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张良令燕太子丹有些意外,因为张良出生于韩国世家,家人曾五世为韩相,张良初来秦时秦国又还没有如今这锐利难挡之势,难道当真是因为与扶苏真心相交?
其实燕太子丹觉得自己要不是燕国太子,怕也会很乐意留在如今的咸阳。
早些年他其实已经来秦国当过一次质子,那时的咸阳和现在可不太一样,总觉得冷冰冰的,没多少人气,每个人都谨言慎行,官员们更是不苟言笑。
那段时间他简直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回燕国去。
现在的咸阳越发地叫人感到舒心了,走在街道上能看到百姓们神色轻松地谈笑,偶尔遇上见过面的官员,对方也会朝他露个笑脸(当然,也有不少因为儿子被他拐去踢鞠球而想捋起袖子揍他的)。
总之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咸阳都渐渐有了它从前比其他地方缺乏的“人情味”。
燕太子丹思绪万千地吃完早膳,便要起身回去了。
张良亲自送他往外走,路上碰到两只跑到前庭溜达放风的竹熊。
两只竹熊瞧见张良和燕太子丹,一只扭头用圆滚滚的屁股对着他们,一只懒洋洋地倚在树底下啃自己爪子里抓着的嫩竹子,明显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燕太子丹还是头一回看见不在营业状态的竹熊,愣了一下,看向同样遭到无视(甚至嫌弃)的张良。
张良早已习以为常,含笑说道:“扶苏不在的时候它们一向这样。”对于揭穿竹熊真面目这种事,张良向来是不留余力的,只是在扶苏面前很少干而已。
燕太子丹听了一阵默然。
这年头,连竹熊都有两副面孔吗?亏他昨天还觉得自己挺受竹熊欢迎呢!
两个人快要走到大门时,燕太子丹忽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面容姣好、看似十分无害的张良,问道:“当初你为什么到秦国来?”
气氛静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张良才坦然回答:“曾经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秦国以势不可挡之势攻下韩国我可以做什么。当时我想过找些勇武无双的勇士策划一场针对秦王的刺杀,以报那破国灭家之仇——那样的话,秦国必将乱成一团。”
燕太子丹眉头一跳,往左右看去,发现仆从都离他们挺远才松了口气。他没想到张良这么敢说话,连刺杀嬴政都敢大大咧咧地说出口!
燕太子丹说:“可你来秦国了。”
“我早前就来过秦国一趟,与扶苏在云阳县住过大半年。”张良说道,“我刚到云阳那日,扶苏问我‘韩国的百姓日子过得如何’,我被问住了。后来我回了新郑,开始格外注意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便鼓励百姓垦荒种地,所开垦的荒地可以归自己所有,只需向朝廷缴纳定额的赋税即可。”
“相比之下,东方诸国王孙贵胄代代分封,公卿大臣并地自用,地方上也出了不少富户豪强,百姓每日辛苦耕作,所得的收成却被层层盘剥,往往连温饱都无法维持。因此,当年秦国变法之初三晋之民便奔涌至秦国定居。”
“到如今秦人国富兵强,厉兵秣马多年,秦王又明显比六国之君更有野心、更有谋略。”
燕太子丹说道:“所以你算是另择明主?”
张良轻轻摇头,望着燕太子丹说道:“《书经》有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若非韩赵魏三国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秦国也不可能轻易拿下三晋之地。即使我刺杀了秦王也无法真正复立韩国,不过是让故土再次陷入动乱之中而已,”张良娓娓说道,“我相信但凡有机会,燕国、齐国、楚国也会欣然分走韩国的土地。”
韩国的败亡是自内而外、自上而下的败亡,并非一人之力可以改变。
韩家五世为相,轮到自己却不能力革韩国之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国倾覆,张良心中始终既痛苦又羞惭。既然他年少无能,无法保全韩国,那他至少得尽力保全韩国之民。
韩国已经不在了,即使没了秦国,也会有别的国家肆意践踏亡国后的韩国诸城。
他们连自己的百姓都不曾好好对待,难道还能期待他们善待韩国百姓不成?秦国至少还有一个堪称异类的扶苏。
燕太子丹注视张良许久,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仆从离开。
张良伫立在门前目送燕太子丹远去,回屋与陈平一起读书。
燕太子丹回到住处,便见球友陶乐一脸欢欣地跑了过来,喜滋滋地说:“哎,你可算回来啦,我等你老久了。”他欢欢喜喜地拉着燕太子丹进屋说话,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燕太子丹本来满脑子都是张良那些话,见着陶乐后心里的沉郁莫名就消散不少。
如果有一天他再也不是燕国太子了,也不知能不能和陶乐一样没心没肺地傻乐呵。
多想无益,还是想想今年的夏季赛怎么搞才热闹吧。
他被软禁一年,球队一直交给陶乐代管,也不知他们现在踢得怎么样了!
另一边,下朝后扶苏被嬴政拎到跟前说话。
昨日扶苏邀燕太子丹过府吃酒的事有人回禀给了嬴政。
对燕太子丹这个“好友”,嬴政观感挺复杂,有时他觉得这人脑子不太行,有时又觉得他可能在装傻。
燕太子丹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燕国太子,手底下还是蓄养过不少能人异士的,所以对燕太子丹该利用时能利用,该提防时还是得提防,不能真把燕太子丹当傻子。
嬴政虽派了不少人到扶苏身边,却也没让人和以前一样事无巨细地把扶苏和谁说了什么话给记下来,算是半放手让扶苏去自由发挥。
听人说扶苏留醉酒的燕太子丹住了一宿,嬴政便把人喊来问问他们都说了什么,怎么还把燕太子丹给灌醉了。
扶苏也没瞒着,老老实实把燕太子丹那些话复述给嬴政听。
在扶苏看来,燕太子丹就是憋久了,想找人说说心里话。
这些心里话没什么不能和嬴政说的,不过是燕太子丹当太子这些年的苦楚罢了。
事实上太子年纪越长、锋芒越盛,注定就要与君王生出矛盾来,太子太强不行,太弱也不行,怎么做都不容易被喜爱。
嬴政听完对燕太子丹诉的那些苦嗤之以鼻,燕太子丹之所以受那么多委屈,不过是因为燕国不够强盛而已。
他早些年也吃过苦头,但现在他已是秦王,往后再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那样的苦楚,至少肯定不用去当什么质子。
当秦国的太子,怎么会和燕太子丹那么憋屈?
这燕太子丹,跑扶苏面前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当太子不快活,还想怂恿扶苏往后别当太子不成?
嬴政毫不犹豫地拿燕太子丹当反面教材,对扶苏谆谆教诲:“所以吧,如果不能一统天下,即便是当了国君或者当了太子,同样会活得憋憋屈屈,只有四海归一,天下俱服,才能真正过得畅快。”
嬴政又教育了扶苏一番,让扶苏该有的警惕性得有,不该有的心软绝不能有,天下一天不统一,心态一天不能放松,别让人钻空子给洗了脑。
反正,燕太子丹说的全是鬼话,只要自己够强,绝对活得很爽。
扶苏认认真真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嬴政这才打发他去干活。
这年初夏,嬴政往原赵魏韩三国的边境积极屯兵,征调的民兵到饱经战乱的地方边训练边开荒屯田,补种一些适合的粮食以备军用,不白白浪费半点地力。
各地休养生息小半年,转眼到了秋收季节。
秦国上下正勤勤恳恳忙秋收,嬴政也心情轻松地给军队配备新装备,暂且还没有磨刀霍霍向燕齐楚动刀的大计划。
有了储量丰富的煤矿,用处可不仅仅是烧青瓷,今年秦国上下正式用上一批崭新的铁制农具不说,精锐将士还配备了全身的铁甲与刀枪,甚至连箭头都给弄了新的。
现在各级将士正在与到手新装备磨合,为将来与燕、齐、楚三国作战做准备!
对于那些退下来和收缴回来的旧军备,还能用的都分发给低一级的民兵。
至于实在不能再用,铁质又够不上回炉造新武器的标准,便被扶苏做主拿来打造成铁锅限量出售,小小地满足一下百官的炒菜需求,鼓舞他们继续干活,努力搞回更多铁制武器!
就在秋收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宫中传来了赵姬病逝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这个太子丹不靠谱,你别听他的
扶小苏:不听!
第97章 豆腐
赵姬不是别人,是嬴政的生母赵太后。她搬去雍城宫休养时与嫪毐通奸,生下两个私生子,还纵容嫪毐与嬴政作对,甚至密谋杀死嬴政扶持自己和嫪毐的儿子上位。
嬴政长大了,又太聪明,不易控制,不如让幼子上位好,到时候整个秦国都是他们说了算。
可惜既然嬴政不是蠢人,那他们的谋算注定要落空,嬴政提前发现了她们的打算,把嫪毐和那两个私生子都杀了。
赵太后躲过一死,嬴政却不准备再把她当成母亲奉养,一直把她软禁在雍城宫自生自灭,还杀了不少企图劝他把赵太后接回咸阳的人。
最后还是尉缭、顿弱他们的劝说起了效果,让嬴政勉强把赵太后接了回宫。
只是接回来是一回事,理不理会又是另一回事,嬴政只叫底下的人伺候着赵太后,自己一次都没去见过对方,更不会让其他人去见。
扶苏听到赵姬病逝的消息时愣了一下。
今年扶苏过得挺清闲,各地没有大灾,他专注琢磨一下农桑和养殖方面的事,还陆续印了几本养殖小册子,比如什么《公猪阉后护理》和《母猪产后护理》之类的,还有一些常见的病虫害防治原则等等,供负责管理各地苑囿的隶卒统一学习,同时也鼓励他们上报在当地行之有效的农业技巧。
这些活都挺琐碎,不过事关民生,由上至下都做得挺积极,扶苏也就负责看一看,筛选出有用的内容编整起来。
到五六月的时候,上林苑的嫁接果树陆续出果,果然大多继承了两种果树的优点,果子长得又大又好,吃着还特别甜,不过全都成了玉琼楼的专供果品,很多人想单买根本买不着。
一切都挺顺利,扶苏每天就去督建一下魏王宫,瞅瞅这座堪称全国纺织业中心的魏王宫什么时候能落成。
既然想把这里发展起来,当然也要搞点新东西,不过扶苏不会纺织,更不会什么刺绣,这个得专业的来。
对于纺车,他倒是有点记忆,目前的纺车是手摇式单锭纺车,他曾在某个小世界见到一种脚踏式的纺车与织机,不仅比较省力,还可以多锭同时操作,纺织效率可以提高数倍。
由于扶苏没有亲自织过布,不是特别清楚从成丝到成布的具体过程,所以召集了一批擅长制作纺车的匠人给他们提了个方向,让他们按照这个思路把纺车给改改,谁能改出来自然能有厚赏!
于是今年从夏天到秋天,扶苏都在观摩织娘试用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纺车中度过。
失败的次数越多,扶苏越发感慨天下匠人们的智慧,他见过成品再叫人复原出来都这么难,也不知那些小世界的匠人们是怎么把这些奇妙的器物摸索出来的。
扶苏听到宫中的消息时正准备去看底下的人第七次的改良成品来着,闻讯他马上调转马头,没再往织造坊那边去,而是直接进宫求见嬴政。
扶苏没有见过赵太后,嬴政并不许赵太后接触宫嫔和他们这些儿女,因此就连前世,扶苏也只在听到赵太后死讯时留了点印象。
一路上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赵太后前世是在赵国败亡后不久病逝的,仔细算一算,似乎确实该是今年没错。
看来许多事虽有改变,赵太后之死的时间却没太大变化。
嬴政曾禁止别人讨论当年雍城宫那场叛乱,扶苏后来却还是有所耳闻,对赵太后自然没什么感情,他只担心嬴政会不会受影响。
虽然从种种迹象来看,他父皇早已与赵太后恩断义绝,可人的感情是最莫测的,当年父皇到底曾和赵太后有过许多年相依为命的日子,说不定人没了,父皇又会想起过去的事。
扶苏忧心忡忡地进了宫,才刚让人去通传没一会,嬴政已经让人叫他进去了。
扶苏迈步入内,只见嬴政倚在坐榻上拿着本书在看,姿态仍和平时一样轻松自如。他一顿,上前喊了声“父王”。
嬴政搁下手里的书,稍稍坐正了些,斜睨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扶苏原本琢磨了许多话,对上嬴政平静无波的双眼,一下子把话都咽了回去。他老老实实说自己听说赵太后病逝的消息,特地进宫来看看。
嬴政淡淡道:“你不必去看她。”他会好好把赵太后下葬,只是更多的他不可能给了。至于伤心难过,那更是不会的,当初她要联合外人杀他时,也没见她伤心难过过,他永远不可能是那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
要说惊讶,一开始听人来报时他确实有点,但要说痛苦难受那绝不可能。
“孩儿知道了。”扶苏乖乖应下,见嬴政眉宇间带着几分疲色,便自告奋勇要给嬴政揉揉脑袋放松精神消除疲劳。
嬴政也不拒绝,就势躺下让扶苏动手。
他让扶苏揉按了一会,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不算太踏实,断断续续地梦见许多事,父亲抛下他们自己回国、兄弟伙同赵人谋逆乱国、母子雍城宫中反目成仇,他时而身在邯郸、时而身在雍城,每到一处,身边的人都换了不少。
父子、母子、兄弟、师徒,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靠!
嬴政霍然睁开眼,外面已是暮色四合。
他坐起身,看见扶苏正坐在塌前不远处的书案上看折子,显见是有人送来后被他命人搬到那边去的。
这小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嬴政下榻舒展了一下筋骨,扶苏听到动静立即起身解释道:“父王睡得沉,有人送折子来我便让人放到这边了。我怕耽误事情,先帮父王把折子粗略地过一遍,只是看看,没有批复。”
要不是亲眼见了,他都不晓得嬴政每天要看这么多折子,这还只是一下午的份。
其实里头很多都不是特别要紧,但不看吧,又会错过一些消息,所以全得大致看看。刚才嬴政睡下后扶苏把折子按轻重缓急分了类,免得嬴政晚上还得点上蜡烛把它们全看完。
听伺候的人说,以前用底下人用竹简奏事时,嬴政一天得处理五石竹简,也就是得有五百多斤!
嬴政也知道扶苏不敢乱批复,拿起扶苏归过类的折子翻了翻,感觉分类分得还成,便没有说什么,只叫人送晚膳过来。
扶苏把自己已经将赵太后丧仪安排下去的事告诉嬴政。既然嬴政当年是为了不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才把赵太后接回宫,那么赵太后的丧事办起来遵循两个原则:一个是要体面,在别人看来面子上过得去;另一个是尽量不用嬴政操心,更不用嬴政怎么出面。
少府衙门统管王室诸事,他和族庶长又熟悉,自然可以牵头把事情给办了,不过办完还是得和嬴政说一声,免得嬴政觉得他们越俎代庖。
嬴政瞅了扶苏一眼,语气仍是淡淡的:“安排好了就行。”他虽恨过那个女人,但也没必要和个死人计较,她没养出个让她满意的孝顺儿子,他却把儿子养得不错。
这一点她就永远比不上他,至少他儿子还没过十岁生辰,已经知道事事为他分忧了。
赵太后刚死,不管是不是做样子,晚膳吃的都只是素菜,但素菜有素菜的做法,扶苏叫膳房调整了一下食谱,添了一些豆制品,膳房琢磨了一下午,把嫩嫩的豆腐给做了出来不说,还添了许多佐料做出了口味各异的素肉,虽不是肉食,吃着却有肉味,吃着也能补身体。
扶苏还是觉得他父皇工作量太大了!
嬴政瞧见一桌子新菜,又听扶苏说了一通“接下来得吃那么久的素怕父王累坏身体”之类的话,心里说不舒坦是假的。
要不怎么说他比赵姬养孩子养得好?要论孝顺,他这儿子天底下可没几个比得过的。
就是太傻了,别人一道诏书都能骗他去死。
嬴政夹了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只觉口感十分新鲜,经扶苏一介绍才晓得是豆子做的。豆子吃起来味道不怎么样,没想到经过几道工序这么一处理,倒成了这洁白鲜嫩的模样。
至于工序更加复杂的素肉,吃着就更稀奇了,明明是素菜,竟能吃出肉味来,而且滋味还很不错!
嬴政吃饱喝足,又和往常一样让扶苏别把事情放在吃喝这点小事上,男儿志在四方,要多放眼天下!
扶苏也和往常一样乖乖应了。
嬴政训着没意思,觉着这对话好像已经进行过挺多次,只好摆摆手打发扶苏自己出宫去,他还得把下午睡一觉错过的奏本给看完。
扶苏没有多留,出宫回到新宅,翻看起底下人送过来的新式纺车试用报告。
事情还真玄乎,他去看的那几次感觉都不太满意,每次都觉得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这回他没过去,成品瞧着倒是挺不错。
第二日一早,扶苏上完朝转去织造坊验收新式纺车。
一见到扶苏亲临,织造坊的负责人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公子,都按您的要求改好了,我这就叫人用给您看。”
扶苏轻轻颔首,随着负责人一同走入放新式纺车的地方。
几个坐在纺车前的织娘年纪都不大,明显十分拘束,见到扶苏后齐齐起身向扶苏行礼。
扶苏含笑让她们坐回纺车前试用一下新式纺车。
比起手摇式纺车,这种脚踏式纺车不仅更省力,还能腾出手来完成更多操作,两种纺车摆在一起试用,效率果然大大提高!
再配上改良的脚踏式织机稍微估算一下,原本只能织出一匹布的时间竟能织出三四匹!
一台两台看不出太大改变,多了可就不一样了。若是丝麻原料供应得上,织造坊的产量绝对可以大大提升。
即便原料跟不上,各家女子也能腾出更多时间去做别的事,哪怕只是抽空学学记账、认认药草,对每个小家庭的生活质量都会有很不错的提升。
扶苏对这次的改良还挺满意,觉得效率比自己以前在小世界见过的纺车、织机相差不远。他把图纸整理整理,揣着去求见嬴政,第一时间告诉嬴政这个好消息。
嬴政拿过图纸看了看,发现这是让人坐着纺丝织布的机器,虽没看到实物,但手脚并用肯定比光用手要快,这很容易想明白。
嬴政把扶苏整理的试用报告看完了,搁到一边说道:“这半年你就是在织造坊那边捣鼓这玩意?”
扶苏说道:“既然要给织造坊搬家,我想着正好可以趁这机会把纺车和织机改一改。”
嬴政点头说:“行,你看着弄。”布这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比起朝廷铸的钱,很多百姓做交易时其实更相信布帛米粮,那才是真正的“通货”。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人进来通报说有太医来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别整天研究吃吃喝喝问题!
扶小苏:衣食住行,国家大事!
第98章 仁孝
太医之中,一般来说只有太医丞能有求见嬴政的资格。
太医丞有两位,一位分管宫中,主要负责宫中贵人们的各种大病小病,隶属于少府衙门;另一位分管外朝,主要负责到文武百官家中出诊,积极关心文武百官的健康问题,让他们可以活到老干到老,勤勤恳恳为朝廷做贡献。
来的这位就是分属于少府衙门的那位,本来他是要先去找扶苏汇报情况的,不想扶苏不在少府衙门。他听闻扶苏在嬴政这边,索性直接找了过来,免得拖出大问题。
嬴政见太医丞神色严肃,似有什么要紧问题,便让太医丞直接禀报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医丞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宫中有好些个小公子小公主腹泻严重,有的还上吐下泻,他们开了方之后,有些服了药好转了,有些服了药也不见好。他们这边人手不够,想找负责外朝的太医过来会诊,一起解决一下这事儿。
这年头小孩子非常容易夭折,要不是宫中太医多,能第一时间把小儿病都给直了,说不准宫中这么多小孩要夭折多少。
搁在民间,一场风寒、一次腹泻,可能就会要了孩子的命!
秋季本就是小儿腹泻的高峰期,扶苏听了眉心紧皱,对嬴政说:“父王,孩儿去看看。”
到底是自己孩子,只叫扶苏一个半大小孩去看不太像样,嬴政也起身说道:“一起去。”
扶苏点头,让太医丞直接去把负责外朝的太医也找来,自己跟着嬴政去了后宫。
这半年宫中没有别的孩子出生,最小的仍是胡亥,如今胡亥不过七个月大,长得已圆圆胖胖,十分讨喜。不过这次秋季腹泻他也中招了,还属于吃了药没好的那批,嬴政便领着扶苏先去看胡亥。
这是扶苏重活一世后第一次见到胡姬和胡亥,换成别的孩子,他再忙也总会进宫看个一两回,但他一直没来看胡亥,只叫人送了东西过来。
哪怕知道稚子无辜,他仍是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毫无芥蒂地和胡亥来个兄友弟恭。
胡姬当然是美的,要是长得不美根本不可能被选入嬴政后宫,而且她的美有些独特,搀着些胡人的特征,容易叫人印象深刻。
儿子一般肖母,胡亥的长相就有点像胡姬,但胡亥一向爱玩爱闹,平日里总不消停,便也没人去注意他跟胡姬的相似之处。
如今胡亥病恹恹地躺在榻上,白白嫩嫩的脸蛋都带上几分病态苍白,瞧着很能勾起人的怜惜。
嬴政走上前抬手覆在胡亥额上,发现胡亥没在发烧,只是唇和脸都有些发白。他收回手问胡姬:“喂了药吗?”
胡姬一脸担忧地回答:“按太医的吩咐煎药喂了,只是没见好。胡亥还小,喂药总吐,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
嬴政看向胡姬,见她眼含泪光,声音却还是强作镇定,瞧着倒是别有风情。不过他是带着扶苏一起过来的,又是来探胡亥的病,因此也没生出别的想法,只扫上一眼便收回目光。
胡姬回禀嬴政的时候,扶苏上前摸了摸胡亥的脉。
胡亥还小,脉象不甚明晰,但大致还是能探明白的,胡亥的情况不算太严重,要是能把药喂下去应该会好。
扶苏以前养灵兽,它们生病了都能乖乖找药草吃,根本不必他太费心,所以如何照顾脆弱的病中小孩这种事他其实不太擅长,只能默不作声地收回摸脉的手。
嬴政也没有问扶苏情况如何,等几个太医联袂而来,他便让太医们用心些,要是小孩子喝药,捏着鼻子也给他们灌下去。
这么多小孩一起腹泻,说不准是膳房那边用了什么不该用的食材,嬴政正要叫人去彻查一番,又想起尚食这块也归扶苏管。他转头对扶苏说:“你叫人查查这两天膳房都给他们准备了什么吃的,要查仔细些,该处置的都给处置了。”
扶苏点头应下。
秋季虽是小儿腹泻高发季节,但凡事总有个诱因,这事确实得查清楚,免得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