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恭喜。”素意看着前面，敷衍道。
果然如麦坎所说，一场华丽的中世纪风格的舞会正气氛热烈的等待开始。舞池里空无一人，早就已经到了的男性和女人们穿着华丽到晃眼的礼服在边上聊天，挺拔的侍者戴着半脸的面具端着盘子在其中穿梭，圆形穹顶上描绘天国盛宴的彩绘徐徐变幻着，看了许久都没见重复，仿佛天上真的同时在进行着一场这样的舞会。
素意看了一会儿，觉得眼前一群真男假女排排站着偷看自己却的样子实在难受，便利落的放开了麦坎，缓缓走到一边去找吃的。
“你，不跳舞吗？”麦坎跟在后面。
“不会。”素意找了块饼干吃，“早怎么不问？”
“因为……”他咬咬牙，转而道，“……那边有游戏，娱乐节目，你可以玩。“他指着回廊尽头，那儿有不少人端着酒杯来来回回。
“我等希雅来。”
麦坎挣扎了一会儿:“按理，作为主角，之一，你或者希雅，最好能跳一下开场舞。”
“……我什么时候成主角了？”素意失笑，“今天的主题不应该是元旦吗？”
麦坎很气：“有些事情就不要那么较真嘛，要不是你们俩，我们一群大男人搞这个干嘛，往年议会长随便发个言好啦。”
素意歪头打量他：“原来你着急起来还会撒娇啊？”
“！”气结。
“我等希雅。”素意没否定死，“等她来了再说，如果她也不会跳，那真的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觉得我会主动去出丑吗？”
“我现在可以教你。”麦坎盯着她，往前一步，“我礼仪课学过交谊舞。”
“哎……”素意叹口气，“虽然我觉得最近我有所缓和，但是请真的不要向我反复确认我已经明确拒绝过的事，谢谢。”
“……”麦坎不再步步紧逼，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就有几个年轻男子围了上去，眼风往她这边瞟着，忐忑的询问他什么，麦坎冷着脸摇摇头，排众而出。
受伤了呢……素意凉凉的看着，满不在乎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过了没多久，希雅终于姗姗来迟，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施烨竟然也一身复古的军礼服与她一起踏着红毯进来，步履缓慢却稳健，看起来仿佛已经完全伤愈。
希雅所谓的裤装其实也不完全是男装，她的衣服虽然是偏硬朗的设计，卡其色类似于骑马装，但是依旧是女式的，修身的款式衬托出了她丰满的胸部和蜂后一般纤细却有力的腰肢，衣服下半=身是前短后长的设计，前面遮住一半大腿，后面却有一个华丽的燕尾大摆，将将垂地，里面紧身的白色裤子让大腿显得紧致有力，下面配以包裹了小腿的锃亮的黑马靴，再加上歪戴的小礼帽，进场效果远比素意好得多。
整个会场的灯光都在她冰蓝色的眼里闪烁，她冰雪一样的容颜却在看到素意的时候才溶解，笑容宛如暖阳，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将一路相携走过红毯的视野甩在了身后。
施烨倒是毫不在意，还朝会场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在助手的陪护下慢慢的走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站着，不知道意欲何为。
“真好看。”希雅毫不掩饰的赞扬，眼睛被素意的衣服都盈得绿莹莹的。
“可我喜欢你这一身啊。”素意叹息，“只是我就算穿了也没你这效果。”
希雅挺胸：“你知道就好。”
“……”好大的脸！素意无语。
两人互不相让的对瞪两秒，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朝麦坎那抬抬下巴：“他们喊你跳开场舞呢。”
“可我并不会。”希雅微微皱眉，她看着舞池，神情有点怅然，“我以前只和爱德华在客厅里随意的晃过两下，我们都不会跳，也没想过要学……反正那样晃晃也挺开心了。”
然而最终他死了。
两人皆沉默。
素意当然不会揭希雅的疮疤，她沉默了一下，一口喝干手里的橙汁，走到希雅面前，提裙屈膝，自下而上笑看着她，抬手微笑：“赏脸下场晃一晃不？亲爱的。”
希雅看起来很是惊讶，随即一笑，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我的荣幸。”
两人携手走到舞池边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他们的眼神中有惊讶也有遗憾，但更多的确实新奇和有趣，人们纷纷让开，将他们让进舞池。
途中素意看到了麦坎，他正举着酒杯傻看着这边，完全忘了面前正在交谈的看起来颇为重要的人，见她微笑着看他，他无奈的笑了一下，朝她举了举杯。
等两人在舞池中间站定，音乐响了起来，素意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希雅的腰。
“嗯？”希雅愣了一下，顺势搭了她的肩膀，等随着慢三的节拍转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应该我跳男方。”
“我请的你。”素意笑得狡黠，“而且，有差别吗？”
“好吧好吧。”希雅无奈，两人都不大会跳，只是很随意的转着圈。很快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下来，宴会厅中有近半女装大佬，大多也有丰胸细腰，穿着更是华丽到奢靡，但这些曾经专门负责活跃气氛的“名媛”现在丝毫不敢耍花样博出位，一个个显得贤淑文静，屏气凝神的跳着舞，在路过希雅和素意时，表情甚至颇为小心翼翼。
一副怕犯太岁的样子。
不管平时多么受追捧和宠爱，他们也清楚自己和真正的女性之间的分量差别。
素意看在眼里，心情却很麻木。她一直知道只要有人的世界就不会有完全的公平。弱势群体一直都存在，差别就是有的站出来反抗而有的没有罢了，比如百年前的伊甸园，比如现在的归璞。
各自为战，而且自身难保，这大概就是伊甸园失败的原因吧。
她忽然想到，芳芳是不是就是也吸取了这种教训，所以才和归璞合作的？
还是说确实只是想借用一下归璞的力量？
毕竟要说合作，以她们现在的实力，除了还没影的潘多拉解药 ，有什么筹码可以拿来用呢？
总不会真靠芳芳卖身吧！
“陆垚，高跟鞋踩脚真的很痛。”希雅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既然叫陆垚，那话就不能明白说了，素意一阵心烦。
“哦，抱歉。”她于是“一不小心”又踩了一脚。
“……”希雅叹了口气，“听说你又有新发现了”
“什么？谁说的。”素意愣了一下。
“你我的身边没有秘密。”希雅道，“差别只是，你的心思和动机需要猜，而我不需要罢了。”
怎么听起来她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素意翻了个白眼：“我就那点本事，他们研究一百年都没东西，我大学课程还没毕业就能看出什么了？”
希雅貌似夸张的叹了一声：“所以为什么他们总觉得我对你什么都知道。”
“大概因为他们比我们还相信女人间所谓的闺蜜情吧。”
“哈哈哈！”
“不过……”素意琢磨了一下，还是道，“我有个想法。”
“什么？”
“反正你肯定会支持我的，先容我想想。”
希雅“嗯”了一声，点点头，突然抓着素意的手抬起来，另一手扶着她的腰把她就地转了一圈，随后一等她站定立刻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把扶住她的腰，舒爽的叹了口气：“哎呀，你太矮了，搭你的肩我手肘都快抽筋了。”
晕头巴脑换了姿势的素意死鱼眼。
☆、第60章 提要求的时机
公共场合无话可聊, 素意和希雅随意的晃了一圈就离开了舞池, 左右有众多男子蠢蠢欲动想涌上来, 被一只手挡住。
施烨走过来，他朝希雅点点头，对素意道：“我有这个荣幸吗？”
他今天也特地拾掇过了，为了应对维多利亚浪漫主义时代的奢靡风气, 男士们显然也在投机取巧, 在场大部分有资格的都选择穿相对简约军装和制服，施烨今天就是一身藏青配红领带和袖边的复古军装, 铜扣磨砂发着喑哑的光, 挺括有型, 在腰部巧妙的收尾，显得宽肩窄腰, 背后则由开叉的下摆盖过臀部。下=身则是一条同色系马裤带红色裤缝，到膝盖下由马靴收束，整个人很是精神英武。
这个可以男女通杀的男人活在这个时代真是一个种族的悲剧……也幸好他没生在一百年前，否则素意杀他之心必然真心实意。
素意：“你的脚背耐踩？”她意有所指的磨了磨自己的高跟鞋。
“还没有，但是该有的敏捷还是有的。”施烨手伸向她，保持微笑。
“哎。”素意瞥了希雅一脸，见她一脸看好戏的退开几步, 顺便拿起一杯饮料以示对接下来的邀请的拒绝, 只能搭上施烨的手, “一会会哦。”
“一会会……”他领着她上场, “我马上要回医院。”
“喔！你就这么想和我跳舞？”素意手搭上他的肩膀, 不得不感叹男人和女人身体结构就是不一样，同样肌肉结实，抓着希雅的肩膀像抓着钢筋，硬是硬但好歹有棱角，可搭上施烨却连肩膀另一边都挨不着，仿佛搭在一堵墙上。
她敲了敲他的胸肌，施烨低头莫名的看她，她一脸正经的点点头：“手感不错。”
“这不是应该脱下来才知道吗？”他失笑。
“对我来说，穿着衣服还是人，脱光的那就是尸体了。”
“……无法反驳。”
两人在舞池里极为缓慢的转了一会儿，甚至都不在节奏上，过了一会儿希雅被麦坎邀请下场，素意实在有些不耐烦：“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只是不想落下一些应该在场的场合罢了，还有……确认你各方面还好，那我也能安心养伤。”
“所以真如外界说的那样，你们算是我的监护人了？”
“如果你认为监护人这个说法不合适的话，说是保护者也可以。”施烨顿了顿，道，“至少我认为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的一切和我们，和全人类都息息相关，我实在不想长期在你的视野里空缺，毕竟你已经很被动了，如果我们不主动一点，可能一不小心会永远失去沟通的桥梁。”
“希雅说你们去问她我在想什么？”
“是，杜克认为你在潘多拉上已经有了发现。”
想到昨夜，或者说是今天凌晨熬夜刷资料被杜克抓到的时候的情形，原本以为没什么，却没想到竟然还能让他们紧张到这个地步。
但是想起自己的发现……素意走了下神，笑了一声：“如果说，我确实有一些……对你们很不利的发现呢？”
“那就提出你的要求。”施烨很冷静。
“在你们请我拯救人类的时候我都没提什么要求，现在我就提得出了？”
“会有的，那时候你对我们还不了解，但现在，你真的一点追求都没有？”
“那……我要求给希雅一支军队呢？”
“可以。”他竟然毫不犹豫，“只要她能服众。”
想到希雅今早打电话时所说，素意心里就叹了口气：“真扶不起……”
“我已经答应了。”施烨道，“轮到你了。”
“不，我开玩笑的。”素意改口都不需要动脑，面对施烨不变的微笑上却骤然眯起的眼，她一脸无辜，“希雅想要的东西她自己会争取，不需要我或者你来给予。”
施烨想了想，有些无奈：“很有道理……那你呢，提要求吧。”没等素意回答，他又道，“哦，我知道了，你确实没有要求，或者说，你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被说中的感觉并不好，但是素意并不觉得被他说中很丢人，她笑了笑：“你既然这么了解我，那想必等所谓的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能合作愉快。”
施烨不置可否，他垂眸看着她，又走了几个拍子，低声道：“你的筹码不多，但是很有分量，确实不应该轻易抛出来。”
“……”
“但是，时间允许吗？”他微微摇头，“不要等为时已晚，我们的权势是平民给的，但当平民变成暴民时，我们只会是死得最快的那一批。”
素意想说她无所谓，可是如果潘多拉解药研究不出来，被愤怒的暴民弄死也确实不是个痛快结局，她点点头：“谢谢，我会考虑的。”
“那就好。”施烨沉默了一会儿，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往舞池边带，随后放开手，微微颔首，“和你交谈很愉快，我想我该回医院了。”
素意仿佛此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便也回礼：“慢走，不送。”
“新年快乐。”施烨道。
“新年快乐。”她看着施烨转身缓步离开，很快他的亲卫就上前扶住了他，那一刻他的身形虽然没变，但是气场却骤然伛偻了一点，显然方才是已经强撑到极限了。
……否则也不至于让她看到他虚弱的一面。
素意冷漠的看着他离开，回头看舞池里，希雅和麦坎倒是跳得很和谐，虽然希雅的表情只是给人距离感的客套，麦坎笑容则又官方又亲和，但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舒畅的滋味。
她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个试炼石，其实希雅那样的姑娘等闲也不好接触，但是麦坎那群人跟自己几番鏖战之下，显然已经觉得希雅都亲切可爱又慈祥了。
她有些好笑的摇摇头，礼貌的用冷漠的颔首拒绝周围所有人的邀约，排众而出往旁边休息区走去，那儿有很多小隔间可供休息，比较隐私。
在路过好几个有人的隔间后，她打开最后一间，赫然发现里面是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哥羽。
他看见她似乎也很惊讶，而且反应有些过度，他蹭的跳了起来，结巴道：“陆陆陆陆……”
“垚。”素意好心的帮他接下去，他这才停下来，双颊通红的扭着裤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能坐这儿吗？”素意没别处去了，直接提出，“外面很吵。”
“可，可以！”
素意观察了他一下，施施然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沙发是特殊材质的，立刻根据她的体型调整了背靠，完美的托着她的腰背。
看他坐如针毡的样子，她表面很是好笑，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哥羽一直是窥探过去所谓“真实历史”的先锋兵，之前隐瞒“席琳”的存在和查证她身份的事情上一直演技很好，现在却紧张成这样，她不得不有些别的怀疑。
在茶几上点了些点心和饮料后，她一边吃一边道：“好久不见了。”
“嗯，是。”
“一个人在这做什么呢？不出去玩？”
“不，不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没有。”
“确定没有？”她带着笑容插着手里的蛋糕，但眼中并没有笑意，“你不觉得你现在对着我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吗？”
哥羽沉默了一下，他手里一直摆弄着一杯已经冷透的意式咖啡，此时不知做了什么决定，他一口干了那一小杯意式，被苦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的盯着她，问：“陆垚，你，你真的还没恢复记忆吗？”
素意纹丝不动，喝了口西柚苏打水，问：“你问这个问题的依据是什么？”
“我就问你还有没有恢复记忆？”
“没有。”她垂眸，“然后？”
哥羽竟然轻易的信了，他身上有一些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如果，我说如果，你，你其实不是陆垚，是苏伊·范……哦不，樊素意呢？”
“……”这是素意后来还有点责怪希雅的地方，要是一直是苏伊·范多好，省多少事，但是苏伊·范对当时的希雅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她根本不可能不露馅。
虽然伊甸园当初着重删除了她以及樊家的所有资料，但是网络世界太大了，难免有漏网之鱼，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哥羽是掌握了什么核心证据，不一定能证明她就是樊素意，但是说不定可以证明她不是陆垚……
思绪回归，其实也只是一瞬，她已经习惯了各种突发状况，平静之下只有一丝叹息。
看来她不成熟的考虑不得不提前了呢，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你是又找到什么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了？”她问。
“这时候不该你问我。”哥羽居然强硬起来，“应该我问你，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可能是樊素意？”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你明知道樊素意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恢复记忆了，想起你是樊素意了，你肯定会瞒着我们，对不对？”
少年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显得我好乖……素意有些啼笑皆非，但心里已经更加清楚。
可能她恢复记忆并且是樊素意这个可能已经成为共识，但是她只要还在研究潘多拉，那他们就不会深究她到底是谁。
可是……这是哥羽千辛万苦查出来的，他不甘心自己的成果被这样套路掉。
他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太多了，研究院那么多不得志的人，辛苦研究被无视，多年积累一朝殆尽……都是他这样的，不甘又忐忑的眼神。
他现在一定很怕施烨他们知道此时的对话。
而她并不怕。
“我想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但我很希望我是。”她缓慢开口，一字一顿，“非常希望。”
“……什么？”
“我说，我希望我是樊素意。”她强调，“做梦都希望，并且在发现生命研究院的小秘密的时候，就更加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