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他已经不帮皇上办事来,成日待在她身边,什么事都顺着她,她说什么都答应。

现在谭幼灵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迟瑞的病来势汹汹,即使是太医也诊断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只知道他的身体在逐渐衰败,没有征兆的面对死亡。

对比皇上等人的伤心,谭幼灵却非常平静。

迟靖走的那个晚上,除了谭幼灵不要任何人陪着。他温柔地凝视着这个陪了他这么多年的姑娘,想要抬手去抹掉她的眼泪,却没力气。

谭幼灵终于没忍住掉了泪,她颤抖着去亲吻迟靖的唇瓣与额头,问他:“你要走了么?”

迟靖说:“是啊。”

“我舍不得你啊。”她的泪掉的更急更凶,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别哭。”他用骨瘦如柴的手艰难地去摸她的脸。“我会心疼。”

谭幼灵依恋地用小脸去蹭他的手,轻轻深呼吸:“好遗憾,这一生只能与你相伴十载。若是有来生……”

若是有来生。

有来生就好了。

迟靖没有告诉她任何有关自己的事,自始至终谭幼灵也不知道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是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爱人的名字。

就连迟靖自己也想不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望着她,然后闭上了眼睛。

谭幼灵依偎到他胸膛上,犹如十年来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她在心底保证自己不会太难过,不会追随他而去,可是这么好的人,又哪里能遇到第二个呢?

迟靖死后,皇上皇后都很担心谭幼灵的情绪,毕竟这两人有多么恩爱,他们都看在眼里,可谭幼灵每天仍然安静过日子,只是会用很长时间来发呆。

按照迟靖的意愿,丧礼一切从简,抬灵的时候,谭幼灵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叶千露。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但无所谓了,将军已不在这个世间,那些爱恨情仇都不重要了。

叶千露仍然是嫁给了前世的表哥,只是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她躲在人群中看着棺材被抬起,那里躺着她亏欠了一辈子的男人,可这一生他不要她了。他的妻子那么美丽那么高贵,自己早被排除在了他生命之外。

她来看他最后一眼,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没有了迟靖,谭幼灵仍然要继续活下去,只是活得越久,就越是想念。

再也没有人在深夜时拥抱她,也没有人在她耳边温柔说话,她再也见不到那人了。这种哀伤的心情让谭幼灵无法控制自己,她不止一次地想要追随迟靖而去,却都生生忍住了。

她答应他的,让他一个人走,不去找他。

因为即使去了,也无法寻到他在何方。

这天谭幼灵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也睡不着,她换掉了卧室的大床,因为不会再有一个将军从背后将她抱在怀里,每个夜晚她都会想起他,可想念实在是太过苦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梦中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欢快地跑到她面前,抱住她的小腿仰脸看她,笑嘻嘻的。

谭幼灵没有孩子,却很喜欢孩子,便弯腰询问:“你是谁呀,你叫什么名字?”

小团子笑弯了一双大眼:“我叫墨泽。”

第474章 第五十二碗汤(一)

第五十二碗汤(一)

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

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

由此可见,晚节有多么重要。

而温逸显然是个视晚节如无物的家伙。四十几岁的年纪,偏偏为老不尊,强了刚过门没多久的儿媳,刚开始的时候儿媳又羞又恼,恨不得以死谢罪,可架不住温逸是个不要脸的老家伙,虽然有岁数了,却是玩弄女人的好手,身边美妾无数,却偏偏喜欢这个儿媳妇。儿媳嫁入温家已久,可温逸的儿子温承宣由于天生身体不好,并不能行房,这一来二去,妻子的心便到了父亲身上。

相比起来,温承宣懦弱清瘦,哪里比得上身强体壮又生得颇为俊美的温逸!温逸会讨女人欢心,温承宣却成日只知道读书弹琴。

人活在这世上,难道靠着风雅就能吃饭么。

所以佟云琴转投公公怀抱,似乎也成了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了。

他们翁媳二人干尽了那龌龊下流之事,经常背着温承宣胡来,将府里人瞒得严严实实。结果某天被温承宣无意撞见,彼时温逸被佟云琴迷去了心神,心想反正这个儿子也不能传宗接代,成天病怏怏的,做不了什么事,倒是因为这先天恶疾花了不少银子。再加上温承宣虽然有些懦弱,却又古板清高,遇到这种事定然不会顾及他们是他父亲与妻子,两人一合计,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温承宣被气得吐血,用佟云琴的裙裾蒙住了温承宣的脸,直至他窒息而死。

自此以后,这对狗男女便双宿双飞,很快佟云琴被诊出已有三个月身孕,二人顺势推说是温承宣的遗腹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生下来后,温逸对外称自己是孩子的祖父,实际却是孩子的父亲,他有了儿子,又得佳人相伴,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温承宣死不瞑目,恨不得将这二人碎尸万段!

男鬼刚进入身体就察觉心口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可越是咳嗽越是疼,疼得他眉头紧皱,一个没忍住,嘴角竟咳出血来。

随身婢女端着水盆进屋,看到他吐血吓了一跳:“少爷!少爷您没事儿吧?!奴婢这就去请夫人!”

温承宣本想叫住她,可他咳得厉害,眼睁睁看着那婢女放下水盆跑了出去。

过了会儿,温夫人便来了。温逸虽然女人无数,可生得出儿子的就只有一个温夫人,其他的女儿倒是不少,但没一个成器的。唯独这一个儿子,因此虽然温承宣性格懦弱温吞,他仍然给予这个儿子最好的照料。

温夫人常年得不到丈夫的心,早已习惯,儿子便是她心头肉,是以温承宣被温逸佟云琴合谋害死后,她只当儿子是病发而死,心痛如绞,没多久也跟着去了。温夫人身体很好,本不该死的这么早,她死后,温逸更是百无禁忌,与佟云琴彻夜胡闹。

见温承宣咳出血来,温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她坐到床边让人去唤大夫,然后把想要给自己行礼的温承宣给摁住,爱怜道:“宣儿好生躺着,和娘还客气什么?”

温承宣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这时候婢女端了杯温热的蜂蜜水过来,温夫人接过来喂他喝下,说来也是奇怪,温承宣竟没有想要避开的意思。他并不喜欢与人亲近,可温夫人对宿主的爱十分真诚无私,即便是男鬼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丈夫杀死了儿子,对不知道实情的温夫人而言,该有多么残忍。

大夫很快到了,诊脉也诊不出什么花来,温承宣这个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只能用好药吊着,这也是为什么大富之家的温家会娶小户女佟云琴入门的原因。温夫人找人给算过,说是冲喜有用,按照生辰八字找了佟家的姑娘。给足了聘礼不说,佟云琴过门后也是十分礼待,从未亏欠半分。

然而佟云琴最后却伙同温逸将温承宣活活捂死。

听了大夫的诊断,温夫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可她很快打起精神,不想让温承宣看到,对温承宣柔声道:“宣儿,你的病要好生静养,千万不要太过疲累,更不要总是看书。对了,你媳妇呢?怎么没看见她?”

温承宣说:“早上醒来便没看见她。”心里却道,估计是在跟温逸鬼混吧,还能做什么。

温夫人点点头,“云琴是个好姑娘,是咱们温家亏待来她。”

往日温夫人这么说,温承宣都点头同意,可今日他却微微一笑,道:“娘这说的是什么花,温家娶她过门,不曾亏待她,当初光是聘礼便是几十抬,是她的爹娘点头将她嫁入温家,并非温家强娶。进门后娘待她如何,我待她如何,都是有目共睹的,温家不欠她的。”

温夫人叹口气:“话是这么说……”

“儿子身体不好,不能与她做夫妻,这是成亲前就说过的。佟家既然答应了,就应该知道婚后是什么样的日子。如此她还是答应嫁进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说着又咳了几声。“若儿子死了,她大可再嫁,我朝对寡妇再嫁并不苛刻,她也能再寻个良人。”

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满是嘲讽,谁能想到佟云琴寻良人竟寻到公公身上去,真是不知羞耻,败坏人伦。

“宣儿!”温夫人听他这么说,眼眶立时红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不想让温夫人难过,温承宣立刻转移话题道:“我有些累了。”

“好,娘不打扰你,你好生歇息,待会儿药来了记得趁热喝。”温夫人抹了抹眼角,强颜欢笑道,“娘前几日给了做了身新衣服,改明儿拿过来,宣儿穿上定然好看。”

温承宣微笑:“辛苦了。”

温夫人点点头,起身离去了。温承宣的病需要静养,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在不被邀请的情况下到他的院子来,温承宣本人也不太喜欢见外人。常年在府内生活,他的性格才会变得内向而自卑。

温夫人一走,婢女便捧着热水过来让温承宣洗脸净手,温承宣看了她一眼,让她出去,换了小厮进来帮忙换了身衣服,而后躺了下去。

虽然男鬼灵魂强悍,但架不住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距离温承宣寿终仅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得抓紧,可别到时候人死了,温逸佟云琴还好端端活着。

似这等狼心狗肺罔顾人伦之人,杀了他们简直都是便宜了。

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两人过不下去。

因为身体太疲累,温承宣很快便睡了过去,梦中他看见那个安静依偎在他怀里的姑娘,轻声说着喜欢他,笑中带泪的看他离开,然后轻声呼唤着他。

夫君。

夫君。

一声又一声。

他从梦里惊醒,下意识伸手去摸索曾经相拥而眠的妻子,可触手处一片冰冷,什么都没有。

温承宣睁开眼,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了她。

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不要再哭,也不要再想念他。

睡了一觉感觉好了些,温承宣起身披了衣服下床,婢女本想伺候却被他拒绝,即使他已经离开了那姑娘,也不愿意再让第二个女人靠近自己。

他这一生,只娶一个妻子,只拥一个女人入怀。

佟云琴也回来了,这会儿虽然入秋了,但天气仍有些热,除却体寒的温承宣需要穿得多,常人都仍着夏装,可佟云琴却穿了件能把脖子严严实实遮挡住的秋装,扣子扣的死紧,一寸皮肤也没露出来。

温承宣对佟云琴非常好,因为自己无法行房,自觉对佟云琴心有亏欠,是以十分纵容。佟云琴也习惯了丈夫好说话的样子,她对温承宣笑道:“夫君,你醒了?”

温承宣觉得这个称呼让他非常恶心。

他曾经娶过一个妻子,那是世上最好最美的姑娘,佟云琴这种女人有什么资格和那个姑娘一样也叫他夫君?可他面上没表露分毫:“你我成亲已久,不必如此客气,叫我的名字吧。”

佟云琴脸一红,这当然不是因为温承宣,而是她想起了自己与温逸颠鸾倒凤时被那人逼着叫夫君的情景,虽然不肯承认,可她心中的确感到欢喜。温承宣都不能碰自己,就如温逸所说,要了她身子的,才是她的夫君。

于是便应了下来:“承宣。”

温承宣淡淡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天气这么热,怎么穿得这么多?”

佟云琴心里一慌,正要解释,小厮突然进来传话说老爷来了,然后温承宣就见证了佟云琴脸红的一幕。

温逸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的很好,仍然身强体壮,否则如何能让佟云琴服服帖帖于胯下。他借着看望儿子的名义来温承宣院子,见二人正在用膳,便也坐了下来,状似关心的问温承宣:“宣儿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温承宣似笑非笑地回答:“多谢父亲关心,儿子好多了。”

他是何等厉害之人,佟云琴古怪的脸色都看在眼里,温逸嘴角那抹笑容也很耐人寻味。桌底下这两人指不定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第475章 第五十二碗汤(二)

第五十二碗汤(二)

晚膳很快上了桌,温承宣佯作不知,安静用膳,佟云琴和温逸二人分别坐在他左右两侧,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并不长,大概也就一伸腿就能够着。

温承宣听力极好,如果不是懒得搭理,他真想问问这翁媳二人,安安静静吃着饭,真当别人听不到桌子底下衣摆摩擦的声音吗?现在要是直接把桌子掀翻,场面肯定很劲爆。

佟云琴屡次想要躲开温逸的脚,可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怕被温承宣看出来,只好趁着温承宣吃饭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温逸一眼。殊不知温逸就好她这口儿,她要是软软糯糯跟他勾搭成奸他反而没兴趣,可越是躲藏越是反抗,温逸越是喜欢,越是想要缠着她。

他横行霸道惯了,反正儿子也不能给佟云琴性福,这年纪的女人正是想男人的时候,他可是帮了儿子一个大忙啊。免得日后佟云琴被外头的人勾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于是愈发肆无忌惮地在桌下撩拨佟云琴,弄得她面红耳赤心里发躁,哪里还吃得下饭。

温承宣则冷冰冰地看着这对狗男女在他眼皮子底下行此龌龊之事,正准备做点什么敲打敲打,却突然听到温夫人的声音。

温逸身边美人无数,个个都懂得讨他欢心,唯独这个正妻出身名门,他一向对其有几分忌惮。听说温夫人来了,立刻收回脚,迅速穿上靴子,做出一副沉稳的长辈模样,丝毫看不出几秒钟前他还在桌子底下做那肮脏之事。

温夫人一进门先奔着温承宣去:“宣儿可好些了?”

温承宣对母亲微微一笑:“好多了,娘不必为我担心。”

温夫人先是点了下头,然后才对温逸说:“妾身听说老爷回府,等老爷用晚膳不来,便想着先来宣儿院子里看看,没想到老爷也在。”说完,对佟云琴笑道,“今儿下午我也来了,没瞧着云琴,你不留在宣儿身边,去哪儿了?”

佟云琴被问得窘迫,粉面通红。她如何告诉这位对她很好到婆母,下午我之所以没伺候你儿子,是跟你丈夫鬼混去了?她还有几分羞耻心,于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倒是温逸心疼她被这样诘问,帮忙解围:“云琴是咱们温家到少夫人,去哪儿都是她的自由,夫人,你别像管下人那样管着她。”

温夫人可冤屈死了,她只是随口一问,哪里把佟云琴当成下人了?是短她吃喝用度,还是逼她打扫干活了?不过这么多年来跟丈夫早就习惯了这样相处,她也没说什么,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温承宣黑眸微眯。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温夫人好像有所察觉的样子呢?瞧她跟温逸说话的态度,再对比跟自己说话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温承宣面前有多温柔关怀,对温逸就有多厌恶鄙夷。只是那情绪飞速而过,温承宣也不敢确定到底是真是假。他打圆场道:“既然娘也来了,那便一起用膳吧。”

下人很快送了一副新的碗筷上来,温承宣笑道:“儿子身子不好,只能委屈爹娘跟我一起吃些口味清淡的了。”

“无妨,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温夫人笑得很开心。

有温夫人在场,温逸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顿饭吃的倒也算是清净。吃完后他便起身准备离去,温夫人叮嘱了佟云琴一些注意事宜,佟云琴都一一应下。

因为刚用过晚饭,并不宜睡觉,温承宣身体不好,便看书写字来消食。他虽然性格内向懦弱,却是实打实的才子,写得一手好字。佟云琴看着便觉得羡慕,她是小户女,嫁进温家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嫁进来后与温承宣关系不错,温承宣便教她认字,只可惜她心不在这上头,倒是满脑子男盗女娼。

“承宣,你这是写得什么字呀,我怎么没见过?”她好奇地问。

温承宣淡淡地看她一眼,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说了你也不懂。”

若是灵儿。若是灵儿的话,便是不懂,也定然缠着他要他教导,那姑娘好学又上进,佟云琴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佟云琴自然能听出温承宣语气里的冷淡,她不觉心虚,反倒有几分受辱。往日温承宣对她可谓是柔情似水,像今日这般疏离还是头一次。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想到这个可能性,佟云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怕温承宣知道,可又不能直接问,便拐弯抹角道:“今晚爹爹来咱们院子,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温承宣似笑非笑地停笔看她:“不是说了,来看我么?”说完继续写了几个字才漫不经心道,“还能看你不成。”

佟云琴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温承宣的话似是而非,瞧他表情又像是根本没这回事,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慌乱了片刻才说:“娘也很关心你,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生死有命,无需强求。”温承宣从来都不怕死。

越跟温承宣说话,佟云琴就越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平时的温承宣对她很殷勤的,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更别说还拒绝她的接近了。因为不能行房的缘故,他甚至一直都努力用别的方式满足她。

可是就寝熄灯后,佟云琴试图亲近温承宣,却被温承宣推开了。她有些委屈:“承宣……”

“我不是很舒服。”温承宣咳了两声,“你把灯点了。”

佟云琴下床点了灯,温承宣坐到床沿,咳得厉害。佟云琴手足无措,嫁入温家她根本没怎么照顾过温承宣,这会儿婢女小厮都进来了,婢女连忙奉上温水,小厮则将床幔拉开,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唯独佟云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咳完了,温承宣脸色苍白,半死不活道:“我现在的身子是愈发差了,云琴,从今晚起你便到隔壁睡去吧,免得我惊扰到了你。”

“怎么会呢?我——”

温承宣懒得听她那些冠冕堂皇的虚伪理由,就又咳嗽起来。他这一通剧烈咳嗽成功打断了佟云琴的话,好不容易舒服些了,道:“去吧,否则你一夜都睡不好,我这里有下人伺候就行。”

“……那好吧,如果有什么要我做的,你一定要马上叫我。”佟云琴认真地说。

温承宣摆摆手,她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去隔壁睡了。

夫妻二人分房睡的事情很快便被温夫人温逸知晓,温夫人对此颇有微词,温逸却心下暗喜。他老实了没几日,便趁着夜色暗沉,从窗户钻进了佟云琴的屋子,怕被人发现,在床底猫了好久,直到夜深人静才爬出来,对准床上隆起的辈子饿狼扑羊。

佟云琴险些尖叫出声,见是温逸,顿时又羞又恼,可仍架不住温逸手段,被弄得没了言语。

天蒙蒙亮的时候,温逸便醒了,又顺着窗户钻出去,蹑手蹑脚离开了院子。

完全没有发现隔壁房间的窗户微微开了一道缝。

佟云琴与温逸这样厮混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自己是温承宣的妻子,而这段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把心思搁在温承宣身上了。要不是早上请安的时候被温夫人委婉地说了一遍,她还想不起来呢。

她心中对温夫人逐渐有了嫉妒。甚至幻想嫁给温逸的是自己而非温夫人,又隐隐怨恨起温承宣来,若他是个健康男儿,自己又怎会臣服在温逸身下呢?她也怨温逸扰乱自己的一池春水,否则做一辈子的活寡妇,她也不会想别的。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反正她自己没有一点问题。

温夫人也觉得不对劲了,这儿媳妇每天跟儿子分房睡,怎么一见面还是红光满面的?那模样一瞧就是被男人滋润过的,白里透红的娇嫩骗得了谁去?只是她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更不能去跟温逸说了,老爷是个暴脾气,若知道儿媳妇偷人,怕是能把儿媳妇的皮给剥了。

所以她只好趁着看望温承宣的时候委婉地问道:“宣儿啊,近来可云琴相处如何?你要好好关心一下她才是。”

温承宣正看书呢,听母亲这么说,扬眉:“娘要我怎么关心她?”

温夫人一时语塞。

“她这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想到哪里去,又岂是我能左右的。”温承宣眯着眼。“再说了,有父亲照顾她,儿子放心得很。”

温夫人一惊:“你、你说什么呢?你爹怎么能照顾……”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非常难看。

温承宣早就觉得温夫人知道这丑事,如今见她表现,果然如此,嘴角微勾:“你果然知道。”

温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子对丈夫的事情最是敏感,这阵子温逸都不去其他妾侍的院子,却经常朝温承宣这跑。说是关心儿子,可以前佟云琴没过门的时候却不见他关心温承宣。

第476章 第五十二碗汤(三)

第五十二碗汤(三)

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她不小心看到了佟云琴脖子上的吻痕。虽然穿得衣服多且厚,可温夫人还是看见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

她不是想去怀疑什么。跟温逸成亲这么多年,这个男人有多爱美色她是知道的,可是、可是他就是再好色,也不能把手脚伸到儿媳妇身上去呀!这是人伦道德问题!

可光是怀疑是没有用的,万一那痕迹是儿子留下来的呢?所以温夫人才想着过来看看,顺便旁敲侧击一下试试看温承宣知不知道什么。就算这是真的她也不敢告诉温承宣,这孩子身体不好,得知此事说不定会气得吐血,本来就差的身体岂不是更雪上加霜。

但温夫人真是万万没想到,温承宣的态度这么随意,他好似早就知晓此事,只说一直不说。

“宣儿,你、你不要胡说……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那、那可——”

“我什么都没有说呀。”温承宣神色淡然。“我只是问娘知不知道此事。”

温夫人说不话来,她能说什么?

“看样子,娘心里也有数了。”温承宣合上书本。“那么此事就还要从长计议。”

话题转的太快温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从长计议?”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双宿双飞?儿子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好活,待到我死了,这两人可就更无禁忌。到时候,你觉得凭你一人之力,还能抗衡他们么?只怕会如戏文所说,那二人将你害死,从此后快快活活,也无需顾及什么。”

温夫人厉声道:“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温承宣都想为温夫人的天真鼓掌了。“你们虽夫妻多年,却始终没什么情分,佟云琴却入了他的心,焉知他不会为了佟云琴将你害了?若是没了你,这府里还有谁能阻止他?”

温夫人面露哀凄之色,温承宣继续道:“所以不管是为你还是为我,乃至于是为了温家,都得想个法子解决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以后遍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不管哪个年代,扒灰这种事都为人所不耻。更何况儿子还没死,老子就着急忙慌的上了儿媳妇的床,也不怕遭雷劈。

温夫人虽然平日看着雷厉风行,其实最是心软。佟云琴嫁入温家这一年多,因为温承宣的身体问题,她基本上是把佟云琴当女儿看待,可现在这个“女儿”却如此回报于她!

温逸对温夫人没什么感情,同理,这么多年过下来,即便是最初对丈夫有爱意,也被时间磨没了。温承宣出生后,温夫人便将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对于温逸则采取随他去了的态度。

但她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温逸会去害她。

便是养条狗,这么多年没有情分也有习惯,如何忍心下手呢?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平日里掌持有度赏罚分明的温夫人,此时却像个无措的孩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方法都想不出了。她求救般看向温承宣,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几分慰藉。

温承宣淡然而冷静道:“为了温家的名声,此事定然不能捅出去。否则即使解决了,日后也别想抬头做人。”

“那……”

“几日后,父亲不是有个生意要谈么,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好机会是指……

“佟云琴做出这般丑事,按照我朝律例,是要浸猪笼的。”温承宣的声音轻柔而冷酷。“父亲不在府中,你就可以拿捏她,也不必担心有人来救。只要带上心腹的婆子仆役就可以,事情不必闹大,会难以收拾。”

“可、可我们要如何跟佟家交代?!”

“佟家既然能收那么多银子把女儿嫁给我这么个废人,就说明他们见钱眼开。那几十抬的嫁妆,足以买几条佟云琴的命了。”

温夫人呆呆地看着温承宣,像是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了一样。这还是她那个温和到懦弱的儿子吗?这样残忍果决的话,真的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么?

“佟云琴必须死。”这是宿主的心愿,他必须完成。“否则几个月后,你恐怕就要做祖母了。”

“什么?!”听了这话,温夫人噌的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温承宣:“你、你的意思是——”

“只是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是叫我爹爹,还是叫我哥哥。”

最后这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温夫人一咬牙,根本无法承受这般丑事。在本朝,这样的事也并不少见,家里儿媳偷了人,一般都是偷偷沉潭,扭送官府的极少,毕竟大部分人家都是要脸的。可温夫人总觉得太过残忍,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半晌仍然不能狠下心来。

“不行,宣儿,咱们不能这么做。”

“为何?”温承宣没想到一番挣扎后温夫人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佟云琴背着我偷人便罢,还是和我父亲,甚至珠胎暗结,意图谋害于我,这样的女人,你还要包庇她么?”

“不是包庇!”温夫人嘴巴似是打了结。“她的确有错,可、可就算有错,也该交由官府处置,哪能动用私刑呢?”

温承宣没看出来,这个便宜母亲还是个如此有正义感和原则的女人。想起她对自己的关怀备至,他也退了一步,问道:“可若是这么做,自然能让所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事,但温家的名声呢,以后还做不做人?”

把佟云琴扭送官府自然很好,但温夫人以后出门便避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因为她对自己很好,温承宣才想要将佟云琴私下解决。

温夫人摇头:“一码归一码,不能做的事,就是不能做。”

“那就随便你吧。”温承宣淡淡地说。“只是动作要快,若是被父亲得知,怕是不好成事。”

温夫人点了下头。她叹了口气,对温承宣说:“若是早知道娶进门的是这样的媳妇,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点头让她嫁进来。”

温承宣到:“看她那对父母便知道,那般贪财无义,又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好女儿。然而此事的罪魁祸首还是父亲,若非他强行奸污佟云琴,事后不思悔改还屡次侵犯,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想到那两人连孩子都有了,温夫人便隐隐觉得恶心,她十分怜惜温承宣,道:“待到此事解决,你的身子好转,娘便给你寻个更好的媳妇。”

温承宣轻笑,并不言语,没有告诉这个女人自己好不了了,也没有说自己早已娶过世上最好的姑娘,其他女人都看不进眼中了。

温逸要出门谈生意,家中事务都是温夫人在处理,自然需要跟温夫人说一声。

晚上到了温夫人的院子,发现温夫人已经沐浴完毕正在梳头。想来也很久没与结发妻子亲热,上前本想温存一番,却被温夫人躲过,连个衣袖不肯让他沾。“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