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睁大了眼睛:就在她不远处的巨木中间的一片叶子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渐渐放大了。
那是一个穿着浅青灰色袍子的男子。
他把那叶子当成了吊床,以非常惬意的双臂后枕的姿势不知道在那叶子上睡了多久了。
此刻他悠闲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而他的身体也在这个伸懒腰的慢动作里渐渐放大,等他直起身子双脚站到地上时,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类大小。
离得那么近,自己一点都没发现啊!
太…太太…酷炫了!
庞脉脉知道这不是障眼法,而是真正的缩身成寸。
这个法术据说要到金丹后期才能学会。
毕竟,真实地把自己的身体缩到那么小,这是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好吧,其实很多修真法门都是违背能量守恒定律的,但是这些法门无一不是到金丹期以后才能做到。
真实肉眼看到这样有趣的一幕,庞脉脉深受震撼。
卢真虽然也是金丹圆满了,但他大概没空学这样的法术,至少没见他用过。
面前这个看上去二十多岁,面目清秀,带着非常可亲的笑容的男子真的很有意思,竟然把自己变那么小躺在叶子上睡午觉。
男子虽然容貌年轻,模样和蔼,但是庞脉脉知道这绝对是几百岁以上的前辈高人了,态度自然恭敬,行礼说:“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小辈失礼了。”
“小姑娘不要客气。”年轻男子笑眯眯的,他本来长得就清俊,一笑眼睛眯起来更加显得亲和无害,一身朴素的半旧衣服是那种洗得发白的青色,但是修士的衣服哪里用得着洗呢?除尘诀可不会让衣服变旧发白,无论穿多久都是新的,可见这样子是他故意为之。
这位前辈可是很有点与众不同。
“你的灵根天资心境都挺好的,你们宗门怎么会给你养炁诀这样的入门法门呢?”年轻男子说。
看来这男子不是自己宗门的,是外派的。
“哦我忘了,”年轻男子拍了拍自己脑袋,“合一宗是要入门自己抽心法灵诀的。”他笑眯眯看着她:“是你运气不好还是怎么回事?要不然来给我当徒弟吧?我看你眼睛很漂亮,模样也顺眼。”
“前辈说笑了。”庞脉脉汗,哪有一个不高兴就改投别的师父的,这不是背叛宗门欺师灭祖吗?
其实普遍规矩外门弟子是可以改投别派的,但是内门弟子这么做不但要被谴责还要被追杀,基本哪个宗门都一样。
另外这个眼睛很漂亮是怎么回事?这位前辈,你收徒是看眼睛漂不漂亮吗?
年轻男子睁着有点疲乏意思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有点惊奇,大概没想到自己开口收徒居然还有人拒绝。
“你…是害怕被骂吗?”他歪歪头,“不要紧,我去跟赵一顾说。”
庞脉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赵一顾是掌门的名字,实在是没人会这样称呼他。
她暗暗心惊,掌门是元婴真人,据说已经元婴大圆满了,这男子竟然直呼其名,那么最少也是元婴期的真君了。
难以否认,这一刻她心是动了一动的。
但是很快这点动心就被掩盖过去了:自己怎么可能改投别门呢?看着不靠谱实则慈爱的师祖,尽心尽职的师父,还有很好相处的两个师兄…怎么可能抛下他们?
年轻男子看她还是一脸不赞同,叹了口气,轻声诱哄她说:“你想不想学会我刚才那招?我看你刚才眼睛都发亮了。想想,你要是学会了,就可以每天变小在花儿里头睡觉,啧啧,不用熏香身上都香喷喷的…”
庞脉脉心中大汗,这种时候不应该表示一下自己多么厉害,拜师之后能学会什么绝学吗?拿这种话诱惑别人算什么?自己又没有拇指姑娘控!
这位前辈也太…与众不同了。
“想啊,”她笑眯眯说:“我要是先遇到的是前辈,有那么有趣的师父我肯定开心死了,可我已经拜师了,我师父对我很好,我要是改拜别的师父他就要伤心了,我死也不能让师父伤心,所以只能对不起前辈厚爱了。”
庞脉脉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还算挺得体的,应该不会让这个神秘的高人不悦,可没想到年轻男子眯着眼睛又看了她半天,才微笑着说:“没关系,你师父是谁?”
他笑容更加亲切甜美,“我来帮你好了。嗯,人死了…就不会伤心了。”
庞脉脉这一刻毛骨悚然!
她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体。
几乎是惊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她直觉这男子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看上去那么温和的男人…
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邪门魔修!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求救还是逃跑,这人修为如此高深莫测,要杀自己不过是摁死一只蚂蚁一般,恐怕这两种反应都是自寻死路吧。
可是,虚与委蛇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子还是笑眯眯看着她,突然却叹了口气,收起了笑容:“你害怕我了。”他说。
“胆子这么小,带上你这么个徒弟上路太累赘了。”似乎百无聊赖起来,他挥挥手,“算了。”
然后他随手摘下自己睡过的那片叶子,递给庞脉脉,“难得偶遇也是缘分,这个送给你。”
庞脉脉手微微发抖,但还是伸出去,接过了那片叶子。
年轻男子高兴了一点,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叹了口气:“唉,这日子,也太长了…”声音充满无聊。
说到最后一个“了”字,突然间整个人已虚幻不见。
第31章 破壁
庞脉脉出了一身冷汗。
怔怔在那里站了许久,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估计师父也要回去了,这才匆匆御剑回了拓冶峰。
回去卢真却还没回来,庞脉脉暗恨自己今天怎么失了章法,终究是心生恐惧之故,她连忙用金铃给师父传音,被卢真斥责了两句“怎么更个衣倒偷偷回去躲懒了,无回真人同你有半师之谊,你却连参加他的金丹大典都要偷溜…”之类的话。
庞脉脉只好说:“师父,弟子要练子午啊。”
卢真这才不再嘀咕她。
庞脉脉又催他快回来,说:“师父,弟子有事要禀报。”卢真知道自己这个女弟子一向靠谱,这么说必然有重要事情,便说:“好,你略等片刻。”
待卢真回来,庞脉脉连忙把那个奇怪的男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卢真低头沉思,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站起身说:“跟我去见你师祖…”
卢真领着她去找启虚道君,启虚道君与宁锐道君有些交情,今天也出席了,并且送了赵千行几乎是全场最厚的礼,一件他亲手炼制的真正的高阶法甲。
法宝这种东西,防御的从来都比攻击的更加贵重,打不死别人不打紧,能保护自己,就不怕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修士都格外惜命,故而法甲是同等阶法宝里最贵重的。
这样的宝物,除了师门的至交长辈,一般真是不舍得送的。
元婴道君神识强大,他们还没到早就知道了,早早开了洞府门,令童子领他们进去,看到心爱的徒弟带着称心的徒孙朝他行礼,连忙笑眯眯地招手让他们起来。
“你们师徒俩怎么想到一块儿来我这了?”
卢真连忙把今日庞脉脉遇到的事情跟启虚道君禀报。
启虚道君听着听着,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师尊,会不会是那位…”卢真吞吞吐吐说。
启虚道君沉着脸:“…十有八九是。喜欢用缩身成寸,又那么任性妄为,还模样清秀爱笑…只怕十有八九是那人了!”
他眉头皱得能夹住蚊子腿,一拍大腿说:“这魔头倒是狡猾,非要等我宗宴请宾客时来,这么多外客在,又不好封闭宗门开启护山大阵…我去禀报掌门,让他开启天目镜吧。”
庞脉脉暗暗吃惊,那人居然让元婴期的师祖也这般忌惮,竟还要开启护山大阵…难道宗门五六位元婴修士还不是他一人对手吗?
至于天目镜,那是合一宗的超级监视器,一旦打开,宗门里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都可以监视到。
这个很讨厌的,一旦打开,弟子们都会得到通知,然后打开期间,双修的道侣们不会再同房行乐,喜欢裸睡的弟子都要穿件衣裳,干坏事的自然不敢再干,背后说坏话的也不敢再说,就连没能辟谷的低级弟子们大家伙儿解个手,都要遮遮掩掩了…
每次熬到天目镜关闭,所有人都要透口气。
庞脉脉其实觉得那人已经走了,而且他既然嫌弃自己胆子小不想收徒了,自然也不会再来杀卢真…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插不上嘴,所以干脆也不表达意见。
她想了想,从储物手钏里取出那人给她的午睡叶子,递给师祖和师父看:“那人最后送了我这片叶子,不知道里头可有什么玄虚?”
启虚道君接过来那叶子,用神识检查了片刻,皱眉道:“这上面并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和法术痕迹。”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片普通的叶子?既没有什么特殊的法术也没有什么暗中的阴谋?
这个神经病送给自己一片普通的叶子到底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信物吧?
“这个师祖要不要交给掌门?”庞脉脉问。
启虚道君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必了,那魔头虽然凶狠,行为难测,但是也不大会做太过阴私的事情,这叶子对你无害,你留着吧。”
启虚道君要去赵掌门了,卢真就带了庞脉脉退下,回去的路上庞脉脉悄悄问师父:“师尊,那人到底是谁啊…”
卢真正色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用知道了。看他不讨厌你,若是再遇到,你什么也不知道大概还能活命…何况这种事情,你知道了也没用。”
庞脉脉最近已经发现自己家师父有点迂腐固执的属性,这时候也只好听话不问了。
结果果然当天就听到弟子间传言说天目镜开了,因为门中外客多,所以没公开,互相提醒最近要小心。
自然也有认为是流言而不屑一顾的。
只因合一宗的天目镜实在是不经常开,而有的弟子偏偏又特别喜欢用这个来开玩笑,时常有开天目镜的不实流言,就和狼来了一般,说的多了就没人信了。
庞脉脉觉得赵千行需要时间整理他堆积如山的礼物,传音跟他措辞十分客气体贴地请假一个月,结果又遭攻击,被用十分嘲讽的语气指责她在他的金丹典礼上竟敢溜号。
她耐着性子诚惶诚恐地一通解释,总算勉强被谅解,准了她的假,但是体贴的心情一点也没被接收到,自然也未获得哪怕是最小的一点感动和赞赏。
庞脉脉再次感叹不是美少年也能傲娇成这样的某人实在是天赋异禀。
庞脉脉请假实则主要是为了自己抓紧时间打通余下的筋脉。
既然开了天目镜,她虽然没什么要特别瞒着的,但是躲着修炼总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何况在林子里她骤然打通三处经脉时,心里已经一动,隐隐觉得自己剩下的筋脉最近即可一气呵成打通了。
所以她干脆就闭关了。
当然,引气期的闭关也不过是这么个说法而已,没能耐辟谷,没能耐消除五谷轮回的引气期,哪里能真正的闭关呢,不过是闭门修炼而已。
庞脉脉的养炁诀虽然真正吸收灵力一天只有那四个时辰,但是利用别的时候作灵气循环还是可以来冲击筋脉的,不过是没有那四时效果好而已。
于是在她闭关了十几天之后,她终于做到了“破壁”。
破壁是一个修真术语,也有人称之为破障。
鉴于前者和现代某个词汇的偶然重叠,恰好庞脉脉家有个破壁料理机,她妈妈又总是吃破壁花粉,所以庞脉脉很自然就选择了这个词汇。
莫名觉得很带感。
好吧,所谓破壁或破障,就是修炼到引气期后期,做到彻底打通浑身筋脉。
这一刻的感觉,难以言喻。
当最后一处筋脉也打通时,真的好像是耳边听到“噗”的一声,好像一种薄薄的什么东西破了。
就很像坐飞机或者去高海拔处时耳朵一直耳鸣,什么都听不真切,然后会在突然之间,耳朵里噗的一响,好像一层膜破开,什么都能听清楚了。
而庞脉脉是觉得随着那噗的一声,身体里的灵力流动瞬间就流畅起来,浑身充满力量,耳朵听得更清楚,眼睛也看得更远更细致。
她心生欢喜。
化炁期的三个要求,她达成了第一个。
第二个体悟一次天地循环,她早已了悟了,这是刚刚学习养炁诀不久就做到的一件事,也是养炁诀的附带好处。
现在只差第三点了:找到自己的灵力源。
以前庞脉脉看修真小说时,总觉得如果真有灵力的源泉之所,那肯定是丹田无疑啊。
可是这个世界却很奇怪,典籍上说,所有人的灵力源可能在任何地方,有人在眼睛,有人在太阳穴,有人在百会穴,有人在膻中穴,也有人在足底,掌心,甚至指尖都有可能。
只有打通了全身筋脉的人才可能开始寻找自己的灵力源。
她曾经私下猜测过,这个会不会和大家的天赋擅长有关系。比如说精擅炼器的师父,灵力源据说就在某个指尖,所以手指特别灵巧吧;二师兄游皓就在手臂,这个也说得过去,他炼造法器也是需要臂力的啊…可是大师兄的却是听说在腰部某个地方…
也没见他腰特别软或者某些方面特别怎么样呀。
至于师父具体在哪个指尖,二师兄在哪条手臂,大师兄在哪边腰的什么地方,庞脉脉是不知道的,每个修士的灵力核心都是他的弱点罩门,比致命处还要紧,受了重创就废了。
所以庞脉脉觉得像师父这种灵力源在指尖的特别倒霉,指尖多容易受伤啊!万一哪次斗法被人恰好割掉那个指头,师父岂不是要成废人了?
当然,每个修士都会对自己的灵力源作出各种保护,甚至隐藏起来,师父这样金丹圆满的炼器大师,肯定更不用说,有的是手段。
庞脉脉希望自己的灵力源在躯干某个要害位置,这样就无需额外多去麻烦再保护身体一处地方了。
她于是从心脏尝试起。
尝试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灵力停顿在那里,看它是否会旋转壮大起来,如果变大,就说明这里是灵力源了。
至于停留多久,这种壮大是什么程度的,却完全是因人而异,有人很明显,有人很难察觉,有人不消片刻就能觉出,有人反复尝试犹自不觉。
庞脉脉觉得自己也好说,就把灵力在每一处停留到不能忍耐为止不就行了吗?
于是她就把灵力停顿在心脏位置,这个感觉有点像屏住呼吸。
她忍耐着,到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她自己也憋得浑身发抖才停手,不是心脏,毫无异状。
接着尝试额头…
结果她努力了一天一夜,尝试了心脏,百会穴,太阳穴,腹部,咽喉等位置,却全部没有异状!
第32章 接任务
庞脉脉用请假的这一个月时间不停尝试,灵力搜寻遍了自己全身,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灵力源所在!
这真是太奇怪了!
要说灵力源这种东西,虽然不一定是那么好找,却没听说哪个修士是真的卡在这种地方的。
通常引气修士进阶化炁修士,都是卡在天地灵气循环的体悟上头。
庞脉脉越是想不通,越是不放弃,却总是失望。
她一次又一次尝试,简直尝试了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皮肉,每一个细胞。
可是她的灵力源根本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她甚至想,会不会因为她是身体穿越,而她的身体根本就是没有灵力源的呢?
那么自己岂不是永远无法化炁?
庞脉脉不能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所以她也不能放弃尝试。
她甚至想要继续跟赵千行请假,然而没等她下定决心,赵千行却首先传音给她,说:“我有点事要处理,练剑暂停半年。”说得非常简洁,完全没有任何解释,交待和鼓励。
这也很正常,因为每个修士其实都是很忙碌的,修炼,历练,寻宝,有时还会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作为一个刚刚进阶金丹不久的修士,其实是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的:稳固修为,为自己以后的修炼寻找资源,为金丹期以后使用的本命法宝准备各种天才地宝,最重要的是,还要练习自己的金丹本命神通。
在这种时候教导一个不是自己弟子的修士,能挪出那么多时间已经极为不容易。
庞脉脉也没想过要让赵千行一鼓作气教会自己之前都什么也不干。她没那么自私。
何况雷炎剑的修炼功法她自己本来就有,如赵千行当年不过就是靠这本功法自己摸索着修炼的,只不过她的剑道天份并不高,淬体也完全没入门,所以才需要人教导而已。
既然赵千行有事,自己正好去继续寻找灵力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