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第二个盒子。

“第二个盒子里放的是十二寸高的高跟鞋,粉色系鞋跟采用针孔设计,高跟鞋的作用用来套在自己男友脚上,让他穿着上它然后陪着她参加通宵派对。”

打开第三个盒子。

“第三个盒子放的是马桶刷,从得到它及时起的三个月里,马桶刷将会成为男友们最好的工作伙伴,这对工作伙伴得力保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让女友家的马桶洁白干净。”

三个盒子一一被打开,欠腰,厉先生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宣布介绍完毕。

隔着差不多两英尺宽的咖啡座,许戈看着厉列侬。

厉列侬垂下眼帘。

“许戈,在你二十四岁时,我对一位来自于南加州的姑娘好奇过。”他说。

“只是好奇吗?”她问。

“除了好奇,还存在着一点点的欣赏,与其说是欣赏倒不如说是向往,欣赏无拘无束遍地阳光的南加州生活,那阶段我偶尔会在心里想,如果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也可以像她那样善解人意也许会好点。”顿了顿,那搁在桌上的手节骨因为主人的力道泛白,凸起,厉列侬声音略带涩意:“除此之外,我和她无任何纠葛。”

在这之前许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许阿特和别的女人约会过,拥抱过接吻过,当真那样的话她就狠狠揍他两拳,揍了两拳后再不理他一阵子,然后原谅他。

没有约会过,没有拥抱接吻过,不是很好吗?

理应当很好啊,一点点的好奇欣赏,外加一点点肖想远远比拥抱接吻份量来得轻不是吗,不是吗?

看着他,开始发呆。

发呆间,近在眼前的男人脸色煞白。

傻瓜,紧张什么,不是没有拥抱接吻吗?

蠕动嘴唇,想说那没什么。

也就动动肌肉而已,泪水就从眼眶掉落了下来,伸手去擦拭,却惹来了更多的泪水,他来到她面前,声音慌张许戈别哭,别哭。

能不哭吗?这个混蛋都希望她变成别的姑娘了。

哭着问他,阿特我变成别的姑娘你高兴吗,你喜欢吗?

“不不,你已经把这个事情用很特别的方式像我展示了,答案是除了你谁的模样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的模样声音性格,那折腾到我的,没有折腾到我的,叽叽喳喳的安安静静的,哭着的笑着的丑着的漂亮着的我统统都喜欢。”慌慌张张抱住她:“许戈,后来我才发现当时的想法我错的离谱。”

用脚踢他:“你为什么要对别的姑娘好奇,我都对别的男人没好奇过。”

“你休想说出你对别的姑娘好奇,我也要对别的男人好奇这样的话。”他紧紧的抱着她。

“混蛋,你还对别的姑娘有过欣赏。”许戈越想越生气。

他就站在那里,任凭她用脚踢他,用脚踩他。

沸腾的咖啡让整个空间香气满溢,她的眼泪还在继续着。

等到她的脚踢酸了,眼泪流干了。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叹息着:“让厉太太这么伤心,厉先生真是罪该万死。”

可不是——

“好吧。”就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厉先生建议厉太太使用得票率最高的那种惩罚方式。”

这个混蛋在说什么?

“我将很荣幸披着厉太太的画作到布拉格广场兜一圈,我发誓会挑人最多的的地方。”

这个时候,许戈才想起那三个盒子。

推开厉列侬,站在那三个盒子前,刚刚还一派诚恳的人这会儿开始紧张了。

厉先生身材好着呢,只是某一个部位处理起来好像很棘手,目光沿着他那漂亮的脸蛋往下,沿着胸肌到达小腹,小腹往下——

嗯,那就是处理起来棘手的部位。

“许…许戈,”声音紧张到不行,手就差去遮挡住了:“其实,其实…高跟鞋也不错,广场上的那些人到时也就看到一个漆着油漆的人,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是男是女,许戈,高跟鞋是粉色细跟的,你一定很好奇我穿上它是什么样的,对吧?”

所以,这个混蛋刚刚是在和她说漂亮话吗?

许戈很能演的,比如伤心欲绝,比如楚楚可怜,比如梨花带雨,那是特殊于女人三大必杀技,这三大必杀技她炉火纯青。

眼泪眨眼功夫说来就来。

为了止住她的眼泪,听听这个男人都说了些什么。

“许戈,我有一个好建议,比如采用二合一方式。”

“二合一?”

厉先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是不是我漆上油漆外加穿上高跟鞋就可以让厉太太止住眼泪了?”

这男人都把这样的方式想出来了,还算有诚意。

好吧。

朝着那个男人:你过来。

男人来到他的面前。

“蹲下。”

男人乖乖蹲在她面前。

“把手背到背后去。”

男人乖乖把手背到背后去。

拿起一边的菜单本,菜单本轻轻的往着他头上拍,说:

“厉列侬,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原谅你了。”

依稀间,许戈听到把她拥进怀里的男人低低的喃喃自语声“许戈,我一定会很想念很想念现在的你。”

“阿特,你刚刚说什么?”听得不是太清楚,她问他。

“我再夸五金店老板家小女儿可爱。”

又夸可爱,就不能死漂亮性感什么的吗?心里发着牢骚间——

菜单掉落在地上,拼命踮起脚尖。

那个吻可真长,长得好像一生一世。

咖啡煮好了。

咖啡馆墙上无处不在的齿轮依然孜孜不倦着,像是老者们在爬着楼梯,一节一节、一个咬合一个咬合的艰难辗动着,又像是一对陷入热恋中的情侣在不断的亲吻彼此的嘴唇,亲吻分开,又亲吻又分开。

时间一秒一秒,一分一分…

旧城广场传来了午夜钟声。

“厉太太今晚穿着这么漂亮,不跳支舞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更正确一点的是:厉先生今晚穿了那么贵的礼服,不跳舞太可惜了。

伴随着老掉牙的音乐旋律辗转旋转摆动,那是献给午夜的一支舞。

祝福在这个咖啡馆等过朋友的人们在列车进站的鸣笛声响起时,拥抱到了远行回来的朋友,祝福在这个咖啡馆里等待过爱人的人们在某天打开房间门时,见到了彼此一直无法相忘的爱人。

祝福在这个咖啡馆等过梦想的人们,凭借自己的努力坚持不懈迎来希望的艳阳天。

是的,总有一天,终于有那么一天。

午夜过去很长很长时间。

白天和黑夜即将交替之际。

“日与夜”咖啡馆有一扇阿拉伯式的窗,窗台可以容纳两个人,在黎明到来之际,许戈和厉列侬坐在窗台上,等待着第一缕曙光。

窗的对面是布拉格天文钟。

他的黑色礼服放在一边,和黑色礼服放在一起的还有她的高跟鞋。

她背靠在窗台左边,他坐在右边,他面向着旧城广场。

旧城广场遍布着捷克庆祝国庆日的庆祝标语,以捷克国旗红白蓝三色的小旗帜在灯光的烘托下尤为耀眼。

“许戈。”

“嗯。”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拥有特属于我们的庆典日,我们也会和这座城市的人们一样,手里拿着特属于我们旗帜,跟随着带有特属于我们标志的花车穿过我们的公路、市政厅、银行门口、来到我们的广场拥抱祝福,载歌载舞。”

男人的目光褶褶发亮着,整片广场,黎明前的布拉格,乃至于一整个世界仿佛被收进了他的眼底。

那目光仿佛一直延续到世界的尽头。

而她热泪盈眶。

“当那一天到来时,如果我们还年轻,你就抱着我们的小儿子,而我把我们的大女儿举到头顶上,你说这样可好?”

拼命点头。

“即使我们老了也没关系,到时候你只需要把手递给我就可以了,到时候你会吗?”

点头,拼命点头,会的,肯定会的。

微微欠下腰,男人细细瞅着她的脸。

她的脸倒映在他的眼眸底下,看着有些怯弱的,有这事情说着时很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

昨晚那一眼望不到边的仪仗队,那穿着礼服站在夜幕下宛如王者的男人定额成了一组画面,悄悄来到她脑海中。

垂下眼帘,属于久远年代的阴影在瞬间卷土重来,那阴影被烙印着永不褪色的标签。

——汤姆叔叔。

总有一天,眼前的男人会越来越为耀眼,越来越被世界瞩目,而她也许稍微一不小心就被那久远年代的阴影吞噬。

盯着自己曲卷在窗台上的脚,内心就像躲避黑暗的孩子。

他柔声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很久很久以后,你还会把我的衣服送到洗衣店去吗?”

“当然。”

“很久很久以后,你还会因为我偶尔犯懒把我背在背上吗?”

“当然。”

“很久很久以后,你还会帮忙把我弄坏的窗帘修理好吗?”她低着头问。

“很久很久以后,我还会把你弄坏的窗帘修好,会每天早上在你耳边大喊许戈快起床了,会在你和我冷战时撬开你的房间门,你如果表现得太过于可爱的话,我还会把你弄到旅馆房间去,即使你额头爬满皱纹时,哪怕你给我抛一个媚眼我都有可能随时随地光顾看你而一头撞到广告牌上。”

“很久很久以后,我还会严厉禁止你逛公园时涂上口红,到时候你肯定会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都这么老了,这你就不明白了,不管你多老在我心里都一如既往的可爱。”

“不是有句话那样说来着吗,心里想什么眼睛里就想什么,我眼里的你这么可爱,自然会觉得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眼中也是可爱的,可爱到连和你逛个公园都提心吊胆。”

哇,哇,不得了了,厉先生今天太会说话了。

你看你看,都再一次把她哄得红了眼眶了。

天光呈现出鱼肚白颜色,天际尽头有一缕透亮的光,亮得就像是被雾气包围着的珍珠。

被雾气包围着的珍珠渐渐焕发出耀眼的光泽。

眼看天就要亮了。

他站了起来说许戈我们回去吧。

把手交给他。

当他们走出咖啡馆时,无数的曙光已经渗透云层。

曙光把整个广场染成珍珠白色,厉列侬身上穿的白色衬衫也是趋近于珍珠色,那是一种当月亮来到最圆最亮的颜色。

这个时候许戈想起他那件很贵的礼服还放在咖啡馆里。

“我们不要去管它。”他拉住想折回去的她。

紧紧握住她的手,沿着古老的街道一直往着广场。

广场上有数十只鸽子悠然漫步着,在等待游客给它们带来可口的早餐,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家兜售饮料纪念品的小商铺刚刚开门。

停在那家小商铺前,他和她说许戈你去给我买一瓶水。

答应得很欢。

能不口渴吗?

厉先生可是和厉太太说了一夜的情话,都快要把一生的情话说完了,就不能留着一些等以后慢慢说吗?

拔腿就想往着商铺方向,可…

内心暗暗窃喜着的,你看你看,她也只不过是去买瓶水,他就舍不得了,这又是一个厉先生被厉太太迷得神魂颠倒的征兆。

黎明之下,珍珠白的天色下,他凝望着她,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她便会消失不见。

假装很是不耐烦的样子:我去去就来。

“嗯。”

应答着,可是他手还是没有放开她。

眼看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快要来到她嘴角了。

顿脚,他这才放开她。

转过身时,笑意就如此的迫不及待,放任它们分布于她的脸庞上,眉梢、眼眸、嘴角,假如头发也有表情的话,想必它们一定也是花枝乱颤着的。

广场角落的那家杂货铺距离他们也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而已,一个发愣之间的时间而已。

站在红蓝白三色的遮日棚下,等待着杂货铺老板给她拿水,在等待的光景中忍不住回头,一回头又开始眉开眼笑了,阿特还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