间隔出一道无形的墙。隔着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带着居高临下之势,凉凉地语气中透着高傲,道,“你要有心里准备,在凤族,你绝不会是受人欢迎之人。”他眼半眯,清冷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仿佛在问:你可怕?你可还敢?

岚西这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在漓城看到凤翎、凤所和凤肪三个人时,就一直隐隐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她起初还以为是凤翎与另两人感情冷淡,现在看来光是凤翎的身份已经无形间在兄妹之间刻下不可跨越的沟……可是为什么又是五年前?这跟那一晚可有什么联系?她眉心蹙起,满腹疑惑化成一句简单的问话:“为什么选你?”

凤翎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带着淡淡的笑意以及深深的讥诮,道:“人心难测,忠诚更非永恒,身为‘暗,就代表你随时都有可能去杀死你相处多年的亲朋好友,所以‘暗,通常都是从小培养,绝情绝爱,只服从族长的命令。谁也没想到上一任的‘暗,年纪轻轻,会突然死于非命,但是‘暗,在族内是个不可空缺的存在,那就代表族长一定要从直系之中选出一个新的‘暗,。直系虽然人才济济,但只有我和族中同胞毫无往来,更没有什么交情。可以说,除了我爹娘,我无所牵狂。“他顿了顿,突然一霎不霎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危险,更含着警告,道,“岚西,跟我回去,你便是凤族中人。我的妻子,便是直系。”

“所以如果我成了叛徒,你便是那个杀死我的人?”岚西被他看得心底微凉,硬是把话说白。

他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沉默往往是另一种形式的回答。

岚西看着他,突然想笑了。他是在高估她吗?她又那个本事成为凤族的叛徒吗?所谓的“叛徒”总要接近权力的核心才叛得起来吧?…,……嗯,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激动地吼叫他侮辱了她的人格,还是清高一点地讽刺:既然他不相信她,她走就是?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俗套得小说都不屑再拿来写的桥段,岚西一下子很有了自娱自乐的心情。她压抑住大笑的冲动,压着嗓子说:“今晚我睡哪?”

看着对方掩不住讶异的眼神,岚西越发地开怀了。

岚西的开怀没维持太久,这房中只有一张床,岚西本以为凤翎应该跟小说中的男主角一样是有绅士风度的人,应该会自觉地把那张床让她,然后他自己去打地铺或者睡板凳什么的,可惜这个男人显然不是穿越而来的种马,完全不知道绅士两个字怎么写,只给岚西两个选择:要么一起睡,要么她自己想办法。

岚西想要去跟叶荷挤一间,但是他又不准,说凤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又说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一旦回了凤族,她不可能还跟叶荷挤一间。

第二点说得岚西无言以对,她又没那么厚脸皮跑去跟凤翎挤一床,于是便十分悲催地把几把长凳靠到墙边当做了临时的床。

这大概是岚西穿越到这个世界睡得最不舒服的一个晚上,呃,不对,应该是排第二的不舒服,岚西凡乎都要以为她会辗转反侧地直到天明,但还是在舟车劳顿的疲倦下不知何时地失去了意识。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走被一杯凉水泼醒的,天气虽然不冷,但是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泼一脸水自然是不舒服极了。她动了动嘴唇,直觉就想破口大骂,但话还没出声,就觉得不对劲了。她的身体好像是被什么肆虐过一般,软软的,沉沉地,脑袋里昏沉沉的一片,连眼皮都重得仿佛不像是自己的……不像是自己的?她不会又穿越了吧?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又一碗冷水凉凉地扑面而来,凉水自发地进入她的鼻腔,让她忍不住咳了出来。

咳咳咳咳……

哪个混蛋……她终于睁开了眼,想要找人算账,却被一张离她老近的俊脸吓了一大跳。好近,她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雪白的肌肤上细细的绒毛,还有对方温热的气息暖暖地吐在她的嘴唇上。

好痒。她直觉地想要后退,却发现此时躺着的自己根本无路可退。

幸好,对方见她醒来,十分识趣地直起身子,和她拉开了距离。

凤族篇 70 隔阂

岚西揉了揉额头,有些艰难地从凳子上坐了起来,瞪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男人,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凤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叫不醒她,也没必要用水泼她吧?她又不是犯人。

“你中了春药”凤翎简单地解释,同时身体往左一侧,朝前看去,“我们有客人了。”

岚西愤愤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水渍,心想:春药?难怪她的头沉沉的。

她甩了甩头,试图振作精神,然后顺着凤翎的视线看去,只见丈余外的那张大床前不知何时僵立了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的蒙面巾被撕到下巴以下,露出他平凡无奇的面孔,白面无须,仿佛从没见过阳光似的。他右手执三尺青锋剑,本应是威风凛凛,可此时却别扭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不是岚西第一次看到被点穴的黑衣人,所以对他的状态也没什么吃惊,只是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是他下的药?”她一边问,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时候去报被迷之仇算不算恃强凌弱呢?

“嗯。”凤翎应了一声,同时走到了黑衣人面前,往他肩胛胸前点了两下后,面无表情地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瞪着一双三角眼,沉默地没有说话。

凤翎并不坚持,很快换了下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黑衣人还是没有说话。

“在下一向不喜欢重复司样的话。”凤翎的声音冷了一分,听在岚西耳里,就如同那刚刚覆面的冷水一般,让她全身寒毛起立。

她伸到袖子里,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肌肤,才一分神,就听到一声古怪的“咔嗒”声。

岚西闻声看去,却见那黑衣人的左臂软软地垂了一下,肩膀和上臂间的关节处形成一个奇怪的不自然的弧度。

难不成刚才的声音………岚西很快明白了,眼角抽搐了一下,那很痛吧。

见那黑衣人虽然仍旧沉默不语,但额头已经溢出汗滴,汩汩流下,岚西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肯定是很痛。

显然凤翎没有那么欣赏黑衣人的隐忍,微微地一笑,看来柔和,但那眼底却是冷冷的寒意,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然后岚西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又是熟悉的“咔嗒”一声,黑衣男子的右手也软软的垂了下来,他手上的刻因此脱出,直直地往地上掉去”””

凤翎左手向下一抄,就稳稳地抓住了那把剑,将剑放到眼前,细细打量着:“长三尺,

宽一寸,厚两分,精钢淬就,锋刃锐利,想必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好剑,”他说着,将剑缓缓地递到右手,笑道,“兄台不介意在下试试这把剑吧?”他话音一落,只见银光一闪,那刻上便多了一条血痕。

然后便听到“滴答”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

岚西往下看去,只见那殷红的血液顺着黑衣人左手的手指滚下,滴答,滴和……听得岚西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看来这姓凤的大都是变态。

“如果兄台想说的话,随时可以告诉在下。”凤翎说着,骨节分明的右手又是飞快地一动,银色的剑光一闪,那黑衣人的右手上也多了一条伤痕,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

黑衣人的嘴唇随着失血越来越白,而岚西干脆别过脸不再去看。

滴滴答答的声音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频繁了,正当岚西打算借口出去的时候,突然,只听“蓬”的一声,一个闪着蓝芒的钢钉破窗而入,直直地向那黑衣人射去。

凤翎的身子一动,眨眼间便移到了黑衣人身边,将手上的剑一横,只”叮咚”的一声,那钢钉便被打到了地上。

这边的声响刚落,紧接着又是“嗵”的一声,那黑衣人已经软软地侧了下来,双目睁得老大,七窍流血。

凤翎看着地上的黑衣人,久久没有动静。

“你不追吗?”岚西看了一眼被打了个破洞的窗纸,忍不住说。

“追又有什么用。”凤翎意味深长的目光向她看来,慢慢道,“反正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岚西心中微微一动,他们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凤翎没有直接点破,只走说:“他有一个外号,就是损人不利己。”

损人不利己?岚西蓦地想到了《绝代双骄》,不过从这凤洲的长相来看,她至少可以肯定她没有穿越到《绝代双骄》。她迟疑了一下,想到毕竟事已关已,于是问道:“这人不会是他引来的吧?”

这一回,凤翎没有应声,只是不高不低地对着房门的方向叫了一声:“若仲。”他话音刚落,他们原本只是虚掩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正是那个仿佛无处不在的凤若仲。

凤翎没有说话,只走时凤若仲使了个颜色,那凤若仲便十分自觉地一把抓起地上的尸体走了出去。从头到尾,既没有问这尸体是怎么来的,也没有问到底该怎么处理。

岚西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他不会不用睡觉吧?”

凤翎因她的问题露出浅浅的笑意,道:“他自然是要睡觉的。只不过这么大的动静,他又怎么会听不到。”

岚西闭上嘴,心里酸溜溜地想:也是。人家是武林高手。

“可以把那样东西拿给我看看吗?”凤翎突然向她信步走来,黯沉的眼神透出他显然是有所图谋。

“哪样东西?”岚西不到黄河心不死地装傻。

凤翎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打发,尤其在他心有盘算的前提下。他在离岚西十分近的地方停下,黄金色的烛光中,他漆黑的头发泛着黑玉般淡淡的光泽,眼睛晶莹闪亮,唇角挂着慵懒迷人的微笑,仿佛充满诱惑的夜神一般,漫不经心而又充满肯定地说道:“你知道的。”

岚西的心跳快了一拍,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跟着他的笑容笑得如花一般,摇了摇头。

凤翎的笑容更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仿佛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万般无奈地说道:“紫玄果。”

一时间,岚西感觉自已仿佛看到了一只狐狸,寒了一下。随即,她不甘示弱地也笑得愈发灿烂,故意歪曲他的原意,柔柔地说道:“令羽,你放心,我收的好好的。“为了加强效果,她难得收起平日用的粗噶嗓音,换上这具身体本身柔柔软软甚至可以说娇滴滴的声音。听着那至今仍是不甚习惯的嗓音,岚西再一次寒得出了鸡皮疙瘩,简直比前世的那个女明星林志玲还要嗲。

凤翎闻言,原本清澈的眼神骤地一沉,双目半眯地看了岚西好一会儿,大概也看出她的立场十分坚定,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你在怕什么?难不成还怕我拿了,不还你不成?”

岚西笑笑,这个时候把姿态放得很低,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道:“我不为自己考虑,总也要为一一考虑。”若是他真的不还,她难不成还能抢回去。

“一一是我的儿子。”凤翎定定地看着她,十分坚定地说着,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表示他的立场。

岚西依旧在笑,可是此刻的笑意中却带着一丝冷凝,淡淡道:“却不是你养大的。”所谓养之恩大于生之恩,亲情也需培养,他与一一从未相处过,她又如何能期望他对一一能如同她一般。

看着倔强的岚西,凤翎无奈地叹息,道:“如果我要抢,刚刚你被春药弄晕的时候,我就拿走了。”

“谁知道你不曾试过?”岚西平静的反驳。

“我有没有动过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凤翎的眉眼一挑,声音低哑了一分,那充满挑逗的眼神看得岚西粉面一红。

她略显窘迫地移开了眼,选择沉默以对。

久久,凤翎像是拿她没撤般叹了口气,伸指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道:“你想怎样?”

岚西习惯地伸手拍掉他的手,理所当然地看着他,答:“自然是拿它换解药。”

凤翎看了一眼自己又一次被人拍掉的手,眼底闪过飞快的兴味,一闪而逝。当他再次看向岚西时,已是不留痕迹,一针见血刺破岚西的期望,道:“你就相信逍遥山庄真的有解药?别忘了那个毒荆棘也许不过偶然生成,与那逍遥山庄可能无半点关系,那他们又怎么会有解药?”

岚西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并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一丝慌乱,只是淡淡道:“你若是给我解药,我与你换也行。”

“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凤翎沉沉地看着她,看不出他的心思。

而岚西忽略他可能有的怒意,十分坚定地回视他,虽然没有回答,却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那这样如何?“凤翎说着突然自袖中的内袋掏出一方折叠的方巾。

岚西的眼睛眨了眨,觉得有点眼熟。

凤翎缓缓地打开了那方白色的绢帕,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一技带着茎叶的枝条,短短细细,却是十分眼熟。

凤族篇 71 凤翎试毒

岚西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那条细小的黑紫色伤痕,苦笑:怎么会不眼熟,不就是这家伏弄得她现在好似只刺下半各命。

她狠狠地盯着这条此刻不痛不痒的伤痕,叹气:哎,若不是那皮肤下的黑紫之色似有蔓延之势,她还以为他是帮着那个老婆子在唬她呢。

她咬了咬下唇,随后又抬头对上他幽明无波的双眸,眨了眨眼,无声地问:到底如何?

“如果我和你们一样,你可就放心了?”凤翎平静地说道,仿佛他在说的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岚西结结实实地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轻忽自己的性命。她愣了一下后,直觉地反应便是:他不会是当真的吧?是他真的对他们凤族的大夫这么有把握,还是……”

其中有诈!?

岚西的目光下移,半垂眼睑,眼中的眸光清冽如水,盯着那截短短的枝叶,心想:他若是以为她会像那些阻止情郎发下毒誓的痴心女子一样阻拦他,那他就想得太美了一点。一来,他们并非情侣;二者,她恐怕是不够痴傻

心念定下后,她收敛表情,再一次向他看去,不动声色地问:“此话当真?”

“当真。”他十分爽快地应下,右手伸向那绢帕之上的荆条。

“等等。!”岚西在他的手指触到荆条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他停下动作,看了看她捏在他手腕上的纤纤素手,随即似笑非笑地瞥向岚西。

岚西镇定地收回手,又说了一遍:“先等等。“她一边说,一边从裙子侧边的内袋里掏出一方折叠成小块的白色绢帕。

凤翎略带兴味地眨了眨眼,似乎觉得甚是有趣。

岚西看了他一眼,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压抑的得意。她故意学着他慢慢地将绢帕打开,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隐藏其中的一段长约两寸有余的荆条,茎、叶、刺俱全。她用右手托着展开的帕子送到他跟前,非常非常非常,”,“温柔地说道:“你的且收着。用我这根就好。”她螓首微侧,巧笑倩兮,语气中掩不住雀跃,心中欢呼着:终于多一个人被一一连累了。

她睁着晶亮的大眼一霎不霎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挑衅,仿佛在说:你敢吗?

凤翎看着她,原本抿直的嘴唇越扬越高,最终清朗的笑声不可抑制自喉底溢出,头一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岚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率性而笑的样子,不禁愣了一下,惊艳之后有几分羞恼:什么意思?!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怕惹他笑得更欢,反而让自己更窘,于是迟疑之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赌气地抬着右手一直没有放下。

幸而,他在她恼羞成怒前止住了笑,将他手上的那张帕子包着之中的那段荆棘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后从岚西抬得快要酸死的右手上拿过了她的那段荆棘,细细打量着,掩不住话中的笑意,道:“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

岚西绷着脸,收回了捏着帕子的右手,平板地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顿了顿,沉沉地看着他,“更重要的是,我还不了解你。”又怎敢用诱惑或危险去挑战他!

他毫不避讳地回视她,突然将右手中的那段荆棘指向她,道:“既然如此,你可要亲自动手?”

岚西没有伸手,平静地摇了摇头,道:“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

“说的也是。”他比她更平静地收回了手,然后放到左手的掌心,看着岚西缓缓道,“你可要看清楚了。”说完,他的左手猛地一握,用力地,狠狠地……不一会儿,便见那黑红的血液自那拳心缓缓地溢出……

虽然不多,但足以让岚西联想到这剧毒的荆棘之刺齐齐扎入掌心,怕是疼得不轻。她看着他的左拳,不敢去看他的脸,心想:这个人不止对别人狠,连对自己都狠。他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却偏偏要采取这么极端的。

她瞪着那黑红的血液和他白皙的手指,对自己说:既然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难道还指望我来心疼你?

她硬起心肠,硬是没有去理他。

凤翎看着岚西的头顶,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浅浅地笑了,然后飞快地展开了自己的左手。只见那鲜血斑驳的掌心,那段荆棘还是完好地,只是因为刚才受到手指的压迫,叶子统统压折下去,唯有那些小小的刺端还是骄傲的挺立着,用其上的鲜血炫耀着它的战绩。

岚西无视他手上的伤口,隔着帕子拿回了那段羌棘,再将它仔细地包在帕子中又收了回去。

“轮到你了。”凤翎将左手放下,对岚西说道。

岚西忍不住叹口气说:“这东西有这么宝贝吗?”值得他以身试毒!

“看看不就知道了。”凤翎看来满不在乎地说道。

岚西也不再多言,沉默地将双手伸到脑后,摸索了一番,终于将打成结的发巾解开。她小心冀翼地把卷在头发中心的发巾慢慢抽出口随着她的动作,她脑后原本被盘成发髻的乌发一下如瀑布般披散下来,略显凌乱地贴在胸前,肩膀和背上。岚西没有空理会她的头发,小心地把发巾送到了身前。

只见那青色的发巾被一圈一圈地卷成了条状,两头都是压得扁扁,唯有中间有一个圆鼓鼓的突起。

见此,连凤翎都略带诧异地扬了扬眉毛,道:“难怪你一点也不担心我搜过你的身。”

岚西小得意地勾了一下嘴角,心想:哪个男人会管女人今天的发髻是大了一点,还是小了一点。估计是看也撷得看吧。

她一面想着,一面将缝在瓶子两头的针线拆开,露出包在发巾之中的那个雪白的玉瓶。

凤翎伸手拿起这个小巧玲珑的玉瓶,手指往上一勾。

“你干什么?”岚西心一急,抬手勾住他不安分的手指。

“自然是要打开看看。”凤翎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他试图压过她的手指,指尖擦过她的指腹。

岚西微微一颤,随即锲而不舍地又去阻他,急急道:“可是那个婆婆说如果打开……”

“你相信她?”凤翎凉凉地打断她。

岚西微微一愣,那老妇人说话虚虚实实,她说得自然是不能全信,只是

“我敢说,这里面肯定不是什么紫玄果,紫玄果虽然是一味灵药,却也不至于珍贵到各路人马争相欲夺,而凤朗更不会为了区区紫玄果煞费心机一既然这个落到我手中,以他的本事,再寻一颗亦非难事。”他顿了顿,又道,“再说,我可没听说过什么紫玄果放在瓶中,便不能打开的言论。”

岚西不通药理,对于凤翎所说是真是假根本无从判断,但听他说得煞有其事,又想到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柞,他再鲁莽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便无奈地吐了一口气。

她收回手,悲叹地看着他打开了玉瓶,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地问:“这逍遥山庄的那位云庄主到底能不能解我们身上的毒?”

“不能。”凤翎十分果断地给了两个字。

岚西先是一僵,随后说服自己:他心里没个底,不会以身试险的。

果然,下一刻,那听在岚西耳里分外欠扁的声音跟着传来:“不过,听说现任的庄主夫人乃是前药王之女,医术甚是了得。”

岚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做出开心的表情。

第二天,岚西等人一大早便启程了。目的地逍遥山庄就在下一站义县。

马车赶得飞快,一方面因为他们赶时间,另一方面却是中途又遇上了两伏拦路抢劫的,幸而这些人各为其主,便也让他们没有遇上真正的对手。

岚西发现人果然是习惯的动物,她第一次看到尸体的时候还会惊慌,但慢慢地居然也有几分麻木的味道。

一直到快到义县城门的时候,凤翓终于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他的出场算是正常很多,骑着马儿,手里拿着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二堂哥,你可来了。“他非常愉快地时着同样骑着马儿的凤翎挥舞着冰糖葫芦。

凤若仲在凤翎的示意下慢慢地缓下了马车。

马车里的岚西和叶荷均是好哥地向外探去。

“十堂弟。”凤翎轻飘飘地打了声招呼,颔了一下首,便不再说话。

凤翓仿佛投降一般地垂下了肩膀,可怜兮兮地睁着大眼道:“二堂哥,您不会真的要把东西送到逍遥山庄去吧?”凤翎抿嘴不语。

凤翓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道:“也罢。我这做弟弟的总不好跟哥哥抢。二堂哥,你可知你手上的东西是何物?“他说着,利落地自马背上跃下,正要往前走,却发现一个小人儿出现在马车前方。

那显然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小小的个头,瘦瘦的脸,细细的眼睛,粉粉的嘴,看来既不漂亮又不可爱,却又好像有几分眼熟。此刻这张似乎有些眼熟得脸正微微侧着,双目炯炯地看着他,或者说是他手上的糖葫芦。

凤族篇 72 兵分两路

“咦?这是哪家的孩子?”凤翓笑眯眯地微躬身体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孩,十分亲切地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嘴角带着一抹诱惑,问,“小弟弟,想吃吗?”

一一垂涎地含着右手的食指,一双细眼晴儿一霎不霎地跟着糖葫芦移动,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小手迅猛地朝那串糖葫芦抓去。

见此,凑在马车窗口张望的岚西一下子僵住了,僵硬地多此一举地往车厢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无力地托额。果然,人不在了。一一那孩子什么时候偷偷跑到马车外面去的?……那个凤若仲身为马夫不可能没看到,为什么不拦着一一?

想到这里,她决定当这一切全是凤翎的意思,她就先静观其变好了。

与此同时,在马车外面的一一正奋力地踮起脚,小手随着踮脚的姿势越伸越高,越伸越高”“却怎么也够不着那串糖葫芦一一那凤绷不知存着什么心思,在一一踮脚的同时,顺势直起了身子,故意把糖葫芦停在了一一够不到的高度。

看着一一怎么使劲也抓不到的样子,凤翓薄唇一咧,坏心地笑了,头一低,张。又咬掉了一颗糖葫芦,然后得意地按摇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戏弄:“哈,就不给你吃。”

就算迟钝如一一,这个时候显然也感受到对方的恶意,嘟着嘴收回了肉嘟嘟的小手,一双黑玉般的小细眼儿灼灼地看了凤翓许久,突然转身往凤翎的方向跑去。

他在凤翎的马儿前停下,抬头看着马背上的蓝衣男子,理所当然地伸出双手,说道:“抱。”

凤翎从善如流地从马背上跃下,然后躬身一把抱起了一一,右手稳稳地环在男孩的臀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