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舆论战。太子殿下初试牛刀,没想到就效果拔群,让他在尝到了甜头的同时,也开始思考起自己以往的手段会不会过于简单粗暴。

当然,他没觉得他过往做错了,只是寻思着也许可以在血腥技术上稍加一些优雅的可看性。

总之,顾乔这个小可怜的人设算是砸了个结结实实。

温篆就是来特意照顾顾乔的脆弱心灵的,他一边在心里呸着太子的行径,希望他能做个人,一边又只能任劳任怨地为太子的作为进行美化与解释:“殿下做得有些激进,有可能把你并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的部分事情说了出去,但这样在舆论方面对你是有利的,他想对你好,只是不得其法。”

在把狂犬太子的形象塑造得英明神武这件事上,温篆出力颇多,可以说是抛头颅,洒热血,最擅长的就是做扫尾工作。

“我知道啊。”顾乔却不太能理解温篆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

这算是温篆善后工作里遇到的最好说话的奇行种了。

精明如温篆,都被震惊得忍不住说了一句重复的傻话:“你不介意?”

“对,我不介意。”顾乔也跟着傻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应该介意什么吗?”

“你应该介意的多了去了。”什么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啊,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弱小啊,要默默独自舔舐伤口之类的,总之,不应该特么的这么平静。温篆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和太子相处时间长了,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学一二口癖,而且,这么说确实挺爽的。

顾乔懂了之后,只能委婉解释:“我才十二,没那么重的公子包袱。”

准确地说,卖惨装可怜,才是顾乔最拿手的。他肯定不会介意别人知道他有多惨啊,这些都是把他二叔一家钉上耻辱柱的必备条件,越多人知道越好。

顾乔也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日太子说他的手段还是不够看了。

舆论,还只是闻道成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闻道成还让看管顾宝的人,给顾宝送去了一碗药,并留下了一个冰冷的选择:“太子殿下托我给你带句话,装瞎作哑不作为并不值得被原谅,当然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要想活着,就喝下药,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哑巴。

要么就去当个死人吧。

闻道成长这么大,从不懂得什么叫度,他只知道要让对方永远爬不起来。顾宝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第二日,那人再去看时,药并没有动,顾宝自己用刀划破了自己的眼。

他曾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会说”,如今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了。鲜血流了满脸满手,他却反而重新感觉到了活着的温度。

闻道成稳坐东宫,可惜地“啧”了一声:“是个狠人,就这么着吧。”

至于顾二夫人,不,应该说是已经被从顾家除名休掉的蔡氏,闻道成根本不关心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他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派人去了蔡氏的老家,设法找到了蔡氏还活着的兄长和嫂子。他们被日夜兼程地“接”到了京中。

太子的意思很明显,让蔡氏的兄长把蔡氏带走。

蔡氏身边还跟了一个脾气糟糕且膀大腰圆的老嬷,并两个打手。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监督蔡氏会被兄嫂“好好地照顾”,至于照顾多久,怎么照顾,原则上他们是不会插手干涉的。

老嬷只会在蔡氏得不到足够的“照顾”时,才会略提些“善良的建议”。

她把蔡氏当年全部的嫁妆——一锭碎银,交到了蔡氏兄长的手上:“这是蔡氏此后四年全部的花销了。”

至于四年以后该怎么办,就不是他们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老嬷等人另有薪资,不劳蔡家费心。

蔡氏的兄长都快要被吓死了,但在看到银子时还是表示不能忍,想要据理力争一番:“四、四年?就这点钱?这只够她每天喝两碗粥的!不,也许还不一定够呢。”

蔡氏尖酸刻薄的嫂子已经快要把白眼翻上天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想整蔡氏的背后的人是谁,虽天生有着民不与官斗的胆怯,却也并没有那么害怕。

老嬷牵动满脸的皱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您可以换成一天一顿啊。”

真的很“善良”呢。

蔡氏如今被捆了身堵了嘴,扔在板车上无人关心,她一个劲儿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满是真正的绝望。她不想回去,不,她不要……

说什么都晚了。

“这才叫刚刚好。”闻道成心情很好地自言自语道。他想起了三公主曾经骂他的话,他大概确实是享受着这种对别人的报复吧。听人汇报说,还没走出京外几十里,蔡氏就已经设法跑了两回,又被抓回来教训了五六次,闻道成别提多开心了。

闻道成自认不是一个天生性格暴戾的人,他不需要管理自己的脾气,他需要管理的只是让一些傻逼不要做出招惹他发火的事。

就像是他现在正在做的。

点心一道道上桌,真正的正菜,也终于到了端上来的时间。

顾有银的最后一次公堂审理,被特意放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闻道成换上圆襟公服,坐到堂前时,特意透过天井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真是个好日子啊,百无禁忌,宜砍头。

“你可知罪?”闻道成问。

顾有银还在做着他可以推脱过去的美梦,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敢再装疯卖傻,但仍心存侥幸,不怕死地狡辩:“小人惶恐。”

围观群众发出了愤怒的声音,“无耻”“畜生”“不配为人”……他们一边骂着,一边就开始朝顾有银扔起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随着太子不遗余力的舆论宣传,顾有银到底干了点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已经在雍畿的大街小巷传遍了。这种坏到了根里的人,根本不配收获同情,大家只想他早点死,好还天下一片澄明。今日顾有银受审,来了这么多人,就都是来看他怎么死的。

顾有银一直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诏狱里,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毫无心理准备地被这么多人齐声唾骂,让他整个人都蒙了。

闻道成一拍惊堂木,示意情绪激昂的众人稍稍收敛了一些后,就叫人带上了身着素衣孝服的顾栖梧。

“梧儿?”顾有银更加惊讶了,不明白女儿这个时候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救他吗?

顾栖梧连看也没看顾有银一眼,直接跪在当场,坚持着女要俏一身孝,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对太子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含泪,句句带血:“还请殿下为奴家枉死的兄长做主啊,亲父杀子,天理难容。还有、还有奴家那可怜的堂兄,奴家真真是羞愧难当,无脸见人。”

闻道成嗤笑,也不知道讥的是顾有银,亦或者是装腔作势的顾栖梧。

顾栖梧的指控之于顾有银不啻晴天霹雳。他指着女儿,手都抖了,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啊,这就是他费尽心思都在培养的东西,这就是……他什么样就学什么样的好女儿。

他对侄子有多毒,顾栖梧就可以对他有多毒。

他舍弃妻子和儿子的时候有多痛快,顾栖梧同样也可以那么痛快。

杀人的爹,疯了的娘,顾栖梧统统都不打算要!

顾有银的美梦终于在轰然间崩塌破碎,他一口老血,就喷了顾栖梧一身一脸,顾栖梧立刻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对父亲的嫌弃不言而喻。

顾有银却已经朝着顾栖梧扑了上去。他无法接受,他不能相信,他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不是他该有的下场!

父女俩当堂就很不体面地扭打在了一起。

“斩立决。”

闻道成猴戏看够了,这才扔下了红头的令签,定了顾有银真正的下场。

围观群众开始疯狂地鼓掌跺脚,欢呼雀跃,为太子殿下的英明,为顾有银的罪有应得。

一直到被五花大绑,押上菜市口的刑场时,顾有银都更多地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满脑子都是太子殿下那冷酷无情的一瞥,仿佛他是什么垃圾。但这不对啊,不应该啊,他是要当太子岳丈的人啊,他明明听到了大嫂当年和皇后说……

再不给顾有银任何回想的机会,刽子手举起大刀,人头落地,血溅三尺,骨碌碌滚远的头仍无法闭眼。

因为在顾有银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正看到报喜官快马加鞭,朝着城北国公府的方向奔去,嘴里依稀在喊着:“恭喜顾世子,贺喜顾世子,南宫高捷,金榜题名!”

今日他葬身乱岗,有人却正意气风发。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查到制科考试的结果怎么公布,就按照科举高中后的套路来了。

PS:本文将于明天,周一(2019月4日29日)正式入V~

入v第一天肯定会更个粗长君,【保九争万】,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

V后能够保证的是:一定会完结,主受,HE,苏爽甜。

全文基调如免费章,写个可可爱爱的古代文。

如果亲亲喜欢,并支持正版,这是我的荣幸;如果不喜欢,请一定不要勉强,我们下个文见呀~(づ ̄3 ̄)づ╭

写文看文的目的为了开心,希望我开心你开心,大家都开心~

我们明天不见不散~

☆、攻受互穿第二十二遭:

制科的考试成绩理论上分五等, 但一、二等是虚设, 会特意空缺出来。

据最初推出分等设置的试官所言,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考生心怀谦卑,哪怕是在这场考试中脱颖而出,也并不代表着你就是最好的。

换言之,考生得了三等, 就是甲科,也就是最好了。

科举里的甲科还会有一甲、二甲和三甲之分,制科就没那么麻烦了,只有“甲科”一种叫法, 因为一场制科考试里能得三等的人, 一般不会超过三个。但这三个名额并不是硬性规定, 可以多,也可以少,只要遵循宁缺毋滥的原则就行。

在过往制科中,三等连三个人都难以凑满, 一个、两个都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甚至会没有任何一个考生可以得到三等的评价。

顾乔参与的这回考题极偏,是试官们有意为之, 他们不能反抗武帝为了给太后祈福就增开制科的异想天开,只能暗搓搓地让所有人都通不过。但是偏偏这期的考生意外地争气, 从成绩来看,反倒是成了一个制科大年,他们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们给好文章打低分。

总之, 结果就是入了三等的足有五人,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以后也很难再遇。

太子,顾乔,温篆,阁老的外甥白雁,以及寒门出身却在江南一带已因诗词名声大噪的才子陆南鼎。

几乎涵盖了当今所求人才的所有方向,几人各有侧重,却皆是文采斐然,难分伯仲。

试官们有意在殿试之前加一场复试,从五人里再刷下去两个,变成最符合规矩的三等三人。

但是,奏折报上去之后,武帝却并没有同意。

因为……当武帝看到太子的名字也在里面的时候,他就直接喜上眉梢,再顾不上其他了。五个就五个呗,刷什么刷,不许刷!

武帝甚至开心地拿着写了名单的奏折,去了太后的寝宫,和他还在“熟睡”的老母亲聊了好半天。这是自太后昏迷之后,武帝的一个日常了,把很多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股脑地倾诉给了太后听。今天的主题就主要是来报喜。

武帝激动得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话,用语简单得仿佛随便叫来一个启蒙的孩子都能比他词汇量大。

“安-邦真的出息了啊。”

“安-邦,我的儿子,我和梓童的儿子。”

“您快看看啊,他多厉害,您最喜欢的嫡孙。”

安-邦是太子的又一个小名,武帝给起的,前面几个皇子都有类似寓意的小名,什么保家、卫国,诸如此类。皇子们长大后,基本也就只有武帝还会在私下里这么叫他们了。每个孩子都是武帝的骄傲,只是太子格外地让武帝更加骄傲一点。

“他们想再加个复试,朕没让。”

万一,那个,一不小心把太子刷下去了,可怎么办,对吧?

“儿子这绝不是对安-邦没有信心,只是……”武帝觉得太子太辛苦了,实在是没必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考试环境。武帝对太子把自己关在殿内一天一夜地参与制科答题,一直颇有微词,虽然考试结果很给他长脸,说参加就真的拿回来了一个三等的好名次。

武帝离开太后寝宫后,还故作谦虚地和近臣在私下里聊了聊:“啊呀,他才多大,小孩子瞎胡闹,没想到考得还行,没给他老子丢脸。”

其他大臣还要像古已有之的中华家长一样,疯狂地给上司捧臭脚,三百六十度地花式吹。

“太子殿下才德兼备,陆海潘江,是大启之幸,是吾辈之福啊!”

武帝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要艰难地摆手说:“没有没有,哪里哪里,你们这样会让太子骄傲的。”可以说是相当虚伪了。

总之,为了保住太子的好成绩,武帝坚决不同意复试。

直接就宣布了尽快进入下一个环节——三四等一并可以参与的殿试。

和科举一样,制科也有殿试,真正的名次和能不能授官,都会在殿试之后见分晓。在贡院里考的有点类似于预试,又称阁试。在殿试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还皆有可能。

“温篆等人也要继续吗?”试官们不确定地再次来询问武帝。不是说温篆等人只是下场陪着伴读候选们试一试吗?以温篆的成绩,这要是继续考下去,到时候到底给不给他官儿?按照规定是得授官的,但温篆也才十几啊,连科举都没经历,实在是太年轻了。更不用说十二的顾乔了。

“为什么不?”武帝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老老实实走寻常路的皇帝,“他们既然考得如此出色,没道理不让他们继续搏一把殿试,这是他们该得的。太子也要一并考的。”

武帝没多做解释,因为他其实已经想好温篆和顾乔的解决办法。

这个好消息随着成绩排名,一并被用金笔写在了红色的榜单上,张贴到了贡院门口。然后就有报喜官陆陆续续地把哪个考生能够参与殿试的好消息,快马加鞭地送到了考生左邻右舍的耳朵里。

由于制科与科举相同又不同的特性,报喜官们是能怎么吹,就怎么吹,只希望能多得一点赏钱。

对顾乔喊出来南宫高捷这样的话,准确地说并不对。

顾乔入了甲等没错,却只是五分之一,并不是真的第一了。但解厄还是很高兴,拄着拐,身残志坚地带着仅有的几个下人就张罗了起来,非要在国公府大门口放三天三夜的炮仗,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公子不是小可怜,亦不是伤仲永,是真真正正靠才华吃饭的。

曾经的雍畿神童顾乔又回来了!

他饱受困难,却不轻言放弃,如今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这样的逆袭故事,总是很受市场欢迎,讨人喜欢的。

都不用解厄怎么“不经意”地表露出这份扬眉吐气,那些持续关注着顾有银一案的人,就已经奔走相告,与身边的人一起分享了这样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并为顾乔衷心地开心了起来,一句“爽”是如此地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给顾家送礼物的人更多了。

不过也有知道当年显国公之事的人在担心,想要试探一下武帝对此的态度。

他们又不敢在武帝面前直言显国公,一如显国公夫妇当年那场草草了事的葬礼,不上不下,无法定义。按理来说,事都过去了,不应该再追究到孩子身上,但谁又敢保证武帝“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的狗脾气不会迁怒呢?

他们需要了解武帝更加明确的态度,各种曲线救国地打听。

然后,就被在宫中有些耳目的闻道成给知道了。

太子殿下在主审过顾有银一案之后,虽意外得了一些民心,却也懂得适可而止,没有直接更进一步地接触政务,去挑战他父皇的权威。而是学着顾乔之前的套路,以退为进,在归了案后,就老老实实地回了文华堂,关起门来和七位伴读一心读起了圣贤书,一副对权力完全没有向往的安分样子。

这可太特么的假了,几个一直盯着太子的皇子都快被太子突如其来的高洁恶心吐了。

但武帝偏偏就吃这一套,越看太子是越顺眼,逮着个人就要老怀欣慰地念叨一遍,“朕的太子长大了啊”。

也因此,闻道成反而得到了武帝更多的放权,在做某些小动作的时候方便了不少。

闻道成也不知道显国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大多数权贵和他一样,都不知道,大多数人对显国公府的疏远,只是随大流的一种趋利避害。看别人不走动了,生怕自己踩雷,就也跟着避嫌,滚雪球一般,好像显国公真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

以闻道成对他父皇的了解来看,当年肯定是出了什么让武帝震怒的事的,但这事还不至于大到会牵连别人。

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武帝没有追封,但也没有夺爵,不是吗?

真要是大到无可挽回,也就轮不到顾有银为了那一亩三分地来虐待顾乔了,顾家谁都别想有个好。

武帝留下这个爵位给顾乔,就足以证明事情在武帝那里早就翻篇了。

但是没人敢赌。若他们一直打听不出来,对刚刚才有了一些起色的顾乔肯定不敢过于亲近,一旦形成某种怪圈,对顾乔未来的发展就很不友好了。

以顾乔的能力,他当然还是会在未来闯出一片天的,闻道成只是希望能让顾乔的坎坷少一点是一点。

毕竟,顾乔可是喊了他一声哥的呀。

嗯,当初闻道成逗顾乔喊哥,想看到的反应是小孩恼羞成怒、抵死不从,这很恶趣味,他知道,但这才是乐趣所在啊。结果,顾乔却信以为真,只要太子殿下想要的,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结结实实、脆甜脆甜地喊了一声:“哥。”

闻道成想看别人羞涩的恶趣味没了,但诡异地还是别有一番滋味涌上了心头,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管顾乔什么样,他都喜欢得心肝颤。

闻道成为顾乔正名,倒也没做什么,只是传了一个消息到权贵们的耳朵里。

——制科的试官们最初也有相同的顾虑。

这是真的,被武帝派去主考制科的试官一个个的都是人精。递上五个人名字奏折的原因,一方面是这回甲科人数确实有点超标,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了顾乔的特殊性,若武帝直接抹去了顾乔的名字,也没有人会奇怪,他们甚至会因为明白了帝王心事而默契地假装这个名单从不存在。

反推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武帝没有这么做,也就代表着显国公是显国公,顾乔是顾乔,事情既已了结在了当年,那就是真的过去了。

武帝看上去粗枝大叶,却意外地是个很念旧的汉子。他不太想和别人提起显国公,但当他偶尔因为顾乔想起显国公时,脑海里出现最多的也都是这个手下大将过往的冲锋陷阵和悍不畏死,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厌恶。

在明确了武帝的态度后,国公府的大门差点被人给踏平了,哪怕顾乔对外一律是“余毒未清,不方便见客”的说辞,仍无法阻止大家的热情。

顾乔才十二,有才华,又深受太子的赏识,却少了长辈的关怀,这说明了什么?

简直是雪中送炭、捡漏投资的天赐良机!

连周叔辩都被他精明能干的亲娘耳提面命,绝不能断了之前好不容易才和顾世子打下的坚实友谊:“你和你爹一样,脑子不好,但是运气好。所以,一定不要放过到手的机会,明白吗?你不好好珍惜,好运气就不会再看顾你了。”

周叔辩抱头,护着自己的大耳朵,又有点不服气地想反驳,他特别会抓重点:“您怎么能说自己的儿子脑子不好呢?我脑子不好,您很光荣吗?”

周夫人的回应和大多数古代母亲一样,讲不通道理,那就打到能讲通为止。

可怜周叔辩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不能还手,只能被亲娘追得满院子跑。像极了他二堂兄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鸡,真鸡,活蹦乱跳,爱打鸣、能下蛋的那种。

追了有一会儿,周夫人才回过味来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在故意折腾,浪费时间!她这么追他能追得上才有鬼呢。周夫人想通后,就原地停下,拍了拍手,招呼了几个丫鬟一拥而上,让坚持这辈子打谁都不会动女人一下的周三公子,投鼠忌器,只能缴械投降。

周叔辩蹲在廊下,委委屈屈地把大脑袋的一边伸给了他娘:“您、您轻点。”

“呵。”轻是不可能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轻。周夫人已经快要气炸了,肺也跑得快炸了,她拧着小儿子的耳朵道:“就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没有用我告诉你,周叔辩,我看到顾乔的请帖了,去,你必须得给我去!”

顾乔的身体还没好,但他得了阁试的三等,又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个三等并不是最终的成绩,殿试之后还会有变动,若到时候掉了等,再结合他今日不见客的表现,那可就是等着被人嘲了。

没什么理由,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些时候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才会得罪人,没做什么才最为致命。

但顾乔真的没有办法出门赴宴,就想到了由被动变主动,请别人过府一叙的折中主意。宴会不用他操心,有太子派来的四司六局的人帮忙准备。顾乔需要做的仅仅是与客人交流,不会太累,宴会一结束便可以原地休息。总而言之,在家里开个宴会,就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一旦确定了要开宴会,顾乔就亲自动笔,给不少最近才相熟起来的公子才子下了请帖,周叔辩就在其中。

“记得提上你祖母的礼物。”周夫人对儿子补充叮嘱道。

周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日里除了照顾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丈夫,就好听一些个坊间趣闻,如今最热的话题自然是顾乔的悲惨世界。周老太太天生一副软心肠,年轻的时候不一定,但老了之后最是听不得这种可怜人的可怜事。她也没那么多政治、阶级方面的心思,只觉得顾乔惹人疼,恨不能接回周家由她来照顾。

“顾国公,我还是见过的呀。咱们家二丫头的手帕交青娘,记得不?不就是嫁给了他嘛。小伙子精神的呀,当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去结亲,就没有人不羡慕青娘的。”

司徒大将军家就司徒青这么一个姑娘,千娇百宠,十里红妆,当年也是轰动过一座城的。

“没想到一转眼他们儿子都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