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的脸青了,“请不要用随意使唤来充实小生的人生!!”

“嘻嘻。”白姬诡笑。

元曜把马牵入马厩,请朱墨沏了一壶茶,又去拿了一些点心给白姬,然后去找来了朱砂、毛笔和箭囊。白姬坐在院子中悠闲地吃点心,元曜忙完之后,在她对面坐下,望着那一张漆黑的弓。

“白姬,这就是天枢弓吗?”

白姬点头,“对。”

“箭呢?只有弓,没有箭吗?”

白姬喝了一口茶,道:“日、月、星三箭都非有形之箭,肉眼看不见。”

元曜挠头,“看不见的箭?”

白姬笑道:“对,看不见的箭。”

喝完了茶,吃完了点心,白姬开始用朱砂在地上画符阵。符阵画好之后,她把箭囊放在符阵中央,就去客房睡觉了,“啊,太累了,先去睡一觉。”

元曜望着朱砂符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符阵中的阳光格外刺目,仿佛所有阳光都聚集在了符阵中,如流水一般汇入箭囊。

下午,离奴提着菊花酒,背着重阳糕,还拎了一条大鲤鱼来了。

离奴对元曜笑道:“书呆子,爷来过重阳节了。”

元曜还在生气,不理会离奴,挥袖走开。

离奴“嘿嘿”了一声,也不放在心上。

傍晚,太阳下山时,白姬收了朱砂符阵中的箭囊。她将皮革箭囊扎紧,好像生怕箭囊中的东西溢走。

元曜问道,“这箭囊中装着什么?”

“日光。”白姬答道。

“日光?”

“对,晚上没有日光,所以白天把日光收集起来,供晚上用。”

白姬收好箭囊,拉元曜去吃饭,“走吧,轩之,吃饭去了哟。”

昨晚没有等到陶渊明,王维的神色十分悲伤,看上去很颓然。他没有胃口,几乎都没动筷子。

白姬见了,淡淡一笑。

王维望了一眼木案上的菜肴,皱眉,“今天的菜肴怎么都是鱼?”

朱墨侍立在一边,苦着脸道:“今天的菜都是白姬姑娘的仆人——那个叫离奴的家伙抢着去做的,他就只做了鱼。”

元曜冷汗。

厨房中,一只黑猫蹲在灶台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烤鱼,喝着鲜美的鱼汤,十分满足和惬意。

【离奴也不在乎,继续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时,尽管被香钉住,元曜也消失了身影。

元曜这才明白,白姬怕他天亮时回不去,早已施了回魂术。

离奴看着元曜消失,叹了一口气,“唉,白留了。原来,主人早施了回魂术。”

元曜消失在缥缈阁的同时,已身在王维家的客房中。——他的魂魄与身体合为一体,像是昨晚没有离开过别院一样。

元曜起床,推门而出。

天色已经亮了,清晨的风十分舒服。

王贵和朱墨也起床了,一个在打扫院子,一个在厨房做饭。

元曜望了一眼书房,书房中十分安静,王维好像还没起床。王贵道:“郎君坐了一夜,哭红了眼,刚睡下。昨晚,鬼好像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出现。”

元曜听了,心中有些怅然。

元曜洗漱之后,去找白姬,发现她还没回来,不禁有些担心。

【吃过早饭之后,元曜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痴痴地发呆。】

吃过晚饭之后,王维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坐在灯下写一些什么。

弦月升起,星光闪烁。

白姬望着夜空,十分满意:“今夜有星有月,很好。”

白姬进入王维的书房,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她再出来时,陶渊明也走了出来。陶渊明的身影十分淡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将它吹散无痕。

元曜见书房中没有动静,灯也熄灭了,心中感到奇怪:“摩诘呢?”

白姬道:“睡着了。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有些危险,陶先生不希望王公子去。”

陶渊明回头望了一眼漆黑的书房,虚弱地笑道:“我不希望摩诘遇到危险。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了。”

刚才,白姬在书房中对王维说,她可以让陶渊明出现。王维拿出了仅剩的指甲大小的一块桃核墨,白姬在砚台中研开,陶渊明出现了。

白姬说,她将去杀死梼杌,希望陶渊明作为诱饵随行,引梼杌出来。

王维不愿意让陶渊明冒险,陶渊明却答应了。因为如果能够杀死梼杌,王维就安全了。

王维坚持要和陶渊明一起去,陶渊明不答应。

白姬也不想让王维去,就让他睡了过去。

陶渊明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也许再也见不到王维,就用桃核墨写下了一首诗,作为与王维的告别。

“白姬,你要去哪里?”元曜问道。

“去杀死梼杌。这一次,太危险了,我就不带轩之去了。”白姬笑道。

白姬拿了天枢弓,佩戴好箭囊,就和离奴、陶渊明一起出发了。

第十章 桃源

白姬走了之后,元曜在别院中等待,心中焦虑。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弦月渐渐地爬上树梢,已经到深夜了。

夜色之中,远山安静得如同一只危险的野兽。

梼杌那么可怕,且杀不死,白姬一行不会出事吧?天枢弓连箭都没有,怎么对付梼杌?三头人会不会是在捉弄白姬?万一,万一白姬要是被梼杌吃了,可怎么办?

元曜十分担心,无法入眠。他在月光下伫立了许久,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偷偷地跑出别院,去山林里寻找白姬去了。

元曜走在昏暗的森林里,不辨方向。月光呈淡淡的青色,为森林平添了一抹妖诡之色。

元曜走了许久,耳边只闻风吹木叶的沙沙声。他有些害怕,而更恐怖的是,一路行来,总有一双碧幽幽的眸子在不远处盯着它,不知道是什么野兽。

元曜害怕,加快了步伐疾跑,那野兽就在后面追。元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一双碧幽幽的眸子始终跟在他身后,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元曜想起小时候听猎人说过,有些野兽不会爬树,如果在森林里遇见野兽,可以爬上树躲灾。他奔到一棵大树下,开始往上爬。小书生不擅长爬树,动作十分笨拙,好容易挨到第一个树杈了,但手没有抓稳,滑了下来。

元曜努力了几次,始终没能爬上去,他累得汗流浃背,连连喘气。

那野兽看不下去了,它飞奔过去,几个跃起,灵巧地爬上了大树。它蹲在树枝上,向爬在树干上,正在往下滑的元曜伸出了爪子,“元公子,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元曜抬头望去,月光下,树枝上,蹲着一只健壮的猞猁。猞猁睁着亮幽幽的眸子,向他伸出了指甲锋利的爪子。

“啊?!原来是玉鬼公主?!”元曜吃惊,同时也放下了一颗心,他想去抓猞猁的爪子,但看到它指甲上钢刀般的寒光,不敢去抓。

这一犹豫之际,小书生滑下大树,摔在地上。

猞猁跳下树,将小书生叼在嘴里,又灵巧地跃上大树,疾速向上攀爬,将他放在大树的最高处。

这一棵树非常高大,元曜坐在树枝上,头上月色如银,星斗如棋,脚下是一片树海,整片森林尽收眼底。

一阵天风吹过,墨绿色的树海起伏如波浪。

元曜道:“玉鬼公主怎么会跟着小生?”

?猞猁道:“玉鬼担心元公子遇见危险,一直潜伏在别院附近。”

“谢谢公主。”元曜心中感动,道谢。

猞猁十分羞涩,准备跑掉。

元曜急忙拉住了它,“公主知道白姬现在在哪里吗?”

猞猁道:“不知道。玉鬼只知道之前她出了别院之后,向南去了。”

元曜恳求,“请公主带小生去找白姬,小生十分担心她。”

猞猁见元曜望着它,十分高兴,心中激动,它大声吼道:“一切包在玉鬼身上。”

“白姬在和梼杌战斗,那里一定十分危险,公主只需要找出她的位置,小生自己去,不连累公主。”

猞猁吼道:“玉鬼已经对元公子以身相许了,愿和元公子同生共死!”

元曜心中发苦,道:“请公主收回‘以身相许’的话,小生对公主并没有儿女之情。公主身份尊贵,乃是仙人,小生只是一个愚钝的凡人,高攀不起,请公主另寻匹配的同族作为佳偶。”

元曜苦口婆心,猞猁却没有听进他的话。猞猁竖着耳朵,站在树顶上四处张望,嗅着夜风中传来的气味,追寻白姬和梼杌的踪迹。

一阵夜风吹过,猞猁望向东南方的山林,神色严肃,“元公子,白姬在东南方。”

元曜转头,向东南方望去。

远山之中,夜色沉沉,隐隐有一道青色的妖光闪烁。

“玉鬼带元公子去。”元曜正在苦恼怎么去时,猞猁已经将他叼在口中,飞速向东南方而去。

元曜感激地道:“多谢公主。”

猞猁心中羞涩且激动,加速狂奔。

?青月之下,猞猁叼着小书生从一棵树枝跳到另一棵树枝,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奔。

元曜的耳边风声呼啸,树木飞速后退。

“吼喋喋——”不一会儿,元曜就已经能够听见梼杌的咆哮声了。青月之下,猞猁叼着小书生从一棵树枝跳到另一棵树枝,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奔。

元曜的耳边风声呼啸,树木飞速后退。

“吼喋喋——”不一会儿,元曜就已经能够听见梼杌的咆哮声了。

在山林间的旷地上,梼杌正在与一只黑色的猫兽激斗,它的右后足被一条白云织成的绳索缠住,无法迈开步伐,即使张开血盆巨口,却怎么也咬不住猫兽。

陶渊明跌倒在一棵大树下,奄奄一息。他的身影已经淡薄到近乎透明,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见地面。

白姬站在旷地中央,她的白衣上隐隐有蓝色的血迹,发髻因为打斗而散落,长发飞扬。她用金色的眸子注视着梼杌,眼神冰冷。她左手持弓,右手平摊在星月之下,星光、月光落在她的手掌上,凝聚成两支箭,一支蓝箭,一支银箭。

白姬搭箭上弓,瞄准梼杌。

“嗖——嗖——”两支箭离弦飞去,穿透梼杌的身体。

但是,月箭、星箭如射入虚空,丝毫没有伤到梼杌。

“吼喋喋——”梼杌大怒,仰天狂吼。

白姬皱眉,咬住了下唇。她望向梼杌钢刀般交错的利齿,有汗水滑落额头。之前,她以陶渊明为饵,引诱梼杌出来。梼杌果然来袭,猝不及防之间,它咬住了陶渊明。白姬去救陶渊明时,不小心将收集了日光的箭囊掉在地上。梼杌将箭囊吞入腹中。

夜晚没有阳光,失去了箭囊,白姬无法使用日箭,而仅凭月箭、星箭,无法杀死梼杌。

猞猁叼着元曜,悄无声息地接近战场,它停在一棵大树上。

元曜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感到看见梼杌之后,猞猁正在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

猞猁的毛开始倒竖,双眸渐渐变得血红,身上散发出一阵又一阵让人心寒的杀气。——梼杌激发了猞猁体内潜伏的杀性,它已经开始妖化成魔。

?啊!!元曜的后背一阵阵发寒,他心中十分害怕,担心猞猁先把自己给吃了。玉鬼公主一旦杀性大发,妖化成魔,连猞猁王和王后都会攻击。然而,猞猁没有吃元曜,它拎着小书生的腰带,将他挂在一段树枝上。

猞猁杀气腾腾、悄无声息地跃下大树,向梼杌潜行。

元曜心中发苦,想叫回猞猁,但是猞猁杀性大发,他又不敢叫它,只能眼看着它去袭击梼杌。

旷地之上,梼杌狂怒,它使劲挣扎,右后足上的云索眼看就要挣断。

离奴低俯身体,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它明白必须拿回装日光的箭囊,否则不仅它,连主人也会丧命。

梼杌狂吼一声,挣断云索,获得了自由。

离奴见状,强压下害怕,鼓足勇气扑向梼杌。

梼杌见离奴扑来,张口咬住它的后颈。

“嗷呜——”离奴痛得大声哀鸣,它的左爪破开梼杌的腹部,扯出了梼杌之肠。

离奴将梼杌之肠抛开,对白姬嚎道:“主人,快去拿箭囊——”

白姬沉吟一下,飞速奔向梼杌之肠。

梼杌使劲将离奴摔出去,打算去与白姬争夺自己的肠子,但是离奴却紧紧地抱住了它,“怪物,休想甩掉爷!爷就是死,也要拉你去垫棺材板!!”

梼杌暴怒,伸出利爪,抓向离奴的头。

离奴大骇,躲闪不及,以为必定会身首异处。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矫健的猞猁飞奔而至,张开獠牙,咬断了梼杌的右前爪。

离奴趁机灵巧地跃开,逃出了梼杌的攻击范围。

猞猁叼着梼杌的右前爪,双目血红,杀气腾腾。

离奴见猞猁救了自己,道:“野山猫,你来的正好呀!”

猞猁双目血红,獠牙狰狞,它朝离奴狂吼一声,像是要来攻击它。

离奴知道这只猞猁一旦妖化,只会攻击、杀戮,完全不认人,它嘿嘿一笑,溜了:“梼杌就交给你了,爷去帮主人。”

离奴飞速跑向白姬,留下发狂的猞猁与暴怒的梼杌对峙。

离奴飞速跑向白姬,留下发狂的猞猁与暴怒的梼杌对峙。

白姬站在梼杌之肠边,神色复杂。

梼杌之肠仿佛有生命一般,它想要爬向梼杌。但是,一圈冰蓝色的龙火阻拦了它,将它困在一个圆圈中。梼杌之肠里,隐约露出一截皮革箭囊。

离奴道:“主人,您还在发什么愣?赶紧拿箭囊呀。”

白姬咬着嘴唇,道:“梼杌之肠是梼杌的戾气所化,充满了阴邪暴戾之气,会侵蚀人心。心中有阴霾的人触碰它,会被戾气侵蚀,失去自我,成为梼杌的饵食,继而化身为梼杌。只有心灵如水晶般纯净无邪的人才能触碰它,不被它散发出的邪意侵蚀了意识。我的心不够纯净,恐怕不能碰它。一旦碰它,我也会变成梼杌。”

离奴挠头:“离奴也不是好人,恐怕也不能碰这个邪门儿的东西。”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轩之在,就好了。”

突然,离奴瞥见了什么,它揉了揉眼睛,定睛望去,道:“主人,您看,那棵老橡树上挂了一个书呆子。”

白姬循着离奴的目光望去,笑了:“好像是轩之。他怎么会在树上?”

离奴想了想,道:“一定是野山猫带他来的。”

白姬望了一眼旷地上,梼杌与猞猁正在激战,打得不可开交。

梼杌失去了一只爪子,十分暴怒。

猞猁战斗力惊人,浑身环绕着红莲业火。梼杌与猞猁缠斗,青光红芒交织,伴随着一声又一声震天响的兽吼,十分惊人。

白姬对离奴道:“玉鬼公主撑不了多久,快去把轩之带来。”

“是,主人。”离奴应道。

离奴飞奔到大橡树下,朝树上吼道:“书呆子!爷来救你了!”

元曜看见离奴过来,十分高兴,忘了生气,道:“离奴老弟,快把小生弄下去!”

离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爪,之前它掏出梼杌之肠时,左爪被梼杌的邪戾之气侵蚀,渐渐变得指甲断落,猫骨森森。但是,它死要面子,没有让白姬知道它受了伤。

离奴左爪伤痛,无法爬树。它抬头望去,见元曜晃晃荡荡,挂得不牢,有了一个主意。

猫兽碧眸微睨,低俯身体,用尽力气向大树撞去。

“砰——”大树剧烈摇晃。

元曜的腰带松落,从树枝上掉下去。

“啊啊啊——”小书生跌下大树,他心中怕得要死,一想到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不由得暗骂离奴。

猫兽看见元曜跌下,急忙一个凌空跃起,张大了嘴。它打算在半空中叼住元曜,再平安落地。然而,因为左爪受伤,离奴跃起来的高度不够,嘴巴与坠落的小书生擦肩而过,没有咬住他。

“啊!书呆子!!”离奴大惊,它顺势停在一截树枝上。

元曜万念俱灰,只等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