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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脉脉微微一笑,心想自己跟他要回自己的储物手钏都被拒绝了,这会装大方有什么意思?恐怕自己要点什么东西,都要被他们左右琢磨,最后能到手的也十分有限。

  因而她微笑之后,温言道:“多谢前辈,却是不必了,师父常教导我,我们随是炼器师,修炼却更是要从己而出,不假外物。”

  月孚真君微微点头,道:“你师父所言甚有见地,”顿了顿,他轻叹一声,道:“同这天下千千万万有识之人一般,可惜了。”

  庞脉脉心想,戏肉来了。

  她没接口,也没微笑,只是静静认真看着他说话,作出倾听状。

  月孚真君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师父卢真金丹圆满许久了吧?”

  庞脉脉心里一怔,突然间口腔就弥漫出一股苦涩来。

  是啊,修为深厚,心境也没问题的卢真,为什么卡在金丹圆满这么多年,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他没和真人定契啊。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点,还一直都在苦苦思索,苦苦尝试。

  而自己深受其苦,朝不保夕的师祖,心里明白,却不能允许他走上自己的老路,身家性命受制于人,只能冷眼旁观。

  师父卢真他金丹圆满,都卡了百年有余了吧?

  这一百多年,心中是什么滋味?

  看上去爽朗又护短的师祖,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难怪师祖成婴之后,不愿意再收徒。

  月孚真君唇角动了动,大概算是笑了笑,“你现在大约知道为什么了?打算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庞脉脉有些茫然。

  自然是等自己出去之后,让谢橒和师父定契…

  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不是滋味啊。

  月孚真君的眼睛看上去平淡,实际却如浩瀚星空,深不可测。

  他看着庞脉脉,这时再度开口,道:“你的血,确实和我们化人都不相同,和真人…却也有差异。”他目光掠过她脸庞,道:“你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能不能和你师父定契呢?”

  是啊,庞脉脉被他说中了隐秘的心思。

  若是自己能和师父,师祖,师兄他们定契就好了。

  自己才是最有把握不会伤害他们的。

  不是不信任谢橒,但是因为她的信任,就要把他们都交到谢橒手里,任其掌握生死,君临其上,总觉得心里不舒服,隐隐有点觉得对不起师父他们…

  月孚真君看着她,笑了笑,道:“何不一试?”

  一试?

  现在?

  庞脉脉皱眉看着他。

  月孚真君大概用神识发出了什么信号,一位老得满脸皮肤都皱在了一起的老头,慢吞吞走了过来。

  即使他修为不低,但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一位,已经是油枯灯尽,只等着寿终正寝了。

  修士能老成这般模样可不多见。

  “这是彭齐,”月孚淡淡说,“他今年已经八百六十岁了。”

  八百六十岁,比起那些岁数都超过万年的初始真人,自然只是小娃娃,可是,对于金丹真人,八百岁就是最理想的寿元了。

  一般金丹修士都无法活到这个理想寿元,正如车跑不出理论油耗。

  而这一位能比八百还多六十年,显然是吃了延寿之物的。

  任何一种延寿之物,都十分珍稀罕见,价值高昂,万金难求。

  庞脉脉哪里不明白月孚真君的用意了。

  月孚真君没有再开口,他喝茶。

  彭齐朝庞脉脉拱了拱手,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并不比寻常老人利索多少,他开口,声音也沙哑老朽不堪:“庞道…友,老朽听闻宗主言道,道友人品…贵重,咳咳,”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番之后,他才继续道:“…老朽不久人世…愿意一试,倘若侥幸能得于大道…再迈一步,愿意终生供…道友驱策…”

  庞脉脉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这对自己毫无坏处,只有好处。

  最不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证明了自己没有用而已。

  而这一点未必不是好事。

  如果真的成功,自己日后就多了一位元婴期的仆从。

  这点任何人都会动心。

  但是也许自己会被月孚真君看得更死,牢牢把持,程震寰前辈所言的那些麻烦,有可能都会发生。

  她喝口茶,没有直接回答彭齐,而是抬头看着月孚真君,认真道:“真君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月孚真君看着她,眼中微微带了一丝失望。

  “…你自己也知道你若是尝试,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他淡淡说,“彭齐其实并不愿意冒险,他宁可安安静静死去,大概也不愿意被驱策…他只是觉得自己反正必死,来替我当这个实验品也无妨。”

  “若是成功,等他成了婴,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不让他来反叛我等,不让他杀戮违心太多,什么都可以吩咐他做。”

第162章 葡萄

  庞脉脉对于谈判,其实也是有点小小心得的,并不在月孚真君之下。

  “呵,”她淡淡一笑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君欺我良多。”

  “真君所言,不过是定契带来的理所当然的结果,并不是您给我的报酬,二者怎能混为一谈?”

  “我若是与这位定契,表面看上去是我占便宜了,可实际上,却对我极为不利。”她平静地阐述着:“若是不能成功,说明我对真君没有价值,真君说不定就打算杀了我了…若是成功了,对我来说一切会更加险恶。您是不是打算让我和您手下金丹圆满的全都定契,然后您再趁我不备杀死我?这样您的手下就全都能进阶,也都能自由…”

  月孚看着她,听她说完,不禁失笑:“小小年纪,思虑太深了。”

  “你放心,我答应,无论哪种情况,都不会杀你。”

  庞脉脉叹了口气,道:“包括我现在拒绝,您也不会杀我吗?”

  月孚真君一怔,微笑道:“自然不会。”随即他看着她,过了片刻方道:“要想让你答应,并不需要性命相挟。”

  庞脉脉慢慢扬起眉,道:“愿闻其详。”

  在他们说好的当口,年老衰竭,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下的彭齐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只是偶然发出喉咙口喘不上气的呼哧声。庞脉脉控制自己,一眼都没有朝他看过去,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她知道,月孚真君本来就要利用她的心软。

  月孚真君再次喝了一口茶,对她的问题置之不谈,淡淡道:“你想要什么报酬,说吧。”

  庞脉脉沉思片刻,开口道:“第一,自然是要保证我的安全,请宗主以心魔为誓,不会在任何时候动杀我或伤害我的念头。”

  她怕有空子钻,直接让人家从动念发誓。

  月孚真君果然扬眉,道:“人的念头很难控制,小友这个要求太强人所难,我只能发心魔誓,在任何情况下,不会去伤害你或让人伤害你。”

  庞脉脉加码:“也不能以任何方式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月孚真君沉吟片刻,道:“未为不可,但近期我不能放你自由,这一点还请你见谅。”

  这一点庞脉脉也是有数的,所以她根本没提,当然,若是月孚真君没发现她此言的陷阱,日后她也可能用这话逼迫他们一番。

  “也不能伤害我的亲友。”月孚真君伤害她师父师祖师兄的几率比较低,这一点自然是为了谢橒。

  谢橒手里有流离剑,恐怕正是月孚他们的重要目标。

  不管谢橒表现得多么强势,又有多高的天赋多强的心性多大的背景,他其实和自己一样,年纪尚轻,修为尚浅,在所有真人里,是一个软柿子。

  就算不是软柿子,也是小柿子…

  这一次,月孚真君却把玩着手里的琉璃杯,沉吟不语。

  庞脉脉心里沉了沉。

  “这一点我无法答应。”月孚真君终于开口说。

  然后他就闭口不语了,不做任何解释。

  庞脉脉的心再度一沉。

  她自己开口降价:“不杀我任何亲友。”

  月孚真君依然不开口,最后他说:“这样吧,我答应你,你可以要求我饶过一个真人的性命。”

  庞脉脉的手在案下交握,她抬头看着月孚真君,道:“真君是要杀死所有真人?”

  月孚真君许久都没有回答,最后他说:“不,不一定,但是…”

  他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溪流:“我不希望这个世界,再这样下去。”

  显然,他还不肯对她说出自己要做什么。

  可能有的猜测有许多种。

  “好吧,”庞脉脉说,“把我的储物手钏还给我,这是最后一个条件。”

  月孚真君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过多久,一个修士将庞脉脉的储物手钏放在一个海盐玉托盘里送了进来。

  海盐玉有种特别沧桑的美,像水草玛瑙的感觉,和当初师父炼制的,充满古朴美的手钏相得益彰。

  那里面有她十年来的所有积蓄。

  即使她如今成就金丹,这些东西也算是比较丰富的了,罕见材料并不少。

  庞脉脉伸手去取,在大能面前,她无意班门弄斧,用法力卷过来什么的都是笑话,还不如老老实实伸手拿,显得低调谦逊些。

  月孚真君眼神和神识从她这边微微一扫,突然脸色大变。

  庞脉脉手才刚刚碰到那手钏,月孚真君居然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是用手捏住!

  堂堂月孚真君,居然乱了章法,急得不惜屈尊纡贵,跟她肢体相触!

  连法术都忘了使用。

  他捏紧她手腕的一刻,庞脉脉条件反射,护身灵气大开。

  但对于一位合道期的真君,这和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当然,用处也是有的,如果不是开了护体灵气,此刻她的手腕大概已经寸寸粉碎了。

  月孚真君并无攻击之意,他只是略微用力了一点。

  “把储物手钏打开。”月孚真君沉声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风暴,神情不复淡然,带着隐隐的痛楚和锐利。

  但他整个人,倒好似因此多了一种生气。

  庞脉脉没有办法,只能放开自己的储物手钏。

  每个人的储物法宝都是神魂锁定的,哪怕对方境界再高,除非将原主人杀死,否则都无法进入。

  而不得不打开自己的储物法宝,是一种耻辱。

  庞脉脉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这一次,她连商谈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月孚作为一个顶阶修士,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估计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空气中的灵力在随着他心情起伏而隐隐暴动,庞脉脉都能感受到。

  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来配合。

  合道期修士一怒,完全可以天翻地覆,风云变色。

  月孚真君的神识第一时间进入了她的储物手钏。虽然仅仅是一缕神识,已经强大得令她的储物手钏有些承受不住。

  他迅速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并且用神识卷出。

  是一个木头手镯!

  庞脉脉甚至一瞬间觉得有些记不太清了这件东西。

  但她立刻想了起来:是她在地宫里那个药草园,那棵树里面得到的。

  这个木头镯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没太多灵气,她拿到手之后,就扔在了储物手钏里,再也没多去管它。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自然更不会再去想到它。

  可此刻,月孚真君却越发激动,看着掌中的木头手镯,几乎控制不了自己了。

  周围的灵气仿佛在积蓄一场巨大的风暴。

  庞脉脉心惊胆战地保持安静,默默将自己的储物手钏闭锁住。

  但是月孚真君最终却没有爆发,也没有崩溃,他反而慢慢收束了自己的灵力,平复下情绪。

  可是他闭上眼睛时,掩不住脸上的痛意。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哑到令人怀疑是经过了伤心断肠的哽咽。

  “你在哪里得到的?”他低声问。

  “一个地下遗址。在它草药圃园的一棵树中。”庞脉脉尽量冷静清晰地回答:“我不慎跌入,还有一些修士被诱入。”

  “你们发现了蒋家的地宫…”月孚真君的语气却不如何生气,反而像是伤感。“呵,数千年岁月,不过南柯一梦…天下岂有永远的秘地…”

  但随即他眼神一锐,沉声道:“你们毁了那里?!”

  庞脉脉道:“算不得毁,和那里看守的大蛇打了一场,兴许有点毁坏…自然也想找找有没有宝藏的,可那里几乎是空的…我们就挖了点药草走。”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是打鼓的。

  她生怕情绪不稳定的月孚真君一怒要追究,自己被人家一个眼神也杀死了。

  好在月孚真君不知道是没好好听还是不想追究区区小事,并没有再多说,反而摩挲着手中的木镯子,眼神复杂无比。

  最后他说:“你是在一棵树里找到了它?”

  庞脉脉道:“是的,一棵丹果树。”

  月孚真君眼中痛楚一掠而过,闭目喃喃说:“这个傻孩子…”

第163章 定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