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顶楼，打开门，齐谦便闻到一股味道，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总之是一种家常气息中混合了一些婴孩的奶香味。
齐谦觉得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熟悉，十多年了，没什么大变化，最多是桌椅橱柜挪了挪位置，而属于唐小榛的那张小书桌却还是老位置，紧紧靠着窗口，桌子上是锈迹斑斑的笔筒，里面插着一支铅笔，一根棒棒糖，边上是一叠旧报纸，还有一只小猪储蓄罐。
唐小榛嘻嘻地笑，泡了一杯茶给齐谦，茶里还放了两颗小红枣。
齐谦的心莫名地泛上一点心疼，捞起那颗大红枣放进嘴里。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还上锁？”齐谦指指那只带锁的抽屉。
“是我的宝贝。”唐小榛在笔筒里掏出一把小钥匙小心翼翼地插进钥匙孔，打开抽屉。
一只大盒子，唐小榛献宝一样打开给齐谦看。
是小时候送给他的小熊项链和玩具毛绒鸭子。
齐谦摸摸鸭毛，笑笑：“都成脱毛鸭了，还留着呢？”
唐小榛点点头：“当然，这可是宝贝。”
齐谦想逗逗他，笑笑：“为什么呢？”
“因为是哥哥送的。”唐小榛晃晃脑袋。
齐谦坐下，拍拍大腿：“来，到这里来。”
唐小榛开心地一屁股坐下。
齐谦掐掐唐小榛的胳膊和小腿。
“怎么这么瘦？记得小时候就是一个小汤团。”
“后来吃的不多。”唐小榛说。
齐谦看看这个有些残败的屋子，想到唐小榛的家境以及这几年唐小榛过的拮据日子，更是忍不住紧紧搂住这个小东西。
“外公身体怎么样？”
“这些年越来越差了，早出晚归的。”唐小榛垂头，想到至今还在看大门的外公心里酸酸的。
“让外公别做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好不好？”
唐小榛立刻点点头。
“你会什么呢？”
唐小榛愣住，他真的是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少技术。
“你想做什么？”
唐小榛转了转眼睛，其实他心里是挺向往做老大的感觉，最好是手里管着数百个小弟的那种老大，呼风唤雨的那种。
“嗯？”
唐小榛当然不会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你认真想想，想清楚了和我说。”齐谦握住唐小榛的手，啄啄他的手背。
当年那只又白又嫩和小馒头一样的手变成修长莹润，齐谦记得那时候这双小手缠着自己的脖子要抱抱的场景。
晚上唐小榛躺在床上想了又想，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可以做什么。
默默地在纸上写着自己的兴趣，总结出可以做的事情，结论是想开一家烧烤店。
如果有一家自己的烧烤店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以供给客人美食也可以由自己随时随地地汲取，每日走进店内就可以闻到烤肉串的味道。。。
唐小榛流下了口水，两只眼睛成了两颗小肉丸子。
隔日齐谦问唐小榛有没有想好做什么工作，唐小榛支支吾吾不肯说。
“怎么？有了想法？”齐谦一眼看透唐小榛。
唐小榛摇摇头，叹叹气：“没。。。想好。”
“说吧。”齐谦笑笑。
唐小榛想了想，轻声说：“我想在烤肉店工作。。。。。”
齐谦蹙眉，沉思一下。
“烤肉店？你的生活怎么总是离不开吃的？”
唐小榛涨红脸，心里骂着自己，早知道不要开口了。
“行，烤肉店就烤肉店，我帮你留意留意。”
唐小榛大喜，想到一串串芳香诱人的肉丸子，嘴里的口水便流出来。
不久后，齐谦联系了一家叫“霸王！肉”的烤肉店，托了一个小小的关系将唐小榛塞进去。
唐小榛开始了烤肉小弟的生活，穿上了白色的工作衣，戴着口罩站在铁板前学着怎么烤肉。
店里的伙计都叫他小榛子。
齐谦原以为唐小榛对这份工作一定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却没想到唐小榛这次很是认真，烤的牛舌又嫩又香，玉米棒金灿灿的油亮发光。
唐小榛正低头很是认真地烤肉串，突的转转眼睛，趁左右无人拔下一颗大肉丸子塞进自己的嘴里，又立刻盖上口罩，鼓出腮帮子。
“好香好好吃~~”
这是从内心发出的幸福之声。
渐渐地，附近的人都知道烤肉店有个长得水灵灵的烤肉小弟。
“你的卷发是哪里卷的？”“你的眼睛好大。”“你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
唐小榛揉揉自己的卷发，凑近面前几个高中小女孩，眨眨眼看她们。
“我的眼睛很大吗？”
几个女孩点点头。
唐小榛有些迷茫，两手依旧非常麻利地烤着肉串。
几个女孩流着口水，她们觉得唐小榛像漫画里的人物，卷发的美少年，激发了她们隐藏在小胸脯里的浓烈母爱。
“我要一串咖喱肉丸！”一个很稚嫩的声音。
唐小榛左看右看没有人影。
“我要咖喱肉丸！”
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唐小榛低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麻花辫，嘟着粉嫩的嘴巴。
“咖喱肉丸？”
小女孩重重地点头。
唐小榛对她挤眉弄眼。
“小朋友，一个人来的？妈妈呢？”
“你管这么多干嘛？”小女孩很凶巴巴的口气。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唐小榛无奈地摇摇头，动手做起咖喱肉丸。
小女孩睁大眼睛一直看着。
“要多一点咖喱酱！”小女孩爬上凳子，急急地要求着，“多一点，再多一点。”
唐小榛蹙眉。
咖喱肉丸递给小女孩，小女孩张大嘴巴哗啦咬下一个，咀嚼起来，慢慢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吃吗？”唐小榛问。
小女孩哼了一声。
“五块钱。”
小女孩像是没听到。
“五块钱。”唐小榛牙痒痒。
小女孩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咬下最后一个肉丸，慢慢爬下凳子，拍拍屁股走人。
“等等！”唐小榛跳了出来，一把拽住那个小女孩，“你敢吃霸王肉！”
“放开我！我没有钱！”小女孩说得理直气壮。
唐小榛狠狠拽住她。
小女孩哭出来。
唐小榛没料到她会哭，心下一慌，不知如何是好。
小女孩边哭嘴角的咖喱酱边掉下来。
唐小榛看看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算了算了，不要你的钱了，算我请你的。”
小女孩立刻住嘴，眨眨眼睛，伸出手说：“我还要一串。”
“好！”唐小榛牙痒痒。
就这样唐小榛认识了这个小女孩，女孩叫云云，每日放学后必来烤肉店，一进门便大叫：“我要一串咖喱肉丸！”
“你怎么每天都来？”唐小榛无奈道。
“不行吗？”云云反问。
唐小榛瞪她。
趁唐小榛烤肉的时候，云云翘起腿，拿出书包里的杂志，裙子下的小花内裤大喇喇地露出来。
唐小榛立刻喝斥：“女孩子家坐没坐相！把腿放下去！”
云云撇撇嘴巴，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继续认真地看杂志。
“你在看什么？”唐小榛好奇地凑头过去。
《甜美少女爱恋100法则》《萝莉风打扮穿衣经》《如何抓住他的心？》
“小小年纪竟然看这个？！”唐小榛又是喝斥。
“我妈妈都不管我，要你管？”云云斜视唐小榛。
关于妈妈的记忆
唐小榛下班的时候优哉游哉地出了烤肉店。
“小妹妹，一个人吗？”一个顶着鹤发，戴着圆圆圈眼睛的男人牙稀齿豁，手里持着一根棒棒糖，在云云的面前摇来摇去。
云云大大的眼睛随着那根圆鼓鼓的棒棒糖挪来挪去。
“小妹妹，想不想吃啊？”
云云用力点头，白松松的小手去抓棒棒糖。
男人笑笑，将棒棒糖举得更高一些：“叔叔带你去公园好不好？叔叔还有很多好吃的。”
云云流下了口水，正处于犹疑状态。
“看招！哪来的怪蜀黍！”唐小榛一个快步上前，抡起拳头，挡住云云身前。
男人缩了缩身子，挤眉弄眼后灰溜溜地走了。
“你这个笨蛋，一根棒棒糖就被骗了？”
云云红红脸，片刻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状，撇过头去：“要你管！”
“你每天到处溜达，妈妈不管的吗？！”唐小榛大声问。
提到妈妈，云云涨红脸，抬起脚狠狠踩在唐小榛的球鞋上。
“干嘛踩我？！”
“妈妈是管我的！”云云反击，小脸上满是愤怒。
唐小榛耸耸肩，拉拉云云的辫子：“去照照镜子，脸上那么脏，妈妈不给你洗脸的吗？”
云云跳起来。
唐小榛朝她做鬼脸。
云云突然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唐小榛耸耸肩，吹吹哨子，直到云云哭泣的声音传上来才微微一怔。
“那个。。。行了。。我逗你玩的，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呢？”唐小榛俯身拍拍云云的肩膀。
云云猛然起身，两只眼睛雾蒙蒙的，非常倔强。
“我请你吃肉丸子。。。怎么样？”唐小榛有些慌张地看了看被自己惹毛的云云。
“我要2串！”云云竖起两根玉白的手指，狡黠一笑。
唐小榛点点头。
唐小榛呆呆地看着埋在食盘里认真吃肉丸子的云云觉得好笑又好玩，心里琢磨着该和这个孩子说点什么，最近孩子之间流行什么样的游戏。。。。
“你这个小铃铛很可爱嘛！”唐小榛咧嘴出一个夸张的，温暖的笑容，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
“我男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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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喜欢的男孩子吗？”唐小榛的脸有些绿。
云云突得从食盘中抬起头，满嘴的咖喱酱，很是认真地问：“爱情的确是忧伤而又美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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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这个做什么？”唐小榛故作严肃。
云云悠悠叹了叹起，拿起食盘子舔剩余的咖喱酱。
“我讨厌方菲菲那个狐狸精。”
“什么，是谁？”
云云一脸痛楚，又不说话，唐小榛觉得自己和云云很难交流，这个小东西和自己小时候不一样，童真的脸上像是刻上了生活的印记，很是矛盾和滑稽。
云云垂下眼睛，十分执着地看着被自己舔得干干净净的盘子，片刻后直接命令：“我还有一串。”
唐小榛点点头，他突然觉得云云很是可怜，她虽然有些狡猾，有些世故，但却不让人讨厌。
隔日傍晚云云小跑进烤肉店，形色惶惶。
“怎麽了？”唐小榛摘下口罩，看了看云云，一看才发觉云云面色苍白，额头上沁出冷汗。
“小榛哥哥。。。。。我。。。”
“什么？”
“我闯祸了。。。”云云低下了头。
“什么闯祸？”唐小榛发现今日的云云和往常那个洒脱的，有些顽劣的，愤世嫉俗的云云不同，真正遇到什么事了。
“老师。。。我逃出来了。。。。。”云云断断续续地说。
唐小榛将云云包起来放在角落里的高脚凳上，听云云慢慢说。
云云的确闯祸了，她趁班花方菲菲睡觉的时候剪掉了方菲菲的两根辫子，方菲菲大哭大闹和云云打起来，云云又抓伤了方菲菲的脸，事情闹大了，方菲菲的父母赶过来，老师很是严肃地将云云留在办公室里，云云趁人不注意便偷偷地狂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