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远远看着阿富汗的海关人员和大使馆的人交涉,不安的情绪浮上心头,如果一件事向着坏的方向发展,那就会不可避免的恶化下去,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海关坚决不放行,并且从警卫室出来一帮人,将“张春山”的担架拦下。

杨旭走过去用英语高声交涉,提出强烈抗议,对方也用英语和他对话,刘汉东的英语水平不差,能听出一二来,原来阿富汗内务部怀疑“张春山”是美国人通缉的恐怖分子,坚决要把人留下,等待北约驻阿富汗安全部队的检查,中方自然严重不满,但无济于事,阿富汗毕竟是美国人的地盘。

艾山被扣,不影响其他人登机,中炎黄租赁了一架金鹿航空的湾流专机,昨晚就飞抵喀布尔,此刻正停在跑道上等待起飞。

郑佳一笃定无比,指挥大家登机,然后拿出卫星电话打电话,她站在跑道上,剪影修长,流利娴熟的英语清脆悦耳,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佳一认识卡尔扎伊,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应急小组的成员不无骄傲地说道。

过了二十分钟,北约安全部队的人终于赶到,正当他们要强行带走艾山的时候,躺在担架上的昏迷不醒者突然坐了起来,迷茫的询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美国人忽然意识到,这人根本就不是艾山阿布杜哈力克,而是大使馆的人假扮的,中国人善于玩弄阴谋诡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他们给涮了一把。

北约部队的人悻悻离去,危机解除,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湾流飞机的机长不在飞机上,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机长因为携带了禁止出境的阿富汗特产青金石原石,被海关扣押了。

大家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没有机长,只有副驾驶,这飞机怎么开。

郑佳一解开安全带,走到了驾驶舱,坐在了机长的位置上,对惊愕的副驾驶说:“我的飞行执照允许我驾驶这一型飞机,我的飞行时长是一千小时。”

第八卷

第一章 男公关

飞机是金鹿航空的财产,自然不能让外人驾驶,即便对方号称有飞行执照,副驾驶客气而坚决的表示,一定要等机长来了才能起飞。

郑佳一说:“情况很紧急,必须现在起飞,机长不会有麻烦的,大使馆的人会去营救他。”

副驾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谁说也不行,除非有公司的书面文件,我才能让你进驾驶舱。”

郑佳一不动声色,起身回了客舱,冲刘汉东使了个眼色,后者跟随他来到后舱,这里摆着一个大行李箱,上面贴着外交邮袋的封条,这箱子是提前运到飞机上的,外交邮袋享受外交特权和豁免权,他国不得检查、拆开、扣留或者通过,理论上可以运输任何物品。

“打开。”郑佳一道。

刘汉东撕开封条,扯下拉链上的铅封,打开了箱子,果然不出所料,昏迷的艾山·阿布杜哈力克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手脚上都捆着约束带。

“别管他。”郑佳一弯下身子,从箱子夹层中取出一把手枪,正是刘汉东交给罗汉的那把沙色Glock18自动手枪。

“跟我来。”郑佳一把枪交给刘汉东,再次走向驾驶舱,刘汉东检查了一下弹匣里的子弹,持枪紧随其后。

座舱里的旅客和乘务员见他们拿枪出来,顿感惊慌,但没人敢说话。

郑佳一走到前舱,正色对副驾驶说:“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如果你阻挠我们离开阿富汗,我只能暂时限制你的行动自由。”

刘汉东扬了扬手枪,表示郑佳一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副驾驶当即妥协:“好吧,我全力配合。”

郑佳一坐到了机长的位置上,熟练地打开各种开关,用纯熟的航空英语和塔台联系,请求起飞。

喀布尔机场并不是一个繁忙的国际空港,起飞请求很快得到批复,允许起飞。

郑佳一操控飞机慢慢进入跑道,回头对刘汉东道:“谢谢,你坐后舱,看好外交邮袋。”

“明白。”刘汉东匆匆回去,坐在最后一排,看守着昏迷不醒的艾山。

飞机开始滑行,杨旭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心里有数,自己已经被排除在核心圈之外,秘密行动没自己的份,连知情权都没有,别说配合了。

湾流G550喷气式公务机顺利起飞,升空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阿富汗没有固定翼战斗机,就算有,也不会为了一个艾山迫迫降友好邻国的飞机,任务圆满完成,不,是超额完成。

郑佳一是飞行俱乐部成员,她有十年的飞行史,起初飞塞斯纳172这种小型螺旋桨飞机,后来飞双发的,再后来飞小型喷气机,可以说除了大型的波音·空客她没飞过,其他民用机型都不陌生,湾流更是上手就来。

G550是超远程公务机,最大航程11686公里,直飞北京都绰绰有余,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选择在兰州中川机场降落。

飞机降落在跑道尽头,立刻就有十几辆警车、军车、消防车、救护车围了过来,军车上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登上飞机走向后舱,先向刘汉东敬礼:“首长,我部奉命接管俘虏。”

刘汉东潇洒还礼,却怅然若失,回国了,恐怕就得缴枪了,可是对方并没有索要他的配枪,只是将昏迷的艾山抬下飞机,装车拉走。

湾流公务机在兰州停留了一个小时,旅客们没有离开机场,吃了顿饭就继续赶路了,这次郑佳一没有亲自驾驶,而是和大家一起坐在客舱中,旅途单调,昏昏欲睡,漫长的飞行后,终于降落在北京西苑机场。

飞机起飞的时候是喀布尔时间上午九点,整个飞行耗时七个小时,加上三个小时的时差,抵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钟,中炎黄总公司的在京领导班子全部到齐,在机场迎候功臣们凯旋。

红地毯、鲜花,领导温暖的大手,和蔼的笑容,都让两位差点丧命于异国他乡的中炎黄员工热泪盈眶,至于同为被绑员工的刘汉东就没这个觉悟了,很低调地躲在应急小组成员们之中,仿佛这么隆重的阵仗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宋剑锋和唐建军、白富荣亲切握手,赞扬了他们的勇气,唐建军激动地说:“有祖国在,我无所畏惧。”

闪光灯亮成一片,唐建军示威似的握拳振臂,向记者表示自己稍事休整后,还将回到白沙瓦工地,他的豪言壮语立刻赢得一阵热烈的掌声,但这还不是高潮,只听一声尖叫“爸爸!”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朝唐建军奔来,身后还跟着名妇人,不时抬手擦泪。

是妻子和女儿来了,唐建军的英雄形象立刻崩塌,再也撑不下去了,抱着女儿泪水横流。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宋剑锋想到了这句话,唐建军无疑是个极有素质的员工,有胆识,敢担当,经此一劫后,可以大胆任用。

至于白富荣,因为工作关系遭此大难,给一笔慰问金,安排个国内的工作就是。

最难安排的是刘汉东,这货立了大功,显示了极强的单兵素质和应变能力,恐怕国安和军方都会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不过宋剑锋有自己的考量,海外业务繁多的中炎黄同样需要能解决麻烦的专家级人才,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放人的。

欢迎仪式后,一辆大巴将所有人拉到了炎黄大酒店,这是中炎黄的三产,对外营业的四星级酒店,宋剑锋在这里设宴为英雄们接风洗尘。

晚宴开始的时候,宋剑锋注意到缺了两个人,刘汉东和郑佳一都不见了,主角没了,庆功宴还怎么开,不过幸亏有替补在,杨旭和唐建军分别可以代表营救者和被绑架员工,而且他俩都是很有分寸的人,庆功宴依然可以四平八稳的召开。

酒店顶层天台,刘汉东拿着一罐啤酒独自凭栏,风吹起他的阿拉伯方巾,楼顶的霓虹光辉洒在络腮胡子脸上,很有飘逸沧桑之感,他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也不喜欢北京的夜空,根本看不见星星,不像阿富汗的天空那样清澈高远。

有人站到了他身旁,不用问就知道是郑佳一,她身上独特的香水味就是最好的识别信号。

“对将来有什么打算?”郑佳一端着玻璃杯,凭栏吹风。

刘汉东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只喝手工作坊出的啤酒么?”

郑佳一笑笑:“你是想说我矫情么,其实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对了,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继续在中炎黄海外服务公司履行劳务合同;二,可以做我的部下,我现在是中炎黄国际公关部的头儿。”

“做男公关?”刘汉东笑了,“谢谢,我没兴趣。”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公关。”郑部长一本正经的解释,“我们的工作对象,往往是比较难缠的角色,比如动荡地区的武装组织,独裁政府或者闹事民众之类,我觉得你比较擅长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现在有一点兴趣了。”刘汉东笑道,“可是我不想在女人领导下工作。”

郑佳一爽朗大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没关系,如果你的本事比我强,我不介意你当我的上级,前提是你得先证明这一点。”

刘汉东向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只有一只手肘的长度,郑佳一感到自己的私人空间受到侵犯,但却不愿退缩,挺起胸坦然的和刘汉东对视着。

“我难道证明的还不够多?”刘汉东充满霸气地问道,“老唐和老白是谁救出来的?”

“那你又是谁救出来的?”郑佳一反问道。

“艾山是谁抓到的?”刘汉东再问。

“如果不是你背后强大的支援,高效的协调,你现在已经和艾山埋在一块儿了。”郑佳一晃着酒杯冷笑道。

刘汉东一时语塞,他说不过郑佳一,其实心里也认同,郑佳一的能力很强,加上她的强大背景,做这个公关部长再合适不过了,而自己一腔匹夫之勇,只配给佳人做马前卒。

“好吧,我有要求。”刘汉东恶狠狠道,仿佛在郑佳一手下当差很委屈了他似的。

“有要求你可以提。”郑佳一嘴角漾起笑意。

“我要学驾驶。”刘汉东道。

“飞行执照很贵的。”郑佳一当然明白刘汉东什么性质的驾驶,能吸引他的除了冒险的工作,还有各种高端的福利和培训。

刘汉东挑了挑眉头。

“当然,费用不是问题,主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天赋。”郑佳一将杯中酒饮尽,暧昧地笑了笑,下楼去了。

刘汉东望着郑佳一窈窕的背影想入非非,忽然醒悟过来,紧随其后下楼。

电梯口,杨旭正在和几个同事谈笑风生,看到郑佳一和刘汉东从电梯里出来,顿时笑的有些尴尬:“郑部长,宋总正找你呢。”

“哦,谢谢。”郑佳一礼貌的点点头,冲刘汉东道:“一起去吧,宋总一定想听你的汇报。”

两人并肩离去,杨旭心情大坏,当着众人面却无法表露,只好将愁苦酸楚化在酒里,一饮而尽。

宋剑锋在休息室接见了郑佳一和刘汉东,听他们叙述当时的惊险历程,听汇报是一种感觉,听当事人亲口诉说又是另一种感觉,老宋听的入神,不时点头赞叹。

“佳一的魄力决断能力很强,你随你父亲啊。”宋剑锋弹掉长长的烟灰,将香烟掐灭在巨大的水晶烟灰缸里,又对刘汉东说:“你也一样,是你爸爸的好儿子,我看过你爸爸的档案,他是在敌后侦察作战中英勇牺牲的,虎父无犬子啊。”

郑佳一道:“宋总,我建议让刘汉东加入国际公关部,这里有更广阔的舞台适合他的特殊能力发挥。”

宋剑锋笑道:“佳一啊,这个由不得我们了,要让国安和总参先挑人。”

郑佳一哦了一声,不以为然。

宋剑锋又道:“当然,刘汉东同志个人的意见也必须尊重。”

第二章 扶棺人

听话听音,傻子都能听出来,宋剑锋不愿意放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再强势的企业也拗不过强力机关,如果国安和军方要征召刘汉东,谁也无法阻止。

艾山被军方移交给国安部门,事件至此告一段落,在国安内部,也针对是否特招刘汉东进行了一番讨论。

刘汉东的所有档案资料全部都被国安部调取,先进行政审,这一点他几乎毫无瑕疵,曾祖是旧社会文化人,祖父是地下党员,江北军分区副司令,父亲刘凯华是陆军上尉,侦察大队军官,八十年代两山轮战期间牺牲在越南,刘汉东本人也是军人出身,曾立二等功,退伍后当过特警,缉毒警,多次与犯罪分子面对面交锋,打死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当然问题也是存在的,刘汉东是拘留所的常客,隔三岔五就犯事儿,还被法院判处过有期徒刑加缓刑,不过这个判决后来又被高院撤销了,这些对于安全部门来说并不是事儿,有本事的人必须经得起折腾,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安全部还瞧不上呢。

“此人心理素质极好,身手更不用说,简直就是天生杀手。”安全部主管反恐的副司长吴子恩赞叹道。

“那就特招进来嘛,先不必给编制,做外围先用着再说。”行动处的处长看了刘汉东在阿富汗的战绩,也很欣赏这个胆大心细的小伙子。

“也要看当地机关的意见,即使历史清白,身手敏捷,也要能用才行,驾驭不了的人,特招进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主管人事的领导考虑问题比较周密稳妥。

“不急,我们不能跟军方争人,先看他们的态度。”吴子恩这样说。

北京,西山某处竖着军事管理区的秘密所在,砖红色的小楼隐藏在一片葱绿之中,柏油路一尘不染,路边灌木经过精心修剪,小楼门前站岗的士兵都是经过选拔的,个头高挑,细腰乍背,赭红色的武装带上配着牛皮枪套,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利落潇洒的指挥着门前的汽车倒入车位。

访客乘坐的是一辆草绿色的勇士越野车,挂北京军区牌照,司机是位陆军中校,军装笔挺,行色匆匆,冲哨兵回了个军礼,快步走进小楼,却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罗汉,你回来了?”对面之人是陆军上校军衔,不过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他是罗克功上将的秘书小廖。

“是啊,刚下飞机,廖秘书,副总长状况怎么样?”罗汉问道,叔叔最近身体不太好,心脏方面出了点问题,怕是经不住强烈的刺激。

“还行,刚吃了药。”廖秘书小心翼翼的回望了一眼,“如果是谈工作,我劝你现在不要进去。”

“不是,是家里的事情。”罗汉冲廖秘书点点头,走到了书房门口,抬起手却敲不下去。

“罗汉,怎么不进来?”屋里传来叔叔威严的声音。

一切事情都瞒不过老家伙,罗汉拧开门把手走进来,立正,经历,摘军帽夹在腋下,等待叔叔的命令。

罗克功正在批阅文件,头也不抬,他身后是军旗和党旗,鲜红的颜色映着花白的头发,老人家的肩膀有些瘦削。

“二爸。”罗汉喊了一声。

“坐吧,有什么事就说,我没空陪你闲聊。”罗克功在一份文件上狠狠打了个大叉,丢到了一旁。

罗汉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红绸子包,上前放到罗克功面前。

罗克功慢条斯理的摘下老花镜,解开红绸子包,映入眼帘的是一把老旧不堪的五四式手枪,静静的躺在他面前,套筒上三个苍劲的小字“罗克强”刺激的老人瞳孔一缩。

“你又顺道去找你爸爸了。”罗克功将枪拿在手里摩挲着,语气虽然严厉,但罗汉却不惊慌,坦然道:“没有,这是我从别人那里拿到的。”

“哦?”罗克功检查着手枪,嗅了嗅枪膛,道:“这枪最近打过。”

“是的,不但开过火,还见了血,打死了七八个人,老枪不老。”罗汉隐隐有些兴奋,“我爸的魂一定附在这枪上。”

“说说怎么回事。”罗克功把枪放到了一旁。

罗汉将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遍,最后道:“二爸,我请求派员去把爸爸的遗骨接回来,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去。”

罗克功没有任何犹豫:“批准。”

“谢谢二爸。”罗汉兴奋起来,“我还有一个请求,让刘汉东一起去,他知道尸骨埋葬的具体位置。”

“平民就别掺和了,人家没义务帮你。”罗克功当即拒绝。

罗汉挠挠头,这种看似幼稚的动作,他只会在叔叔面前做:“可是,二爸,我觉得应该吸收他,这小子胆略身手都是一流的,是个可用的人才。”

“招人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回去吧。”罗克功对侄子向来是冷冰冰的态度,罗汉也不觉得奇怪,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听着外面勇士越野车引擎声远去,罗克功再度戴上老花镜,按铃叫警卫员进来道:“小李,帮我拿一套擦枪的工具进来。”

郑佳一替刘汉东报了个飞行培训班,在十三陵附近的定陵机场学习驾驶塞斯纳172R型飞机,四十个学时的理论加四十个学时的飞行训练,考试合格后就可以拿民用航空器驾驶员执照,整个费用是人民币十二万,当然是中炎黄买单。

刘汉东正在上空气动力学课,忽然有人敲响教室的门,探头进来道:“刘汉东,有人找。”

坐在走廊里的是身穿便装的罗汉,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刘汉东,愿意再去一次阿富汗么?”

“干啥去?”

“取回罗克强同志的遗骸。”

“成!”

罗汉伸出手,两个汉子在空中击掌。

“我会联络你的。”罗汉扬长而去。

两天后,刘汉东旷课跟罗汉去了西苑机场,上了一架运八军用运输机,飞机上只有五个人,都是冷峻无比的硬汉,其中一人是刘汉东在东北见过的小战士程卫国。

罗汉给大家做了介绍,没有真名,都是代号,他的代号是骆驼,其他人分别叫山魈、夜鹰、工蜂、鲸鲨。

“我有代号么?”刘汉东问道。

“你就叫老虎吧,英文呼号泰戈尔。”罗汉不假思索道,“这个代号适合你。”

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都是眼高于顶的,但这几个人不敢瞧不起刘汉东,因为老虎身上有一种他们很熟悉的味道,是同类的味道。

相处很和谐,除了一点,枯燥漫长的旅途,竟然没有烟酒解闷,罗汉告诉刘汉东,执行任务的时候,烟酒都是绝对禁止的,甚至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许吃。

“我们没有任何嗜好,除了作战。”山魈,也就是程卫国不无骄傲的解释道。

运八飞抵乌鲁木齐,转客机继续飞伊斯兰堡,然后乘车越境进入阿富汗,根据卫星电话提供的坐标,顺利找到了刘汉东曾经栖身的小山村。

烈士的坟在一片罂粟花丛中,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前竖着块腐朽的木牌,上面刻了阿拉伯字母,是经过修改的普什图文字。

罗汉和他的父亲一样,精通阿拉伯语和普什图语,他认出墓碑上的文字意思是:中国人之墓,这里埋葬着一位英勇的战士,为反抗苏联献出了生命,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事迹万古流芳。

“立正!”罗汉一声令下,六名中国军人在墓前一字排开,庄严的致以军礼。

简单仪式后,大家拿出军工铲来挖坟,几个汉子一起动手,很快就挖到了遗骸,阿富汗干旱少雨,缺乏地下水,挖下去三尺还是干燥的泥土,遗骨保存的较为完好,可以看到颅骨上有一个弹洞,证明烈士当年是自杀的。

罗汉用黑色尸袋将父亲的遗骸装好,大家把土坑填上,再次敬礼,带着遗骸离开。

辗转回到巴基斯坦境内,众人在伊斯兰堡乘坐国航可以飞抵乌鲁木齐,然后在乌鲁木齐转乘运八军机回京。

飞机上,罗汉递给刘汉东一个袋子:“换上这个。”

刘汉东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陆军士官常服,包括皮鞋和帽子,肩章是中士军衔,正是自己退役前的军衔。

军装号码很合身,刘汉东穿上大小合适,其他五人也都换上了军装,其中夜鹰是蓝色的空军制服,鲸鲨是白色的海军服,除了山魈是学员肩章,其余人都是军官,最低也是中尉。

罗克强的遗骸被装进一个精美的实木棺材,固定在机舱中央,上面覆盖着军旗。

一路无话,昏昏欲睡,终于飞抵首都西苑机场,运八降落在跑道尽头,后舱门打开,六名军人戴上白手套,抬起罗克强的棺材,缓步下机。

跑道一侧,是由一百零一名陆军士兵组成的仪仗队,马靴乌黑,刺刀锃亮,指挥官拔刀出鞘,高声下令,士兵们齐刷刷举起步枪行持枪礼。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激昂的解放军军歌旋律响起,六名扶棺人正步前进,远处以罗克功为首的一群高级军官正翘首以待,阳光下,一片将星闪耀。

不知不觉,刘汉东的眼睛早已湿润,此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重返军队。

第三章 训练日

埋骨异国的忠魂终于归来,军方动用了最大的排场来迎接罗克强烈士的遗骸,刘汉东作为六名扶棺人之一,深刻感受到了身为军人的骄傲与荣耀,他决定重新穿上军装。

这个想法得到了罗汉的大力支持,他告诉刘汉东,你本身就是预备役军人,只要你愿意,我就能给你办妥恢复现役的手续。

“我希望加入你们。”刘汉东并不知道T部队的番号,但他明白这帮人不是普通的军人,动辄长途飞行,越境渗透,杀人绑架,在秘密战线上为国尽忠,马革裹尸,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不虚此生。

“行。”罗汉一口答应,“但是我提醒你,T部队不是那么好进的,会有无数严苛的测试等着你。”

“我能行。”刘汉东挺起腰板,心道造化弄人,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当初就差点进军区特大,人生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上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制定一个体能恢复计划的。”罗汉说,“你现在的体能就是渣,第一轮就能把你淘汰掉,你必须住到军营里去,每天跟我们一起操练,如果能跟得上,那就能通过测试。”

“可是我还在学飞行。”刘汉东鬼使神差地说道,“学费都交了的。”

罗汉嗤之以鼻:“你以为咱们那儿没有飞机让你摆弄么,T部队每个士兵,都必须掌握直升机和运输机的驾驶技术,飞行学校那几架破塞斯纳有什么学头,一大堆学员轮着开,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咱们那儿,初教七可劲的任你造,哪怕掉下来都没事。”

刘汉东动了心,当然他在离开炎黄大酒店之前,和郑佳一进行了沟通,郑佳一尊重他的选择,并且祝贺他重新穿上军装。

于是,刘汉东这个冒牌货穿着一套中士军装,混进了燕山深处的军事基地,每天跟着T部队的候补兵一起操练。

之所以没跟着本部一起训练,是因为罗汉认为刘汉东平民当的太久,体能跟不上,刘汉东已经三十岁了,在爆发力和耐力上都比不过那些二十出头的军官和士官,三天下来就累得尿血了。

尿血的事情没人知道,刘汉东没告诉教官和军医,他知道自己的底子不差,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这样超大强度的训练,到底是八年军龄的老兵,退伍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不酗酒不吸毒,坚持锻炼,半个月之后就慢慢跟上了训练节奏。

罗汉没有食言,他找了一架初教七螺旋桨飞机,又从空军飞行学院找了个教官,手把手的教刘汉东开飞机,这属于吃小灶的特殊照顾,每天飞八小时,三天之后刘汉东就能独立驾驶飞机了,接下来就是飞运十二这种轻型运输机。

接着学驾驶直升机,一架米171可劲的折腾了三天,刘汉东已经可以在模拟舰艇停机坪的水泥台子上起降了。

“这家伙是个天才。”空军教官这样评价他。

在训练间隙,刘汉东问罗汉:“我知道这个问题很俗,但我不得不问,你们的待遇怎么样?”

罗汉说:“一切薪金补贴和津贴都是透明的,除了和军衔对应的固定工资之外,以及技能津贴,比如你会开飞机,或熟练掌握日语,都能多拿一份津贴,至于执行任务期间的补贴,境外和境内不同,危险程度也分为好几种级别,基本上薪资水平保持在一个相对很优越的水平。”

“优越是和谁比?”刘汉东问,他很关心这个,因为他已经三十岁了,有家要养,风险和收入是应该成正比的,换句话说,卖命者是要得血酬的。

“和其他部队的兵比算是优越的,和国际军事承包商比,咱们还差很多。”罗汉道,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个来钱的工作。”

“但是来劲!”刘汉东道。

“对,来劲。”罗汉脸上也浮现了笑意。

T部队的训练不惜血本,有时候晚上紧急集合,直接拉到机场上运输机,在温暖干燥的机舱里打个盹,醒来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或者南海岛屿,或者云南的原始森林,总之一切为了打造全地形,全天候的特种部队。

和刘汉东一起的三十名候补兵,有两人死于训练事故,一人在沙漠行军中走失不幸死亡,十分之一的死亡率,可谓严苛至极,事实上很多人生观不成熟的士兵在经历训练后,整个人会发生脱胎换骨的蜕变,从一个正常的人,变的无情冷酷,不但对别人无情,对自己也无情。

他们不仅学习做一名优秀的侦察兵,还学习如何用市面上能买到的民用物品制作爆炸物,怎么样破坏高压电塔,怎样给自来水厂下毒,怎么乔装打扮,怎么跟踪盯梢,又怎么在大都市或者乡村甩掉跟踪者,而这些本应该是间谍掌握的技能。

重武器的操作也在训练大纲内,驾驶交通工具是最基本的要求,装甲车、坦克等履带式车辆的驾驶和维修,船艇和小型飞机、直升机的操作要熟练掌握,大型客机和千吨以上轮船的驾驶也至少要了解。

四月底的一天,刘汉东刚完成五公里越野跑,全副武装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教官掐了秒表,发现刘汉东的成绩又提高了,这小子的体能真好。

“老虎!”教官喊道。

“有!”刘汉东高声回应。

“卸下装备,马上到办公室来。”

“是!”

两分钟后,浑身淋漓大汗的刘汉东笔直的站在了教官办公室里,坐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陌生面孔,都穿着笔挺的常服。

“你叫什么名字?”表情冷峻的少校军官问道,这幅公事公办的嘴脸让刘汉东想到自己当兵时候的指导员,一个欠揍的政工干部。

“刘汉东。”

“年龄,籍贯,军衔。”

“…”

一番常规问话后,两名军官离去,刘汉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体能测试,教官告诉刘汉东,你不用参加了,可以回去了。

“回哪儿?”刘汉东一脸的莫名其妙,难不成就这样被淘汰了?起码给个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