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望着铜镜,牙齿咯咯打颤。
魏国夫人望着铜镜,掩面哭泣。
白姬伸出手指,在铜镜上点了一下,一块破旧的布帛从铜镜中飞出,落在了地上。白姬拾起牡丹衣,上面染了一些鲜血。
“哗啦——”铜镜碎了。随着铜镜碎裂,散落一地的黑色牡丹花瓣如烟尘般消散,飞逝。
上官婉儿身上的铁链也化作飞花,随风消失。她担心魏国夫人会伤害武后,不顾自己的伤痛,飞快地奔到武后身边,护卫在武后身前。
武后并不畏惧魏国夫人,她示意上官婉儿退下,“无妨。”
武后对魏国夫人道:“你,不恨哀家?”
魏国夫人流下了血泪,她望着武后,咬牙切齿,“我恨,非常恨。”
武后道:“那,你为什么要阻止你母亲杀哀家?”
魏国夫人道:“我只是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不想母亲陷入魔障中,永远无法解脱,永远痛苦。”
武后看了一眼破碎的铜镜,又看了一眼魏国夫人,流下了眼泪。不知道,这眼泪代表悲伤,还是悔恨,或者两者都有。
魏国夫人向白姬伸出手,“请将牡丹衣还给妾身。”
白姬望了一眼手中的牡丹衣,道:“贪婪和仇恨束缚着您的母亲,让她徘徊人世,无法往生,最终化作了恶鬼,自食自灭。同样,牡丹衣也束缚着您。如果我把牡丹衣给您,您就永远无法往生,只能徘徊在人世间,忍受孤独和寂寞。不如,放下牡丹衣,放下执念,去往六道轮回。”
魏国夫人摇头:“妾身哪里都不去。妾身要穿着牡丹衣,守在太液湖边等待一个人。一个妾身最爱的人。”
“您要等谁?”白姬有些好奇。
魏国夫人望了武后一眼,没有说这个人是谁,她道:“那时,妾身与他约好,得到牡丹衣之后,就穿上牡丹衣为他跳一曲拓枝舞。谁知,妾身在含凉殿等待他时,却误食了有毒的糕点,与他错过了。妾身很爱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虽然,妾身已经死了,但妾身还是想穿着牡丹衣一直等下去,等到他来,为他跳一曲拓枝舞。”
武后明白魏国夫人说的是谁,但是她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白姬将牡丹衣递给魏国夫人,“既然,这是你的愿望。”
魏国夫人接过。破旧的布帛在接触到她的手的刹那,变成了一件色彩鲜艳的华裳。魏国夫人抖开灿烂如云霞的牡丹衣,扬起如风帆,一个优美的转身之后,穿在了身上。
牡丹衣与魏国夫人相映生辉,美丽得让人惊叹。
魏国夫人对白姬盈盈一拜,转身离开了紫宸殿。
武后望着魏国夫人离开的背影,表情复杂,“真是一个傻孩子。”
第十二章 回归
血月西沉,已经是下半夜。武后招来宫女收拾寝殿的残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留下了铜镜的碎片。因为天色太晚了,今夜又不宜夜行,白姬和元曜就留宿在大明宫,打算明日再回缥缈阁。
元曜之前挺身保护武后,武后十分感激他。问清了元曜的名姓,武后赞道:“这名字很好,日明为曜,气宇轩昂。”
元曜很高兴,终于有人称赞他的名字了。
武后拨了两间殿室给白姬和元曜留宿。白姬、元曜告辞下去,两名宫女挑着兰灯为白姬、元曜引路。白姬和元曜在路上分别,各自去休息。宫女带元曜来到宫室,就退下了。
元曜十分疲倦,脱掉衣服,准备躺下。今夜惊险连连,实在是吓得他神经衰弱。他脱衣服时,才发现右肩受伤了。——好像是他阻止韩国夫人袭击武后时,被韩国夫人抓伤了。因为不怎么疼痛,他也没在意。
应该,不要紧吧?明天回缥缈阁之后,涂一些外伤药也就没事了吧。元曜看着渗出乌紫色血迹的伤口,有些惊恐,但还是这么安慰自己。
“轩之。”白姬的声音传来。
元曜回头一看,白姬从门外进来,匆匆走向他。
元曜笑道:“你怎么来了?”
白姬没有说话,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她把元曜拉到灯火下,扒开他的衣服,借着灯光望向他肩膀上的伤痕。
“还好。”白姬松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将嘴唇触向元曜的肩膀,吮吸他的伤处,并用舌头将唾液涂满他的伤口。
元曜如遭电击,满面通红。他只觉得麻木的右肩一下子有了疼痛的感觉,白姬的唇温暖而湿润,她的唾沫有着奇异的清凉感,缓解了他的疼痛。
在元曜的伤处涂满唾沫之后,白姬抬起头,推开了元曜,她的嘴角沾了一缕污血。
元曜呆若木鸡,满脸通红,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侧头一看,伤口处的血迹已经由乌紫色变成了鲜红色,而且伤口也由麻木恢复了疼痛。
白姬擦去嘴角的血迹,道:“刚躺下,我才想起轩之受伤了。被韩国夫人抓伤的地方,会沾染尸毒。如果放着不管,尸毒会蔓延到全身,重则死掉,轻则瘫痪。龙涎可解尸毒,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明天、后天再涂上一些龙涎,就会好了。”
元曜心中感激,原来白姬在替他治伤。不过,古语云,男女授受不亲,白姬这么做未免有违圣人的教诲。但是,她特意匆匆赶来为他治伤,又让他很感动。白姬虽然奸诈,爱捉弄人,但其实也是一个心地善良会关心别人的好人。
元曜道:“唔,谢谢…”
白姬拍了拍元曜的左肩,笑道:“轩之不必客气。龙涎的钱,我会从你的工钱里扣的。”
元曜嘴角抽搐,拉长了苦瓜脸,“这…小生受伤,是为了保护天后,也是为了你的因果。”
“那就只收一半的钱。”白姬打了一个呵欠。
“你还是让小生去死好了。”元曜生气。
“轩之不可轻言生死,你还要继续干活还债呀。啊,太晚了,我先去睡了。”白姬挥了挥手,离开了。
元曜生了一会儿气,也躺下睡了。
在梦里,元曜来到了太液湖边。魏国夫人穿着牡丹衣坐在湖畔望月,她守着一份执念,等待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到来的人。
魏国夫人看见元曜,笑了:“元公子,你怎么又来了?”
“欸,小生也不知道。”元曜挠头,他也很迷惑自己怎么又到了太液湖边。
魏国夫人拿出包着五色土的白绢,递给元曜,“这个,还给你。”
元曜走过去,接过,“多谢夫人。”
魏国夫人道:“妾身真羡慕元公子,可以呆在喜欢的人身边,每天都看着她。”
“欸?”元曜不明白魏国夫人的话,她在说什么?
元曜道:“夫人要一直在此等候先皇陛下吗?”
李治已经死了,魂魄也许早已转世,魏国夫人根本等不到她想等待的人。
魏国夫人点头,“妾身会一直等下去,一直等到牡丹衣腐烂成灰烬,妾身的思念再无依凭时,或许就会去往生了。”
元曜有些同情魏国夫人,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大明宫的夜色很美,夫人等待的时光也不会太无趣。”
“如果妾身闷了,就去缥缈阁唤元公子来聊天。”魏国夫人笑道。
元曜冷汗,他有些害怕被鬼缠上,但是又同情魏国夫人,不忍心拒绝魏国夫人,只好道:“如果小生能来,一定来陪夫人闲坐。”
“元公子真善良。”魏国夫人叹道。
“如果注定等不到,却还一直等候下去,不悔吗?”元曜问魏国夫人。
“如果注定会分离,却还心生爱恋,不悔吗?”魏国夫人问元曜。
“欸?!”元曜不明白魏国夫人的话。
魏国夫人也不解释,更不点透元曜的迷惑。她和元曜聊起了自己的一生,元曜听得唏嘘不已,魏国夫人希望元曜在她每年的祭日为她烧一首诗,元曜答应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魏国夫人和元曜告别,然后走入了湖底。
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元曜也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元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白绢和五色土放在他的枕边。元曜想起魏国夫人,叹了一口气。她的守候和思念是那么的孤寂,凄凉,注定无果。但是,她不愿意放弃这份执念,别人也没有办法劝她,只能等待时间来结束一切。
元曜担心白姬已经先离开大明宫了,急忙起床梳洗。谁知,一打听,伺候他梳洗的宫女说白姬还睡着没起床,元曜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叹这条龙妖太能睡了。
中午时分,武后在偏殿中赐宴,白姬、元曜正装参加了。武后按照约定赏赐了白姬,又问元曜:“你要什么?你舍身救了哀家,只要你提出,无论封官赐爵,美人珍宝,哀家都满足你。”
白姬在元曜耳边笑着轻声道:“轩之原本就是为了功名来到长安,可以趁机谋一个官职,顺便再讨一个漂亮的官家小姐做妻子哟。”
“去。”元曜白了白姬一眼。
元曜想了想,道:“多谢天后圣恩,小生什么都不要。”
白姬撇嘴:“轩之真笨。”
武后赞道:“果然是高人,无欲则刚。”
上官婉儿嘀咕道:“什么高人,明明是个懦弱书生。”
元曜苦笑。
宴罢,白姬、元曜带着赏赐离开了大明宫,乘马车回缥缈阁。
马车中,白姬望着几箱金子,眉开眼笑:“既获因果,又得黄金,真是美啊。今天的阳光都格外灿烂。”
元曜伸手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外面,“今天是阴天,没有阳光。”
白姬笑道:“只要心中有阳光,阴天也是晴朗的。对了,轩之为什么不要天后的赏赐?封官进爵、光耀门楣不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么?你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实现梦想了。”
元曜道:“小生去做官,缥缈阁就会缺人手了。离奴老弟也一定会不高兴,小生还是留在缥缈阁干活好了。”
元曜舍不得白姬,舍不得离奴,舍不得在缥缈阁中邂逅的人与非人。比起做官,他更愿意留在缥缈阁继续与白姬夜游,和离奴吵闹,继续邂逅各种各样的人和非人,经历各种各样的欲望,收获各种各样的因果。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看不见缥缈阁,看不见白姬、离奴,但那时他还有回忆,他可以珍惜地守候着这些美丽或不美丽的回忆,渡过他在人世的岁月。
白姬认真地道:“其实,轩之如果离开了缥缈阁,我也会很寂寞。”
元曜道:“那是因为你没有了可以捉弄和使唤的人吧?”
“嘻嘻。”白姬诡笑。
元曜道:“牡丹衣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光臧国师和狮火怎么办?他们还在花瓶中呢。”
白姬抚额,“一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天气也变得阴沉沉的了。”
元曜也叹了一口气。
白姬、元曜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中。
马车在巷口停下,白姬、元曜走下来,让赶车的宫人等待片刻。两人走向缥缈阁,打算叫离奴来搬箱子。
白姬、元曜还没走近缥缈阁,就看见离奴在大门口走过来,走过去,看样子似乎有为难的事情。
白姬问道:“离奴,怎么站在门口?”
离奴看见白姬,飞奔过来,“主人,您可算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白姬见离奴神色异常,问道。
离奴脸上一半愁苦,一半高兴,道:“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简而言之,有四件事,两件好事,两件坏事,主人您要先听哪一件?”
白姬道:“第一件好事是…?”
“牛鼻子和五公子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离奴喜道。
元曜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好了!他们怎么回来的?”
离奴道:“昨晚,离奴闲来无事,就把秘色雀纹瓶的碎片用五色土粘了起来。今天中午,离奴熬鱼汤时,牛鼻子和五公子从煮鱼汤的瓦罐里冒出来了!”
元曜咋舌,“这是什么缘故?”
离奴道:“也许是五色土的灵气在某一瞬间打开了异界之门,但是因为秘色雀纹瓶碎了,牛鼻子和五公子就只能通过瓦罐回来了。”
元曜笑道:“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
离奴也笑道,“他们毫发无损。主人,您不能再罚离奴了。”
白姬却没有笑,她问道:“第一件坏事是…?”
离奴换了一张哭脸,“因为从瓦罐里出来,浸了一身鲫鱼汤,牛鼻子和五公子不听离奴的苦劝,执意用主人您的紫檀木浴桶洗澡。现在正泡在浴桶里呢。”
白姬的脸色腾地黑了。
元曜冷汗。
紫檀木浴桶是白姬的心爱之物,这只浴桶是用来自天竺的“一寸檀木一寸金”的小叶紫檀木做的,木质中透着异香,非常珍贵。白姬非常喜欢这只浴桶,有时候化作一条白龙能在浴桶中浸泡一整天。在缥缈阁中,紫檀木浴桶是白姬的禁脔,元曜和离奴都不许碰。
元曜担心白姬一怒之下,冲进去吃掉光臧和狮火,急忙对离奴道,“离奴老弟,赶紧说第二件好事。”
离奴道:“牛鼻子的头发长出来了。”
“欸?!!”元曜和白姬不约而同地惊叹。
离奴道:“是这样的。听五公子说,因为花瓶碎了,它和牛鼻子被困入了虚山之中,不得脱身。堕入幻境,不知年岁,日升月沉,春夏秋冬,按人世的时间来算,他们在山中已经过了一千年,但是不老也不死。而外面,才过了不到一个月。这大概就是‘人间才一日,瓶中已百年’吧。因为熬了一千年,牛鼻子的头发也长出来了,但是眉毛没长。据五公子说,牛鼻子也不想长生了,每天都郁郁寡欢,寻死觅活。”
元曜咋舌。他不禁有些同情光臧,如果换做是他困在一座山中一千年,见不到人,孤独伶仃,估计也会渐渐抑郁得无法活下去。
白姬问道:“那,第二件坏事是什么?”
离奴苦着脸道:“牛鼻子说您欺骗他,扬言要把您抓住封印入法器中。”
白姬咬住嘴唇,默默地走进了缥缈阁。元曜和离奴也跟了进去。
元曜站在柜台边,隐约可以听见后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光臧的笑声,狻猊的吼声。
元曜偷眼向白姬望去,只见她的脸色又黑了。
白姬刀锋般的目光扫向离奴,离奴赶紧苦着脸解释道:“牛鼻子、五公子逼着离奴把紫檀木浴桶搬去后院,还给他们烧水沐浴。——牛鼻子的道符有多厉害,主人您也知道,离奴不敢不从。他们还用了您的花瓣,羊乳,香粉,还燃了两把货架上最贵的醍醐香…”
白姬的脸色更黑了,站起身就要冲进后院去。
元曜大惊,急忙拉住,“白姬,请冷静。光臧国师和狮火在沐浴,你这样冲进去成何体统?且等他们沐浴完毕再做理论。”
白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耐着坐下了,“轩之之言有理。”
白姬坐在柜台后喝茶,元曜和离奴去巷子外搬箱子。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元曜和离奴已经把马车上的几口箱子搬进了缥缈阁,也打发走了马车,白姬的一杯清茶也喝完了,光臧和狮火还没洗完澡,他们不仅在后院肆意笑闹,还呼唤离奴进去添热水。
离奴苦着脸望向白姬,“主人,看这架势,他们恐怕还得洗一个下午。”
白姬的脸色又黑了,元曜只好笑道,“小生和离奴老弟一起进去添水,顺便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催促他们快些洗完。”
白姬拉住元曜,叮嘱,“轩之记得查看浴桶有无损坏…”
元曜冷汗,原来她只惦记着浴桶。
“好。”元曜答应着和离奴一起去了。
白姬坐在柜台后,默默沉思。
不一会儿,一只半湿的黑猫飞奔出来,道:“主人,不好了!书呆子还没说话就被牛鼻子和五公子拉进了浴桶里,他们要他一起洗澡呢。”
白姬蓦地站起身,冲向后院,但是走到半路,她想起什么,又站住了,“唔,算了,还是耐心等待。毕竟之前理亏在先,现在就忍让一下。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真的激怒光臧,以后也会有麻烦。”
黑猫一边舔湿了的爪子,一边问道:“主人您打算怎么打发牛鼻子?牛鼻子这次是真的发怒了,恐怕不好打发。”
白姬缓缓道:“再把他弄进另一个花瓶里关着…”
黑猫吓了一跳。
白姬接着道:“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道歉吧,然后再赔偿他一些黄金。”
黑猫挠头:“如果牛鼻子不要黄金,而执意要把您封印进法器里呢?”
白姬举袖抹泪。“那我就只能从此与离奴生死相隔了。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贪吃香鱼干,吃坏肚子。”
黑猫闻言,也流泪了,它义愤填膺地道:“主人放心,如果牛鼻子捉走了主人,即使对付不了他,离奴也一定天天去大角观叫唤,扰得他寝食难安。”
白姬拍了拍黑猫的头,“离奴忠心耿耿,我很感动。”
离奴抹泪,“主人…”
“离奴…”
一龙一猫相对流泪,仿佛分别在即。后院中不时传来哗啦的水声,光臧、狻猊的嬉闹声,元曜的挣扎声。突然,“哗啦——”“砰咚——”一声闷响之后,光臧、狮火、元曜都大声嚎道:“哎呀,坏了,坏了。”
白姬一愣,“发生了什么事?”
离奴道:“离奴去看看。”
黑猫飞奔去后院窥探,不一会儿,它回来了,欲言又止,“主人…这个…浴桶倒了,摔成了两半。”
白姬的脸色唰地黑了,她怒不可抑地化作一条白龙,旋风般卷向了后院。黑猫想要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猫抖了一下毛上的水,坐在地上叹气,“唉,主人真的发怒了,牛鼻子和五公子要倒霉了…”
不一会儿,后院爆发了一阵噼里啪啦和“白姬,救命——”“龙妖,你来得正好,本国师——”“姑姑,我错了——”的混乱声音。但是,一声震耳发聩的龙啸和“啊啊——”“啊——”两声之后,世界清净了。
黑猫起身,走向后院。
碧草凄凄,绯桃盛开,放在草地上的紫檀木浴桶碎作两半,热水泼了一地,光臧的道袍、鞋子、袜子乱放在地上,但是人已经不见了,狻猊也不见了。元曜全身湿透,抱着头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黑猫抬头,一条威风凛凛的白龙在缥缈阁上空盘旋,不时发出龙吟。
黑猫问元曜,“书呆子,发生了什么事?牛鼻子和五公子去哪儿了?”
元曜抱着头哭道:“白姬旋风般卷来,一道白光闪过之后,他们就不见了,八成是让白姬给吃掉了!太可怕了!你快去叫白姬把他们吐出来啊,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定——”
黑猫抖了抖胡子,望向狂啸的白龙,咽了一口唾沫,“如果真被主人吃下去了,吐出来也只剩两堆骨头了。”
元曜心中发苦,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