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惊心的数字,然而这就是庆朝老百姓生存的现状。

纪嘉凝,不过是这冰山一角。她经历了那么多,可今晚要不是恰好遇上云若辰一行,她的下场…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云若辰摇摇头,将这些浮想暂时放在一边,拉起纪嘉凝的手想安慰她几句。

“嗯?”

刚握起纪嘉凝的右手,她就又怔住了。

“怎,怎么了?”

纪嘉凝说了半天,本来没那么紧张了,突然手心被云若辰捏得好痛,又害怕起来。

“别说话。”

云若辰抬手制止了纪嘉凝的追问,专心就着灯火看起纪嘉凝的手掌来。

顾澈和叶慎言本来在一旁静静听着不说话,见云若辰忽然表现得很奇怪,对视一眼都凑了过来。

可云若辰刚刚都说了别说话,虽然不是对着他们说的…好吧,继续围观好了。

云若辰看着看着,眼睛越发亮了。

没想到啊,居然让她在这儿捡到一个天生的奇门人才!

要成为奇门弟子,和练武一样,其实一大半是靠的天赋。

如果天生不是这块材料,那再努力修炼,也是终身无法入门的。当然,年龄也很重要。人一旦上了年纪,再有天赋,灵气也早消磨掉了。

云若辰本身就是奇门天才。而现在她发现,纪嘉凝的天分,也不差!

“你的八字?”

云若辰抬高了声音,盯着纪嘉凝追问。纪嘉凝犹豫了一下,云若辰竞不耐烦地催促她快说。

本来八字这种事哪能随便说?可在这种时候,纪嘉凝晕晕乎乎的,只得老实说了。

说起来,也得多亏她父亲是秀才。要是普通穷苦渔民家,谁去记得女孩儿的八字!记得是春天还是秋天生的,就不错了。

“这八字,嗯,嗯…”

云若辰放开纪嘉凝的手,马上就从白个手心翻出铜钱推算起来。

“很好!”

啊?

纪嘉凝更迷糊了。她的八字好?

开玩笑吧,她这命…她可没见过哪家祖父、外祖、父母全都过世的女孩儿会被夸八字好!

她都十四岁了,村里也没人上她家来提亲,背地里说她是克全家的硬命女子,扫把星,绝不能娶。连闲汉都不敢对她乱来,怕沾上她的“晦气”。

现在这姑娘却说…她八字好?有没有搞错?

“小姑娘,你可愿意当我的弟子?”

云若辰把铜钱一收,笑吟吟地看向纪嘉凝。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若辰,你说什么?”

“姑娘,你说什么?”

顾澈和叶慎言异口同声地嚷起来,连在外头的聂深都惊动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赋

弟子?

纪嘉凝当然听得懂这两个字的意思,可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而叶慎言却沉不住气了,闷闷地哼了两声。这表现在他而言算是少有,平时就算云若辰的命令再不合理,他也会一言不发地坚决执行。可是这次…

云若辰回头看他一眼,抿嘴笑了: “慎言,这是各人的缘法,你别在意。就像我和你的血脉相合一般,都是有命数的。”

原本叶慎言心里是着实不痛快啊。

早些时候,郡主就跟他说聊过,要寻找有资质有根骨的孩子来传承她的术数衣钵。

叶慎言私心里觉得,如今郡主身边亲密的人也太多了,什么赵玄顾澈,哼…只要教给自己就好了嘛!他也是跟着郡主学术数的啊!

谁知他把这想法和云若辰一说,云若辰却告诉他: “慎言,你的体质与我迥然有异,虽然也能跟着我学些东西…但要有大突破,也难啊。”

叶慎言很失望。

可他再失望,云若辰也没办法。

术数最讲究先天造化。虽然理论上来说,只要有师父带入门,基础的术数总能学懂。如果再下点苦工,要学得似模似样的去蒙人,也不是不行。

其实那些江湖上的术士,卦师,就大多属于这一型。真正的奇门弟子,心高气傲,是绝不会轻易在人前显露师门技艺的。

而后世那些所谓的“风水易学大师”,就更是只学了点皮毛的骗子,纯粹靠着一张嘴忽悠人了。

只有天赋足够、努力也足够的人,才可能在术数上有一番作为。一万个人里,能有一个具有这种天资的人就不错了。

所以奇门弟子的传承素来是个大问题,许多流派都是几代单传,如云若辰前生的师门亦是如此。

修习奇门术数最基础的条件,是需要在八字中带八字中带文昌、学堂、词馆、太极贵人。具备这些条件中任何一个者,表明你聪明好学。若有太极贵人,表明你特别喜欢钻研命、相、医、卜等学问。

同时,其手掌中需有神秘的十字纹。此纹在掌心或感情线和智慧线之间,两只手皆可。具备此纹表明你有玄学学习的浓厚兴趣或缘分,表示你喜欢研究哲学、玄学、宗教等学问。

满足了这最基本的条件,还要看你的手中有无出名线、出名符且其质量较好。四柱中伤官食神或印星强旺、带子午卯酉中的两个地支,等等。

而要成为术士中的顶尖人物,光是有这些普通条件还不行。除了四柱中带子午卯酉中的两个地支,还要透出四正星中任何一支的本气。子午卯酉齐备,又透出天干。

所以奇门中的名师收弟子,第一就是要摸根骨,然后问八字,算命格。

如果不具备这些条件,你再想学,师父也是不收的。反过来说,如果遇上了资质特别好的孩子,就算他不想学,师父也会千方百计、用尽一切方法让你来拜师。

有时候,为了抢夺一个好苗子,还会引发几派之间的争斗。

其实叶慎言并不是完全没有天分,否则当初云若辰也不会带他入门,在他还不识字的时候就逼着他学术数基础。

但是,叶慎言的天生纯阳体质,无法修习她这一脉中最顶尖的绝学。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正式收叶慎言为弟子的打算,可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传承人,难啊!

没料到,居然让她在江上捡到一个!

好在叶慎言早不是那不懂事的小乞丐,嘟囔了两句也就脸色放晴了。哼,反正是个丫头,不是臭男人就好…他可受不了郡主身边再黏上来几个男人了!想到都不爽啊。

“你…你说什么弟子?”

纪嘉凝见云若辰比她小,实在想不通她要收自己做弟子干嘛。难道…

这小姑娘,也和站在那边的嗜血魔王一一她指的是顾澈一一似的,是个高手?

“你先休息,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云若辰神秘地一笑,带着人走了。

纪嘉凝虽然满腹疑团,可今晚的经历实在太可怕,她不敢追上去问个明白。她又累又困,趴在床上想了会儿,又为自己被撞烂的那艘小渔船流了几滴眼泪,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睡得着,这船上的艄公和水手们可睡不着。

还以为自己遇上河盗死定了,可自家船上的客人,比河盗还可怕!

三船河盗,全都被杀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那位一直笑眯眯的顾公子,浑身是血地抱着个小姑娘回来,简直像杀神一样,小水手看他一眼就尿了裤子。

但更可怕的是那个姓聂的管事,在杀完那么多人后,身上好像连血点子都没沾上一一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聂深才不屑去解释,倒是顾澈把身上的血衣换了,又跳到河里去洗涮干净后,还特意去安抚了船家一番。

尽管性命无忧了,俩船家却更加害怕,和顾澈说话的时候都抖得厉害。

那三船尸体会在天明后被发现吧,这也不是云若辰等人会去在意的问题。如今这世道乱糟糟的,谁会在意一群河盗的性命呢。

让艄公和水手感到解脱的是,当他们趁着夜色赶路离开那条河道后,这群客人等到了接应他们的人!

听雨楼的人一赶到,就齐刷刷地给聂深跪下,磕头称罪。

他们没能及时接应楼主,使得楼主亲自出手去解决那些河盗,的确是重大的失误。

要是聂深有一点损伤,他们也不敢回听雨楼了,因为绝对会被叶枞活活一鞭子抽死的!

听雨楼中两名楼主,聂深虽然更冷淡,但一般不会轻易惩罚手下。叶枞却是个暴躁的,属下稍有差池,一顿鞭子是肯定免不了了。

听雨楼派出的是一艘八成新的中性客船,可以容纳数十名客人。等云若辰上船后,才无意中发现,这船是被改造过的。

船头上包了厚铁皮,要撞翻一艘大船真是小意思。船舷上密密麻麻的隐形箭洞,每个箭洞前还装了弩箭。还有许多她没仔细看的小机关,估计舱底还装着火油呢。

这哪里是客船,战船的装备也不过如此吧。

“听雨楼的势力,不小了吧。”

云若辰站在船首,迎着徐徐的化雪春风,侧过头看站在她身侧的聂深。

她很少问聂深听雨楼的问题,但只要她问到,聂深也不会拒绝回答。

“应该吧。”

聂深想了想,说: “叶枞做得很好。”

虽然他的修为一直胜于叶枞,但叶枞显然比他更适合统领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只不过,叶枞却固执地要让他坐上楼里的头把交椅。

楼里的具体事务,叶枞都管得很好,根本不需要聂深劳心。聂深知道,这些年里,听雨楼不声不响地积累起了巨大的财富,说是富可敌国也不夸张一一要知道,现在的国库空虚成什么样子。

云若辰想了一会听雨楼的事,表情淡淡的。乱世对江湖人来说,反而大有好处。除了听雨楼,还有许多江湖帮派趁机崛起吧?占山为王的事,估计也少不了。

等到天下平定,要剪除这些地方势力,也得费好大功夫呢…

聂深不知道云若辰的思路已经转到治理天下的方向去了,不过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太惊讶。

可站在他们身后的纪嘉凝,表现就没那么淡定了。

她现在还是不清楚什么是“奇门”,也没弄懂“术数”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她能肯定的,就是…她从此就得跟着这位“云姑娘”过了。

而这比自己还小的“云姑娘”,执意要让她叫自己“师父”。

纪嘉凝怕事啊,有次想趁着半夜人都睡了,偷偷跳进江里逃走。谁知刚摸出了房门,就被聂深直接拎着衣领子丢回了舱房里。才不和她说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第二天,云若辰笑着对她说:“嘉凝,你不必费劲了。”

她指了指纪嘉凝的右手腕,纪嘉凝才察觉到那里有一处奇怪的血疤,也不知什么时候划伤的。

“我已经将我的生气种了进去。”云若辰依然在笑: “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纪嘉凝只得死了跑路的心,同时也吓得不轻。

难道这“师父”是要自己学传说中的南蛮巫蛊之术吗?

聂深对云若辰这种追踪的法子很感兴趣,认为是听雨楼的探子们非常需要掌握的本事。

但云若辰告诉他,这种术法轻易不能使用,而且要不是她要收纪嘉凝入门下,才不会给她种入生气。

本来跃跃欲试想学的顾澈和叶慎言,只好也死心了。

坐在听雨楼的船上,行进速度就快了许多。他们基本不在城镇停留,每次都是快速补给物资后就赶路。

因为战场上传来的消息,是越来越坏了。

朝廷军队与各路援军都节节败退,尤其是当头的东南援军,每次一和敌人接触就撤退。据说东南援军的主帅岑智勋还是重伤昏迷,副帅指挥不当,可朝廷一时半会又派不出新的主帅来接管。

“玄哥哥,你在军营里还好吧…”

云若辰担忧地望着北方。

纵使她修为恢复了一大半,却偏偏还是无法推算出赵玄一星半点的信息这太奇怪了…究竟是为什么呢?

比起纠结这个问题,还是赶路更重要啊。

她一定要尽快赶到父王身边!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决战近了

“嘶…”

赵玄紧咬下唇,忍住剧痛让医官将自己手臂处,已被血痂糊住的衣裳碎片一点点解下来。

这伤口被箭矢所伤,当时他只忙着指挥自己的部队撤退,没有顾得上及时处理。

晚上宿营,又去营地巡视一圈,和其他将领商议了一会儿,才叫医官来治伤。

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出来打仗,谁身上不挂彩呢?

在主帅出事前,赵玄并不需要上前线,所以当时许多人都觉得他就是个来混日子的贵公子。

直到这段时间,他们才发现,赵玄看起来赢弱,却并不怯弱。

军中的其他将领,这时才在心里上逐渐接受了他是东南援军的一员。

“好了,世子您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行军呢。”

老医官麻利地替他包扎好,交代赵玄的近身侍卫们给他煎药,免得伤口发脓会引起高烧。

赵玄从卫兵手里接过干粮,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咽下那些粗糙的饼子和肉千。

他体力不足,如果不好好进食,会跟不上部队行军,拖累大家的。

那躺在宋国公府温软的床褥上小憩、吃着西域快马送来的冰镇胡瓜的富贵日子,似乎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赵玄并不认为如今的生活有什么“苦”,或者“累”。经过了生死逃亡与海岛生活的洗礼,他觉得没什么是熬不下去的。

在海岛上,顾澈与叶慎言修炼的强度或许看起来比他大得多,他所经受的考验却不比他们少。聂深,是最严厉的师父,一旦选中了你,就不会让你好过。

东南援军正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一与对方接触就佯退,并不恋战,显得很是狼狈。

打仗士气很重要。主帅半死不活,大军一直撤退,士兵们都很萎靡。

也有些热血的年轻军官自动要求出战,可上头的命令很清楚,不许擅自出动,违者军法处置!

“忍。”

面对同伴与部署的质疑,赵玄只有一个字。

他在等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