赟启笑笑,“朕可不在乎什么闲话。”
他不在乎,可她在乎啊。两人快步离开猎场,他是君,傅遥是臣,自不能并肩,但让他在前,就好像特意给她打着灯笼似地。看他打灯的姿势与太监一般,让她心里甚觉痛快,能使唤皇上,这些年受他的气也算没白受了。
她故意不提醒,赟启也没觉出有何不妥,见她手中拎着食盒,笑问:“今晚月色不错,你要在哪里与朕对酌?”
“臣借了个地方,今晚定然要与皇上共欢。”
赟启笑着,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让人很觉他是在想什么歪事。
傅遥心中一颤,究竟是她话说得太**了,还是他看出什么了?
两人走着,他们难得像这样在寂静的夜里走着,今晚月色尚佳,柔弱的月光与灯笼的微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将一条并不长的路描绘出来。月光透过夜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许多“星星”,夜间漫步,如同漫游于银河之间,实在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惬意。
晚风吹动着树叶,月光拉长着一对恋人的身影。罗浮的夜色,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精心的点缀,这该是个静寂而又热闹,冷清而又浪漫的夜吧!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那间小屋,傅遥接过他手中灯笼,低声道:“臣来为您照路。”
她拿过灯笼,却突然吹熄了,赟启微微一怔,见她手指轻轻搁在唇边,低“嘘”了一声。
他甚觉诧异,不过还是任她牵着他的手走上前去,小屋里黑漆漆的,门是虚掩着的,傅遥也不急着进去,凑在门缝里听着,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声。
是人没来吗?
时辰快到了,就算付云峰不来,那个急性子的张子墨也该来了。
主角都没登场,他们两个看戏的在这儿还有什么趣味儿?
她也不知道今天这出戏能不能成,反正也没人来,便拉着赟启找地方坐坐,有戏也罢,没戏也罢,酒总是要喝的。
在屋旁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木头长凳,凳子有点破,四条腿还不老大稳当,垫了一块砖才勉强撑住了,两人坐上去还颤颤巍巍的。赟启坐着试了试,“你确定这上面能坐人,不会大摔一跤吗?”
傅遥摸摸鼻子,这个真不能确定,但有坐总比坐地上好吧。
这里是最好的位置,能看到那边来的人是谁,别人却看不见他们,这里又背风,喝两口酒吃两口菜,就算他们不来,就当赏月吧。
打开酒瓶子递给赟启,两人对着瓶口直接灌,一人一口,赟启晚饭吃得不少并不想吃东西,他灌一口酒,抬头看着满天星辰,幽幽道:“你在这儿是为了等谁?”
傅遥接过酒瓶也灌了一口,“等一个该等的人。”
“你把朕叫出来不是为喝酒,而是为了给你做个见证吧。”
傅遥干笑,“皇上真是厉害。”
赟启低哼一声,他也是昏了头了,她叫他,就出来吗?跟她坐在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断裂的破凳子上,喝着并不太好的酒,赏着哪儿都看得见的月亮,把他高贵的格调都降低了。
可是偏偏他就喜欢这样,嘴上抱怨着,但这么静静的享受着夜风,与她坐在一处靠得这么近,心里满满的竟全是幸福。
他真是活得太久,越活越还回去了。
鼻腔里连哼两声,“说吧,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
傅遥排这出戏就是为了抓张子墨的,张子墨与李玉华和易东风是一伙的,也是目前唯一能寻到人影的,既然这回狩猎他一头撞过来,少不得捎带脚的把他除了。只是他是侍郎公子,沾皇亲,身份特殊,又没有证据,想定他的罪都难。
但再难的事,有她傅遥掺合,保证越搅越乱。赟启登基后曾定了一条规矩,朝中臣子不得沾染断/袖习气,一经发现严惩不贷。张子墨一个世家公子,居然敢对当朝二品动手动脚,猥亵,大不敬…呵呵,这事若再被赟启撞见,他肯定是好不了的。
只是其中可怜的是付云峰,若不宣扬出去还好,一旦宣扬,他的名声定要受损。不过为了赟启,她也顾不得许多了,能不着声色的拿住张子墨,是她为赟启做的最后一件事。她早就想好,临走之时把李玉华和易东风罪状都写下来留给他,人都已经走了,也便不怕他们的威胁了。
她只希望从今以后赟启能坐稳江山,做皇帝注定不能快快乐乐,她只要他能安稳活着就好。想到扔下四面楚歌的他,自己远遁乡野,心里颇有些不忍,不由紧紧抓着他的手。
赟启感觉她身子在微微颤动,很是诧异,他突然伸手把她揽紧怀里,“你冷吗?”
这个动作他不知想过多久,只是一直没有胆量,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特殊癖好,但是现在在确定某件事之后,那些所谓的虚名便也无所谓了。
“很冷。”傅遥窝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鹅梨香,这种香味闻久了会有温暖的感觉,以前她很怕他,无时无刻不想躲着他,总觉得他人在高位寒气逼人,总觉得他处处针对她,却从没想过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和他做对的。
这份孽缘,早在十年前就结下了,她想躲也躲不了,撞来撞去,最后还是撞到他身边,弄得她很觉不接受他,都不行了。
山里的风很凉,两人拥在一起却一点不觉冷,反倒有种令人心动的温暖。
赟启没想到抱着她的感觉会这么美好,或者突然心有感触,他低低地声音道:“我从小就是一个人,母妃去世的早,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久而久之对谁都怀有戒心,对谁都不信任了。”
傅遥点点头,她深深知道做帝王的疑心都重,这不是他的错,只是坐上这个位置,就得担这份心。赟启从小到大受过多少次暗算,她多少有些耳闻,怕是今天能造就一个这样的他,也是别人逼出来的。
她轻声道:“你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人是可以,但心却不能,我不能表现出大喜、大忧,大悲,每道菜不能夹三次,我不能随意向别人透露自己喜欢什么,你想,连自己喜欢什么都失去了自由。可这就是家法、祖制,有时候我也想过要改变,但毕竟我是个凡人,我一想到要改变什么便感到气馁。你的性格痞气,有时候做事太随性,确实让人讨厌,但我却很羡慕你,羡慕你的随性,羡慕你虽在朝堂,却一尘不染的个性。你虽然痞,但却是满朝文武中最纯真的一个,你热情、好友、重义气、重承诺,不贪不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也因为此,我宁愿相信你,宁可把保护江山社稷的重担交在你手里。”
傅遥听得几乎热泪盈眶,没想到他竟然最懂她的一个人,把她剖析的太深刻,也太让人感动了。
第五章 两男有奸/情
他的手很温暖,他的心也暖如朝阳,在他的怀里她竟有种幸福的感觉,心是颤颤的,惶惶的,还有让人难以置信的心跳。他分明在说的是做为朝臣的她,可为什么她会听出丝丝情意。不过是知己也罢,是朋友也罢,是恋人也罢,他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感觉到她的颤动,赟启把她往怀里拥紧了几分,“你还觉得冷吗?”
“还冷。”她故意这么说,又往他怀里钻着,两人几乎如贴饼子一样贴在一起。她深知错过了今天,怕是他们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赟启的手指轻轻触上她的脸颊,柔声道:“以前我总觉我只是欣赏你,可是后来当这欣赏逐渐变质的时候,才慢慢领会到这完全超脱了我的想象,我发现有些东西是一定要争取的,如果再像以前一样随遇而安,我一定会后悔。”
傅遥闷声道:“你后悔什么?”
“后悔以前没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他难得玩笑起来,伸手去摸她的乌发,“实话与你说,我要的是实在的感觉,虚虚幻幻的太辛苦,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再忘记你。我不能像批阅奏章一样一点一点讲给你,但我知道,只有和你在一起便什么烦恼都没了,光有这点就足够了。”
这是情话吗?傅遥抬起脸深深的望他,他的眉,他的眼都在诉说着他的真诚。他从头到尾的话都没自称“朕”,一个“我”,一个“你”,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这是男人对女人的爱吗?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更不知他的爱能持续多久。甚至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如果他分明是在对一个男人在诉说爱意,那她该怎么办?
他扳过她的脸对着他。“你在想什么?”
“想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皇帝。”
“我不是皇帝。”他说着幽幽一叹,“真希望我不是皇帝。不坐那个位置,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扰,也不会遭那么多暗算。以前没上位的时候,为了活命想上位,而真正上了位,才知道这个做的真没趣味儿。”
傅遥点点头,她也不希望他是皇帝,若他只是一般人。官员也罢,商人也罢,乞丐也罢,农夫、杀手都无所谓,她都心甘情愿跟着他,可偏偏他是皇帝。做皇帝太苦了,那个皇宫就是个虎狼成群的地放,而做他的女人更是如泡在苦水里,那样的生活她真的没有信心面对。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傅遥忙拉着赟启躲在一边。
那人穿着一身白裳,披着银狐斗篷,腰中围着一个黄金腰带。巧妙烘托出一个非凡公子的闷骚感。他正是张子墨,与白天略显逊色的装束不同,此时的他是张扬的,是高傲的,是踌躇满志的。
张子墨走得很快,几步跨进小屋低低声音呼道:“付大人,付大人?”
小屋里没人应,他有些纳闷,傅遥说付云峰肯定在这里等他。难道还没来吗?
外面的傅遥也很奇怪,她记得付云峰答应要来的。这是反悔了,还是怎的?
付云峰没来。张子墨也来迟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她的怀疑只持续了一瞬间,远远的又有一个人影往这边来了,那人头上带遮脸的轻纱羃离,身上穿着一席幽蓝长衫,外罩黑色狐狸毛外氅,整个人严丝合缝,不露一点肌肤在外面。
他的脚步甚重,每走一步都好像重重夯在地上,让人只听步子就知道是武人,练的还是外家功夫。
傅遥颇感奇怪,付云峰不想被人看见,戴着轻纱羃离,她还能理解,可怎么好像比以前高了许多,还有了武功了?
“这不是付云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个人已经到了近前,他瞧也没瞧躲在墙后的两人,径直走进房里。
这人为什么回到这地方,傅遥不知道,但她却知道肯定要出乱子了。
两人所在的地方离屋门有段距离,此时也顾不上赟启,慌忙追了过去。她进门时屋里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乒乒乓乓的里面的杂物洒扫一地。
杂物间里放了几袋黑豆,是喂养牲口用的,不知谁打翻了袋子,豆子撒了一地,两人站立不稳,“扑通”“扑通”连着摔倒两个。
傅遥挑着灯笼一照,好险没乐出来,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那两个人躺在地上,如拧麻花一般纠缠着,腿与腿,胸与胸之间全无空隙,在厮打中衣服被扯开了,张子墨敞胸露怀着,而另一个人头上的轻纱羃离被打掉,露出了本来面目。
四皇子,那居然是四皇子?
此刻他和张子墨此种情状,算不算是有碍观瞻呢?或者可以扣个再大一点的帽子,两人月下私会,苟且行事,真是羞煞人也。
傅遥吟吟笑着看着这一幕,赟启也随后跟来,看见屋里如此情形,顿时呆若木鸡。好半天他才晃过神来,恨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帝的声音自有威严,屋里扭着的两人慌忙爬起来,瞧见赟启,脸都泛绿了,尤其是四皇子李赟晟,那张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绿,片刻间变换出四、五种颜色。
“皇兄,你怎么在这儿?”
赟启轻哼,“朕才要问你为什么在这儿?你回京不先见驾,倒跑到这狩猎场来是为何?”
李赟晟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虽奉命回京,但皇上却没许他跟来狩猎,他这是违抗皇命。而之所以戴着轻纱羃离,就是怕被人瞧见。
他低声道:“这…皇兄,臣弟回京后得知您来狩猎,怕您宣召是急事,特意赶来的。”
“那你来了,不先见朕,倒跑到猎场打了一天猎,这会儿又跑到这偏远的杂物小屋来做什么?”
李赟晟微微一怔,他以为自己行事缜密,掩人耳目,没想到自己做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
藩王进京,赟启不可能不派人盯着,而且李赟晟目标那么大,他突然出现在猎场,不会没人注意的。
赟启并不想楸着这件事,一指张子墨,“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李赟晟也不知两人是怎么会这样,他一进这房里,这人就对他扑了过来,也不说什么,抱着他就亲。
他慌乱之中伸手抵挡,没想到此人还略会武功,屋里没点灯根本看不清是谁,他们一时打得难解难分,也是因为慌乱中把杂物弄倒,两人才摔在地上。而正扭打的时候,傅遥出现了,紧接着是皇上…
张子墨和李赟晟对打时,就已经猜到事情不对劲儿了,看见傅遥更觉自己被算计了。他点指她,“傅大人,你言而无信。”
傅遥轻笑,“你这话好没意思,我答应过你什么了?”
这话把张子墨噎的半天没说话,他的要求本就见不得光,又怎么好意思跟人说是他觊觎付云峰,要她牵线搭桥吧?
尤其出现这人不是付云峰也罢了,居然是皇上的亲弟弟,四皇子李赟晟。他做出猥亵王爷的事,不管他怎么解释,今天的祸也闯大了。
傅遥笑吟吟地看着他,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该知道了吧。他太胆大,胆儿大的包了天,居然打起付云峰的主意。他可曾想过,付云峰一旦翻脸,他会是什么结果?
或者他蠢的以为付云峰之所以至今未婚是喜欢他,也或者他觉得就算他做了什么,付云峰碍于面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今日这出好戏,虽然换了主角,好歹最后结果遂了傅遥心意。最终李赟晟和张子墨都被抓了,赟启盛怒之下下令把两人抓起来待审。
侍卫把人带走之后,小屋里就剩他们两个,赟启看着她,“这两人就是你要朕抓的人吗?”
傅遥尴尬一笑,“张子墨是,却没想到四皇子会搅在里面。”
“你抓张子墨是为什么?”
“如果我说他是春香阁的主人,许多事都是他暗中计划的,皇上信吗?”
对于张子墨这人,赟启以前基本没听说过,也是这一次狩猎瞧见他坐在张侍郎身边,才知道张侍郎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一个官宦人家的庶子,暗中怎么可能计划这么多事?
若按常理推断,他不能相信官家公子会经营妓/院,但他是皇帝,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不管傅遥说得是真是假,也要先查了再说。
他道:“张子墨经营春香阁是何目的?”
傅遥道:“具体要做什么还不清楚,不过烟花之地人蛇混杂,春香阁号称京城第一,有不少达官贵人涉足于此,怕是个搜集消息,又能掌握朝廷官员秘密的窝点吧。”
赟启也清楚酒楼、妓院是最好的搜集消息的地方,但他们利用春香阁能做的又会是什么事呢?
傅遥说的对,他这个皇帝做的很没意思,背地里不知遭了多少人的暗算,怕是现在四面楚歌了,却连到底谁想害他都不知道。
他叹口气,“好,你去找出证据,朕连张侍郎也一起办了。”
第六章 不如不见
傅遥咧嘴苦笑,真要能拿出证据,她也不会用这阴招了。不是她不能查他们,而是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着,总会畏首畏尾。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到易家把易东风给抓了。
“这…皇上,此事颇不容易,先拘着张子墨,看看那些人的反应,没准会有些意外收获。”
怕他再追问,她随后转移话题,把看见张家二小姐张玉珠和李赟晟在一起的事说了。
“皇上都不清楚四皇子的行踪,张家小姐如何知道?她不避嫌疑和四皇子在一起,怀的又是何心思?此事琼花郡主也亲眼目睹,两人相邀一起往山里去,晚上方归,可见一斑。”
她这话确实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李赟晟没准正好和二小姐照面,两人彼此看对眼,一起相约打猎,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她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认识四皇子,活该她倒霉了。
张家有张子墨在,总是个危险存在,就让皇上多疑心点吧,多疑心才能活得长。只是可怜了那个惠嫔,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得宠了。
出了这样的事,两人也没了喝酒的兴致,赟启匆匆赶回去过问李赟晟,在他眼里张子墨只不过是只小虾米,四皇子手握重兵,才是他在意的人。他心知李赟晟不会谋反,但有些事必须要跟他好好谈谈。
等人全都走光了,傅遥才慢腾腾的从小屋里出来,月色依旧皎洁,只是心境却完全不同了。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很想做一个张着嘴傻乐,不需要动心眼的人,虽然傻了点。但傻人才是真正的幸福。
叹了口气,提着灯笼往自己的猎场走,她走得很慢。很慢,就好像她的人生一样。不知下一步落脚在何处。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丁点雪花,落到地上便是一片湿漉,天地间,水雾漾漾,一片苍茫。
回去的路变得泥泞起来,手中的灯笼也被雨水打灭了,她依然走得不疾不徐。这里地方偏僻。离猎场又远,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如同茫茫大海上一叶无舵的扁舟,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湿漉漉的她不停地打着冷战,寂寥的旷野,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找不到。寒风呼啦啦吹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不由低咒一声,“丫了呸的,早知道带把伞出来吧。”害得她本来很雅的心情。都给破坏了。
正骂着,突然感觉头顶被什么遮住,她一抬头就看到一把黄色油纸伞。而打伞的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一双迷离的双眸正看着她。
他穿一身光亮华丽的锦服,披着紫貂大氅,这身衣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穿在他身上更显舒适飘逸,形态优美之极。
此刻他吟吟笑着,笑容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傅遥深吸口气。她倒没想到李玉华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她张口就问了出来,问完很觉自己笨蛋了。皇上来了这里,他们出现在这儿也不算不寻常吧。
李玉华微微一笑。“我是来看你的,你想要伞,这不给你送来了,你还想要什么?”
她苦笑,“酒。”看见他,她还真想大醉一场。
话音一落,一个酒瓶子递到她面前,那正是她遗留在小屋外的酒瓶,里面还有半瓶酒。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在寒冷的天气里喝几口酒是最御寒的了。
李玉华看着她,脸上笑意愈发的浓,“你不怕我给你下药吗?”
傅遥抹抹嘴,“你想杀我,这一路跟过来有无数次可以动手,实在用不着用下贱的法子。”说着忽然顿住,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被雷劈过,“你不会往里面撒了尿吧?”她记得那瓶酒是喝完了的。
李玉华震惊的无以复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傅遥脸一红,她是当过乞丐的,当年师父就好喝酒,要了钱就买瓶酒放在床底下,怕她偷喝,经常告诉她那是尿壶,她又不傻,知道是酒,偶尔偷出来喝几口,再放回去。有一回师父为了整她,真在里面撒了泡尿,那味道让她永世难忘。
此时听他这么问,呐呐道:“我就那么一说。”
李玉华哼一声,忽然抢过她的酒,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咂咂滋味,“真挺酸的,怪不得你说像尿呢,你是不舍得花钱吧。”
傅遥脸更红了,倒不是因为他说她抠门,而是因为那个酒瓶是她刚喝过的,上面恐怕还沾着她的口水吧。
李玉华却仿佛未觉,依旧一口口的喝着,虽是难喝,但酒总是酒嘛。
两人并排走着,傅遥问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吗?今晚发生什么你都知道了?”他既然捡到酒瓶,肯定去过那个小屋的。
李玉华笑起来,“你指的是什么?李赟晟被抓走,还是你陷害了张子墨?”
傅遥摸摸鼻子,“你都看见了?”
李玉华眨眨眼,“我不仅看见了,还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把,不然你以为李赟晟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傅遥一惊,“是你指使李赟晟去的?”
李玉华微笑着点点头,“谈不上指使,我只是告诉他,那里有他想见的人,他就去了。”
她不明不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张子墨也算是他的兄弟,他这么做不是会害了他吗?或者他想通过张子墨达到害李赟晟的目的?
脑中有太多的疑问,深吸口气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指点李赟晟进去?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你如何认识他的?”
“我们可不认识,就算认识,因为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啊。”他眨着眼笑得灿烂,“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点的好,知道的越少命越长。”
傅遥脑子高速转着,李玉华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是为了张子墨,那么他呢?又是为了谁?难道是李赟晟?
想到此节,不由惊叫一声,“你不会为了陷害李赟晟吧?”
李玉华笑笑,“你猜对了。”
他的笑容太虚,让人一时分不清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傅遥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道理很简单,你陷害张子墨是为了谁,我也为了谁啊。”
傅遥暗道,她要除掉张子墨是为了保证赟启的安全,李玉华自不可能要保赟启,那么他就只能是害赟启了。李赟晟是赟启的亲弟弟,手中握有兵权,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助力,李玉华如此多半是要兄弟间生分吧,或者皇上能降罪李赟晟,趁机杀了他,更叫他们开心如意。
可这不过是她的猜想,事实究竟为何就不得而知了。以李玉华的计谋,如此做恐怕也不是为了李赟晟这么简单。且赟启是什么人,不可能因为这件事降罪自己弟弟,那么他的最终目的,难道是针对她的?为了叫她消停点,别把知道的说出去?
虽然他警告她不要多问,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李赟晟想见的人谁?”
他一脸神秘,“这可不方便告诉你,每个人都有秘密,李赟晟自不例外。”
傅遥心里暗惊,“你们掌握了不少朝臣的秘密?”
“算是吧。”
越问越觉吃惊,他们在谋划什么,需要掌握朝臣?若是她直白问,李玉华自不可能告诉她,但朝堂上究竟有谁是他们的人,谁可信,谁不可信还真得查查了。不怪小皇帝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这些人实在不叫人放心啊。
两人一边说着话走得也快,眼见着前面就是猎场了,傅遥停住脚步,轻哼一声,“好,我听你的,以后咱们和平相处,我不多管闲事,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们跟来猎场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