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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听张院长说,病人偷偷跑了,找起来本来就很困难,而且大部分病人都是因为家境困难又没有医疗保险才欠费,对于这些病人,即使找到他们,也很难收回医药费,有时收到的钱甚至还抵不上寻找病人所花费的路费呢。还有一些人就是故意欠费了,他们在入院时用的就是假名,最后根本没法找到,到法院起诉也往往没有什么结果。”

“那么欠的费用?”

文清苦笑了一下,“于是院里就规定,所有的欠费都由院里承担一半,科室承担一半。”

“你们承担?怎么承担?”

“只能是扣奖金了,”文清说:“张院长说,上次烧伤科有个大面积烧伤的病人,入院时非常危重,医院只得先救人,可人救了过来,病人醒了后一直没说话,大家都以为他是聋哑人,只得报告公安部门查找病人家属。可后来,这个病人趁医护人员没注意就离开了医院,欠了近十万元的医药费。烧伤科被扣了半年多的奖金,都很气愤,倒是激发了大家的斗志,想办法找到了这个病人,结果发现他根本不是聋哑人,只是不想交巨额的医药费。”

“我原来以为只有我们会遇到欠钱不给的呢!没想到世上还有人看病不给钱!”谢钢觉得他的三观也被刷新了,同情地摸摸文清的头,“我给你们研究室捐点款吧。”

“别胡闹了,”文清说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捐款?我可以考虑考虑。”

“捐多少,你告诉我一个数目。”

“不是让你捐款。”文清解释说:“我想出了个办法,有好几家医疗器械公司想为我们研究室供应器材,他们经常找我,想送钱或者送礼,我都没收,不如我让他们为医院捐点钱,解决了欠费问题?”

医疗器械的利润是非常高的,如果文清愿意,她能有很多的灰色收入,但她从来不收这样的钱,可现在当了研究室的负责人,为了科室的医护人士不被扣掉辛辛苦苦挣到的钱,竟然想到了这个办法。

“恐怕这样是不行的,院方不会同意。”谢钢说。

“为什么不同意?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真正达成了多赢。”

“那你就试试,如果能行自然好,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结果不幸让谢钢言中了,文清的提议被医院否决了,因为这其中并没有文清想得那样简单。最后,研究室向医院负责追费的部门提供了欠费病人的信息,但对追回欠费也不抱多少信心。下个月核定奖金时,研究室被扣掉了相应的数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病人的医药费并不太高,比起烧伤科的那例要少得多,最后算了算,普通医护人员扣半个月的奖金,文清、高主任和护士长每人扣扣了一个月的,将所欠的费用全部还清了。

谢钢本想拿出这笔钱替研究所补上,但他知道文清一定不会接受,而且作为一个管理者,他也懂得一个集体必须建立一定的规章制度,并服从这个规章制度。

文清表面看起来没什么,私下里对谢钢说:“我心里好不平衡,我们救死扶伤不算,还要为逃费的病人扣奖金。研究室的医护人员也不是每家都有钱的,特别是年青人,工资还很低,就盼着多发点奖金呢。”

“院周会时,院长特别提到了这件事,说让我们各科室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遇到有欠费的,千万注意看着点,别让人就那样跑了。你说,我们又不是警察,怎么会监视病人呢?”

但文清一直非常客观,所以她又说:“但我也理解院里,医院现在基本得不到任何拨款,完全自负盈亏,所以欠费多了也真没办法,只有让各科室负担一部分,这样各科室也能在这方面多加注意了。”

“就是欠费的病人,大多数也不是坏人,若是有医疗保险,或者家境好,怎么能欠医院的钱呢?过去在骨科的时候,我就见过一个病人,连有营养的饭菜都吃不起,陪护的家属为了省钱每天只吃一顿饭。”

现实在的社会就是这样的。谢钢不欲她心情不好,就说:“我请研究室所有人出去吃大餐吧,也算补偿一下,你们挑喜欢的地方,随便点。”

“那好吧,”文清也同意了,扣奖金的事让她一直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同事们,“明天我问问大家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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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的故事

谢钢果然找了借口请研究室的所有人吃了一顿大餐,就是值班的人员也特别打包送去了好几个菜。他热情地给大家敬酒说:“现在社会上很多人都不理解医务工作者,但作为家属,我特别明白你们的不易,大家喝了这杯酒,把不快的事都忘了吧。”

文清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好转了,她想别人也都差不多吧。

为了活跃气氛,谢钢还带来了华盛的几个人,有吴凡,于飞,还有几个年青人,个性都很活泼,一会儿的工夫,屋子里就热闹非凡。

吃过饭,大家兴致还很高,便决定去唱歌。谢钢原本不会唱歌,可是文清在家时抽时间培训他,让他练好了一曲《相遇》,两人合唱效果还相当不错,果然作为今晚的第一支曲子,赢得一片掌声。接着于飞和吴凡合唱了一曲《康定情歌》,把这首古老的民歌演绎得领人心醉,医院的人佩服之下也不甘示弱,马上也推出一首极有难度的《青藏高原》。

包房里的音箱流淌出一首首的歌曲,旋转的彩色灯光闪烁着,几个人在翩翩起舞,谢钢和吴凡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一个角落,正对着笔记本说着什么。文清见茶几上的水果剩得不多了,便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对门口的服务员说:“加两个果盘,再来两打啤酒、两壶柠檬水。”

正要回包房,于飞半靠着,由一位男士扶着回来,两人神态间非常亲密,文清赶紧转身,打算装作没看到。没想到于飞叫住了她,“文医生,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文清只得再转回来,见于飞两腮酡红,一双大眼水汪汪的,走路似乎有点儿晃,扶着她的正是陈老板,她笑着打招呼,“你好,陈老板。”又对于飞说:“我和陈老板见过面的。”

于飞想了想笑道:“是我忘了。”又说:“我酒量不行,还没有你喝得多呢,可已经头晕糊涂了。”

陈老板也笑着跟文清打了招呼,“刚刚在洗手间门口遇到了小飞,听说谢总过来了,就想来敬一杯酒。”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来帮于飞揉了揉太阳穴,用责备的语气说:“下次可不许喝这么多了!”

于飞推开他的手说:“你进去给谢总敬酒吧,我和文医生说一会儿话。”

陈老板果然进了包房。于飞拉住文清说:“文医生,陪我到大厅坐一会好吗?”

“也好,”文清扶起于飞向大厅里的沙发走去,于飞坐下后笑着说:“虽然多了点,但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文清请服务员倒了杯水送了过来,“喝点水。”

于飞听话地接过水喝慢慢了下去,“你别误会,我和老陈打算下个月八号结婚,过两天我会把喜帖送到谢总那里。”

陈老板并年轻,看样子四五十岁,外表也比貌美如花的于飞差多了,唯一的优点就是经济条件很好,文清怔了一下,垂下了眼睛,她不想让于飞看出自己的不赞同,“恭喜你们了。”

“我拉你到这儿来,就是想向你解释一下,我不是拜金女。”于飞笑笑,“现在我的家人,我的同学朋友都在反对,他们都不理解我,其实我和老陈说好了,结婚前先做财产公正。”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不爱财,就是喜欢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

“没想到你还记得,”于飞一笑,“你相信我吗?”

“既然肯做财产公正,大家都会自然相信的。”文清觉得自己能明白于飞的心结,当初她也曾因为谢钢有钱而心生退意。

“老陈也是在我提出做财产公正后才相信我是真爱他的,”于飞脸上现出了一分无奈,“所以,有时我会想到你和谢总…”

文清有些为于飞伤心,别人不信她并不会放在心上,但陈老板的不信应该是最伤害她的,正想找出几句话安慰,于飞已经再次灿烂地笑了,“我走我自己选的路,就是错了,我也不会后悔。”然后她拉着文清的手说:“我心情已经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文清问起于飞的事,“我原本以为她能和陈奕,没想到竟然是陈老板。”

“噢,陈奕也有女朋友了,是个大学英语老师,我曾碰到过一次,很文静,总是笑眯眯的”谢钢告诉文清,“于飞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也问过她,她说结婚后不会辞职,也不会到陈老板的公司工作。”

文清鬼使神差地问:“谢钢,把你华盛的股份都转到我名下好吗?”

谢钢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好,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你就不怕我骗了你?”文清也知道自己在犯蠢,但她还是在谢钢的头上点了点,“你好傻!”

“其实我也好怕你骗我的,”谢钢嘻笑着凑到她耳边说:“骗财还无所谓,就怕你骗了我的色!”

“你!”文清觉得自己没有谢钢脸皮厚,一定说不过他,于是跑到路边的花坛上抓起雪握成球向他打去。

谢钢顶着雪球跑过来抱住她,“你没带手套,小心冷!来把手放在我的衣袋里。”

文清便把两只手都放进了谢钢的衣袋,于是她只能侧着身走路了,尽管有些别扭,但她还是开心地不肯换个姿势,“我们就这样走好了。”

正闹着,文清的电话又煞风景地响了,看了来电显示却不是医院,是朱然找她,“文清,我们单位的一位领导患了腰间盘突出,听说附属医院微创手术你做得最好,想去你那里看看,行吗?”

“当然行了,我们定个时间吧。”

订好时间,文清收起电话,谢钢打趣她,“好多人找我们家文医生看病啊!文医生已经是名医了!”

“我算什么名医,不过是占了微创技术的便宜罢了。”文清并不肯承认。

作为先进的医学技术,微创手术具备很多优势,特别是这项新技术已经臻于成熟了。微创研究室很快取得了很多荣誉,有病人的好评,有省级、市面上级和院内的各种奖项,这又进一步促进研究室的发展。

研究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很大的名气,医学界的内部人士自然懂得技术上的巨大进步在医疗上所起的作用,而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也一样通过多种渠道了解到出色的治疗效果。

研究室的病人一直非常多,甚至还有从附近的几个省专程过来的,有了这样好的平台,文清的名气慢慢传了出去,就是谢钢也曾有过几次商界的朋友通过他找文清看病的。

这一天,刘遥过来找文清,“我三姨妈患椎间盘脱出好几年了,这几天症状特别重,我先请严主任看过,他建议做微创手术,让找你帮忙看看。”

“好,让病人到诊察室,我检查一下。”文清放下了手中的书,微笑着走出办公室。高主任现在每周只为研究室指导一些高难度手术,再出两天门诊,她虽然还是研究室的副主任,但已经独立负责研究室工作一年多了。这一年时间,她不断成长,如今的文清已经是医院优秀的业务骨干兼中层干部,工作的磨炼使她慢慢将儒雅、干练完美结合,言谈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走廊里,刘遥的妈妈和三姨妈等在一旁,见了文清,都有些不自在,当年,在刘遥和文清的分手谈判上她们见的最后一面并不是那么愉快的。若是可以避开,她们也不会来这里。

只要想做微创手术,在省内就避不开文清,因为省内现在只有附属医院开展了这项先进技术。若是去首都当然可以,但那样无论是从经济还是精力时间等都很不值得。

刘遥听了严主任让他们过来找文清的建议后,倒不似两位老人这样顾虑,硬是拉着她们过来了,“文清不是爱计较的人,你们不要想太多。”

果然文清很热情,“阿姨,你们来了,先去诊察室吧,我看看情况再说。”

检查结束后,文清告诉他们,“我和严主任的看法一致,阿姨的情况适合做微创手术。”然后她将微创手术的一些特点向他们仔细讲解了一番。

于是刘遥的三姨妈办理了住院手续,住进了病房。

文清每天都要提前一个小时到病房,将全科所有的病人看一遍,这天她走到刘遥的三姨妈床前时,也如对其他病人一样,询问了病情变化,又笑着叮嘱她说:“不要紧张,等术前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可以安排手术了。微创手术最突出的优点就是术后恢复特别快,几天后就可以正常活动,住院时间也短。”

三姨妈点了点头,她看看屋子里的另外两名病人,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两天后文清正在办公室里看书时,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人敲门进来了,见了文清热情地上前握手说:“我是刘遥的三姨夫,我们见过一次面,文主任你还记得我吗?”

文清确实不记得了,她在认人方面一直很弱,刘遥家的亲戚又太多。若不是她和刘遥最后一次争论是因为三姨妈,后来分手谈判时三姨妈又表现突出,她也未必能记得她。但她笑着问好,“三姨夫,你好!”

让了座,两人闲聊几句,文清知道三姨夫这时候过来是为了明天的手术,病人和家属在手术前都是很焦虑的,这也是正常现象,于是她笑着做了一些讲解,“您就放心吧,手术很安全,微创手术的愈后也都不错。现在,只要让病人好好休息,放松身心就行了。”

“文主任,谢谢你对我们这么热情,过去,我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别计较。”三姨夫笑着说,然后将一个红包放在文清的桌上走了。

文清把红包送到了护士长那里登记,她在科里已经制定了收红包处理流程,交给护士长统一交到住院处,再将交款收据在术后交还给病人家属。针对医院经常发生的其它情况,她也做定了一些规程,就比如曾经出现过的欠费情况,在达到一定数额时就定期提醒病人,如果确实经济困难的,与医院协商只收成本,并搞一些捐款活动,在工作中很方便实用,也取得了一些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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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憬

病房里,三姨妈低声问老伴,“收了?”

“收了,你就放心吧,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不会放在心上的,现在我们就是普通的病人。”三姨夫笑着说:“我问清楚了,明天文主任亲自主刀做,听说她微创手术做得特别好,还在美国进修半年呢。”

手术确实很顺利,当三姨夫收到护士长送来的交款收据时,怔了怔笑了。过后他对康复了的三姨妈说:“你如今病好了,我也就实话实说,文清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当初你们怎么都说她不好呢?这次住院,我特别观察她,无论是外表、性格、能力无一不出众,待人接物也好,要比刘遥现在的媳妇出色得多。”

“这事就别提了,我们又不在一起生活,当然是听刘遥妈妈说她不好就信了,刘遥妈妈也早就后悔了,只是为面子不肯说。要不是那时她总说文清的坏话,刘遥也不能对文清有意见,两人关系也不能越来越坏,自然更不会有出轨的事了。可后悔又有什么办法?”三姨妈叹道:“她陪我看病后就没再到医院看我,说是身体不太舒服,其实我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见文清。”

“当年刘遥和文清是同学,她总觉得刘遥要比文清强,总要求文清放弃专业支持刘遥,没想到文清发展得这样好,听说最近又拿到了国家科研奖项,只奖金就好几十万呢,有名有利。反倒是刘遥,陈瑾牺牲自己照顾他,也不过是平平。”

“但好在,刘遥的儿子已经快两岁了,这一点总比文清要强。”

差不多与此同时,文清在家里和谢钢商量,“我们已经做了三个月的准备了,从这个月起就要孩子吧,测体温的结果看,我这两天正是排卵期。”

“那我们早点休息吧,”谢钢非常配合文清的优生优育计划,戒酒、健康饮食、生活规律,现在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充满信心地说:“看我的!”

很快,文清确定自己怀孕了。

“怎么样,我就说我行的,果然当月就成功。”谢钢得意极了,但又奇怪:“别人都说怀孕了特别难过,你怎么看起来若无其事呢?”

“我发现得早,现在引起怀孕反应的激素还没到高峰阶段。再说每个人的情况也都不一样,有反应重的,也有反应轻的。”

“我们还是小心些,你不如请几个月假吧,反正研究室的工作也已经平稳了,你不在也不会什么大问题。”

“不用的。”文清笑着说:“你别那紧张,怀孕不过是女人正常的一种生理状态,尤其是现在孩子很小的时候,根本没有太多的影响。在医院里,孕妇也一样工作,只有孕期满七个月才能受到一定的照顾,我自然也行。”

看出了谢钢的担心,文清笑着说:“孕妇适当地工作对自己和胎儿都有好处,你知道犹太人为什么会那么聪明吗?犹太妇女在怀孕时喜欢做数学题,据说这样能使孩子的智商更高。我每天上班都要勤奋思考,说不定也能促进孩子的头脑发育呢。”

“放心吧,我是医生,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和孩子。”

谢钢捏了捏文清的脸,“好吧,我相信你,不过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文清笑了,“约法三章?什么内容说来听听。”

“第一,不许做任何家务。”

文清笑了,家里打扫卫生大部分是谢钢做的,再加上早饭,她只不过做晚饭而已。谢钢见她要反驳的样子,就马上说:“我在网上查了,做菜会有油烟,对孩子不好,绝对不许做菜。”

“那好,我从此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文清只有同意。

“第二,晚上不许熬夜看书、写论文。”

看文清乖巧地点头,“我把手里的课题做完了,没有申请新的,为的就是不再熬夜了。眼下的时候,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嘛,”谢钢憋了半天也没宣布第三条,最后他只得说:“我再想想吧。”

文清笑了起来,“怀孕是我,可变傻却是你!”

“我是高兴得傻了,不过也是因为你每天表现太好,每天上班下班,看书写论文,和我抢着做家务。平时出去应酬都极少,更不用说去酒吧看夜场什么的了,于飞她们约你去香港购物你也不去。”

最后谢钢总结,“你这样的好老婆,就是想约法三章也约不出来。”

“我这个人是有点无趣了。”文清自我总结也是一样,她生活特别健康,除外因工作有时要值夜班做手术外,饮食作息都异常规律,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在备孕阶段,她几乎不用特别改变,现在谢钢也被她同化得差不多了。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好好过日子就应该这样吧,”谢钢笑道:“而且我特别喜欢如此的你。”

欢欣不已的不只是夫妻二人。

双方的老人都很宽慰,文清已经过三十了,确实该到了要孩子的时候。

文妈妈帮文清采购了不少孕妇用品,防辐射的服妇服,防滑的鞋子等等,又在家里包好了饺子送过来,三天两头地过来慰问。若不是家里的奶奶和爸爸要照顾,她就会搬过来了。

婆婆听到好消息,很快从海南飞了回来,她有些老观念,一直热切地盼望孙辈的到来,如今她马上接手了负责文清营养供应的工作,每天在菜场、厨房里奋战,然后劝文清多吃,乐此不疲。

谢钢先受不了了,抽空给她做工作,“妈,你不要太紧张了,现在都讲科学,营养过剩与营养不良一样,都是不健康的,你看这些天吃得太多我都胖了,再胖下去据说容易得高血压,孕妇太胖也不好,对胎儿也不利。”

于是婆婆买了一堆书来看,除了《孕期知识大全》、《胎儿发育》,还有《婴儿期喂养》、《学龄前儿童教育》等等,每天都要戴上花镜看两个小时。婆婆书看多了,也会时常和谢钢文清讨论,“我生小钢的时候,哪里有懂得这些呀,现在我们知道了,就按着书上的做,可别亏了我的乖孙子。”

谢钢在一旁却憧憬着,“我特别想要一个胖胖的,又乖巧又可爱的女儿。”

“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文清笑着说:“据说五个月后就能看出来了。”

“文清,你可千万别有负担,男孩女孩都一样,我可不是老封建。”婆婆赶紧表态,“孙子孙女我都喜欢。”

“妈你真好。”文清和谢钢一起说。

文清孕期非常一直没有太强的反应,早期中期都不必说,完全正常工作,到了怀孕后期,她虽然不参加夜班了,但还是能做微创手术,毕竟微创手术对技术要求高,而对体力的要求小,她完全可以胜任。

到了离预产期只有一周的时间,她做完了科室工作交接,回家休息。谢钢回家陪她却让她赶走了,“其实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提前做好一切的准备,免得离时手忙脚乱的。家里有婆婆陪我,你只管忙你的,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

孩子出生的时间与预产期是同一天,整个产程也非常顺利,附属医院产科有文清的同学,而且因为都是手术科室的医生,文清差不多认识产科的所有医生,再加上按时进行产检,到了生孩子的时候,自然受到很多额外的照顾,比如说她排到了很难排到的高级病房。

产科也是医院发展很快的科室,开展了很多新技术,而且在人性化服务方面非常突出,比如说产妇的家属可以选择进入产房全程陪伴。

文清口中说没事,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以前都是以医生的身份进医院,而这一次却是以病人的身份,这种转变让她觉得相当的不适应。好在谢钢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心里无端地觉得安稳起来。

“产检的结果都很好,产程进展也非常顺利,”产科的赵主任亲自进产房来看文清,“要是能吃点东西更好,毕竟生孩子体力消耗很大。”

“谢谢赵主任了。”谢钢点头道:“刚刚从家里带过来的面,我这就喂她吃。”

文清一向听话,虽然觉得并不饿,但也乖乖吃了谢钢喂给她的鸡汤面,“再拿一块巧克力给我,那个热量高。”

进产房后就不能再穿便装了,谢钢进来前就按要求进行消毒,再戴上帽子,穿着手术服,脸上还蒙了一个大口罩,一举一动似乎都有些不灵活,仿佛可爱的玩具熊,他把巧克力剥开皮送到文清的嘴里,笑着说:“当医生真不容易,我穿着这一身衣服已经觉得做什么都不得劲,你们还要做手术。”

“那是你不习惯。”文清躺在产床上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住院呢,还只是正常生孩子,产科的人对我也都亲切,赵主任还亲自来看过,可我却依旧有些无助和担心,若是生了病的病人,他们的心理会是怎么样?”

“一定比我还要无助和担心,”文清自己得出了结论,“我以后对病人一定要更加耐心和体贴。”

谢钢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工作上的事,也不禁笑了,顺着她的话说,“还记得我们那次在美国的看的电影吗?有一个医生怀疑得了肿瘤住院了,后来是虚惊一场,他出院后就规定所有到他的科室实习的医生首先要作一天的病人。”

“我也算是来体检一回吧。”文清亦笑。

等到快生了,文清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开始还忍着不喊,只是用力握着谢钢的手,后来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叫了起来。

助产士见惯了,神态自若地指挥着她,“按我说的用力,深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偶遇

深秋时节,省军区幼儿园门前从下午三点多就开始热闹起来了。这所幼儿园是省城最好的幼儿园之一,因为离附属医院很近,医院的职工都很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只是名额有限,很难进入。

文清在差几分四点时到了这里,见幼儿园的紧闭着的大铁门外到处都是人,微微一笑,便在后面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站着等候。

从知道怀孕到女儿谢思萌三岁间,婆婆一直与他们住在一起,照顾着大家。即使文清休完产假前请了阿姨帮忙,她也不放心,总是说:“请来的人怎么也不如我用心,我只帮着看小思萌,累不着的。”

就这样,直到小思萌上了幼儿园,她才在今年天冷的时候去了海南过冬。

婆婆与她们同住的这三年多时间,文清是非常感谢她的。老人没有义务为她们带孩子,本应该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可她为了小思萌却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所以文清特别尊重婆婆,而婆婆呢,是明事理的人,又有谢钢这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在中间,一家四口加上请来的阿姨相处融洽,其乐融融。

婆婆走后,谢钢和文清也没有恢复原来自己包揽全部家务的习惯,毕竟家里多了个孩子,就多出来很多的事,他们很难全面顾及。于是将阿姨继续留在家中,帮忙做些家务的同时,接送谢思萌。

今天阿姨家里有事,向文清请假,所以文清便提前下班来接孩子。

“文清,你怎么来接孩子了?”

文清抬头一笑,原来是刘遥,“今天阿姨有事,我就过来了。”

刘遥有些时间没看到文清了,刚刚他从后面看过来,就觉得似乎有些变化,现在面对面就很明显了,原来文清又怀孕了。她穿着深蓝色的羊绒大衣,腹部微微突起,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上面,不知不觉中就流露出一种母性的温暖。

但她的一张脸却还没有变,还是过去那样白皙清秀,神情还是过去那样文静优雅,只是一头烫过的卷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有几缕垂了下来,这使她看起来比起在学校时要成熟多了。

刘遥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你怎么要了二胎?”

“原来我只想生一个的,可是过春节的时候觉得家里的人实在太少了,而且都是老人,突然间就转变了观点,既然政策允许,生两个也好。”

“可是生一个孩子至少要耽误你半年时间,而半年时间内,学术上会有很多的新发现和新技术,对你的业务水平绝对是个影响。”

“是这样,”文清坦然承认,相比男性,女性在生育上要付出更多。过去,她对此也有过不平,甚至担心生孩子对自己影响太大,但亲身经历了一次,她的想法却有些变了,“一方面我自己努力学习减少这种影响,另一方面,我能接受了这种损失,毕竟我在家庭中有了更大的收获。”

医学是她的事业,孩子又何尝不是她的事业呢?

再者,她没有对刘遥说的是,谢钢与他不同,他是个肯为家庭付出的男人。有了孩子后,他调整了工作,尽力抽出时间陪孩子,总说不能为了赚钱错过了孩子的成长,自己第二次怀孕,因为有了经验,他的体贴更加恰到好处。而他的付出让文清轻松多了,得以在兼顾家庭的情况下依旧在工作上做出很优秀的成绩,当然她也有选择地拒绝了一些,比如前些天她没有接受医院副院长的提名,而是把心思全部用在了微创研究室。

文清一直是个有坚持的人,成果也是非常明显的,她带领的微创研究室成绩斐然,刘遥也得承认,“文清,你现在是家庭事业双丰收了!”

“你也不错,”文清笑着问:“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吧?”

想当初,他们还没有孩子的时候,曾因为要几个孩子刘遥的妈妈和文清发生过争执,刘遥妈妈说过刘家一定要两个孩子,而那时的文清对生孩子还很抵触,于是弄得双方都很不愉快,现在刘遥的第一个孩子已经生了好几年,早就该有第二个了吧。

“没有,陈瑾不是独生子女,不允许生二胎。”

原本郭雨佳告诉过文清陈瑾的家庭情况,但是时间过去得太久,文清已经忘记了,现在想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生一个也挺好的,带起来方便。”

刘遥自然也想起了当年为了生几个孩子的争论,因为妈妈和文清争论后,他也被卷了进去,两方都问他的意见,他本想两头劝劝,结果呢,也不知怎么劝的,妈妈对他生了气,文清也和他吵了一架,现在回头看去多可笑,妈妈被迫接受了一个孙子的事实,而文清竟想通了要了两个孩子!“是啊,一个也不错,现在养小孩子很花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