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一抹无助的笑容,低声道:“只是不知道写什么他们才会相信是我,毕竟虽是我外祖,却从未接触过。”
无奈何笑道:“不急……我不会催你。”
嘴上说不催,其实他很急的吧,不然不会这会跑过来看她。
小蛮三口两口把油条塞嘴里,抬头见他又是充满爱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不由浑身发毛。
“看你吃的满手满脸都是。”他取了布替她擦干净,然后轻轻拽起来,打横抱在怀里,“走,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在园子里看看风景。”
他难道真把她当作猫猫狗狗来宠?小蛮满头黑线地被他抱出屋子,果然听见守在外面那四个少年轻轻的笑声,她又一次恨不得用袖子把脸盖住,钻进地缝里别出来。
过了木桥,对面种满了芍药花,五彩缤纷。幽香四溢,小蛮纵然没心情,也看得目不转睛。无奈何抱着她过桥。忽然将她放下,轻道:“周围都是男人。难得有小蛮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在身边,真是一种享受。”
她只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分外耳熟。
他摘了一朵婷婷欲放的芍药,替她簪在耳边,低头含笑看了半晌。柔声道:“很适合你。”
小蛮不由自主红了脸。这人看上去和雪先生真的是一个模子印出来地,风骚又妖娆,被这种男人凝视,简直比酷刑还可怕,她低头不敢再看。
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无奈何头也没回,道:“端慧,什么事?”
果然是端慧,他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好印的信。道:“团扇子命人送给雪先生地信,属下已截下。”
无奈何眼睛一亮,笑道:“好孩子。真能干!”
他接过信,慢慢撕开。将信纸展开。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神情突然有点怪。有点茫然,有点迷惘。
“端慧。”他轻轻唤了一声。端慧立即垂手待命。
“这信……确定是给雪先生的吗?”
端慧低声道:“截下地时候是这样说的,或许团扇子他们玩了什么花样也未可知,”
无奈何怔怔地点了点头,将信纸朝袖子里一塞,淡道:“做得好,很好……”
他转身慢慢走了,带着那种迷惘的神情,绕过芍药花海,再也没说一个字。那信上到底说了什么,他这么露出这种神情?小蛮一头雾水。
“小蛮。”端慧突然低低叫了她一声,“想活命的话,就不要随便乱跑。先生最近心情不好。”
她抬头看着他,忽见他瞳仁深处蔓延出一股深刻的痛苦来,像深黑地暗夜,猛然张开爪牙,又飞快缩了回去,不由令人为之悚然。端慧眨了眨眼,对她微微一笑:“知道了吗?你最好记得。”
她莫名其妙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只觉这里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诡异气来,什么都不太对劲,这个无奈何比雪先生还神叨叨。可是……他们俩长得真像,根本是一模一样,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双生子吗?
以前在梧桐镇,也有一家人生了双胞胎,是一对姐妹,确实长得很像,但倘若仔细看,总有这个或那个不一样的地方,像雪先生和无奈何这样相像的孪生兄弟,实在极为少见。既然是双生子,雪先生他们从一开始就应当知道是谁做出这些事,为什么没人提起?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头两个大,干脆不想了。
无奈何派来照顾她的那几个少年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见她回来了,便媚眼如丝地抛过来,一个个起来便要迎上。她急忙摆手:“别动!就坐那里!都不要过来!”
他们悻悻地坐回去,低声道:“怪道看不上咱们呢,原来是瞅上云武了,真是个有眼光的。”
小蛮没搭腔,推门走进去,果然见那个叫云武的少年就坐在自己床上,低头解着九连环,长发垂在肩下,松垮垮的领口,露出胸前大片肌肤。见她进来了,他抬头微微一笑,将九连环扬起,道:“这东西还挺难解地。”
小蛮僵住,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云武靠在床头,柔声道:“没人让我进来,是我逾矩了,姑娘让我滚,我立即就滚出去。”说着便施施然起身。
小蛮有点尴尬:“我没说……让你滚。”
云武笑了一声:“那我便留下,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小蛮无力地长长出一口气,实在没心力对付这些事,她坐在椅子上,道:“去给我端茶,然后别进来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云武立即提高了声音:“听到了吗?快去给姑娘端茶。”
小蛮瞪他:“我是说让我一人静静。”
云武低头继续玩九连环,柔声道:“我知道,姑娘不喜欢人打扰,我便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会说。”
“你……”小蛮简直要吐血,正打算翻脸赶他走,忽见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拆着九连环,那种专注地动作与神情又让她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真的很像,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这人是个稚嫩少年,他却已经是个昂藏地青年男子。
小蛮又看得入神。像是感觉到她地凝视,云武抬头对她妩媚一笑,低声道:“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总是这样看我,却从来不让我碰你,是故意折磨人么?”
小蛮愣了一会,对他挑逗的语言完全无视,突然低声道:“你……是哪里人?”
“祖籍杭州。”
果然是江南地男子,大概也只有江南能长出这样的少年了,又妩媚又风流,有别于女人的另一种美丽。
“那,你多大了?”
云武停下动作,抬头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她,轻道:“这个……姑娘要看看才知道多大,对不对?”
小蛮呆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见到他捉狭妩媚的眼波才一瞬间明白他开了一个多么无聊透顶的玩笑!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我是问你年纪多大!”
云武很可惜地缩回去:“哦,我今年十六岁了,虚岁十七。”
比她小一点,却恁地流氓!小蛮瞪着他,刚好有人推门进来送茶,她立即逐客:“好了,都给我出去,一个也别留下!”
云武终于走了出去,临走到门口还回头柔声道:“姑娘,晚上吃西湖醋鱼可好?”
她摆了摆手,懒得说话,门终于关上了。
晚上云武果然送来一盘西湖醋鱼,味道还不错,眼看他磨磨蹭蹭还想留下,小蛮这次毫不客气直接叫他滚了。这些少年真不知道无奈何养来是干什么的,没一个正经。不过想想雪先生府上那群男扮女装的丫鬟,还有店里漂亮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养来干嘛的,兄弟俩一个怪德性!
到了半夜,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又响了起来,好在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倒也习惯了。渐渐地,她快要睡着,那绵绵不绝的哀嚎像催眠的乐曲似的。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从楼上丢了什么重物下来,哗啦啦碎了一地,她一下被惊醒,猛然起身。
紧跟着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怒吼着什么,隐约还有劝解的声音。守在门口那几个少年也骚动起来,有人低声道:“先生又要离开了吧另一人也轻道:“差不多,每次都是这样……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能回来呢。”
无奈何要离开?
小蛮正要屏息去听,云武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了起来:“姑娘,是不是又吵醒你了?”
她没说话,小心躺了回去,有人笑道:“这么响都没吵醒她,你费心问她做什么?问一千遍她也不会脱衣服让你上。”
云武笑骂了一句什么,后面他们再也没说过无奈何的任何事,小蛮等了半天,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哀嚎,砸东西,交谈声,都消失了。她在一肚子的疑惑中慢慢沉入梦乡。
锦绣之卷 第十章 右花海
第二更。
无奈何真的走了,经过一个莫名其妙发出各种怪声的夜晚之后,他就离开了香不冷。不过看云武他们的神情,好像他经常离开,他们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云武给她送早饭的时候,笑吟吟地说道:“姑娘,先生走之前交代了,姑娘请尽快把信物写好,他虽然不在香不冷,但也不希望姑娘因此生出什么嫌隙的心来才好。”
摆明了是威胁,他人虽然走了,却留下一帮狗腿子,惟命是从。小蛮干巴巴地答应了一声,正要低头吃饭,抬头见云武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站在桌边含笑盯着自己,她的脸登时一板:“出去,影响我食欲。”
云武懒洋洋地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微微一笑:“先生素来不喜欢噪杂之声,如今他既然不在香不冷,倒没这些顾忌。回头我弹琴给姑娘听,好么?”
他说弹琴,小蛮却想到了另一个人,愣了好久,久到云武以为她会拒绝,忽听她低声道:“好啊,我想听听。”
桌上的清粥冒着丝丝热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无奈何离开的缘故,小蛮觉得这顿早饭吃起来特别香,茶水里仿佛都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云武果然端了琴进来,二话不说,手指在弦上轻轻拂过,是试音。
小蛮坐在床上静静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像。她真的是魔症了,根本不是一个人,两人长得也没一个地方像。这少年纤细颀长,让谁来看都知道还未长成年,她怎么就老是疑心呢?
琴音袅袅响起。这曲调她并不陌生,是《凤求凰》。婉转妩媚,徐徐挑逗,有人为她弹过。但,有不同,那人弹起来的时候轻柔哀雅。这曲子在少年手下,却妖性十足,每个音都像舌底吐出的挑逗话语。
长睫扬起,他漆黑妩媚的眼睛看过来,像一朵毒花。
他是在挑逗她。
小蛮猛然起身,抬手在墙上用力一拍,琴声顿时断开了,云武无辜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不,她不会被迷惑了。他是故意地也好,无意的也好。她都不会再弄错。
“不用弹了。你出去吧。”
云武眼睛里顿时朦胧起来,氤氲潮湿。烟波浩渺。他咬着唇,低声道:“姑娘,是我做错了什么?”
小蛮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心情听了。出去吧。”
云武只得抱着琴缓缓离开。
小蛮叹了一口气,默默坐了良久,突然起身悄悄打开后面那扇窗户,不出所料,这几天她安安分分,这扇靠着后院地窗户已经没人守着了。她曾以透气为借口,将那扇窗户一直开着,在午时这会会有半个时辰左右没人看守,在晚上亥时之后也没人看守。
靠人不如靠自己,那个无奈何最近离开了正好,天时地利,她不走才是傻瓜。
无奈何走了之后,夜晚出奇的安静,连一声呼喝都没有。香不冷地夜晚从来没有这般死寂,仿佛连呼吸声都全部停止一般。
小蛮慢吞吞地推开被子,穿好衣服鞋子,走到床边侧耳去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试着叫了两声:“云武?云文?我渴了,给我端茶来。”
没人回答她,很奇怪,这几个少年平日里都守在窗外,就是半夜也轻声说笑个不停,今天居然没人答应自己。她在窗户上敲了两下,又叫了一声:“云武?”跟着悄悄推开窗户,外面一地月华,半个人影也没有。
小蛮愣了很久,一时只是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风卷着花香扑在面上,带着一股缠绵清甜的余味,令人心魂俱醉。小蛮慢慢推开门,走了出去,精致华美的香不冷仿佛笼罩在一层似烟似幻的雾气里,一切都像个梦。湿润的花瓣隔着绸缎鞋擦在脚上,发出哀痛地吱呀声,一片死亡般的沉寂。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打算跑路了,没人正好是老天相助。她拔腿就跑,跑了一半,到底不敢从大门出去,只得掉头往后院跑去,打算找小路悄悄逃出去。
后院那里只有矮矮的几栋瓦屋,门上窗前都钉着玄铁条,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小蛮想起晚上那些哀嚎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不由毛骨悚然,一眼也不敢多看,转身便走。
忽听屋里有人沉声道:“是月下香,那个小崽子来这里了吗?”
小蛮唬了一跳,一声也不敢吭,放小了步子,一点一点往前蹭,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突然又道:“有人!过来!”
鬼才过去!她撒腿就跑,忽听后面刺啦一声,光啷啷,像是什么东西抛了出来,她腰上一紧,被硬邦邦的东西缠住,慌乱中用手一扯----冰冷坚硬,居然是铁链!小蛮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断裂的呻吟,还没完全喊出来,整个人就被朝后拖去,背部狠狠撞在墙上,疼的她倒抽一口气,眼前金星乱蹦。
一只粗糙冰冷的手从窗后伸出来,在她脸上摸了几把,小蛮吓得鸡皮疙瘩乱窜,颤声道:“鬼……”
后面那人咦了一声:“居然是这个小丫头。”
那只手捏住她地下巴,硬是把她的脸别过去,小蛮急道:“别拽别拽!脖子要拽断的!”她整个人转了过去,正对着黑洞洞地窗户,月光正亮,所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屋里那个人。情不自禁倒抽了一口气。
这人脸上就没一块完好的皮肤,血红苍白漆黑,像是被人打烂了再重新拼在一起一样。虽然可怕。但一双眼却是亮若寒星,锐利犹如冷电。静静钉在她脸上。小蛮打了个寒颤,心中知道对方不是鬼,不晓得是个什么人被无奈何关在这里,她低声道:“这位……老爷,你、你被人关起来了。要我帮忙开门吗?”
那人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喃喃道:“原来是你,嗯,是你,难怪有月下香地味道。他总是护着你。很好,很好。”
小蛮颤声道:“你说什么?什么月下香……”
“月下香是一种毒药,放在水里,或是撒在地上。白天任何异状都没有,只有月光一照才能发挥毒性,令人昏厥。虽是我做地毒药。却从未见效如此快,果然是他又改善了。”
小蛮只觉他的手捏住自己下巴不放。酸地要命。不由苦笑道:“这位老爷,你……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你总说他他,他到底是谁?”
那人低声道:“嗯,他是谁呢?他----是我徒弟。”
他不管小蛮再问什么,再也不说话,思绪却慢慢浮起,想起很久远地事情。
他一生只收了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大弟子身世行为诡异,武学上继承了他的所有精华,小徒弟聪明绝顶,从他能做出比自己所制毒药更厉害地毒之后,他就有了忌讳的心。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弟就该所有的事都听自己的,他从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错误。不过这两人似乎很讨厌被他摆布,大弟子的身世太诡谲,先走一步,剩下地小弟子留在身边,为他严密束缚,不许有一丝异心。
会飞在天空的苍鹰,总有一双不羁的眼睛,哪怕他用温雅隐藏的很好。他尽可能去打压,因为知道他无处可退,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下去。他太能干,放他走了,他会不甘,在这个世界上,不听他话的就是敌人,没有别的灰色地带。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反抗,只是没想到他反抗得那么激烈。以命相搏,这四个字原来是这种意思。在庆州那个烈焰焚烧的小院里,他中了死煞,将自己的毒血涂在黑龙鞭上,作为他的弟子,那个人很清楚他会做什么,他也完全可以避开,逃走,但他还是留了下来。然后他明白了,这人了无生意,或者说,是打算用自己一条命赔给他这些年地教导。
他早知道他会挥鞭,也早知道他不会放过他,他还是留下了。
可惜小弟子还是算错一着,没想到院落外围还有他带来安置的两人,小丫头被人救走,他们自恃斗不过那人,只得暂且放过,冲进来救人。彼时他二人在火中斗在一处,都中了死煞,都在死撑。后来房子烧塌了,四人一阵乱斗,他以为这次一定能把孽徒亲手杀死,谁知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怪老头,将小弟子救走,他自己也因为伤势过重有点吃不消。
他突生一条毒计,将一人杀死,换了他的衣服,让他扮作自己,将他地尸首投入火中。
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死了,敌明我暗,他行动起来更方便。
只是没想到,大弟子居然能找到他,将他软禁起来……
那人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有自豪,有自负,有愤怒。他教出来的好弟子!一个个比他还毒辣,比他还凶猛!作为师父,他心中地高兴只有自己知道。作为对手,他地耻辱愤怒也只有自己知道。
小蛮突然安静下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地徒弟是----天权?你是天权的师父?”那人没说话,阴沉沉的门后,突然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像是受伤的狼,像是快断气的野兽。那种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小蛮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要开始改文了,亲们给点意见,前三卷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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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之卷 第十一章 右花海(二)
第一更。
那人微微侧过身子,让她看屋里的景象。
屋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以各种不可能的姿势扭曲着,很明显他的痛苦无以伦比。
小蛮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那人淡道:“我的大弟子,还算有良心,用他来替我试药,只可惜他功力太浅,死煞的毒一中,是活不过这几天了。”
正说着,那人从床上翻了下来,黑发披在地上,露出一张惨白扭曲的脸来。小蛮失声道:“是耶律文觉!他没死!”
“没死也差不多了。”
小蛮无话可说。这都是什么人啊!耶律文觉不是他们的手下吗?为了解毒居然拿自己手下来试药!这种人是天权的师父,难怪他……
耶律文觉叫了一阵,终于无力再叫唤下去,瘫在地上晕死过去。
那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低声道:“他撑不过今晚了,我的死煞还需要人来试药。你这个丫头坏我好事,还拐走我的小弟子,就让你来替我试药吧!”
他捏住她的下巴,突然将她脑袋抬起,张口就朝她咽喉上咬来!他中了死煞,没有完全解毒,全靠自身功力深厚才压下去,时至今日已经浑身是毒了,咬破她的喉咙,唾液沾上去,她必然也要中毒。小蛮吓得肝胆俱裂,大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一把推开他的脑袋,那一口没咬中,喀地一声咬在玄铁栏杆上。险些把他牙给磕断。
小蛮掉脸就跑,奈何他的铁链拴在腰上。没跑两步又被他拽回去。
月下香的香气越来越浓,那人已经觉得双手在微微发抖,快要拽不住不停挣扎地小蛮。他低声道:“你怎么没中毒?哦,我知道了,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把解药给你了!”
小蛮情急之下拔下头上的簪子没头没脸地戳在他脸上手上。那人吃痛,到底抓不住她,小蛮甩开铁链就跑,没跑几步,忽见前面隐约走来一人。她倒抽一口气,那人手里拿着剑!是来抓她的?还是来查看被软禁在此处地人?
她一下僵在那里,慢慢后退了两步。月色极亮,然而香不冷里雾气蒸腾,月下香的毒已经完全释放出来。那人提着长剑。慢慢地,破雾前进,一直走到面前。他有一把好青丝。垂在肩上,身上穿着松垮垮地鹅黄色袍子。双目紧闭。面容妩媚,正是云武。
他分明闭着眼睛。却走得极稳当,好像另有一双眼睛生在额头上似的。如此情景十分诡异,小蛮屏住呼吸,又退了两步,轻轻叫了一声:“云武?”
他恍若未闻,慢慢走向那扇窗户,窗里的那人骂了一句:“小畜牲!”抛出铁链朝他头顶砸来,小蛮捂住嘴,眼睁睁见到铁链砸在他头上,登时血流披面,他却半点感觉也没有,慢慢伸手抓住铁链,朝外扯来。
那人中了月下香的毒,加上一直勉力压制体内的死煞,手脚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被云武缓缓扯到窗前,两人脸对着脸,他地眼睛仍然闭着,动也不动,鲜血从他鼻尖上一颗颗落下来,落在那人脸上,那人的神情又惊骇又疑惑。
“你……你这是……”那人喃喃说着,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
云武嘴唇微微一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那人似是怔住,定定看着他将手里的剑提高,一点一点,刺到面前。
寒冷的剑锋已经触到了他的眼皮,那人突然想起更加久远的一些事情,他自己都要忘记的。他那时候浑身都是血,差点要被自己打死了,在死地徘徊了一阵,居然漾出一抹笑,轻轻叫了他一声:师父。他的笑容从那时开始,便是虚无地,饱含了祸
他有多恨他?
鲜血像浓黑的墨水,飙射出来,小蛮拼命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要叫出声。鲜血慢慢落在地上,像花瓣一样,轻飘飘地,摇摇晃晃,被春风吹起,变成漫天飞舞的鲜红之花。小蛮轻轻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在左耳上摸了一下,然后她就听见了一阵虚无飘渺地乐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缓缓撕裂开一般,又凄楚又缠绵。
又来了。那个瞬间她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
漫天飞舞的花瓣为她铺开一条光明大道,遍地地花海,像是要把她吞没到最底下一般。诸天神佛一起出世,天女们像优雅地凤凰,来回旋舞,抛出一片又一片的花朵。她被心里地一只小手抓着拽着,踉跄着朝前走。
走过光影斑驳的树林,走过遍地春花的原野,走过幽静飘渺的山间小道。在光明的深处,有一个广袖峨冠的男子朝她缓缓伸出手来。
小蛮下意识地握住那双冰冷的手,眼前一黑,软倒在他怀里。
一点烛光如豆,窗外细雨霏霏。小蛮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自觉地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那个骨瘦如柴的娘躺在床上,咳得像是要死去一样。忽然抬起头来,双颊上嫣红如火,颤声道:“如今谁也都能将我踩在脚底,谁都把我当成狗,随便可以踢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