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容收起,之前看着她亲切眼神变成了怨毒:“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之所以两次死里逃生都是为了这一刻。”
“这一刻,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一段故事。”
眼前的女人是许戈最讨厌的那款热衷于装神弄鬼的女人,敛起眉头。
“我保证,”中年女人莞尔:“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没有任何装神弄鬼的成分,故事也很简单,我会争取在十分钟时间讲完。”
指着手表:“我也赶时间,待会我还得去另外一个地方,你能给我倒一杯水吗?”
许戈把注满水的杯子放在女人面前。
“听说过菟丝花女人吗?”喝了一口水,女人自问自答:“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将从一名菟丝花小姐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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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故事开始了:
菟丝花小姐从小体弱多病,一个礼拜的课她就只上满三天就谢天谢地了。
太阳太大、天气太热、天气太冷都成为了菟丝花小姐不上课的理由,这样的一名学生功课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偏偏学校里有大堆的男孩子抢着为菟丝花小姐做笔记补习,尽管他们知道菟丝花小姐是有婚约的人。
菟丝花小姐的未婚夫是白马王子级别的人物,菟丝花小姐家庭中道,父亲几个小型商场每年小有盈利都是靠自己未婚夫家族的照顾。
菟丝花小姐和白马王子相识于教会举办的新年晚会,白马王子第一眼就爱上了唱诗班里年纪最小的菟丝花小姐,对其展开了追求,之后确定关系,订婚,这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
“然而,真的是那样吗?”中年女人再一次自问自答了起来:“她骗了全世界,这其中也包括她的未婚夫。”
在菟丝花小姐柔弱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另外一番模样,夜晚化着大浓妆偷偷溜出房间去跟踪自己的偶像、懒得上课就说身体不舒服、讨厌那个女生就偷偷散布这个女生的不实流言、用楚楚可怜的模样哄得男孩子们给她做笔记以此来满足那份虚荣感,等等等这类事情菟丝花小姐做起来驾轻就熟。
菟丝花小姐的这一番行为就只有和她很要好的朋友知道。
她在她这位朋友面前毫不避讳口无遮拦,她最喜欢在她朋友面前说自己未婚夫的坏话,嘲笑自己未婚夫的床上功夫是菜鸟级别的。
二十四岁,菟丝花小姐和白马王子未婚夫的婚期被提上日程。
距离结婚还有两个月时间,菟丝花打着“想让自己变得坚强”的倒胃口口号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一个人旅途。
一个月后,菟丝花小姐回来了。
她的朋友发现旅行回来的菟丝花小姐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热情向上的那款好姑娘。
在朋友的追问下,菟丝花小姐才说出她在旅途中认识了一位男人,因为这个男人菟丝花小姐想让自己变好。
这次回来的菟丝花小姐是打算和自己父母、以及未婚夫摊牌的,知道菟丝花小姐的意图后,她那过惯了好日子的父母以死相逼。
一个月后菟丝花小姐和白马王子未婚夫的婚期如期举行,婚礼前夜,菟丝花小姐一双眼睛哭得就像兔子,她哭着和自己朋友说她对不起那个男人。
九个月后,菟丝花小姐在医院生下一对双胞胎。
那一天,她告诉她朋友一个秘密,孩子的爸爸另有其人,那天,奄奄一息的她和她朋友说:“裘轻,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
说到这里,中年女人咯咯笑了起来,笑到腰都弯了:“原来,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我在暗地里窥视她的未婚夫。”
“知道那种心情吗?那么好的男人怎么就那么倒霉碰到那样糟糕的女人,久而久之就变成假如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那么对他。”
“而且,她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带着我去见她的未婚夫,制造出一点点让我和她未婚夫独处的机会,给一点甜头让我像奴隶般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毕竟让一名艺术学院最被看好的优等生成为她的仆人多多少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也不过是七、八分钟时间,许戈从之前漫不经心站着变成了需要依在墙上站着。
冷冷看着笑得不能自己的女人,心里在想着有什么好笑的,也不过是很普通的三角恋爱情故事。
怎么还在笑,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
“笑够了没有!”大声喊出。
那句话就像是忽然蹦出来一样,结结实实把许戈自己也吓了一跳。
刚刚还笑弯的人缓缓起身。
女人细细的,细细的瞅着她,说:
“现在,再听那句‘我小时候抱过你’是不是特别有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
冷冷回望,冷冷说着:“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可以走了。”
中年女人点头:也差不多讲完了,不过还欠一个结局。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从小体弱多病的菟丝花女人因为生产耗尽所有力气,以一位好母亲的姿态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如菟丝花女人所料想的那样,以为刚刚出生的女儿提前一个月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因为没能陪在自己妻子面前而陷入了深刻的自责当中。
这个时候菟丝花小姐的朋友正带着双胞胎中早二十分钟出生的孩子前往欧洲。
她把那个孩子交给了一个男人,她给那个男人传了菟丝花小姐给他的一段话‘什么也不要去问,让孩子快乐的长大’。
从欧洲回来三个月后,菟丝花小姐的朋友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因为菟丝花小姐临死前留给自己丈夫这样一句话‘孩子需要在一个健全的环境下长大’。
“猜猜,她留给我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她说,裘轻,我会用这双眼睛一直看着你的。”中年女人再次咯咯笑了起来:“那真是一位热爱撒谎的坏女人,离开世界之前还留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她以为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是神给她的礼物,一个留给心爱的人,一个留给她一直所亏欠的男人,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永远也不会想到二十四年后,一切会演变成这样的一出闹剧,那恰恰是神给她的惩罚。”
“而我,再乐于不过见证到这样的一场惩罚。”
在中年女人咯咯的笑声中,许戈似乎再次看到那个黑色盒子。
第一次打开黑色盒子的是汤姆叔叔,第二次打开黑色盒子的是那名叫做连翘的终极怪兽。
会不会第三次打开的盒子的就是眼前这位陌生的中年女人。
这预感不能成真,不能…
女人的嘴一开一合: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故事里主角们的名字,菟丝花小姐的名字叫做楚琳,大家都管她叫做楚楚,故事里白马王子未婚夫的名字叫做连赫。”
好像,又有无数的绿头苍蝇从四面八方钻了进来。
嗡嗡嗡又开始了。
女人还在说着话:“而那个让我们的菟丝花小姐想要变好的男人叫做许—绍—民。”
最大的那只绿头苍蝇冲进许戈的耳朵里。
不不,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摇着头,嘴里重复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这个世界很大,巧合的事情多的是,一个华盛顿州就出过四个克林顿。”
女人继续笑着,遍布青筋的手在皮包里找啊找的,最终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呈现在她眼前:看呐,你们的眼睛一模一样。
照片里,脸色苍白的女人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
三双眼睛都在笑着。
手狠狠一拍,把那张照片拍落在地上,嘴里说着“给我一个小时,我可以找出一百张这样的照片。”可眼睛却是在追寻着那张照片。
泛黄的老照片掉落在许戈的脚下,目光停留在那个年轻女人的脸庞上。
依稀间,某一年夏天,年幼的她在爸爸记事本里翻到穿得很洋气的年轻女人的照片。
指着照片“爸爸,那是谁?”爸爸从她手中接过照片,说那是他以前的朋友。
“那她现在在哪里?”“我怎么知道,爸爸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遍布青筋的手捡起照片,照片被放回包里。
女人往前半步,她在很认真的整理仪容,她说:许戈你现在猜到我是谁了吧?一直被愚弄、被利用、得不到爱情的女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她的不满。
“我们的菟丝花小姐怕我把事情抖了出来,死之前还恐吓了我一把,说会用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这样再好不过,今天,她终于可以透过我的眼睛看到她的一对心肝宝贝的下场。”女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了一下表,莞尔:“刚好过去十分钟,之前我和你说过我赶时间,我还得去另外一个地方。”
“现在,我要告辞了。”
许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遍布青筋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唠叨着:“可怜的孩子,被吓坏了吧?要怪就怪你妈妈,嫉妒、羞辱、玩弄这是你妈妈留给我的,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那才是我最期待的。”
“连翘。”女人声音阴测测的:“她简直和她妈妈一模一样,用天使般的面容把谁都玩弄于她的股掌之上。”
“我一直拿她没办法,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赏那个小杂种在得知真相时的可爱表情了。”
女人的笑容声音是一出春日的咏叹调:
“在你们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你们共用着一个卵巢,第四周你们分别长出各自的羊膜囊、第六周你们开始有了心跳,第八周你们长出了能够弯曲的胳膊和腿,脑细胞向往延伸相互接连,第十二周,你们约好一起朝着自己妈妈踢出第一脚,第十六周,你们开始斜着眼睛看对方,你给我一个鬼脸我还给你一个鬼脸,第二十周,你们开始长头发,第二十四周,你们的皮肤变得皱皱的,第二十八周,你们一起睁开眼皮,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彼此。”
“第三十二周,你们相互依偎等待着,当指尖触到第一束光源时。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一对双胞胎更为亲爱的共生体了。”
那场春日咏叹曲终人散,直把那名唯一的听众一颗心听得垂垂老矣。
伸手,许戈抓住那女人的皮包。
“难受了?这就对了,但只有你难受并不够。”
手死死的抓住那只皮包。
“放手!”
低下头,掉落在地板上的泪水如大颗的雨点。
“别告诉她,求你了。”
“不,不不,那可是我最期待的环节,我得让那个小杂种知道她都对自己的姐姐干了什么事情,人们信奉最甜美的果实得留到最后,连翘就是属于我最后的甜美果实。”
沉默——
“放手!”
“求你了,我可以为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我…还算有能力,只要你想,我会竭尽全力。”
女人笑声狰狞:
“不不,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的事情,我这一辈子还能看到、参与到这么一场大戏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了。”
“为什么要先告诉我?”
“因为你比连翘早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分钟。”
苦苦的笑声伴随着雨点大的泪水,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那张脸是在哭着还是在笑着。
“你也说了,我比她早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分钟,我有那个责任。”那声音包含了世界上最极致的无可奈可:“自始至终我都是倒霉的。”
“所以呢?”
也不过是眨眼功夫,泪水隐去笑声消失不见。
“裘女士,你应该有长期酗酒的经历,从这里到你所想要到达的地方有一条捷径,因为地理位置这条捷径被当地人称之为死亡公路,每年有一百以上的人在这条死亡公路上葬送生命,马上天就要黑了。”
“几个小时后,正确时间点应该在晚间十点左右时间,会有住在死亡公路附近的居民给警察局打电话,死亡公路又发生了交通事故,很快的警方调查报道就会出来,他们会在你的身体里测试到超标的酒精含量。”
“再之后,那个在死亡公路发生交通意外的死者身份会被确认,一切合情合理,心系自己女儿安危的母亲想通过捷径快点见到她的女儿,在行驶过程中因为酒瘾发作喝了两杯,结果酿成悲剧。”
“这样看来,裘女士你也是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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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后。
许戈走进一家麦当劳,她要了一份炸鸡,她已经差不多两天没有吃饭了。
吃完最后一根薯条,许戈听到坐在她身边的两名正在上网的男人在谈论着让布拉格人心惊胆战的死亡公路又发生事故的新闻。
走出麦当劳,夜雨说来就来。
紧挨着麦当劳附近的便利店有兜买雨衣和雨伞,许戈掏钱买了一件雨衣,余光中看到那排列在一起的烟架。
从找零中拿出十欧元:“给我一包烟。”
那是许戈第一次抽烟,和很多第一次抽烟的人一样,尼古丁的辛辣把她呛得咳嗽连连,第一根烟抽了一半就被她丢进垃圾桶里。
什么鬼东西。
穿着雨衣,站在关闭的银行门口,手里拿着剩下的烟,眼睛看着不远处那幢医院大楼,十一点左右时间,那里灯火通明。
想了想,许戈再次抽出第二根烟。
点烟时,手抖得厉害,最终烟点上了。
第一根烟把她呛得咳嗽不已,第二根烟却是把她的泪水都呛出来了。
雨更大了,世界除了黑夜就是白茫茫的雨,雨中遍布青筋的手在空中挣扎着,许戈闭上眼睛,死死的闭着。
第二根烟抽完,捂紧雨衣许戈朝着那幢灯火通明的大楼跑去。
向医院柜台要了昨天早上被送到这里的亚洲女孩的讯息,帮许戈查找的是一名圆脸的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
“什么?”晚间时间,柜台中心人不多,周遭也很安静,她的声音显得无比突兀,突兀而且尖锐。
圆脸的医护人员似乎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小心翼翼重复了刚刚的话: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
连翘死了,太奇怪了。
年长的医护人员似乎是被她的大嗓门给打扰到了,来到许戈面前一脸不高兴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像逮到救兵一样,紧紧抓住那位的手:麻烦您再帮我查一遍。
在许戈看来,那位圆脸的医护人员一看就是新手,新手很容易犯那种低级错误,眼前这位就不一样。
而且没有道理啊,那只终极怪兽现在肯定忙着a选项带来的甜蜜,怎么可能死了,一定是弄错了。
眼巴巴看着年长的医护人员脸上的表情,好不容易等她查完。
“死了,两个小时之前,抢救无效。”年长的医护人员平静的说着。
这个时候许戈想起不久前她朋友打电话给她,说连翘因为醒来找不到厉列侬用一把手术刀割了大动脉。
“不不,不…”许戈朝着那两个人摇着手:“那是假的,她比我还能骗人,你们不要让她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