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方才想起要问：“师兄说了半天，独独忘了说起师尊名号。”
战非渊：“…”
他愣了愣，才肃然道：“师妹说的是，我师关书月，乃是当朝三大八品符师之首，月光城主人。”
“月光城，浮空之城…”颜芷喃喃片刻，这才恍然想起，这个战非渊在原着中其实是出现过的。
当时萧瑾之携颜雪儿上京，本欲拜访月光城，请求城主关书月指点颜雪儿符师之道。然而方至城门，战非渊便来阻拦。
彼时颜雪儿是符师五品，战非渊却已有六品修为。他只是轻轻一指，就压制得颜雪儿不能动弹，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心志虽坚，神明不全，终究难期大道。”战非渊最后拒绝她，“你与我等不在一条道上，我师不会见你，你回去吧。”
颜芷再也忍不住问道：“师兄为何选我？”
同样的无垢琉璃体，为什么颜雪儿求而不得，她却能被馅饼砸中？
难道她也有了主角光环？
这不科学！
她豁然转头，双目紧紧地盯住了战非渊。
正文 第九十四章：凤州内外
战非渊最后的回答是：“师妹资质绝顶，不需疑问。”
说了等于没说。当然，战非渊不知道颜芷在原著和现实方面的纠结，所以在他看来，这个回答是再中肯不过的。
颜芷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心中失望之余，又有些警醒。适才问话，无疑是她失态了，不过她依旧不认为那所谓的“资质绝顶”会是战非渊选她的全部理由，至于这其中的真正因由何在——颜芷一时半会儿的是想不出来，她索性便不再多想，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相比起战非渊为何选她这个问题，她更关心的，其实还是自己的无垢琉璃体究竟有没有解锁——这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如果事实的结果是，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跟某个不知道是谁的谁谁谁双修了…
颜芷：“…”
颜芷还是无法想象，这事儿实在是太惊悚了，这完全不合逻辑好不好？
她有那么呆吗？
这怎么可能？
怀着种种复杂难言的心情，颜芷终于跟着战非渊进了凤州。
凤州的繁华超乎她的想象。
正如原著所言：“凤州之盛，十步一楼，百步一阁，人逾千万，车水马龙。”
又：“城高三百尺，道路通衢，可十六车并行。”
“凤鸣之地，物华人杰。”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剑河都可称得上是凤州的护城河。
虽则凤州有九城十八集，可这九城十八集互相拱卫。连成一体，倘若有人从空中俯瞰，便是将这一州之地看做一整座超巨型城市都是可以的。
因此凤州又分内墙外墙，圈中套圈。虽只与整个中南地区相隔了一条剑河。可凤州乃是皇州，更因其特殊的建制，凤州风貌比之地方。那区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看书与亲身体验的差别还是很大的，纵然颜芷前世在地球上见多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可如凤州这般纯粹古典的宏大还是给了她很大的震撼。尤其是那高达三百尺的外城城墙，人站在城墙下，便是将头仰起都几乎不能看到城墙顶端，微淡天色与墙体相接，扑面就是一股仿佛可以撑天的气势直袭而来。
如此雄伟壮观。方可见人力之渺小与伟大。
颜芷站在城墙脚下，被那亘古凝结的气势一压，险些就蹬脚倒退，当场失态。
若非关键时刻她体内真气自行流转，这段时间来辛苦打磨的道心亦渐趋圆融。倘若换做是从前的颜芷，只这一面城墙就能压
得她心神崩溃。
战非渊道：“这剑河是首代大帝一剑劈出，这城墙则是大帝下令，由当时存世的五千符师，加数十万民众之力集合建成。剑河凝聚了大帝的意志，而这城墙之下则堆积了无数民夫的血泪。如此煞气，寻常愚夫不能察觉倒还罢了，越是实力高强，或天资出众、灵觉敏锐之人到此。则愈加受其震撼。心志稍微不定者，为之丧胆都有可能。”
颜芷缓缓平复呼吸，静默了片刻，方道：“大帝威能固然令人景仰，然而血泪砌城墙，纵是伟业。放至如今也无法令人称赞。”
战非渊顿时转头看她，似笑非笑：“师妹莫要忘了，天狱皇朝如今还在，你说的那位无法令人称赞的，可是本朝开国皇帝！”
颜芷便道：“多谢师兄提醒。”
她侧身便向战非渊行了个礼，战非渊笑了起来：“师妹果然是聪明人。”语调意味深长。
颜芷但笑不语，一派教养良好的模样。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格外和谐起来。
有了战非渊的带领，颜芷这次进城格外顺利。
因为还不是官船到岸的时候，所以除了颜芷和战非渊，这时候根本就没有旁人进城。城门守官用十二万分恭敬的态度，带着一队守卫迎向了战非渊，战非渊却伸手指向颜芷：“这是我师妹，我这次带她回来，再过不久我师应当就会将收徒之事公告天下。”
城门官便小心而讨好地看向颜芷，然后，骤转的惊骇凝在脸上。
颜芷看他表情，几乎不用猜都能知道，他这是被她脸上的疤给吓到了。
战非渊略带不满地哼了声，城门官立时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等到进了城，两人走在街道上，颜芷方问道：“师父收不收徒，师兄可以做得了她的主？”
战非渊道：“旁人不好说，但若是你，师父一定不会反对。”他的表情十分愉悦，竟是少见的喜形于色。
颜芷：“…”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值得战非渊高兴成这样的。
“师兄好意介绍，却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半个凤州都会知道月光城主竟收了个面容可怖的女弟子。”她便又道。
战非渊含笑道：“莫非，师妹竟会害怕流言不成？”
颜芷道：“我只是好奇师兄的意图。”
战非渊便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要给师妹一点考验。须知世上无数男女皆想成为我师座下弟子，至今成功入室的却只有我一个。当然，很快就会再加上一个你。我五岁便拜入师尊座下，当时师尊修为尚只有六品，因而我之地位无可动摇，旁人纵是想要妒恨，却也没有立场，没有理由。而你不同，你的出现必然会引来无数注目，甚至是无数的嫉妒与偏见…如此这般，师妹可会恼我
？”
颜芷道：“能够拜月光城主为师，我已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付出相应代价，自是理所当然。”
战非渊立时笑了，他的表情更显愉快，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师妹实在聪明。”
颜芷淡淡道：“愚者愚见，因此反而显得透亮实在。”
战非渊又笑了笑，两人随意言谈，倒是越谈越是投契。说到后来，战非渊提及符师之道，又给颜芷深入浅出地讲解了许多相关理论。
“师妹可知什么是符文？”
关于什么是符文这一点，颜芷其实在原著中看过不少解释。不过她也没有卖弄自己，而是直接表示自己不知道。
战非渊道：“有一种说法，指符文其实是上古神文。因为文字指代了天地规则，因而每一笔每一划都蕴藏有莫大的力量。”
他又说：“符师战斗，是最直接的，应用规则的战斗。”
“如果…”然后他怔在原地，向对面一座塔楼看去。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距离城门最近的修者联盟分部门口，战非渊却忽然停住脚步，口中喃喃：“秦夙…怎么会？”
颜芷被这个名字惊到，立时便顺着他的视线向对面塔楼看去，然后一眼就看到那五楼的栏杆处负手立着一个人。
远望去，那的确是秦夙无疑。
正文 第九十五章：战非渊
秦夙似乎也看到了战非渊，他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目光向下，略微颔首。
战非渊便抱拳还礼。
这时一个红衣女子走到了秦夙身边，她恭敬行礼，似是说了些什么。秦夙微微侧首倾听，末了又转头看了战非渊一眼，然后便迈步离开，片刻即消失在塔楼的栏杆边，不见了踪影。
从头至尾，他都像是不曾发现颜芷的存在一般。
或者说，他即便是发现了，可如颜芷这般尚远不能入他之眼，因此见如不见。
颜芷也不觉得惊讶或是难堪，秦夙的表现在她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如果他就像对待战非渊一般，也给她来个颔首致意，那她才要惊悚了。
战非渊却皱着眉头，神情中透着几分不解。
颜芷看他表现得这样明显，觉得自己要是不问上几句，那简直就对不住他这番表现。因此她十分配合地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战非渊收回视线，依旧皱眉道：“越山侯…似是有些不对。”
“不对？”颜芷讶然反问。
战非渊道：“师妹天生灵觉敏锐，应当比我更胜一筹，师妹莫非察觉不到怪异处？”
听他这么一说，颜芷脑子便也转了起来。她仔细回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秦夙，再与今日所见一做对比，心里便也隐隐觉得的确是有些不对了。只是此处却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再加上战非渊的立场实在模糊得很，因而她沉吟片刻。终是道：“说来总归惭愧，这个什么灵觉应用…我却是不懂。”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战师兄，我们还是先去修者联盟吧。”
大BOSS的八卦固然引人探究。但好奇心太重可是会害死人的。
颜芷可没忘记原著里头的颜雪儿是怎么死的，说到底她的死因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必须得归咎到萧瑾之身上，可真正杀死颜雪儿的直接凶手。那可是秦夙！
颜芷虽然没打算因为那个莫须有的“曾经”而去记恨秦夙，可敬而远之她总是可以做到的。
战非渊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当即便转开话题：“师妹已是通明境，且尚未成年，倘若能在十八岁前修至虚实境，那原本总数为四年的兵役便可减至一年。不过师妹总是要转修符师道的，只要师妹能在十八岁前修至五品。便是这一年兵役也可免去。”
颜芷笑道：“师兄太高估我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修者联盟，战非渊在前面带路，不多时便已将颜芷的信息登记记录好。
当然，战非渊免不了又在此处宣扬了一番颜芷“月光城主入室弟子”的身份，再度为她拉来了大把或嫉妒、或仇视、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
颜芷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
一条是在众人目光下崩溃，另一条是在打磨中变成百炼金钢。
顺便，再在脑袋上冠上一个“全名公敌”的头衔。
如此这般，一番折腾之后，天色终于是晚了。战非渊便在这城中随便寻了一家客栈，定好两间房，与颜芷分别入住。
至于之前提起的有关于“秦夙不对”的事情，他自然是再也不提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就有月光城的飞马车队到来，亲至客栈门口迎接战非渊和颜芷。
这里就要说到凤州九城。
凤州九城，分别是羽城、翼城、翎城、喙城、丹城、尾城、梧城、燕城、凰城。
这其中，凰城便是帝都，也是唯一的内城。而其余八城皆是外城。
如颜芷和战非渊此刻所在，便是凤州翼城。
而月光城其实只是号称为城，实际上将其看做一座特殊的宫殿只会更为妥当。之所以这一组建筑会被冠之以“城”的称号，皆因其浮空的特性。
据传月光城为上古时代八位超越九品境界的符道宗师联手打造，此城建好以后便自行浮空，着落于凰城上空，终日漂行，自东向西，流转不休。因其材质特殊，白日里往往隐于云层之间，而夜晚却总会散发出月华般清辉光晕，照耀凰城，万年不变，因此才被称之为月光城。
月光城并不是每一代都会有主人。
它只向当代最强大的符师开放。每隔十年，它便会向天下发起一场符师之战，而能够入主其中的，不仅仅必须是胜利者，还必须是能够经受住它五关七难考验的符师。
虽然这五关七难的具体内容自来流传甚少，可光只从近代千年内，只有一个关书月成功入主了月光城——只从这一点便可以想见，月光城的考验究竟会有多难。
正因为如此，关书月才会那般受人景仰。
所以当月光城的飞马车队停在客栈门口时，当围观人群激动的喧闹声几乎将街道两边屋顶都给掀翻时，战非渊是半点都不惊讶的。
他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好生观察了一番颜芷此刻的神色。
颜芷初时有些惊讶，随即便微扬了眉，却是不但没有被面前的场景给吓到，反而在眼神中透了几分叫人难以捉摸的好奇。
战非渊当然不会知道，颜芷之所以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心理素质已经过硬，更是因为，类似眼前这般的场景，她实则是就算没看过十回八回，那也看过三五回了。
不就是一群疯狂追星的脑残粉嘛，谁没看过七八个呀。真要说起来，现代的追星族，那才叫恐怖呢。
就说颜芷自己，那也是曾经年少轻狂过的，排队看演唱会的那个滋味，啧啧，谁排谁知道。
于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就此产生了。
战非渊心想：“我还是低估了她，颜师妹居然如此具有大家风范，再加上她那样的资质，看来往后的日子里我还需多多看顾她一些才好。否则她若是半路夭折，岂非是我的大错？”
颜芷则想：“战非渊有意显摆，居然叫飞马车队来接人，看来是不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决不罢休了！”
飞马车队，顾名思义，那是由飞马拉车所组成的车队。
在这个只有造化境修者和六品以上符师能够飞行无碍的时代，那些肋生双翅的飞马，和能够漂浮在空中的马车该是多么招人眼热，便可想而知了。
喧闹声中，一个坐在车辕上的御者自空中飘然落下。
他单膝跪到战非渊面前，恭敬低头道：“少主，属下来迟了。”
战非渊淡淡道：“起来吧，我们快些上路，午时之前或可赶回月光城。”
他看向身旁的颜芷，正要说一声师妹先请，适才还喧闹的人群却忽然一静。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与车轮行走的轱辘声由远及近，马车尚未停下，那华丽的车厢门便已被人粗鲁地推开。一道雪白的身影便好似一团挟裹在风中的飞雪般倏地从中冲出，然后一个委屈的声音响起：“非渊哥哥，你就是因为这个讨厌的丑女人而拒绝我的吗？”
然后战非渊皱眉道：“五公主？”
颜芷脑子里便是嘎登一响：“经典脑残女配，五公主你终于出现了…”
正文 第九十六章：五公主
五公主是问天帝最小的女儿。
问天帝一共有四子三女，他的儿女是排在一起序齿的，因为一众皇子皇女尚无一人得到爵位和封地，所以众人便习惯用他们的排行来称呼他们。
分别是大公主、二皇子、三公主、四皇子、五公主、六皇子、七皇子。
这其中，大公主是问天帝潜邸时侍婢所出，因为早已嫁人，且又无封号，所以向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二皇子和三公主却是同母兄妹，出自宠妃豫贵妃，向来深得问天帝宠爱，二皇子亦是诸皇子当中继位呼声最高的一个。
而四皇子性情暴戾，六皇子腿有残疾，七皇子虽为皇后养子，却出身卑微，兼且年岁尚幼，尚且看不出什么好坏来，如此这般，反倒是凸显了二皇子兄妹的优秀和五公主的“聪敏可爱”——当然，这“聪敏可爱”的评价亦是来自问天帝。
历代皇帝当中，问天帝算是子女极少的一个。
与对小儿子七皇子的漠视不同，问天帝宠爱小女儿五公主，几乎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五公主幼时被发现具备符师资质，问天帝便请当时最具声望的八品符师荆宏收她为徒。后来关书月横空出世，一举成为月光城主人，问天帝又亲上月光城，请求关书月将五公主收录门墙之下。
为此，荆宏深觉受辱，当即与问天帝大战了一场，不敌之后愤而离开凰城，同时当众宣告将五公主逐出门墙，永不再录。
事情闹到这一步，天下哗然。
问天帝对五公主的宠爱简直超出下限，荆宏乃是天下有数的八品宗师，问天帝为种种可笑理由竟将这位大宗师逼迫到如此境地，亦是令人心寒。
但不管怎么说，问天帝再出格。他也总是天狱皇帝，况且他本身实力已达造化第三境，有这样的身份背景摆在那里，他就是行事再荒唐。真正敢说他不是的，这天下间也没几个。
背负骂名的只能是五公主。
众人明里不敢说她，暗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她厌恶不屑。
而愈是如此，五公主行事便愈是嚣张。
张狂到一定境界之后，她唯独不能做到的，也就是成为关书月的徒弟了。
因为关书月实力之强，便是问天帝与之对上。也不能有必胜的把握。
如此这般，关书月可以对五公主不假辞色，战非渊在被其纠缠之时，却只能小心周旋，不敢分毫怠慢。
五公主便像一团飞雪般，在这炎炎夏日投向了战非渊的怀抱，战非渊无法闪躲，只好将她虚虚一拦。面无表情道：“还请公主稍安勿躁，颜师妹乃是我师指定要见之人，公主且让一让吧。否则若是耽误了时间，我师怪罪下来，却是不好交代。”
五公主顿将视线转向颜芷，嗔道：“又拿关大师来唬我，真当我是傻子么？”
她劈手便向颜芷的衣襟抓来，一边语气愤愤：“关大师是什么人物，这女人丑成这样，见了也是污人眼球，还不如让我将她带走！”
五公主今年十六岁，修为却已达符师三品。与寻常修者一对应，也就是说她的修为实际上相当于通明第三境见微境的修者，再加上符师可以越级挑战，以五公主的能力，便是与虚实第一境修者一战都未尝没有可能。颜芷如今却只是通明第二境而已，五公主这一手抓来。看似是寻常，可一股无形的力场却已在不觉间将她笼罩。
颜芷几乎没有可以反应的时间。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只素白的小手伸到了自己的衣襟前，却仿佛身陷泥沼，不能反抗分毫。
这般场景，与当日被萧二小姐随手鞭笞又有何区别？
虽则当时的颜芷手无缚鸡之力，如今的颜芷已经修至通明第二境，可面对更强者时，无能为力的那一个，却依旧是她！
难道又要等人来救，难道最终还是只能等人来救？
相比起五公主此刻的强力手段，颜芷此前在脑中蹦出的那一句“经典脑残女配”的吐槽又显得何其可笑。
这一瞬间，颜芷心中烈火频烧，紧绷的神明中便仿佛有什么玄奥的东西嘎嘣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