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引来皓辰的难过,孔尚瑾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也不娇气的躺着了,反倒是生龙活虎的跳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说起来,师姐今年的压岁钱可得多准备点,不然的话我这个当妹妹的可不依。”
瞧着孔尚瑾挤眉弄眼的模样,再多的忧愁也散了,皓辰原本对宫中之事已经忘怀,这会儿更是抛之脑后,却是从马车内阁里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到孔尚瑾手掌心上:“瞧瞧这个当压岁钱可够了没有。”
孔尚瑾还以为真是压岁钱呢,打开一看却是惊了一下,原来里头放着一张地契,居然就是那清梦园的。
虽然这几年来,皓辰说自己是姐姐,每年都给她准备一份压岁钱,但都是意思意思,哪里有这么贵重的礼物。
清梦园不说其他,就是那园子里头的奇花异草,恐怕就得费劲功夫才得来,更别说那些建造的巧夺天宫的温泉池子了。就是孔尚瑾是个心大的,这会儿也吓了一跳,随即连忙说道:“我说师姐,你这是掏出自己老本来啦?这要是给了我,将来您家王妃还不得恨死我。”
就算再大方,哪有这样的别院也说送就送的,孔尚瑾自然不敢接过去。皓辰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伸手将她的手掌合起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送你的便拿着吧,放心,这宅院比起你带给我的,值当的很。”
孔尚瑾脑子一转,便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太子献计益及天下百姓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怎么到了太子的手中,如今看皓辰的样子,自然知道她肯定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不过孔尚瑾还是摇了摇头,看向皓辰的眼中带上了几分认真:“当初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之后都是师姐亲力亲为,哪里值当这样的好园子。再说了,我与师姐是至交好友,难道将来想来泡温泉,师姐还不准了不成。”
见她这般说话,皓辰心中更爱,笑着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却是不准她拒绝了去:“你只管收下吧,这园子不过是太子送来的其中之一,算不得最好的,里头的温泉虽然精妙,位置却偏僻了一些,再说那些花草,其实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这话说的也是事实,里头的温泉池子在孔尚瑾看来是顶好的,但在太子眼中,恐怕又小又偏僻,如果不是设计的还不错,恐怕一次都不会过来,再说那些花草,平常人要弄到确实很难,但讨好太子的人数不胜数,自然有人源源不断的送来,哪里用得着花什么银子。太子能大方的用来做人情,可见她对此并不看重。
孔尚瑾一想果然如此,现在可是特权阶级社会,据说皇帝的温泉别院光是面积就有两个永宁侯府那么大,更别说里头的一切了,就是温泉池子都是用白玉铺成的,这般一比,清梦园虽然精巧,倒是显得“寒酸”了一些。
见她意动,皓辰继续说道:“就是你师姐名下,温泉庄子也还有两个,不如下次再带你逛逛,看看哪个更合心意一些。”
孔尚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就不再矫情,将东西收了起来:“这个就很合心意。”
皓辰听了果然高兴,笑着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妹,不过是个园子,推来推去反倒是显得生分。园子里头的人都是我换过的,卖身契都在里头,你尽管使着就是邪神战剑。”
孔尚瑾点了点头,又挑眉说道:“那师妹就多谢师姐出手大方了,以后这些东西,都是多多益善啊。”
孔尚瑾看得透,皓辰就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典型性格,对于喜欢的人,送出去的东西你要是欢欢喜喜的收下了,她才觉得更加开心,于是平时跟她也不客气。
果然听了她的话,皓辰就更加高兴,时不时捏一下她的巴掌肉撩拨撩拨,弄得孔尚瑾一路上都没好气。
玩了半日,回到永宁侯府都已经夜幕降临,虽然早就派了来顺回家交代过,但远远的便看见门房那边有人等着,见她安然回来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说道:“太太见四小姐一直未归,心里头挂记,吩咐奴婢在这边看着呢。”
孔尚瑾点了点头,直接进了后院冯氏处请了安,知道永宁侯这一日歇在书房,出了院子便直接往书房去了。
其实也是永宁侯年纪大了,说睡在书房,是真的睡在书房,而不是跟小厮红袖添香,所以孔尚瑾才敢直接过去找她,否则的话看见自家老娘睡通房小侍,实在是尴尬的很。
果然听见她来,永宁侯很快让她进去,看样子还未歇息,看见自家小女儿便露出笑容来:“怎么,今日出去玩得痛快了。”
孔尚瑾笑了笑,却是把那地契拿了出来,永宁侯一看也是吃了一惊,那一片的园子,非权贵之家不可得之,永宁侯虽然也是勋贵,但其实从第一代永宁侯过世之后,就不再受到皇帝宠信,所以这的宅院还真的没有。
孔尚瑾也不隐瞒,将十二皇女为什么送自己大礼的原因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自己得了好东西,势必是要与家人分享的,来源总不能一直瞒着,再说这事情也没有什么必要瞒着。
永宁侯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摆了摆手,让她把地契收起来:“既然是皇女送给你的,你便收着吧。”
孔尚瑾点头答应,但见永宁侯脸色犹豫,带着几分疲倦,便开口安慰道:“娘亲不必担心,我与师姐同门所出,要是故意疏远才惹人耳目,再说了,如今我年岁小的很,想必那几位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放到心上的。”
永宁侯自然也知道,若当初就知道十二皇女也拜在程庆山名下,她恐怕会犹豫一番,但如今事实已经如此,再多想也于事无补。再一想到如今朝堂之上,极为皇女争权夺利,弄得乌烟瘴气,偏偏皇上还坐视旁观,似乎要看这几个女儿各自的本事似的,怕只怕总有一天会出大事儿。
皇家的事情她们也不能非议,永宁侯考校了一番女儿,见她学识扎实,言之有物,倒是放心的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让人送了女儿回去。
孔尚瑾给自家老娘交了底,这才安安心心的回去了,还没到门口呢,就瞧见红梅红玉守在那儿,瞧见她的身影便迎了出来。
孔尚瑾随手将盒子递给红梅,一边接过洗脸的帕子,一边说道:“先收起来吧。”
红梅点了点头,也没有问是什么东西,只小心翼翼的放好了。等孔尚瑾收拾干净,这才将饭菜拿了出来。
不过孔尚瑾方才吃的太饱,这会儿倒是没有口味,随便应付了几口就放下了,倒是吓得红梅红玉两人以为她有什么不好,毕竟平时的时候孔尚瑾胃口可是好的很。
孔尚瑾哭笑不得的解释了一番,两人才微微放了心,红梅还是忍不住说道:“奴才让小厨房温着菜,小姐要是半夜觉着饿的话,叫一声就是了。”
孔尚瑾自然答应,一边让人帮忙宽衣,一边想着古代小姐的生活实在是悲催,若她是个真小孩的话,从小被这般宠爱照顾着长大,恐怕就算是有几分才华,也缺少几分坚韧。勋贵世家不能持久,恐怕问题的根本就在于此。
第41章 吕家女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孔尚瑾照旧埋头读书,从拿到秀才功名之后,程庆山对于她们三人就更是放养了,不过是每日一篇策论,当然,若是写的不好的话,这位老师该罚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皓辰来学堂的时候越来越少,往往偌大的一个房间,只有孔尚瑾与程明两人,随着年纪愈大,程明对科举一事却更加放不开,虽然以她的年纪已经是个举人,放到哪里都是青年才俊,但这位师姐却像是要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似的,越是放不开,却越是学不进。
程庆山不许程明参加来年的春闱,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心,如今不过是科举,自己这位孙女就这般看不开,将来进了官场又能如何,程庆山虽是大儒,但早已经远离朝廷,恐怕也庇佑不了几分。
只是可惜的是,程庆山的一番苦心注定付诸东流,她却是不知道,与她对头的李家,传出谣言来说程明不过是靠着自家奶奶的声名,才能得到如今的举人名头。这话倒不尽是无的放矢,当年那主考官确实是程庆山的弟子,但程明要是真没有本事的话,程庆山也不能答应。只可惜程明却听到了耳中,如今程庆山不让她春闱,满心的自卑更是涌了出来。
作为一起长大的师姐妹,孔尚瑾也屡次开口安慰,只是当面的时候程明答应的好好的,但回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样的心理问题,别人说的话都是不管用的,还得她自己想通了才行。否则的话,孔尚瑾说的多了,程明还觉得她是嘲笑自己呢。
撇开这点小烦恼,不管是孔尚瑾还是皓辰,这个年都过得十分如意。孔尚瑾先不说,皓辰这一年终于在宫宴上冒了头,明面上是太女终于想到了这个妹妹,在皇帝面前屡次提起,姐妹情深。而暗地里呢,皇帝自然知道那些番薯玉米是这个十二女弄来的,虽然这女儿从小生长在宫外,但如今却有了几分本事,皇帝自然对她也有几分刮目相看。
虽然皇帝给她的职位比起几位姐妹远远不如,但皓辰却恭恭敬敬的接了下来,能够一步步的进去朝廷,对她而言有利无弊。再者,若是皇帝一下子宠信起自己来,恐怕那群姐妹就能把她吃了。
孔尚瑾得了那温泉池子便想着带着冯氏去一次,荣国公府倒是也有温泉庄子,但冯氏作为外嫁女,如今还是长辈了,即使那边来了帖子,也一贯不去凑热闹。不过没几日天气便冷了下来,出行变得困难起来,冯氏年纪大了,孔尚瑾也不敢冒险,便将这事情耽搁下来。
说起来那么大的园子,刚开始孔尚瑾还担心着,维护园子的费用就不是个小数目,毕竟修缮维护都需要人。不过等拿着地契一看倒是乐了,感情庄子周围大概十顷的良田都是她的了,里头的出产别说维护清梦园了,每年的收成不在少数。
皓辰送园子是花了心思的,那里的庄头是个能干老实的,年底的时候便主动送了一年的出产过来,还有一些田间地里的野物,倒是能够尝尝鲜,孔尚瑾见她战战兢兢的,大手一挥让她继续管着那片田地,只要没有大问题,她自然不会撸了皓辰安排的人。
女儿能有心思哄自己开心,即使最后没能成行,冯氏心里头也乐滋滋的,暗暗觉得,自己一辈子生了三女一子,最后最贴心的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女儿。人都是偏心的,即使冯氏也不能例外,嫡幼女是自己自小养在身边的,心底对他到底有些不同。
也幸好冯氏是做惯了面子工程的人,旁人就算知道他最爱嫡幼女,见他面子上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够说什么。就比如大太太吕氏,心里头透亮着呢,但冯氏能够大手一挥,将管家权交到自己的手中,他自然也得投桃报李。
这一日吕氏过来的时候,身边小厮拿着一个红木托盘,进了屋子行了礼,吕氏便笑着说道:“太奶奶,您看看这东西四妹合用不合用。”
小厮端着东西跪到冯氏面前,冯氏一看倒是咦了一声,原来这是前朝的紫香墨,这东西难得的很,如今早已绝迹,就是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冯氏脑子一转便知道,这肯定是吕氏娘家送来的东西,他娘家吕家是前朝就鼎盛的世家之一,家里头藏着的好东西自然不少,这紫香墨虽然珍贵,但对吕家来说,不过是用来做人情的小物件罢了,想着便笑着说道:“这些好东西,你留着给珏儿便是,何必巴巴的送过来。”
吕氏笑了一声,却说道:“哪里亏待了她,不过之前听说四妹正在学画儿,这香墨没有其他的好处,作画倒是适宜,便送了一些过来给她使。”
冯氏听了也不拒绝,点头说道:“那就多谢你这个大姐夫了,春柳,待会儿给小姐送去吧。”
吕氏见冯氏收下,眼中的笑意更甚,他对这个差了许多岁,比自家女儿还要小的四妹,确实是有几分疼爱的,也是四妹可人疼,在外头总惦记着他们这些老爷们儿,不像那几个小的,一个个恨不得天天往外跑。
两人闲话了几句,冯氏才又问道:“之前说过,你娘家的侄儿要上京赶考,到时候住的地方可安排好了,虽然是嫡亲的侄儿,这才更加不能亏待了人家。”
吕氏笑意更浓,冯氏这般说话,却是给了自己大面子:“早就安排好了,良伟年纪大了,住后院总不适宜,索性安排在珏儿旁边的园子,两人还能切磋学业。”
冯氏其实不过一问,自己娘家的侄儿,吕氏自然会安排的天衣无缝,哪里会让人亏待了去。说起来,如今世家与勋贵似乎平等,甚至是勋贵之家隐隐在上的意思,早些年可全然不同。
前朝的时候,一些大型的世家别说普通的勋贵了,就是皇家都不看在眼中,甚至还出现拒娶皇子,明言家世不匹配的事儿。
也是世家太过于张扬,前朝的时候便出现一位猛人皇帝,直接拉来军队,将惹怒自己的世家咔擦了,一杀起来就不可收拾。
虽然以如今明朝的情况看,当时世家反扑,到底是导致前朝灭亡,新朝建立。但如今的太祖皇帝虽也是世家出生,但对世家却全然没有好感,上位之后,对推他上位的世家不遗余力的打压,现在的皇帝是马上皇帝,兵权在手,别管这些世家多有面子,反正到了如今,只有识相的那些零零落落的活下来。
如今明朝所谓的世家,如吕家这般的还好一些,底蕴深厚,家里头也有能撑得住门面的人,但许多世家不过好听了一个名头罢了,很多都是外面锦绣,里头连生计都困难,不少都将子女嫁进商家,只为了换的大量的聘礼。更有甚者,连外头的锦绣都维持不住,早已经泯灭与芸芸众生之中。
当年永宁侯能娶到吕氏作为女婿,也是有吕家渐渐江河日下的缘故,否则的话,吕氏作为吕家的嫡长子,放到前朝的时候,怕是连皇女都看不上的。
当然,娶进门之后,吕氏却是将一个世家大族嫡长子的风范发挥的淋漓尽致,就是冯氏也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当年永宁侯做出的努力,可见是值得的。
吕家本族并不在京城,虽然有在朝为官的人,但都是旁支,且位置不高。吕氏的嫡亲姐姐却是地方官,如今女儿要上京赶考,自然是要住进亲弟弟的家中的。
吕氏长姐如今是吕家的族长,家里头有两个嫡出的女儿,一个叫吕良业,一个叫吕良伟,良业早已经考中了进士,如今在扬州做了地方官,良伟年纪还小,却也夺得了举人头衔,这一年进京春闱。
算起来,吕氏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家人,这个外甥女也就小时候见过一面,只记得是个玉雪可爱聪明伶俐的,不过看她如今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举人名头,若是这一年春闱考中的话,真真是少年英才。
从冯氏的房中出来,吕氏便回了大房,刚进院子便看见几个小侍通房连带着庶子都在门口候着呢,冯氏微微一笑,只是说道:“不是说了今日不用请安,大清早的在这边候着,也不怕饿着少爷们。”
如今永宁侯世子名下有两女三子,除了大小姐孔青珏和大少爷孔青珠之外,四少爷孔青碧、五少爷孔青珊还有五小姐孔青琥都是庶出,吕氏虽然手段厉害,但确实不是善妒之人,对几个庶出的子女也是一视同仁。
听了他的话,孔青碧的亲爹小侍连忙开口说道:“这是太太体恤我们,但为人子女,每日给太太请安也是应当的,怎么能够省了。”
吕氏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却不是为了你们,少爷们年纪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每日多睡一会儿才好,从太太那边开始就是这般的,你们用不着担心。”
见那小侍还要说话,吕氏几句话就淡淡的打发了他们,虽然对庶出子女不苛刻,但作为嫡夫君的,哪有一个喜欢这些人。又让人送少爷们去学堂,不能误了课程,等人都走远了,吕氏才揉了揉额头,露出有些疲倦的样子。
翠云见状连忙上前,帮着揉着穴道,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道:“太太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吕氏却摇了摇头,略靠了靠就起了身,笑着说道:“不过是一时事情多,倒是不值得什么。”
其实永宁侯府内事情算是少的了,虽然如今三房一块儿住着,还有一个没成亲的孔尚瑾在,但除了三房却都是省事儿的,别的高门贵族里头,连襟之间为了管家权,为了一些私利,相互跟乌鸡眼似的多了去了。
再有一个,自己虽然也有庶出的子女,但世子却是个守住规矩的,几个小侍通房也都是自己安排的,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几个小侍即使受宠,也断然越不过自己去,再说,世子对他们也是平平。要是搁着二房那位一般,他的日子才有的叫苦呢,有时候他都佩服二妹夫的度量。
这般想着,吕氏便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再想想自己娘家那几个嫡出庶出的兄弟,不管嫁入高门还是低嫁,日子都没有自己这般舒坦,吕氏便觉得当年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农家子出生又如何,如今永宁侯还不得人人称赞。
吕氏心气顺,对着身边的人也和善,所以这会儿翠云也敢开口打趣着说道:“过不了几天,表小姐便要来了,奴才还记得,小时候那一回,表小姐扒着太太的衣裳,不肯跟着舅太太离京呢。”
吕氏想到那时候的场景也笑了起来,又想着自家儿子孔青珠比吕良伟小了四岁,正合说亲的年纪,娘家大姐送来的信里头,似乎也有这么个意思。珠儿已经十四,该是定亲的年纪了,若是嫁到娘家,亲姑父亲舅妈的,总不至于为难了他。大姐夫那个人他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小心眼,却不难对付,珠儿肯定能应付得了。
这般想着,吕氏便有一些心动,又觉得吕良伟年纪轻轻就参加春闱,就是这次不中,下次总能够中的,虽然是嫡次女,将来当不了族长,但做次女的丈夫自然轻松许多,都是嫡亲的女儿,将来就算是分家,也不至于亏待了他们。
越想越觉得可行,但面子上吕氏却不露分毫,珠儿到底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子,说句自夸的话,就是皇女的正妃也是够了,不过以婆婆的意思,怕是不会把侯府的儿子嫁进皇家,沾惹那些是非。再有一个,珠儿的婚事,公公也肯定会过问,他倒是不好一口应承下来。
吕氏琢磨着,还是得等良伟到了再看看,要是都合适的话,想必公公也不会反对。
第42章 骄女
码头上,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慢慢靠岸,船头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虽然年纪不大,但长身玉立,一身锦绣,一看便知道是个大家小姐,这会儿虽然还是早春,但这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端是风度翩翩,偶有路过的男儿看见,纷纷羞红了脸颊,却又忍不住多看一眼。
这时候,后头的船舱走出一人,看打扮身份应该不如一些,但比起一般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略强一些,对着前头那位小姐的时候,也带着几分亲近恭敬:“小姐,李公子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李公子原说要亲自来谢,但奴婢传了您的话,到底跟着来接的人离开了。”
那位小姐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是该如此,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用得着他几次三番的感谢,既然来接他的人到了,李公子也算有了托付。”
那丫鬟却低头暗暗嘀咕道,那李公子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可惜自家小姐压根没有看上他,自然也就没有往心里头去。
原来这位小姐正是吕氏的外甥女,吕家嫡系的嫡出次女吕良伟,那位李公子却是她半路上救起来的一位小少爷,据那位李公子所说,自己是上京投亲的,吕良伟心思柔软,便带了他一路,才有今日这一说。
吕良伟长得确实是一表人才,这会儿往岸上望了一眼,带着几分犹豫说道:“也不知道永宁侯府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跟着她的丫鬟叫做端砚,听了这话便笑道:“小姐小时候不是曾去过?”
吕良伟想了想,只是说道:“去是去过,但都这么多年了,却是记不太得了。”
那时候她太小,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永宁侯府的园子大的很,从前头进去还坐了轿子,而她那位舅舅似乎是个慈祥的模样,其余却都忘记了,不过听父亲说过,这些年舅舅送回家的年礼十分丰厚,想来在家也是个当家作主的人。
“小姐,那是不是侯府的人。”端砚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叫道,吕良伟朝着那边看去,看清楚之后果然点头,等他们走近,却见一人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平礼:“珏儿见过表姐,表姐舟车劳顿,是否要修整一番。”
原来被派来接她的人是自己的表妹,吕良伟自然知道,自家舅舅出嫁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唯一的女儿比自己小一岁,如今连个秀才功名都没考中。
如今乍然看见孔青珏,却不如她原先预测的那般无能,端是个英俊的模样,心中倒是感慨这位表妹外头锦绣。
听了孔青珏的话,吕良伟自然表示要先去永宁侯府拜见长辈,一路上两个许久未见,倍感生疏的表姐妹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孔青珏自然知道自家父亲的意思,便有意多看看这位表姐,一路走来,倒是觉得这位表姐言之有物,长得也风姿俊秀,一时倒是满意了几分。
回到侯府,冯氏吕氏等早就收到了消息等着呢,吕良伟一走进去,第一眼便瞧见上头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男子坐着,一派端庄慈爱的模样,自家舅舅却在下首坐着,眼中带着几分激动,她连忙结结实实来的磕了头,冯氏是吕氏的公公,算起来就是他太爷爷辈分的人了,轻忽不得。
冯氏见状,连忙让人去拦,见她执意磕了头,忍不住笑道:“这孩子这般多礼,都是自家亲戚,用不着这般客套。”
说完这话,又让人送上见面礼,却是一套成色少见的文房四宝。
吕良伟收下之后,又是对吕氏行礼,只是这次还没有磕头,吕氏已经把她一把扶住,笑着说道:“哪里这般多礼,可别磕的红了头,让舅舅看看,这么多年没见,良伟真是长大了。”
吕氏心中存了心思,越看越觉得可心意,吕良伟长得不错,这会儿刻意讨好长辈,更是端庄多礼。
吕氏看了又看,这才指着身边的人说道:“你珏儿表妹已经见过了,这位是你珠儿表弟。”略顿了顿,才又说道,“这两位是碧儿,珊儿。”
吕良伟躬身见过,目不斜视并不多看,倒是又让吕氏满意了几分。
又等吕良伟见过了二房三房的人,冯氏才开口说道:“今日侯爷休沐,正在前头督着那几个混世魔王读书,又有我那小四儿也在家,你便过去一见,或许还能合了拍。”
吕良伟自然满口答应,跟着领路人走了出去,等人走远了,冯氏便让各房的人回去,只是吕氏走出了几步,偏又转了回来。
见吕氏转了回来,冯氏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将其余的小厮都打发出去,只留下春柳和何老爹在身边服侍。
吕氏当下便将自家大姐提议的事情说了一遍,冯氏沉吟了一会儿,略略皱眉。
不是他看不起吕家,自从吕氏母亲过世之后,吕氏便有些江河日下的意思,他大姐只能守城,下头几个小的倒是还成,只是如今还看不出什么来。
若对方说的是嫡长女,冯氏肯定就答应了,那位吕良业是个稳重之人,将来也是要承宗的,但吕良伟毕竟只是次女。
吕氏见他皱眉,便将自己的思虑说了一遍,又说道:“毕竟是亲姑姑家,珠儿嫁过去的话不会受委屈,再说虽然是次女,但我姐姐统共就这么两个女儿,惯来宠爱这个幼女,将来就算是分家,也亏待不了他们。”
冯氏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道:“这话确实不错,但这孩子为人如何,还是得再看看,你先别忙着答应,如今这孩子住在侯府,还愁没有时间相看,就是等到春闱结束,也是来得及的,珠儿到底是侯府的嫡长孙子,总要多相看相看。”
吕氏见冯氏没有一口回绝了,知道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想着多相看相看也是好的,便答应下来,只是等他走远了,冯氏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何老爹向来知道冯氏的心思,见他这边便问道:“太太,您这是不赞同大太太的主意?若是不成,您说句话,大太太也莫敢不从的。”
冯氏却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儿女的亲事,到底是要亲娘亲爹做主才成,不过我看那吕良伟好是好,身上却多有几分女气。”
冯氏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吕良伟是家中幼女,也是吕氏的姐姐三十出头的时候才得的,自然宠爱了一些,管束上头便不太严厉,从而导致这个女儿娇气了一些。
虽然世家贵族里头,娇女不在少数,但作为次女,将来分家之后就要撑起门户来,若是性格太过于软弱可不是好事儿。
再说了,就是因为是亲戚家才更加难办,将来儿子就是受了委屈,打上门去都不方便。
冯氏心里头存了事儿,等晚上永宁侯回来的时候,便试探着问道:“侯爷今日见到那吕家娘子了吧,你看她为人如何?”
永宁侯脸上倒是带上几分笑意,点头称赞道:“是个好的,学识扎实,言之有物,那手字比得上瑾儿。”
孔尚瑾三岁开始启蒙练字,到现在已有七年,那首字是连一贯难说话的程庆山都是夸过的,永宁侯这般说,是十分看好这位吕家娘子了。
这般看着,冯氏心头倒是松了几分,既然永宁侯也看好,肯定有些本事儿。
孔青珠虽然不是冯氏身边长大的,但作为嫡长孙子,还是如今唯一的嫡出孙子,冯氏对它的婚姻十分看重,要是他嫁得不好,很可能将后头一群弟弟的婚事全部耽搁了,再有一个就是,儿子跟女儿不同,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即使永宁侯府门第高,真要是嫁错人的话,他们也帮不了许多。
冯氏心中考虑着,这日孔尚瑾难得早回来,陪着他说话的时候,不免露出几分意思来,孔尚瑾一听便明白过来,孔青珠早就到了年纪,这一年来大太太忙着相看,但总没有满意的,这会儿大概起了将儿子嫁到娘家的意思。
见女儿难得脸色严肃,冯氏忍不住心头一跳,皱眉问道:“怎么,难道吕家娘子有哪里不对不成?”
孔尚瑾不是个背后说人话的,不过事关自家侄子的一生幸福,还是开口说道:“吕家外甥女德才兼备,确实是个丰神俊秀的女子,不过…”
孔尚瑾脑海中想到看到吕良伟的那一日,这位灿烂笑容简直能用色如春花来形容,对着小厮们都是轻声慢语的,直接让她想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贾宝玉,虽然吕良伟是有一些才能,绝非贾宝玉可比,但要嫁给这位的话,还得有很宽阔的胸襟才是。
看了眼冯氏的神色,孔尚瑾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说道:“吕家外甥女在家学里头左右逢源,看起来便知道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不过比起策论,她更加喜欢诗词歌赋一些。再有一个,学堂里头谁都喜欢她,偏偏琮儿待她疏离,那一日女儿问起,琮儿只说,看见她便像是看见二姐,这才亲近不得。”
二房那一堆烂事儿冯氏心中清楚的很,当年孔尚礼差点被仙人跳,虽然最后事情解决了,但却被永宁侯关进了祠堂,关了将近两年才放出来,之后倒是学乖了,外头的人不敢随意招惹,但家里头的小厮却没了顾忌,大房三房的通房小侍加起来,都没有二房来得多。
孔尚瑾这话,是暗指这位吕小姐没别的缺点,就是过于怜香惜玉了一些,听她那位丫鬟说起,路上居然还救了一位什么李公子,对着服侍的小厮也是温柔体贴,没几日的功夫,大太太送过去的两位小厮,都对她芳心暗许了。
这样的人,作为外甥女,作为朋友都是没关系的,但要是想把儿子嫁过去,却得掂量掂量。固然碍于国法和永宁侯府的势力,吕娘子是不敢宠侍灭夫,但要跟自家二姐似的,今天一个真爱小三,明日一个小五小四什么的,那嫡夫君可有的受了。
孔尚瑾的意思冯氏哪里能够不明白,听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珠儿被他们教导的很好,将来必定不是个善妒的,但有些后宅的事情,根子上还是女人做主,若吕良伟真是个这样的性子,珠儿还不得憋屈死。
妥协着过日子是也能过,但冯氏却不想送孔青珠去过这样的日子,虽然这个世界女儿不二色的少,但好歹也要找个跟他娘似的,直接把后宅丢给嫡夫君管,不把那些小侍看在眼中的才行吧。
孔尚瑾言尽于此,他一个隔房的小姨,总不好去管外甥的婚姻大事,再说了,在这事情上,吕氏恐怕才是最小心的。
果然,在吕氏再一次提起孔青珠与吕良伟的婚事时,冯氏却皱着眉头问道:“我听下头小厮们说起,这位吕小姐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对送过去服侍的两位小厮也体贴的很,虽是个知礼的,但却每每让我想到老二。”
听了这话,吕氏心中便是一阵腻歪,自家外甥女青年才俊,如今已经是举人,说不准春闱之后就是进士了,哪里是那个文不成武不成的老二可比的。但他知道冯氏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只好咽下这口气,回去一查才知道,自家外甥女确实是个再温柔不过的性子。
虽然只是两个随手可以打发的小厮,但从此可窥见吕良伟的性子一二,吕氏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起来。一边是想着如今的大家小姐哪一个不是如此,自家儿子嫁过去是当家作主的人,到时候打发这样出生的小厮还不是信手捏来,但一边又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不得劲,二太太倒是也能随便拿捏那些小厮,但弄掉一个来两个,那日子可热闹的很。
吕氏这般想着,到底不敢直接答应下来,只打算再看看吕良伟的性子到底如何,要是个重规矩的,有些怜惜男儿也算不得什么,这样才会对自家儿子好,但要是个规矩不清的,怕是嫁不得。
第43章 怜香
永宁侯与孔尚瑾对吕良伟的观感大大不同,也是因为她们的人生经历注定的。对永宁侯而言,女人喜欢男人并不算什么,甚至风流了一些,只要有本事,也能被人称赞一句年少风流。只要别跟老二似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目空一切偏偏没啥本事,出去玩个男人还识人不清就成了。
现在勋贵世家里头,哪有世家子弟是不纳侍的,真要只守着嫡夫君一人,外头还要笑话她惧内呢。只要别乱了规矩,就没啥大不了的,就像她自己,就像她几个女儿,不是个个如此,故而永宁侯对这桩婚事倒是赞同。
但孔尚瑾虽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可上辈子她可活了将近四十年,虽然是喊着男女平等的年代,但事实上世界上就没有平等这回事儿,她那时候,女人尚且无奈,更别说如今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比这个世界的女人更能了解男儿的心思一些,别管是不是大方的人,谁能看着自家妻主跟别人生儿育女,回头还要视若己出的。这些贤良大方,不过是被社会舆论逼出来的。
就是孔尚瑾自己,都拿不准将来会不会纳小,毕竟要真的跟嫡夫君合不来的话,她也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恐怕到时候也会过起如母亲姐姐们那般的生活。孔尚瑾自己都如此,所以她也从未要求别人不纳小,但纳侍可以,要是对小侍通房过于怜惜,却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想想这辈子的男人,上辈子的女人都是可怜,与生俱来的身份,就注定她们不能随心所欲。这个世界的礼教并没有像程朱之后那般严苛,但好男不二嫁的说法自古有之,男儿的婚姻更是重中之重。
倒是有些世家有女子四十无女方可纳侍的规矩,但其实这规矩里头的水分大的很,纳侍是指伺候的人有名有份的,若是没有名分的通房,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大家知道底细,这般的人家,还有不少的公子哥儿上赶着嫁进去呢。
因为知道吕氏还未歇了心思,孔尚瑾对吕良伟也更加关注了一些,虽然她平常的时候并不跟一群侄女一块儿进学,但她有空青琮这个眼线在啊,吕良伟的消息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孔青琮也是个奇葩,自小大概是二娘子的阴影太甚,平生最为厌恶柔柔弱弱的男人和风流倜傥的女人,很不巧的是,杨怡晴和吕良伟就是这两类人物的代表,她还不得不跟这两人打交道。
吕良伟似乎也察觉这位表妹并不喜欢自己,其实相比于大房孔青珏那样端庄的人物,她自觉与二房的孔青琮更加合拍一些,但她自然也不会拿着热脸贴冷屁股,一段时间下来,便只跟珏姐儿说话。
这一日照旧如此,孔青琮心思灵活,其实并不太爱读书,碍于家里头的压力早早的考了秀才,这会儿便有些放松下来,只是慢条斯理的画着画。
孔尚瑾还在的时候,孔青琮与她玩得最好,如今她不在,孔青琮原本与孔青珏凑做一对,多了吕良伟之后,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幸好孔青琮也不在意,拒绝了孔青珏的好意,自顾自玩得也挺好。这日画了一半儿,就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抬头一看,便看见杨怡晴带着一个小厮,手中拿着一个提篮,不知道在跟门口的丫鬟说什么。
虽然心里头并不喜欢杨怡晴,但到底是嫡亲的表哥,又一起生活了几年,孔青琮也不好表露出来,只是皱了皱眉头,吩咐身边的丫鬟说道:“出去看看,表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