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前,南宫灵最后一个意识便是,这身子真的太弱了,如果有一天她死在这个莫明其妙的时代,那绝对是拜这副不中用的皮囊所赐!
鬼判官!白无常!我南宫灵和你们的梁子结大了!
南宫灵没有注意到,身后那胖大娘微微带着探究的目光。
意识渐渐恢复清晰,南宫灵抬手按了按有些混沌的头,眼前白茫茫一片,好不容易对准焦距,便看到坐在自己床前的那白衣男子。
身上的脏衣已经换下,仍是一身白衣,月牙的白,十分俊秀儒雅的样子。
“上官公子。”记得那胖大娘是这么称呼他的。
“免了,嫂子,你叫我上官枫就可以了。”上官枫道。
不知是否错觉,在他说“嫂子”二字的时候,南宫灵竟是从他眼中看到了谈谈的讥讽。
“身上的伤都好了?”对方身份未明,南宫灵选择忽视他的不友好,仍是笑道。
忍气吞声,一向是她南宫灵的专长,不是么?
只是,果然那可恶的判官还是没有给她一个平凡幸福的人生么?
说话间,嗓子有些干涩,南宫灵忍不住轻咳起来。
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南宫灵微微一愣,伸手接过。
“谢谢你救了我。”上官枫开口,声音低不可闻。
闻言,南宫灵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见她笑,上官枫更加别扭起来。
“这间客栈有些不寻常,你换了衣服快些起身,我们连夜赶回上官堡。”上官枫淡淡说完,将手中的衣物放在床沿上,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放在床沿上的衣裙,南宫灵轻抿着杯中水,若有所思。
犹豫了稍许,她终还是起床,换下衣裙,环视了一下房间,走到一片铜镜前,见到镜子里的容颜时,南宫灵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
那张脸,右脸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左脸,左脸也是一片光滑,无半点暇疵。
怔怔看了那张脸许久,南宫灵终是垂下眼来,那张耿耿于怀的夜叉脸终于不见了,却已是隔世为人么…
再度抬头,南宫灵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紫裙,青丝未绾,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身形较自己稍显瘦削,竟是一个弱柳扶风般的美人儿。
怔怔地轻抚着自己的脸,南宫灵连身后有人进房都没有查觉。
“许姑娘,身子好些了没?快来用些清淡粥菜。”直到来人开口,南宫灵才惊觉,回身看时,却是那胖大娘端了粥来。
“谢谢。”微笑着,南宫灵接过碗匙。
“这间客栈有些不寻常,你换了衣服快些起身,我们连夜赶回上官堡。”上官枫的声音在耳边不经意地响起。
看着手中的碗匙,很清淡的绿豆粥,散发着袅袅的香气,但是南宫灵的眸子却不自觉地深了一下,对于别人或许分辨不出什么,但她是南宫灵,无名岛十年的炼狱式的集训,岂能分辨不出那绿豆粥中所下之药?
微微扬了扬唇,南宫灵抬头看着胖大娘一脸的慈祥,易容之术么?杀手同行里有个叫鬼面的,易容之术神鬼莫测,想不到这个时空竟也人才济济呢,只是想不通这许烟霏究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惹得人家千里追杀?
“快些趁热喝吧。”胖大娘见她不喝,忙笑着殷切劝道。
看着那胖大娘一脸慈善的模样,南宫灵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她口口声声喊了十五的干爹最后一刀结果了她,如今,到这个时代第一个令她感觉温暖的人却原来也是时刻在想着取她性命,呵呵,为何她总是遇人不淑呢?还是…她上上辈子曾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了?所以活该得到惩罚?
“如果还有下回,千万别叫幸福客栈。”淡淡地,南宫灵开口。
“什么?”胖大娘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轻轻抬了抬手,刚刚替上官枫针灸时藏在袖中的绣花针已经拍入那胖大娘的脑门。
那胖大娘怔怔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仍是巧笑俏兮的女子,“不可能…”话未完,她便已仰面倒下,南宫灵上前一步,咬牙接住她的身子,竟发现轻巧得很,只是虽然轻巧,她这身子骨却不争气,仍是脚下微微一软,不过总算是免得她直接倒在地上,弄出大声响来。
伸手揭去了那胖大娘的人皮面具,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那女子圆瞪着双眼,张着口,急促地呼吸,却已是说不出话来。
南宫灵伸手轻轻抚替她抚上双眼,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低喃,“如果我告诉你,其实许烟霏早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你是否能够死得比较瞑目?”
闻言,那女子惊恐地挣扎了一下,终是咽了气。
望着怀里已经变成尸体的女子,南宫灵忍不住地想笑,可是眼中却满是凉意,看来她真是天生的杀人犯啊,前半生犯案累累,满手血腥,不得善终…本想着已经隔世为人了,能不能平凡些,普通些,幸福些,却原来…不能呵。
九岁以前,母亲的睡前故事里,公主都有骑士守护,总能找到王子,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却为何必须自己两手血腥,才能生存下去?
[正文:傻公子]
将那具尸体拖到床上,盖好被子,南宫灵转身,微微一惊。
那叫福安的男子竟然就站在门口!
他究竟看到了多少?他是那女人的同伙吗?
手指微微绷紧,将手中仅剩的一枚绣花针凝于指尖,眼中寒光一现,指尖的绣花针正要射出之时,福安竟是微微红了脸,“我饿了。”
什么?
南宫灵微微一愣,有些转不过弯来。
“娘说锅里有粥,可是…”福安微微皱眉,有些委曲地道,“我找不到厨房了…”
南宫灵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在玩什么把戏?
“许姑娘…”
“抱歉,我对客栈内的路并不熟。”南宫灵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有些冷硬。
见她如此,那福安竟是脸色微微一白,后退了一步,仿佛挨了骂的孩子一般。
“少爷!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啊!”身后,有人急急地道。
南宫灵微微皱了皱眉,糟糕,人越来越多,她怎么脱身?
“少爷,厨房在后院,你怎么跑客房来了啊。”那店小二一般打扮的少年道。
“哦,谢谢。”福安点头,道谢,然后走了出去。
那店小二站在原地,微微摇了摇头。
“对不住啊许姑娘,少爷自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烧糊涂了,醒来便一直如此,十几年了,只长个子不长脑子。”那店小二一脸的惋惜,“福安如此家业,孤儿寡母,少爷又是个傻子,后继无人哪!”
傻子?如此说来是那女人杀了真正的客栈老板娘,然后易容冒充来取那许烟霏的性命,而福安并不知情?
“麻烦小哥告诉上官公子,我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了。”微微一笑,南宫灵道。
那店小二呆呆看了她许久,才回过神来,转身走了去。
南宫灵转身,看了一眼床上微微凸起的地方,便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房间,准备去楼下大厅等上官枫一起离开,前往上官堡。
路过厨房的时候,厨房里掌着灯,福安坐在门口捧着碗,正舀了粥要往口中送。
绿豆粥?
“娘说锅里有粥…”福安的话在耳边响起,南宫灵微微一怔,粥中已被下了毒,那女人,连傻子都不放过么?
她忙快步跑上前,一把夺下福安手中的粥碗。
“许姑娘?”福安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她。
南宫灵抬手便将手中的粥碗扔于地上,笑了一下,“对不起,手滑了”。
见她笑,福安低头抿了抿唇,小声地摇了摇头,“没有关系”,正说着,他的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
福安立刻红了脸,头更低了。
没有再看他,南宫灵漠视心里的一丝怜悯,转身便去大厅。
他那么傻,何时才能知道他娘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他已经是个孤儿了。
只是,她已经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关照别人了。
到大厅的时候,上官枫已经在大厅外等着。
“上官公子。”南宫灵轻声唤道。
上官枫转身,咧了咧嘴,对于这个称呼没有再表示异议,“走吧,趁夜赶路,估计明天正午到达上官堡。”
“嗯。”南宫灵故作温顺地微笑,跟着上官枫出了客栈。
门口,早已有店小二牵了两匹马在门口等着。
看着眼前那喷着响鼻的高头大马,南宫灵不自觉地眼睛微微一亮,好一匹千里名驹,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性子很烈呢,哦?连马鞍都没有加,看样子有人想为难她呢,南宫灵上前,边想边给白马顺毛。
只是那许烟霏能够一路骑着这匹马到幸福客栈,看来也不是如表面那般的柔弱吧,只可惜红颜命薄,最终还是命丧火海,由着她南宫灵来霸占着这副皮囊了。
微微咬唇,南宫灵庆幸自己也算是个骑马运动爱好者。
轻轻拍了拍那白马,南宫灵翻身上马,动作俐落漂亮,那白马站在原地抖了抖尾巴,竟是没有发飙。
抱了那马脖子,南宫灵微微扬唇,忽然想起了在美国时曾收养的一匹名种马,马是灵性动物,你待它好,它自然知道。
上官枫怔怔地看着那白马乖乖地任由南宫灵搂着脖子亲热,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果然这匹马“好色”,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收服的马耶,居然这么快就叛变!当初去许府接许烟霏的时候,他可是特地带着这匹刚驯服不久的烈马去的,本想给那许烟霏一个下马威,却不料这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面对这高头大马,竟是毫不胆怯…
再度暗叹,上官枫翻身上马,狠狠拍马扬鞭。
南宫灵抬头看他远去,忙拍了拍那白马,跟了上去,只是心里有些空,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