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七年,我依旧能一眼认出当日那美好而清逸的轮廓。一双如冰晶般的眼睛,正含着淡淡笑意从擎天侯转到我身上,然后凝固,带了种莫名的惊诧和惊艳。
同样惊诧和惊艳的,是穿了玄色四爪金线蟒袍的擎天侯。
十岁那年除夕以后,我并没有和擎天侯正面遇到过。偶尔的几次,曾远远看到他骑了马在府中的白石路上一晃而过,除了他的黑色长发以及玄色蟒袍,我再没有更多的印象。
此次见到,我才发现这擎天侯和七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此时以成年人眼光看去,他温雅而俊秀,是个极漂亮的男子。他的琥珀色瞳仁看来依旧纯净而清澈,流盼之际,并无一代霸主的威煞之气,尤其面对柳沁时,他的眸光亲切而温和。但我知道,他绝不简单。
林秋潇他们一拨接一拨儿刺杀的,必然是擎天侯的政敌和仇人;而这七年来,擎天侯府虽未扩建,可人口已是越来越多了。
但这一切,应与我无关。
我只向擎天侯躬身为礼,然后向柳沁凝注,竭力平静地招呼:“柳大哥,你来了!”
“苏影?”柳沁有些不确定地呼唤我的名字,问着:“你真的是影儿?”
我温顺地点头:“是,我是影儿,柳大哥。”
他离去时,我只不过是十岁男童,而如今,我已是长身玉立的少年,我的容貌身段,自然会有极大变化。
柳沁点一点头,执了我的手,不知是伤感,还是欣慰,甚至夹杂了一种叫我迷惘不解的。他那般凄然地叹息:“你,居然生得比苏情还美!”
6.辞离侯府
我美?而苏情,又是谁?
我摸了自己的面颊苦笑,这么多年来,我很少去照镜子,更不曾去关注过,我到底美,还是不美。我是男子,只要生得并不丑陋便已足够,何必再去关注自己的容貌?
而柳沁已向擎天侯道:“侯爷,多谢您这几年对影儿的照料,如今,他已长大成人,武艺不凡,我该带他走了。”
擎天侯噢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在投向我的目光中,有些许的懊恼。
莫不是这几年派了人来悉心教导,最终却不曾为他做一星半点事,让他不悦了?但柳沁既然敢把我交给他,应该曾经有所约定吧?
而柳沁居然说走就走,真的带了我踏出了花厅,就要走向通往府外的大道。
我顿住了身形。
“有事么?”柳沁回头一笑,面容上便绽开极动人的弧度,线条完美得如同精雕玉饰,黑色瞳仁溢出的流光令人魄动魂驰,一时竟让我微微失神。在记忆中他便是好看的,而如今,他似乎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了,想来定有许多国色天香的女子趋之若骛。
“我要回我的房中收拾东西。”我很快停止了自己的暇想,安静地回答。
柳沁又笑,有些淡薄道:“不必了,我另帮你买好的。”
他的衣饰簪冠看似简洁飘逸,但细辨处都是极精致华贵,何况他与擎天侯这样的人物相交,自然不会缺钱。但我坚持我的意见:“有些东西我不想丢。”
柳沁似没想到我会如此固执己见,修长的眉蹙起,虽然依旧泛着淡淡笑意,眸中的冰晶渐渐变浓。但他还是道:“好,我送你去收拾一下。”
我的房中,小歌正坐在榻上垂泪,而林秋潇正不安地在居室间踱来踱去。
我知道他们心中不舍,不觉感动。我这人生性凉薄冷淡,林秋潇待我再好,我也积攒不起半身热情去回应他的友谊或者其他感情;小歌很尽职地服侍了我七年,从十三岁的小姑娘,长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为我完全消磨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而我也从不曾给过一次温暖宽慰的笑容。
抑上心头的酸涩,我轻轻道:“小歌,替我收拾衣物吧。把我的茶壶、茶叶都带上。”
小歌应了,已从床上抓起一个包裹,送到我手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已哭得红肿了。
我动容:“你知道我要走?”
小歌抹着泪道:“公子等了柳公子那么久,自然会随他走。”
要不要随柳沁走这个问题,在见到柳沁之前,我也曾犹豫过。但刚才柳沁和擎天侯说带我走时,我居然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丝毫未曾考虑过别的可能性。
看来,小歌甚至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我轻叹一声,将小歌轻轻拥了一拥,低声道:“你自己保重。”
小歌拼命点着头,泪水将我的月白衣衫沾湿了一大片。
7.我到底是谁
林秋潇缓缓走来,问道:“不能不走么?”
我垂眸,放开小歌,没有答话。
而林秋潇忽然也上前来,一把拥住了,却比我拥小歌要热烈多了。
“苏影,不要走。我可以帮你和擎天侯说说,让你留下来。”林秋潇口中的温热气息扑到我的脖颈,如小孩挠过般呵痒,而他声调中哽咽的喘息声渐浓:“就因为这个人知道一些你过去的事情,你就无条件信任他,跟他走么?”
我皱眉。我并没有无条件地信任柳沁,我只是在跟着我的感觉走。
十年的空白,已如一块大石压在心底,随着日复一日的累积,越加沉重。而柳沁,可能是唯一能搬开我心头大石的人。
我只能跟他走。
“影儿。”斜倚着门冷眼望我的柳沁忽然道:“该走了。”
他的口吻中,带了警告和不悦,自然是因为林秋潇的话。
可是,他有警告我的资格么?他到底是我什么人?
但我还是推开了林秋潇的怀抱,将流魄剑挂到腰间,拿了包袱,随了柳沁,头也不回离去。
可我感觉得出,小歌和林秋潇,一直在院中望着我,目送到我消失。
半个时辰后,我已到柳沁的马车上,踏上了那不知通往何处的旅程。
柳沁显然也不是普通人。他的马车宽敞而舒适,暗格里甚至藏了十种以上的美酒。
他并不就菜,只拿了小小的银制高脚酒盅,慢慢倒着酒,似笑非笑看着我,一杯接一杯喝着。
我坐在一侧,安安静静地呆着,心中却渐渐泛出一丝羞怒。
因为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开始有些冷,却渐渐热烈,热烈得不像一个男子看另一个男子的眼光,倒似将我看成个什么绝色女子或绝世珍玩一般。
但我无法把这种异常说出口去,只得将头转过一边,对着车厢内壁精绘的柳枝飘摇,碧水悠悠,装做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眼神,漠然地轻抚着流魄剑。
“为什么不问我,我将带你去哪里?”柳沁忽然问。
我淡然道:“我想,你会告诉我。”
我盯着他,道:“而且,我在等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柳沁的目光很奇怪,他探究地将我打量着,然后微笑:“擎天侯说,十岁那年发烧之后,你只记得我的名字,把别的全都忘了。原来是真的。七年了,你还没想起来?”
我摇了摇头。梦中曾有过一些模糊的影响,但当我汗湿重衣惊醒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柳沁将酒杯推到我面前,懒懒道:“帮我倒酒。”
我犹豫一下,向他身边挪了一挪,从那鹤嘴壶中为他斟满了酒。
柳沁并没有一口饮完,而只轻轻啜了一点润了润唇,琥珀样的眸子淡光流溢,如同酒水般醺醺的色彩。
8.明月山庄
“你叫苏影,出身于明月山庄。明月山庄是古老的武林世家,久已没落。但十二年你哥哥苏情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才,襄阳王谋反,苏情凭一把含光宝剑为先皇平逆,摘叛将头颅如探囊取物,从此名震天下,从官场到江湖,无人不知明月山庄有个惊才绝艳的苏公子,而明月山庄更被先皇敕封为天下第一庄。”
苏情,明月山庄,天下第一庄,襄阳王。
依稀都很熟悉,却如阳光下舞蹈着的金色灰尘一般,捉也捉不住。
我紧蹙着眉,问道:“那么,我后来为什么出现在擎天侯?”却禁不住怀疑地望向柳沁。难道他和我哥哥有仇,所以把我抓到了擎天侯府?
柳沁却笑了,又抿了一小口酒,淡淡道:“我是你哥最好的朋友,常到明月山庄去,甚至和你哥所娶的五个嫂子以及你都很熟悉。你当时一直就叫我柳大哥,你不记得了么?”
我怔了怔,我第一次见到柳沁,的确不加考虑地就唤了他柳大哥,根本没理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道,那是因为潜意识中的记忆,天然地提醒着我对他的信赖?
我茫然地想着,而柳沁已叹息道:“那么,你自然更记不得有人血洗明月山庄,把你家人奴仆杀得一个不留了?也不记得明月山庄已被人一把火烧了?”
火!
记忆之中,忽然窜出大片的火海,跳跃在眼前,带了骨肉烧焦的恶臭味,在夜空腾起诡异的青烟……
这一次,我躲避不了,那疯狂腾起的火,似乎已经烧到了我脑中的神经,我呻吟一声,抱住了头。
而柳沁轻拍着我的肩,道:“我本来是去明月山庄看你哥哥的,可我只看到了腾起的火。所有的房屋,都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后来,我在火堆中搜寻幸存者时发现了你。你给你奶母压在身上,眼睛睁得很大,那么大的火,那么大的烟,都不能让你霎一下眼。我当时就知道你给吓坏了。我带你出来后,你就发烧了,我急着清查是谁下的手,所以把你丢在了擎天侯府。”
兵刃交错声,嘶吼惨叫声,哔剥燃烧声,汇成一片嘈杂……
一个黑影踉跄扑来,将我压于身底,温热的液体,立刻从那人身上迅速涌出,倾刻将我衣衫浸透……
冷,很冷,而血腥味,已麻木……
有人黑衣拂拂,如淡黑色的精灵,飘然出现,完美的面庞,勾抹出凄苦的淡笑,然后轻轻将我抱起,喃喃道:“苏情,我总算可以救回影儿……”
我头痛欲裂,忍不住凄厉呻吟起来,用力将拳头敲向我的脑壳。
他一说,我记起了那些模糊的景象,那些事,显然是真实存在过,可当我进一步想回忆去回忆时,我痛到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壳掀开。
9.索要的报答
“影儿,影儿,别激动!”柳沁忙放下银盅,拉着我的手,见我似控制不住,伸手便点了我的麻穴,然后拉开我的手,将我抱在怀里。
我浑身颤抖着,身上一层一层泛出汗意来,连面颊上都已是凉湿一片。
好久,柳沁慢慢抬起我的头,用丝帕擦我的脸时,我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而我一向知道自己的心肠硬,面对离别,小歌痛哭,林秋潇也曾背过身抹过泪,可我半滴泪意俱无。
但我现在却生生被迄今为止依旧模糊不清的往事扯开了心中最痛的某处,泪零如雨。
“想哭就哭吧,影儿。”柳沁将我紧紧搂住,轻轻抚着我的面颊,道:“如果你病痊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那么,你家遭难后,你根本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情绪释放过。你会很苦,影儿。”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了清新如同柳叶般的味道,沁入肺腑。这种味道,分明的似曾相识,终于让我渐渐安宁。或者,当年他也曾小心地将我纳在自己的怀中,昼夜赶擎天侯府安顿我吧?
“柳大哥,请解开我穴道。”我终于平抑下情绪,安然说着。他的怀抱虽然温暖清新,但他拥得太紧,而双手抚触的感觉对于男子来说又太过亲呢。
毕竟,我已不是十岁的小男孩,不该再赖在另一个男子怀中撒娇般哭泣。
柳沁果然解开了我的穴道,却依然紧紧拥住我。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取了桌上柳沁的酒盅,饮了一口,不理他有些僵硬冷淡的表情,淡淡问道:“我的仇人是谁?”
直觉地,我觉得他应该早就查出谁是害我全家的真凶了。
“你的仇人太强大,你不是他们对手。”柳沁拿走了我手中的银盅,将余酒一饮而尽,才道:“听说这几年你武功练得不错,可和你的仇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哂。”
我盯着他泛着冷笑的面容,问道:“可你会帮我,是不是?”
“我若帮你报仇,你用什么报答我?”柳沁又斟了杯酒,半睨着眼,斜斜向我飞着,似也有了几分醉意,本就有些邪肆的气质更是张扬。
报答?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柳沁是我兄长的朋友,救了我,又通过他的关系将我教养成人,加上我刚模糊想起的过往记忆,我更加确定,这个世界上,如果我还有亲人的话,只能是他了。
虽然他看我的眼光有些怪异,但我的性情又何尝不是清冷得叫人害怕?
但即便是亲人,付出也应该得到回报,是不是?
于是,我释然答道:“柳大哥待我如兄如父,苏影的一切,都是柳大哥所赐,所以苏影愿一生侍奉柳大哥,苏影未来所拥有的一切,也都属于柳大哥!”
柳沁瞪着我,忽然暴笑:“有趣,有趣!把第一句话去掉,后面的我都爱听!”
10.热吻
柳沁瞪着我,忽然暴笑:“有趣,有趣!把第一句话去掉,后面的我都爱听!”
第一句话?我第一句话,是说柳沁于我如兄如父,我没有了亲人,愿意将他当作父兄一般尊重,错了吗?
“你知道么?你比你的哥哥,还要优秀。”柳沁似有些醉了,盯着我,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自从今天见到他,他已是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看来,他跟我的哥哥苏情,真的很要好。
晚上停留的客栈,显然是当地最豪华的。而柳沁包下的雅间,更是该客栈最豪华的一间客房。
在楼下吃了晚饭,我提步上楼时才想起,柳沁只包了一个雅间。
难道打算让我和赶车的下人住一起么?
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再去要一间房时,柳沁已在楼上叫道:“你还不快上来,影儿!”
柳沁居然让我和他住一间房!
我脱下我简朴的灰白布衫,和柳沁那袭华丽贵气绣了银线花纹滚了烫金锦缎的黑衣放在一起,微微一滞。
我曾是明月山庄的二公子,而柳沁呢?和哥哥苏情以及擎天侯交往的人物,自然不会是凡人,他在官场,或者武林,所处的地位绝对不会低。可我似乎还没问过,他的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林秋潇打听了半年,全无一点消息?
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柳沁已一把拉过我,按在床上,笑道:“刚才你在想什么?叫你上来,叫了半天也不应。”
我低了头,道:“我怕和柳大哥睡一床,会惊扰到柳大哥。”
“哦!”柳沁笑容完美,乌黑的瞳仁里,映着我局促不安的面庞。他把我压住的姿势好生暧昧,我不断提醒着自己,这是错觉,错觉。
他是我大哥的朋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安排了我之前七年的生活,或者,还会继续安排我以后的生活……
“你可以,永远惊扰我。”柳沁说着,忽然吻上我的唇。
我的浑身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似乎已停止。
这算是什么事?
他的唇柔软而清凉,带了春日里初沁芽的柳叶气息,迅速而温柔地撩拨着我的唇,又轻缓有致地舔舐着我的面颊,我的下颔,接着是我的脖颈。
我浑身战栗起来,忍不住张开嘴想叫他住手,可下一刻,他的唇已敏捷地抓住我张开唇齿地刹那吻了上来,略带了几分粗糙的舌迅速游移进来,在我的唇齿间如蛇般缠绕,迫得我快透不过气来。舌与舌之间的每一次碰撞纠缠,都让我不由地颤动着,一种怪异的快感,忽然之间如海潮一样迫来,让我的喘息渐渐粗浓。
他疯了!我也疯了!
我竟在一个男子的抚弄下有了感觉!
而柳沁正仔细注视着我,听到我不由自主的喘息,满意地笑着,然后将纤长的手指如游鱼般滑入我的小衣,抚弄我的身体。手指上的沁凉,在我皮肤上或轻或重滑过时,我战栗得更加厉害,却在战栗中禁不住地哆嗦。
11.可怕的侍奉
我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翻起身来,可他的力道居然比我强了许多,即便我暗蕴了内力,依旧觉得他的手腕,竟如铁箍一般,将我紧紧扣住,只得颤声道:“柳大哥,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停止,还是不要继续?”柳沁笑得妩媚,面庞甚至比女子更加美好无瑕。
我脑中似给塞了无数的乱麻,明明想让他不要继续,但“不要”两个字才出口,柳沁手下忽然加了把力道,疼痛中夹了说不清的愉悦,迅速席卷我,顿时将我下面所有的话语逼成了痛楚而的呻吟。
那呻吟,似乎也将柳沁带入某种感觉中,他的面庞赤红,终于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更让人的叹息,迅速扯开我的小衣,用很疯狂的姿态,迅速从我脖颈吻到胸口,一路向下,让我越来越是浑沌痴醉。
我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恐惧和惊慌的交织中,我终于趁他解自己衣衫的一刻,用力推开他,正要伸手拿掉落一旁的流魄剑自卫时,只觉手一紧,已被柳沁强拉过来,紧紧按于床上。
我自信那么多年的苦练武功,一身武艺并不至会低劣到任人宰割,但柳沁出手的速度和方位,都足以让我避无可避。
他将我的双手抓拢了,紧按在枕,谑笑道:“影儿,你刚才不是说,愿意一生侍奉我么?”
侍奉!可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我咬紧牙关,寒声道:“可,我绝不想以这种方式侍奉!我是男子!”
“男子……”柳沁叹息一声,猛地向前一冲,生猛的疼痛,刹那涌上,我痛得闷哼一声,眼前一片漆黑,几乎要晕倒过去。那种被异物生生塞入的剧痛,几乎要把我撕扯得裂开。涔涔的汗水,迅速渗出。
柳沁显然也注意到我的剧痛,他温柔地叹息一声,停下动作,一点一点吻去我的汗水,才缓慢地向里推进。可他的每一丝推送,都能让我痛到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