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臂夹得紧紧的,始终不敢再走近,也不敢去掀开琴盖,她不敢去看那无数次在她梦中出现的黑白琴键。不敢去回想脑子里那些练过无数次的谱子。弹琴是她这一辈子最干净最虔诚的梦想,她曾那么轻易的放弃,她没有脸再去触碰了。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

过去最美好的生活,都那么过去了,她已经回不去了。

眼泪盈满了眼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知不应该,她却忍不住。她颤抖着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手心因为传菜烫伤了好几次,长出的新肉红红的,看上去难看极了。手背上的几滴水还没有干涸,附着在皮肤的纹理上,在灯光下闪着光。好肮脏的手,好肮脏的心。现在的她,怎么配再弹琴?

她退却了,转身想要逃,却被白杨强硬的捉住。他人高力气大,双手固执的将她的腰握住,硬生生将她抱了起来,放在琴凳上。

被迫坐下的那一刻,陆则灵的心里像有一片海,明明惊涛骇浪,却有一种让人眷恋的归属感。

她的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不敢睁开眼睛,她怕一睁开眼泪就会流下来。

白杨半蹲在她面前,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他说:“陆则灵,我们说好的,从头开始,开始新的生活。”

陆则灵睁开了眼睛,模糊的水汽中,她看见了白杨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此刻,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我的手……好脏。”她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相信,在她老之前,她还能这么靠近曾经的梦想。

白杨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那并不是一双好看的手,可这双手很坚强,很勇敢,那么不其然的闯进了他的生命,让他似水一般的心平起波澜。

他抽出西装胸口口袋里的用以装饰的手绢,认真而仔细的擦拭着陆则灵的手。

末了,他虔诚的吻了问她的手背,一字一顿的说:“这是世上最干净的一双手。”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陆则灵,仿佛想要给她无限的勇气。

“弹一次,小时候怎么学的怎么弹,现在你的听众,只有我一个人。”

……

第三十二章

其实陆则灵已经不记得手指触上琴键是什么感觉,只感觉那一刻,她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斯坦威。已经很久没有去挨琴了,也很久没有去碰琴谱,明明觉得音符都已经陌生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按下那黑白琴键的时候,一切都刷刷的从脑海里窜了出来。

好像置身于梦中,鲜花和烛光环绕,璀璨的灯光化作斑斓的光点,眼前是一片失焦的画面,缭乱了心智,她像闯入梦境的爱丽丝,不想醒,不愿醒。

从《致爱丽丝》到《月光》,全都是耳熟能详的曲目,曾经练过千遍万遍,弹奏的时候几乎不用回忆,那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白杨一直斜靠着钢琴,一改往日的纨绔模样,那么用心的听她弹奏,而她,也真的当做只有他一个听众。那么慎重。

她起身鞠躬的时候,餐厅里爆发了此起彼伏的掌声,那一刻的心潮澎湃,离开餐厅她还是记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停在五年前。

白杨喝了些酒,两人坐出租回家。大约是气氛太好了,他们提前下了车,披着星斗散步回家。此时夜幕已经低垂,霓虹灯潋滟流光,色泽鲜明而斑斓。车辆来来去去,车灯如带,陆则灵的手一直紧紧的抓着自己皮包的带子,心跳如雷,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却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白杨侧头看着她脸上由衷的笑意,也跟着会心的笑了,他说:“陆大师,你这琴弹得太精彩了,以后我要经常包场!”

陆则灵偏着头看了看白杨,只觉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此时看上去柔和的不可思议,她抿着唇,打趣他:“那你可得给钱我。”

白杨腆着脸,大言不惭:“钱我没有,可以刷脸吗?”

陆则灵佯作翻白眼的样子。二人一起笑了。

五年了,这大约是陆则灵过得最幸福的一天,仿佛渐渐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从前的血肉。

她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心境是那么平和,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爱,面对他,更多的是一种轻松的感觉,不会心头一紧,也不会心神相随。

只是平静,像没有风的湖面,让她忽略了从前的波澜。

也许,这才是人生吧,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心想事成的爱情,生活,就只是生活而已。

平静的生活还在继续。近来白杨工作也忙碌了起来,没时间隔三差五来找她打牙祭,但还是时常打来电话,陆则灵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越来越平静。

得知夏鸢敬出车祸的消息时,她正在忙碌于一场宴席。挂断电话时,她二话不说的拿了包走了。

长途大巴一天好几班,她顾不上吃饭坐了最近的一班,七个小时后,她回了她离开了五年的城市。

说不清下车的一刻她在想什么,只是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把过去留在了这座城市,此刻,那些过往无孔不入的一点一点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

长途汽车站人来人往,拎着大包小包的务工者,依依不舍分别的学生恋人,骚动而庸碌,丝丝缕缕撩拨着陆则灵的心。

繁华也好,萧索也好,总归成了旧梦,留在了昨夜,今天的她,孑然一身。

夏鸢敬不知道她回来,身上好几处包着绷带,叫唤着睡在床上,正和她妈妈打着嘴仗。

看到陆则灵的时候,她嘴巴张得老大,等她反应过来,立刻瞪着眼睛训斥她妈妈:“妈,你怎么回事啊!到底告诉了多少人啊!多大点事儿啊!全来了!”

陆则灵温温吞吞的走了过来,站在她床侧,“不是伯母告诉我的,晓风告诉我的。”

夏鸢敬皱了皱鼻子:“大嘴巴一个!就知道她靠不住!”

陆则灵睨了她一眼:“谁都告诉了,就不告诉我!”

“我也是怕耽误你。”她眼神闪烁。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母插了句嘴:“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掉钱眼里了,非要在外头开补习班,学校里又不让她还顶风作案。急急忙忙赶着去上车!可不就车祸了吗!”

陆则灵听着夏母喋喋不休的抱怨,若有所思的看着夏鸢敬。

是夜,夏家人都走了,陆则灵留下陪床。不过刚刚十一点,医院里已经没了吵闹的声音,大家都已经休息了。

两人头挨着头挤在狭窄的病床上,陆则灵不敢动,怕牵扯到夏鸢敬的伤处。

明明也没聊什么话题,夏鸢敬却突然喉咙哽咽了,她说:“则灵,回来吧,我们一起去找你爸,一切都会好的,回来吧,这儿才是你的家。”

陆则灵难受极了,“你开补习班是为了我,是吗?”

“我只是想,如果你能在这儿供个房子,最后总会回来的。”

陆则灵忍不住眼泪,一直死咬着嘴唇。

“咱忘了盛业琛行吗?这城市里不仅有他,还有我,还有你爸,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回来吧,看你在外地过成那样,我觉得不安心。”

……

陆则灵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太疼了,可是却不知道哪里在疼,只觉得额角和后背全是汗。她一直刻意忘记的名字,刻意逃避的人,此刻就那么清晰的在她脑海里盘踞。原来从来没有平静过,只是命运短暂的饶了她,让时光暂停了那么几秒钟。

好短暂,短暂到她甚至来不及换一口气。

从回城开始,她就一直觉得不安,像没有穿鞋出门一样,惴惴不安惶惶终日。

撞伤夏鸢敬的人应该挺有钱的,给她住的病房是单人的,医院也是本城最好的。也是从前盛业琛住院的医院。

太熟悉了,所以害怕,每一寸都充斥着那些暴动的回忆。明明一点都不美好,她却全都清楚的记得,真是贱啊,她自己都忍不住恨着自己。

碰到盛业琛是有些始料不及的,他会喊住她,也是她意料之外的。

等她回过神来,盛业琛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脑子里像有一座钟被一人抱的木头撞了一下,她有些眼冒金星。

盛业琛似乎很是疲惫,眼底一片青黑,脸色有些惨白,眉头也是一直紧皱着。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上烟味也很重,陆则灵不由皱了皱眉,不是厌恶,而是心疼,她爱到命里去的男人,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疲惫,她很想替他把眉间的沟壑抚平。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抿了抿唇,问他:“你生病了吗?”

盛业琛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是奶奶……奶奶又住院了。”

陆则灵听到这话的时候,惊得猛一抬头,竟是如同自己的奶奶住院一般难受,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与她何干。她握了握拳,又把头低了下去。

说着平常的话:“好好照顾,老人家年纪大了,病痛总是多些。”说完,她转身要离开。却不想,被一只温暖而粗粝的手握住了手臂。

像一团火,一开始燃烧着手臂,后来渐渐滑落,那么缠绵而缱绻,交缠到了她的手上。

好像是真心爱着一样,他握着她的手,她挣了两下挣不开。真难以相信,这么冷酷的一个人,手却是那么温暖,暖到,她有些舍不得放开。

他的声音渐渐软下来,几乎带着几分请求的说:“能不能……去看看奶奶?”那么沙哑的声音:“她病糊涂了,还念叨过你的名字。”

陆则灵仰着头,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哭出来。四年,只有奶奶真心疼爱着她,她能坚持那么久,多亏了奶奶的鼓励,今生她没办法做她的孙媳妇,只希望来世能投到她名下,做她名正言顺的孩子,好好回报。

陆则灵吸了吸鼻子,问他:“在哪个病房?带我去看看吧。”

看到病床上的奶奶,陆则灵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的落着,从前眼神矍铄的老太太此刻如同一棵将要哭死的树藤,毫无生气的睡在那,不分现实与梦境的呢喃着,呓语着。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盛业琛和陆则灵一起到了床头。盛业琛俯下身子,温和而耐心的对奶奶说:“奶奶,瞧瞧,我把则灵带来了。”

听到他叫出“则灵”那个字的时候,陆则灵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多少年了,他都不曾这样温柔的叫过她的名字,她都快要忘记,他也曾温柔的对待过她,只当她是她。她自己都已经快要不记得,他们是怎么会走到今天这分田地。

奶奶已经病糊涂了,连视线都没有落在陆则灵身上,却突然很高兴的呼唤着:“则灵啊?则灵来了?则灵我知道,是我孙媳妇,这小丫头片子可没良心了,好久没来看我了!”

陆则灵难受的捂着嘴,害怕会哭出声来。

盛业琛没有反驳,反而顺着说,“是则灵来了,她来看您了。”

奶奶伸着干枯细瘦的手臂,在空中抓了半天:“则灵呢?在哪呢?”

则灵赶紧伸出手去,老人家抓着她的手仿佛心满意足了,又叫着盛业琛的名字。

她的动作有些慢,呼吸也很喘,她眷恋而慈爱的摸索着两人的手,最后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又是那样如毒的温暖,陆则灵觉得自己快要被溺毙了。

奶奶一直絮絮叨叨的交待着,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们的手就那么一直叠在一起,熟悉而陌生,陆则灵觉得难过又害怕。仿佛悬崖边的艳绝花朵,她贪婪的看着,却不敢靠近,她怕摔下去的粉身碎骨,这感觉她再也不敢再来一次了。

奶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病重的她并没有多少精力可供消耗了。

她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了,陆则灵有些难过。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被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

她惊恐的抬头看了盛业琛一眼,盛业琛也看着她,那眼神深沉得让她害怕。

她不敢动,直到盛业琛缓缓的放开,她才渐渐的抽了回来。

“我走了。”陆则灵声音低低的。

盛业琛还是沙哑着嗓子,压低着声音问她:“为什么回来?”

陆则灵不敢看他,也不敢动,撇开了视线,说:“夏鸢敬出了车祸。”

盛业琛半天都没有说话,良久,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温柔的抬手,抚弄着陆则灵披散的长卷发,黑色的长发缠绕着他的手指,像缠绵的藤萝。

明明是没什么情分的,可是他此刻看着陆则灵的眼神却让陆则灵觉得仿佛有了几分眷恋和不舍。

他温柔的将她的长发捋到耳后,露出下颌的弧度。她不解的抬头看着他,只听他说:“这样适合你,好看。”

陆则灵眨了眨眼,不知道说什么。

“一晃已经五年了,原来你的头发已经这么长了。”那么恍惚的声音,隐隐带着遗憾。是陆则灵听不懂的遗憾。

第三十三章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天空,熟悉的人,陆则灵暗暗的想,若是换了旁的人,也许能坦然而从容的应对,云淡风轻的道一句再见。

可陆则灵就是陆则灵,她不会忘了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想他想得睡不着,埋在被子里痛哭的情景;她不会忘了梦见他结婚了,给新娘掀白纱的时候,挣扎着醒来的自己……

有生之年她活着唯一的执念便是他能幸福,即使他的幸福,是她最大的不幸,她也一直忍耐着。她以为这一生就是这样了,也没什么可以盼望的,平淡的结束,哪怕是这么一直孤独着,她也是可以的。

可是当他说出“五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手脚冰凉,毒发如绞。他用那么惋惜的口气说着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好像梳理着过往那些难捱的时光,那样的疼痛,竟比他用伤人的话讥讽她的时候更加心酸。她宁愿他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她学不会死心,哪怕他只是对她好一点点,她心里那些卑微的念头便如星星之火引发燎原之势。

她狼狈的离开,甚至都忘了和夏鸢敬道别。当夜就买了车票回城。不过两三天没有回来。家里就隐隐有些潮气。收了走之前晒的衣服,把窗户都打开通了会风,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

睡前白杨来了两个电话,陆则灵应对的有些心不在焉,挂了电话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隐约好像听他说又要出差了。

出差也好,她理不清自己的头绪,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孔面对他。

温度越来越高了,夜里也很热,即使有风也是带着热气的。陆则灵嫌窗式空调太吵没有开,只有摇头风扇呼呼的来来去去。她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只有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只有盛业琛的眼眉。

枕头下压着一张照片,最初被盛业琛粗暴撕碎的照片,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她走的时候,把照片一起带走了,无人的时候,她一片一片拼起来。照片背后盛业琛爷爷的字变了形缺了角,她却一直舍不得丢掉每次她睡不着的时候都是看着这张照片入睡的。她想,偏执果真是一种病,像她这样傻的爱一个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吗?

老旧的房子里很黑,窗户都是90年代的那种旧式的,随便动一动就会吱呀的响。她一贯不知道什么是怕,所以当听到吱呀声音的时候,她没有动。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想,大约是几天没有回来,小偷踩点给发现了。这一带代鱼龙混杂,是这个城市最混乱的一片居民区,很多吸毒者常在附近流窜,时有盗窃的案子发生,越是穷越是偷,真是一种恶性循环。

其实她家里也没什么好偷的,挣钱以后她就变得很节约,每个月攒的钱都给夏鸢敬攒起来了,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

她没想到那小偷那么大胆。她起来了,安静的坐在床头,他竟然还敢进房间。不知是太急还是怎么,那小偷直直的开了柜子开始翻找,也没看到一旁的她。

陆则灵并不想和他正面肉搏,可当他翻开最里面的抽屉时,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血液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几乎本能的扑了过去。

黑暗中,她不要命的和小偷扭打在一起。那小偷也红了眼,亡命之徒,能有几个良善的。他拿出口袋里的扳手打陆则灵,对着她的脑袋狠敲了好几下。

剧痛让她放开了手,那小偷无心恋战,抓了一把搜刮的东西夺门逃走。

陆则灵头很晕,她捂着脑袋追出去,脚步踉跄。眼前一会黑一会白,她有些看不清了,只模糊的看见一个影子逃得飞快。

黑漆漆的楼道她什么也看不见,一脚踏空摔了下去,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什么,可是什么都抓不住,滚了好几层阶梯。

全身的骨头都痛的要散架了,她支撑着想要站起来,手肘触到一个方方的小盒子。

包裹着小盒子的丝巾散落在一旁,大约是小偷跑的时候太急了,东西掉了出来也没发现。

陆则灵拿起那个被她用报纸包裹了好几层的小盒子,紧紧的抱在胸口。有点想哭的,可她却笑了。

真好,没有丢,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东西,她真的经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她不知道是怎么爬上楼的,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给小仙打了个电话,来不及多说什么,她眼前已经黑了。

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头上包的层层叠叠的,脚上挂了个大石膏,看上去十分滑稽。

小仙怕是被吓惨了,坐在病床旁边一直在流眼泪。

陆则灵觉得头很痛,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她动了动,手上空空的,一时失了方寸,她的声音很是虚弱,却仍是十分急切的问:“小仙,你看到我抱着的那个小盒子了吗?”

小仙擦了擦脸,从柜子里拿出陆则灵熟悉的盒子递给她,有些哽咽的说:“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陆则灵抱紧了盒子,笑着打趣:“值好多钱呢!”

小仙气不过:“你和小偷打什么架?打得过谁啊?”

陆则灵正准备回答,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白杨拿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陆则灵有些诧异:“你不是出差了吗?”

白杨点了点头:“嗯,刚赶回来的。小仙在电话里哭的吓死人了。”

小仙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她和白杨不算熟,最初又有那样的开端,一直避着他,想必当时真是太慌张了。她抹了把脸,拿起白杨买过来的开水瓶,“我去给你打点水。”

小仙走后,白杨放好了东西才在陆则灵床前坐了下来,他温和的给她收了收被子,叮嘱她:“以后遇到这种事别硬碰硬,这回没敲死,下次呢?傻不傻?”

他撇了一眼她一直紧紧抓在怀里的小盒子,问她:“是我送给你的镯子?就为这玩意儿?”

陆则灵抿了抿唇。

白杨皱眉:“怎么这么傻?没了我再给你买啊!”

陆则灵摇头。这镯子对她的意义独一无二,哪里能买得到?

她嗫嚅着说:“值十万呢!”

白杨无奈的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意思,爱财爱得有点与众不同,却又不叫我讨厌。”

陆则灵心知他是误会了,但是想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守护这个镯子的理由,比爱财还要不堪。

夏鸢敬住院没几天,陆则灵也住院了,两人通电话的时候不觉感慨真是难姐难妹。住院这段时间都是白杨和小仙轮流着过来,白杨给请了个护工,除了上厕所,其余几乎都是他亲力亲为,衣不解带的守着。

陆则灵吃完晚饭,白杨伺候着给她擦了手和脸,亲自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完了才肯走,走之前不住的叮咛嘱咐。她走后,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护工轻微的呼噜声。

陆则灵侧躺着,眼睛睁得很大,看着黑暗的房间里哪些模糊的廓影发呆。

白杨这样让她觉得内疚极了,可他偏偏赶也赶不走,明明工作忙得要命,来的时候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却固执的要来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