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太爷皱着眉叹了口气,小时候他十分喜爱这个孙女,觉得她难得的伶俐大方,只是这一病越来越怯懦,生病可医治,但这般作态实在难改。
颜秀烟在一旁盈盈行了礼道:“秀烟听说薛老太医来为善姐姐瞧病,怕善姐姐紧张便过来陪着她。母亲本也要来拜见薛老太医,陪善姐姐的,只是…昨夜母亲哭了一夜,今早身子便多有不适,让我来向祖父和叔父告罪。”她垂着眼黯然神伤。
颜老太爷自是不会怪罪,说让她好生休息,不必过来了。
薛老太医看着颜秀烟夸了她两句,说颜老有福气,孙女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再过些日子怕是求亲之人要将颜家门槛踢破了。
善姐儿站在她身侧将头低的恨不能即刻消失,颜秀烟衬得她自惭形秽。
弹幕里也和颜玉同一个感觉——
宅斗爽:这个庶女好心机表啊,这个时候还来找什么存在感啊,就是故意刺激善姐儿的吧?善姐儿也是…居然跟庶女这么好,自丢身价。
咖啡加奶不加糖:可以理解吧,这家里就两个小姑娘,打小一块玩起来的,颜秀烟又这么会做人,说不定善姐儿生病之后她是唯一的朋友呢。
霸道总裁:说不定的感觉,总觉得颜秀烟太找存在感了,让人有点不舒服,但又不能说什么。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善姐儿被扶着坐在薛老太医对面,薛老太医对她道:“小姑娘别紧张,把面纱摘了,老夫看看你的状况。”
善姐儿紧张的握了握颜秀烟的手指。
颜秀烟便扶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善姐姐别紧张,来,我替你摘掉。”她轻轻柔柔的替善姐儿将面纱摘掉。
颜玉看过去,只见她的脸上红疹密布,有些都发白化脓了,有些脱了皮,确实…很严重,一张脸全被毁了。
善姐儿眼睛里满是不安,这些年她怕极了见人,自己看自己的脸都觉得恶心。
薛老太医却像是见惯了一般,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又替她诊了诊脉,不多会儿的时间便收回手道:“我还以为什么疑难杂症需要老夫来一趟,不过是面癣而已,只不过她的比较严重。”
善姐儿忙将面纱又带了上。
王慧云急道:“之前的几个大夫也说的面癣,春癣,照着这些开了药,外敷内用都试了,可总不见好,或是好一些又立刻复发的更严重了。薛老太医您再瞧瞧?”
薛老太医已擦了手道:“你若是不信老夫可以让圣上再另请名医来,老夫行医半生若是连个小小面癣都能看错那简直是玩笑。”
王慧云面色尴尬的闭了嘴。
颜鹤年忙为她辩解,她只是爱女心切。
颜玉在她身侧扶了扶她的肩膀低声道:“母亲放心吧,薛老太医连瑾哥儿的天花都治得好,是不会看错的。”
颜老太爷也道:“我这孙女当真只是面癣?那为何总不见好?这都已经两年之久了。”
薛老太医便又问了几句,她日常的饮食起居,之前的药方和药膏让她拿了来,一一看过道:“这些药和药膏确实是医治面癣的,没什么问题。”
“那为何…总不见好?”王慧云也不敢多问。
颜玉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明明是颜鹤年的发妻,在颜家却不敢伸不敢展,也是她这个父亲无能,没有给她更好的依靠。
她立在了王慧云的身侧,低声道:“母亲可以与老太医说说善姐儿平时都吃些什么?可是饮食上不妥?”
薛老太医点头道:“总不见好和复发,可能是她日常接触的某样东西便是她的病根,你们没发现所以没注意。”
弹幕里有人听不懂,便有人解释——
科普小能手:这就是过敏嘛,花粉过敏之类的,老太医说的就是她的过敏源没找到,平时一直接触就一直复发,很好理解啊你们这些小智障。
宅斗爽:科普咋还骂人呢?
科普小能手:是宠溺哦。
王慧云像是有了支持者一般,将善姐儿平时的饮食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薛老太医听了一遍,又为善姐儿把了把脉道:“即日起把她用的被褥枕头,衣服手帕,贴身接触的一应物件都换上新的,我开些药草在她屋子里点燃去去霉湿之气,让她之后用清水洗脸,接触到脸的要每日用那草药熬水煮一次,饮食上忌辛辣和食醋,腥肉之类的发物也不可再吃。”他让药童那纸笔来,写了一个药方,“我开一剂药,再为她挑一些外敷的膏药,早晚两次涂抹便可,不出半个月红疹即可消退。”
王慧云一喜,连善姐儿也眼睛一亮,却又是不敢相信,这些年她吃过的药看过的大夫那么多,却次次失望。
薛老太傅写好药方,又嘱咐了两句,便急着回去给她调配膏药了。
颜老太爷再三谢过他,颜鹤年也连连拜谢。
他名药童收了药箱看颜玉道:“不必谢老夫,谢你们颜家出了这么个小子吧,也不知道他哪里修来的运气,将太上皇哄的高高兴兴的。”
颜玉也拜谢道:“该谢祖父,若非祖父送我去山中,我也不会有此机缘。”他自告奋勇的道:“晚辈来送薛老太医吧,父亲快去处理善姐儿的事务吧。”
颜鹤年十分放心她,便点了点头。
颜玉热情异常的亲自替老太医提着药箱,护送他出了门。
这才刚出了老太医的院子要往大门去,颜玉便上前热情的扶住薛老太医的手臂道:“老太医来一趟也是不易,不如到我那院子里喝杯茶,休息休息吧。”
薛老太医狐疑的瞧她一眼,“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将胳膊抽出来道:“小娃娃有什么好茶,不去,老夫可不上你的当。”
颜玉又忙扶住他道:“薛老这就是冤枉我了,我是满心的诚意想请您去我那儿喝茶,我那儿虽是没有什么顶好的茶招待,但您去了是必定不会失望的。”她往学老太傅面前一拦,讨好的笑道:“老太医别急着走嘛,晚辈确实不止想请老太医喝茶,而是有一事想请教一下老太医?”
薛老太医瞧着她黑溜溜的眼睛蹙眉道:“你小子接连两次破我规矩,能有什么好事?”
颜玉声音放轻了一些道:“此事并非关于晚辈,而是关于老太医。”
“关于老夫?”薛老太医不明白。
颜玉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便开口道:“晚辈斗胆,敢问老太医家中孙儿可是最近在准备武科?想要殿试拿下武状元?”
她看到薛老太医眉头皱了皱道:“怎么?你认识谭儿?”
颜玉摇头笑道:“晚辈无缘认识薛谭兄弟,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他,那个人也参加了武科,说了一些对薛谭兄弟不太好的事情。”
薛老太医眉头紧了紧,“什么事?”
弹幕里——
路过:主播你要注意规定,泄露了重要信息改变历史是会被人道毁灭的。
奸臣爱好者:这又是哪段狗血历史??
颜玉扫了一眼,她心中自有分寸,出卖一两条信息,只要是不影响最后结局不就是了。
她继续与老太医道:“这里讲话不方便,老太医可否愿意赏脸去喝杯茶?”
薛老太医脸色阴晴不定,薛谭可是薛家唯一的骨血,他十分看重这个孙子。他最后还是跟她去了她的院子中,让他的药童候在回廊里。
颜玉请着他进了厢房落坐,厢房里只锦珠在。
锦珠说兰姨去熬药了,忍冬带着心爱去摘杏儿了。
她让锦珠上了茶,然后让锦珠速速去将江秉臣带回来,马上。
锦珠点头退了出来。
薛老太医没耐心的道:“颜小子,你究竟想与老夫说什么?”
颜玉不再磨他的耐性,直截了当道:“那人说要在殿试时陷害薛谭兄弟,晚辈深恐薛谭兄弟会中计,所以才想与老太医说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薛老太医果然追问道:“那人是谁?他要如何陷害谭儿?”
颜玉扫了一眼弹幕又看到路过在提醒,她已决定势必要替江秉臣讨到这个医治的机会,便不顾提醒将直播间关了道:“那人叫楚北,说要在薛谭兄弟的马匹上动手脚,让薛谭兄弟当场落马。”上一世武科殿试时薛谭在最后一场骑射上马匹突然莫名受惊将他抖落下马,偏偏他的脚被马镫缠住,硬生生的被马脱了许久才救下,最后右腿残废,成了个瘸子,一辈子无缘成为武将。
而最后也查出来,确实是武状元楚北搞的鬼。
“马匹受惊,必定是会伤到薛谭兄弟的,他们的用意不知是让薛谭兄弟落选,而是让他受伤,再也不得与他竞争,还望薛老一定要告诉薛谭兄弟多加注意。”颜玉不能直接说薛谭的下场,只能这样提醒,“就算薛老不信我,让薛谭兄弟留个心,多注意安危也有益无害。”
薛老太医瞧着她,她那样子并不像开玩笑,说的也句句恳切,她也没有必要这么贸然的编个瞎话来骗他,多注意总是好的。
“老夫便替谭儿多谢你的好意了。”薛老太医道:“他日武科殿试谭儿若是有幸高中,一定再来谢过你。”
他便想告辞,可刚站起身,颜玉也忙起身道:“薛老别急啊,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
薛老太医看着她眯了眯眼。
颜玉心里有些没底和着急,这江秉臣怎么还不回来!
她厚着脸皮道:“晚辈有一极重要之人,因头部受了重创昏迷,醒来后就…记忆全失变的傻里傻气的,晚辈想请薛老给他号号脉…”
“原来你小子的目的在这儿。”薛老太医心中了然。
颜玉忙道:“薛老别误会,想请您给他号脉是真,但提醒薛谭兄弟也是千真万确,薛老可一定要提醒啊,不然后悔莫及。”她又忙道:“晚辈也知一再坏薛老的誓言不好,晚辈不求薛老替他医治,只求薛老为他诊个脉,找出病症所在,好让晚辈心里有个底,这样也不算坏了薛老规矩是不是?”
他只发誓再不医治别人,没说…连脉都不能号啊。
薛老太医看着她乐了,“颜老如此一本正经,你父亲也是老实之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猴精一般的小子?”
颜玉眼睛一亮,“薛老这是答应了?”
薛老太医又坐下道:“幸好你小子没拿方才提醒之事来要挟老夫,不然便是你跪下求我,我也必定不会遂你的意。”她随精明但是好在不是算计之人,倒也是善良,“说好了,老夫只为他诊脉,不为他医治。”
“不医治不医治!”颜玉忙道:“您老只需要告诉我病症便是。”知道病症,再找个太医来对症下药不就完了。
“那人在哪儿?”薛老太医问。
颜玉赶紧道:“他就在外面,薛老且稍候片刻,我这就去找他过来。”她转身便奔出房门。
刚走下回廊就撞上了赶回来的锦珠,却只她一人。
“心爱呢?”她问。
锦珠道:“心爱他还在后院摘杏儿,说是…等会儿回来。”
“等会儿??他以为他是谁!让谁等他!”颜玉心中恼火,她这么着急上火的,江秉臣这个王八蛋却一点不急。
她干脆自己去叫他,便快步走便又开了直播间,就看到好几条路过的弹幕——
路过:主播你不要冒险,不要心存侥幸,改变历史真的会受到惩罚。
路过:主播你听我的。
路过:你居然还关直播…
下面是好多观众老爷的弹幕,说是第一次见路过君这么多条弹幕,这么着急,又开玩笑问路过君会有什么惩罚?这只是一个小配角,也不一定能改变历史,让路过君替主播担着点。
马甲1号:他担不了。
颜玉没太放在心上,只道:“我只是让他注意些,他也不一定听,况且最后他也不定能拿武状元,只是过程不太一样,历史不一定会改变的。”
她快步去了后院,远远的就瞧见许多丫鬟小厮都在院子里摘杏儿,忍冬爬在树上给他们摘,青青黄黄的小杏儿丢了一地。
江秉臣就靠在一边的大树下,环着臂,面具下的脸看不清,也不知是在看什么,想什么。
颜玉快步就要过去,却突然平地里挂起一阵猛烈的风,吹的她眼睛都挣不开,拿袖子挡了挡,突然听“咔嚓”一声。
有人尖叫,有人喊了一声:“少爷小心!”
她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就觉得有巨大的阴影压下来,有人扑过来一把抱住她,护着她的脑袋在地上一滚——
她先是在尖叫声中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右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少爷!”忍冬冲了过来。
那阵风来去无踪的消失了,灰尘扑面中江秉臣抱着颜玉倒在地上,而颜玉刚刚站过的地方一棵大树倒在那里,若不是江秉臣这一扑一滚,颜玉现在就被砸在了树下。
虽然是躲开了,但是颜玉的右腿被树杈刮破了一大片,她疼的打颤,看一眼就要昏过去了,好多血!她要残废了!
弹幕里都惊了——
大玉儿:主播没事吧???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树倒了!吓死我了!
爱上女主播:这是怎么回事??
路过:是惩罚…
霸道总裁:你们还玩真的啊?这也太不拿主播这条命当回事了啊,这还没改变结局呢!
马甲1号:这只是警告…我们也阻止不了,要是最后真改变了结局…可能会更严重一点…所以说让主播注意啊!
颜玉惊魂未定,心都抖了。
江秉臣推开树杈,看了一眼她的腿脸色惨白,慌忙将她抱起就往厢房跑,一面吩咐忍冬,“去找大夫来!”
忍冬吓哭了,慌慌张张的跑去找大夫。
颜玉被江秉臣抱着心里那个气啊,一拳抡在他胸口怒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个王八蛋不过来,我会亲自过来?会成这样?”她越想越气,“江秉臣,你就是来找我报仇的!”两次受伤全是为了他!
江秉臣脸色比她的还白,万分自责的道:“怪我,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薛老太医正在屋子里喝茶就瞧见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抱着灰尘仆仆还受了伤的颜玉冲进来,愣了一下问道:“这是…要给谁看啊?”
颜玉忙道:“给他给他,我是皮外伤,随便找个大夫就行。”可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江秉臣心都是慌的,将她放在榻上,要去查看她腿上的伤。
颜玉拉开他的手道:“你快过去见过薛老太医,让他老人家给你诊脉。”见他又看她的伤气恼道:“快去啊!你到底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江秉臣怕她生气,这才松开手起了身。
薛老太医过来看了一眼她的腿,又伸手抬了抬,乐道:“没事,断不了。”
颜玉忙慌道:“这可不算啊老太医,我没让你给我看…”
“瞧把你吓得。”薛老太医笑着道:“老夫就是如此小气之人吗?”他点了点凳子让江秉臣坐下,又问:“面具不摘?”
“可以不摘吗?”颜玉问:“他太丑了,怕吓着您老。”
薛老太医倒是没强求,只让他把面具往下挪了挪,看了看他额头上的旧伤,又为他号脉问道:“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受的?”
颜玉心虚的答道:“数月之前,被…凳子砸的,当时昏迷了,后来醒了就傻了。”
江秉臣盯着薛老太医落在自己腕上的手指,薛老太医沉默的诊着脉。
外面忽然急吼吼的涌进来一大干的人,忍冬,兰姨,锦珠,还有颜鹤年和一个大夫。
急攘攘的进来,一看到颜玉的腿兰姨先哭了,颜鹤年也急了忙让大夫去给她看。
那一堆慌乱之中江秉臣看到薛老太医皱了皱眉,忽然叫了他一声:“薛老太医。”
薛老太医一愣,抬头看他,只见他轻轻抬了抬面上的面具…
颜玉挥开众人看过去之时薛老太医已经诊完脉了,她忙问:“怎么样薛老?”
薛老太医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淤血凝结与脑,暂时性的,我开些化瘀的药给他服,过些日子就好了。”
颜玉一愣,怎么薛老突然还给医治了?这么好?却也不敢提醒他,又问道:“要多久才会好?”
薛老太医道:“说不准,看他自己的恢复,短则一二月,长则几年。”
“几年??”颜玉有点失落,她还得养着他几年啊…
江秉臣已经过来,半跪在她跟前看她的腿,攥了攥手指问她,“疼吗?”
“砸你你试试。”颜玉气道:“我要是瘸了你就…”
“我就养着你。”江秉臣打断她的话道:“你若是气不过我就打断一条腿赔给你。”
在场的众人都愣了一下,颜玉忙抬头看颜鹤年,他的神情…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