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却不曾将那些所谓的礼教放在心上,遂道:“他又不是你亲儿子,有什么大不了?就如柳沁比我大了九岁,我愿意和他一起,但若比我大了十九岁,我还是愿意和他一起,根本不成所谓的问题。乐儿的性情是桀傲不驯了些,可你的武功比他高,只要你不去纵容他,根本不必担心他欺侮你,若再不像话了,你大可出手教训,又有什么不好的?”

楚宸想笑,泪水却已簌簌落下:“影,这……不一样的。他是我一手带大,一手养育成了。我无法想象……当年的那个小小孩儿,居然……居然……”

苏影叹道:“我当年还根本没法想象,一个男人如何和另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呢。可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没错,他曾是个小孩子,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见识到了,是不?如果……你能接受他,那种事……应该也不难接受,对不对?”

苏影劝慰得颇有些艰难。

哎,他家那个小冤家啊,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上了父亲昔日的情人!

而楚宸听他提起那件事,不由用手揪住头发,狠狠地揪着,将自己的头发埋到锦衾间,哽着声音道:“影,难道你认为,他懂得什么是相守一生么?他……他只是给我纵坏了,只是想占有一个他自己感觉很美好的事物罢了。他才十五岁,才十五岁……你认为,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感情,是确定的么?”

苏影眸子却亮了,他拉着楚宸手臂,小心分开他撕扯自己头发的手指,微笑道:“其实……其实你心里的确也有他,是不是?只是你觉得,我们的乐儿,还没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对你可能仅是少年一时冲动的情感?”

“呵,我相信,现在,我在他的心里,必定还算是特殊的。可我早已不是风华正茂的如花少年,二十年后,他青春正好时,我已经很老了,到时,他还有那个心情与我相伴相依么?”楚宸的手一用力,锦衾上的绸缎,已被生生地撕裂,他的喉咙滚动一下,继续说道:“对不起,影。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拥有什么了……我不想再去赌。”

不想再拥有,因为不想再失去。

因为赌输了,必须再次赔上身,赔上心,赔上无法把握的未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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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皎论坛的原创文艺区有位读者亲在写晏逸天和柳沁的番外,嗯,写了N多章了,很不错,觉得意犹未尽的亲,可以注册一下前去阅读,多多鼓励咱们的小粉丝。皎皎论坛的地址在目录页的作者简介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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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还是无情?

他曾妄图在苏影这里拥有,却只落得独自向隅的无奈和悲伤,再也不敢面对另一段更没有把握的感情了。

如今的他,连最美好的年华都已逝去,更加输不起。

平平淡淡孤孤单单这样过下去,未尝不算是一种平安喜乐的日子。

苏影无奈地摇头:“宸,如果两个人真心相守,年龄或辈份,都不会有问题。即便柳沁成了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子,我还是会守着他;而即便我变成了一堆可怕的毒草,柳沁也从没有放弃我……宸,不然,你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试试吧。你应该这么想:如果你赌赢了,你就可以一直拥有,你想要的幸福和安乐。”

坊楚宸苦笑,将头深深埋在衾中摇动着,再克制不住双肩的抽搐和颤抖。

苏影温言劝慰了好些时候,却觉楚宸似更加凄楚不安,只得闭了口,无奈叹息。

一弯弦月泊于柳梢含烟中,暗昧不明地似在随风而颤,幽寂的光芒,看得见,却触不着,看来好遥远,好遥远。

仂对于楚宸,幸福和光亮,一直都是这么遥不可及么?

柳沁终于追到了苏小乐。

事实上,苏小乐脑中一团凌乱,也不知自己该往哪边走,只是恍恍惚惚地乱冲了一阵,忽见前方已被一条颇是宽阔的溪水挡了去路,遂倚了岸边的一株石楠树,颓然坐倒。

满脑中,都是楚宸那样凄冷地看着他,一遍遍地问:“够了么?够还你债了么?”

然后,那样绝情而让人心惊地将宝剑砍向自己的手臂!

他便是那么招楚宸厌恶吗?

那么,楚宸当年,又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带他走,甚至是从自己的昔日情人身畔偷偷带走?

苏小乐抱着头,禁不住泪珠子一串串地往下掉,却固执地不肯发出哽咽之声来。

一只白皙纤长却柔韧有力的手,递来了一块巾帕。

柳沁叹道:“傻小子,别哭了。我就从没见过,有谁能把心上人哭到自己身边来的。”

苏小乐从小好强,自是不肯示弱,忙接过帕子擦了泪,故作平静道:“哼,我何曾哭了?只是想着……想着他居然是这般无情的人,心下不舒服而已!”

“哦?”柳沁笑道:“你觉得他无情?”

无情吗?

苏小乐恨恨道:“自然是无情。他居然……居然可以做到那样狠绝!”

“可我不觉得他无情啊!我甚至觉得他多情得很。”柳沁咪咪笑着,冰晶样的眼睛,泛着猎人般狡黠的光泽。

苏小乐禁不住回过头来,奇道:“多情?他都那样回绝我了,还多情?”

柳沁道:“当然多情了。如果他真的无情,直接就说你脾气大,任性刁蛮,他不喜欢就成,还会一再地由着你逼迫,甚至给逼得要斩下自己手臂来还债?”

柳沁望天长叹:“也亏得是楚宸,如果是我遇到你这么个不肖的东西,早一巴掌打你到爪哇国去了。他辛辛苦苦养你教你一场,还真犯贱了,给你欺凌污辱一场不算,还倒过来欠了你一屁股债!这笔帐,到底怎么算的?”

苏小乐眼睛忽然有些发直:“柳叔叔,你是说,楚宸实际上很疼我,甚至也喜欢我?他是因为……没有回应我对他的感情,才会觉得歉疚!”

柳沁击掌:“乐儿果然聪明,一点就透!可比你爹爹强多了!”

苏小乐眸亮如星:“可他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柳沁笑道:“有些心结解不开而已,而你的手段,也太笨了些。”

苏小乐想反驳,忽然忆起楚宸那俊美无瑕的容貌和温柔绵软的眼神来,顿时软下声音,居然低声求教:“那么,柳叔叔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呢?”

柳沁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如狐狸般得意地说道:“自然有,咱们只要换种手段就成……”

柳沁就是绞尽脑汁,也必须把楚宸和苏小乐这对儿麻烦给弄妥,不然,除了两名当事人,连他自己也会寝食难安了。

庆王府里,天知道此刻那对旧情人正在怎样地亲热。

因不放心楚宸,苏影泡了茶,一边慢慢品啜着,一边在床畔守着,并不离去。

楚宸心中纠结,却不肯露出,只是低声道:“影,我没事,你去瞧瞧他们吧!”

苏影微笑道:“横竖有柳沁在,不会出什么事。他找着了乐儿,必定会带他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吧!”

楚宸点头道:“嗯,你很信任柳沁?”

苏影轻轻啜一口茶,但笑不语。

楚宸自嘲一笑:“我糊涂了。经了这十年,你们自然……比当年更加情深意厚。当日我见那柳沁性情暴燥,动辄便去伤你,还很不放心,瞧来只是我多心了!”

苏影叹道:“这天底下,又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物?只要能包容了对方的缺陷,两个人的相处,便再也没有过不了的坎。”

楚宸便不做声了,只是闭了眼卧于床上,却不时辗转,显然并不曾睡着。

到近天亮时,柳沁依然不见踪影。

苏影虽是依然沉静坐着,并不说话,也无焦灼之色,只是眸光已不时往门窗处飘过,而手中的茶盏,也不时在掌中捻着。

晨间,有侍女们前来服侍梳洗,见房中多了一人,楚宸又受了伤,也不敢多问。

楚宸令她们重取了水来,给苏影也洗漱了,自己勉强披了衣下床,与他一起用早餐。

谁在拖泥带水?

苏影有些神思不属,直到他走到桌前坐了,才似悟了过来:“宸,你的伤病俱是不轻,怎么下床来了?”

楚宸微笑:“都只是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哦!”苏影打量着他苍白的面孔,低叹一声,欲语还休,终究却只是埋头,吃那炖得黏黏的菜粥和三鲜包子。

庆王府的厨师,一定是临时找来的。两个人,都是食不知味。

坊直到近午时,才有人通禀,说有位姓柳的男子,遣人送了封信,给王爷的客人苏公子。

楚宸正卧在软榻上,在向阳的窗口,晒着清清淡淡的阳光,感觉着那阳光里的丝丝温暖,闻报只是淡然地轻笑:“影,他们大约在什么地方等你去相聚,好一起回雪柳宫吧!”

他的笑容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甚至带了一抹温柔的欣慰,仿佛这一切,根本就是他最盼望的。

仂所有在意他的人,他在意的人,都走了,从此再不见面,日子将会宁静如水……

苏影也不知该不该再劝他什么话儿,只令人将信使传来,拿了信缄打开,匆匆看了,脸色刷地白了。

楚宸正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见状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苏影忙将信笺一折,塞入怀中,面庞上堆起极柔和的笑容来,温和说道:“没事,柳沁劝服了乐儿,现在正在向东三十里的一处镇子上等着我呢。我……我也不能让他们久等了,这便去吧!”

楚宸笑道:“嗯,吃点东西再走,也不在乎他们多等个一刻钟。”

苏影摇了摇头,道:“我不饿。你好好歇着,别……胡思乱想的。”

他说着,起身便走。

楚宸勉强立起,站在门前微笑着目送他的修长身段消失在一丛花影后,立刻咪一咪眼,扭头唤人:“来人,即刻派人去打听,向东三十里的镇子里,雪柳宫的少主出了什么事!”

他的脸色也已发白,指甲抠入了木质的门扇中。

突然刷白的脸,突然堆起的笑容,急促离开的身影。

他不是傻子,他才不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他不是一心想着回复自己一无挂碍的宁静日子么?

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在意那个少年好不好?他有着天下最强的高手护着疼着,要他多什么心?

天际,浮云飘缈来去,变幻万千,再不知会泊向何方。

这一年的秋天,雪柳宫很忙乱。

据说,雪柳宫的少主病了。

也有人说,不是病,而是被人伤了。

也有人说,不是伤,不是病,而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总之,雪柳宫药香不断,医者如云,而去医治过的大夫回来后都缄口不言,对雪柳宫少主的病情讳莫如深。

楚宸多方打探,竟完全不得要领。

其时他的皇帝兄长对他虽是颇为恩宠,已没有强留他在京中之意,更不曾迫他入宫伴驾,按理此时正是他离开是非漩涡之地,远远避回桃源岛的最佳时机。

可仿若有什么牵系了他的手与脚,便是迈出庆王府,他眼望着的方向,却不是东海,而是雁陵山。

乐儿,那个少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明放得开,放得下,却终究控制不住自己,悄悄写了封信,向苏影询问苏小乐的状况。

他努力写得很平淡,写了近期打算回桃源岛,仿若这封信只是一封告别信,随口在信尾顺带问下,闹得沸沸扬扬的少主重病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影的回信很快,但似乎更平淡,口吻之中,有劝他早日离开中原,安心隐居之意。苏小乐之事,竟是一笔带过:“乐儿不肖,历些折挫亦不为过,影自会妥为处置。”

说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只教人一颗心提起,再也放不下去。

楚宸劝了一百遍,让自己安下心来,只管回东海。

此时他的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弦音之事,对他的打击甚大,只觉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看人世沧海桑田,更对人情看淡了几分。

只是,当他跃上马背,准备奔回东海时,却不由拨转马头,飞驰向……

雪柳宫!

他虽是足智多谋,极擅心机,但一直到见到了苏影,他都没想好该如何去问苏小乐的消息。

柳沁显然还警戒着他,只要楚宸出现,他几乎和苏影寸步不离,连看向楚宸的眼神都是皮笑肉不笑,总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苏影冲泡了一壶雁荡毛峰,先奉予柳沁,看他倚着小几,端着喝了,方才双手递了一盏给楚宸。

“气色似乎好多了,已经大安了罢?”苏影小心地问着楚宸,唇间噙一抹微笑,神情甚是柔和。

楚宸点点头,寒暄了几句,到底忍不住,沉吟着问道:“影……苏小乐怎么样了?他的病,到底有没有大碍。”

苏影皱了皱眉,一时未答。

而柳沁已抱了肩走过来,嘿然道:“你理会他做什么?你不是宁死也不愿和他一处么?”

楚宸不由红了脸,吃吃道:“我……我不和他一处不假。可他到底还是我一手养大的,难不成看他重病了,都不能问一声么?”

柳沁哼了一声:“要绝就绝到底,也让那小子彻彻底底死了那条心。这么着拖泥带水,算什么呢?”

“沁!”苏影忽然打断他:“不用说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碧落峰的碧落寺

楚宸心里一跳,忙问道:“他……他到底怎样了?当真病得很重么?”

苏影温和一笑,柔声道:“你放心,他没事。他的病么……已经好了。”

“他……他是什么病,现在又在哪里?”越是蒙昧不清,楚宸越是提心吊胆,已是不由自主向前追问。

“没什么大病!”苏影笑道:“真没什么大病,目前正好好在别处静养着呢。我知他对不住你,一定约束他,不许他骚扰你。”

坊别处?

难道苏小乐不在雪柳宫?

柳沁已然说道:“是啊是啊,那小子身体从小就扎实得很,没事的。不过是那晚一时气怒奔走时运功岔了气,吐了几口血,然后昏迷了半个多月而已!早就恢复过来了!”

仂昏迷了半个多月,还而已……

楚宸一向对柳沁无语,如今更是无语。

“他……他现在在哪里?我快走了,打算再见他一面。嗯,我只悄悄地见他一面,眼见他好好的,我离开了,也才安心。”楚宸低沉着嗓子,用轻咳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苏影沉了沉脸,慢慢走到窗口,有些恍惚般望着苍茫的山色,低低道:“宸,不用见他了。让自己还只记得,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岂不是好?”

“他……他究竟在哪里?”楚宸已止不住嗓子口的干涸,提高了声音,却有些沙哑。

而双手,已经紧张地攥了起来。

苏影不答,黑黑的眸子,似有些水汽迷蒙。

“他出了……什么事了?”

这空气,太过沉闷了,闷得楚宸透不过气。或者,是因为他的身体尚未复原吧?

苏影似有些为难,别过脸去,还是没回答。

柳沁却似受不了这样僵持的气氛了,猛地立起身来,遥遥一指雁陵山的东南方,高声道:“此处往东南二十里有个碧落峰,你要去找他,便去找他吧!能将他劝回来最好,免得影儿夜夜睡不着觉。”

夜夜睡不着觉?

楚宸望向苏影,眼底果然有一圈的淡淡青黑。

苏影勉强笑了一笑:“或者,他选择那样的路,也好。至少可以修身养性,是不是?”

修身养性?

苏小乐那样任性捣蛋的少年,和修身养性似乎是风牛马不相及……

楚宸站起身来,望一眼若无其事散淡笑着的柳沁,再望一眼僵着身体盯着窗外的苏影,忽然跳了起来,飞奔出去。

奔向东南方。

待他走得远了,柳沁散淡的笑忽然放开,变得邪肆放纵。

苏影僵硬的身体,也迅速柔软下来,甚至有几分无力般,坐倒在柳沁身畔。

“喂!”他一推柳沁:“这样行么?”

“行不行,且看着吧!横竖咱们也没吃什么亏,乐儿更不会吃什么亏,对不对?”柳沁笑得漂亮却可恶之极,低下头来,就去亲苏影的唇。

苏影的背脊顿时僵硬。

每当他一紧张,身体都会比较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