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挂了。”她准备掐线。
“顾琼琳…”他急着叫了声她的名字,“还有件事…”
“说吧。”
“周潜的事,已经解决,他没事了。”
在她走后第二个月,爆料的人被告诽谤,各大报纸媒体都接到了封口令,第四个月周潜官司胜诉,同时成为叶氏元周国际旗下一系列大型商场的代言人,广告和片约全部恢复,甚至名气远胜以往。
他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看报纸了。”顾琼琳在十六小时时差的另一头笑了,讽刺的笑,“怎么?你要我谢你不成?这是你们欠他的!”
说完,她掐掉电话,将卡拔除。
异国的号码,回了国她也用不上了。
网络的另一头,叶景深握着早已无声的手机,沉默如雕像。
这是他与她之间…在长久的分别真正到来前的最后一通电话。
而后三年,他们再无联系。
…
三月,顾琼琳正式签约皇爵,成为魏卓年亲自签回的第四个艺人;
四月,顾琼琳拍的巧克力广告全国播放;
五月,顾琼琳成为电视剧《神的女人》女一号;
六月,顾琼琳成为某大牌化妆品的形象代言人;
七月,暑期档电影,宋远楼导的第一部电影上映,票房一路攀升破亿。这部小成本制作的电影,在没有什么宣传的情况之下,竟然取得了意外的好成绩,连带着捧红了戏里的几个主角,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一路扮丑,到最后也没恢复真颜的女主角顾琼琳;
…
年底,《西疆赋》作为贺岁片,在卫视台播出,掀起一轮宫斗大潮,顾琼琳所饰演的羡娘,黑得彻底,也黑得让人心酸,最终爬上高位,成为西疆女王,却永失所爱,孤独终老。这个既招人恨又招人爱的角色,让“顾女王”的名头稳稳落到她的头上;
第二年,宋远楼的电影选送大电影节,顾琼琳拿下了最佳新人奖,名声大噪。
…
顾琼琳的新闻,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网络、电视与报纸杂志上,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叶景深收到了无数关于她的消息。
然而,也仅仅只是消息。
第二年情人节,霍行川和顾琼琳的关系正式公开,顾琼琳成为霍行川这个花名在外的男人唯一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同时间,顾琼琳接拍萧嘉树撰写的《成神》小说所改编的电影,担任其中女二号,本色演出,因为那本就是写给徐宜舟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二号,就是顾琼琳本人。
电影由秦氏与叶景深共同投资,会在第三年上映。
但叶景深仍旧…没再见过她,除了铺天盖地的关于她的新闻。
她和霍行川的新闻。
三年时间,转眼便逝。
回忆,到此终结。
时光里的故人,改头换面,已无昔年影子。
第74章 女王·饭局
不过一杯酒的时间,叶景深想起的过往,每一桩每一件,竟清晰如昨,只是和着酒液饮下后,杂揉在一起,又面目模糊而去。
而回忆结束,眼前的故事还在继续,只不过由一个故事,分成了两个故事。他的故事和她的故事,没有交集。
久别重逢,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但他深深地厌恶这个成语。
所有的重逢,必有久别;而久别后的重逢,又未必圆满。
这已是他和顾琼琳之间的第三次重逢,可就在前几天的那顿早餐上,他正式告诉她——他放手了。
往后,即便有再多的相遇,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寒暄。
就像现在。
她和霍行川在圆桌的另一端,与他面对面坐着,他们受邀赴同一个饭局,饮同一瓶酒。
三年之后,他是叶家的掌权者,她是光芒万丈的顾女王。
他们同桌却不同语。
“叶先生,你吃虾蟹的方式,真特别。”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散他漫无边际的思绪。
说话的人,是董家的大小姐董蔓颜。
潘家老爷子设的这个饭局,也有意思,宴请的都是城中的年轻一代。大概人老了,都有牵线做媒的喜好,把董蔓颜安排在叶景深身边,老爷子那意思再明确不过。
叶景深从走神中醒来,低头看去,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剥好了一壳子蟹黄蟹肉和几只虾,全都堆在碗里,碰也没碰。
“呵呵,这碗筷我都没碰过,全是干净的,你若是不介意,就直接尝尝?浇点姜醋,一口吃下去,很满足。”叶景深笑着低语后,转头唤来侍者将手边的残壳收拾干净,又让人捧了水来洗好手,这才将挑好的那碗蟹肉与几只虾放到董蔓颜面前。
董蔓颜有些受宠若惊。
“这怎么好意思,你剥了这么久。”
“其实我不怎么吃海鲜,只是会剥而已,刚好帮你服务,你也不用脏手。”他说着舀起一勺姜醋,“要吗?”
“那加一点吧,谢谢你。”董蔓颜闻言大方接受了他的体贴。
“哈哈,看不出叶总这么温柔体贴,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潘家的二儿子潘启言坐在旁边,看得仔细,不禁笑着打趣。
“看来老爷子一番心思,不会白费了!”席间有人附和地笑言。
董蔓颜被打趣得有些脸红,嗔道:“你们还吃不吃?不吃就一边去。”
“哈哈哈…”潘家老爷子见自己想保的媒似有眉目,心情大好,便放声笑了,“你们就别打趣他们了,万一被你们说跑了,看我饶得了你们!”
“叶总这么温柔体贴,竟然单身多年,一个绯闻女友都没传出来过,我可不信。你得老实向我们交代交代情史,好让我们…大家放心!哈哈。”潘启言说着,朝董蔓颜挑眉一笑,做了个嘴型——“我帮你问!”
董蔓颜瞪了他一眼,耳朵却竖了起来。
旁边的人立刻也都附和着笑了。
叶景深半垂了眼帘,唇边的笑还挂着,眼神却无人可见。
沉默了两秒,他才开口:“我没有女朋友,不过…我爱着一个女孩,很多年。”
说着,他缓缓抬了眼,视线扫向正对的方向。
那里,坐着顾琼琳,她正伸筷子去夹转台上的鱼,像没听到桌子那边的八卦似的,而她身边的霍行川正举着杯与身边的人畅谈应酬。
她桌前的盘子很干净,席间她没碰过任何需要剥壳的食物,而在以前,虾蟹是她最爱的食物。他之所以学着剔蟹剥虾,也不过是想有朝一日能亲手为她服务,可惜没机会了。
叶景深一边想着,一边将手里的那杯红酒饮尽。
桌上的人原本只是存了调侃的心,闻言都是一怔。
“那…然后呢?”
许是他眼中痛色太重,看得人心软,董蔓颜忍不住开口问。
叶景深却一扫眼底苦涩,笑出声来:“没有然后,她不要我。”
半玩笑式的语气,让周围气氛一轻。
“你又开玩笑,罚酒!以你的条件,只有女人扑上来的份,哪有可能是你被女人抛弃。要真那样,肯定只有一个原因——那女人眼瞎!”潘启言毫不客气地鄙视道。
“咳!”
被骂“眼瞎”的人正低头喝汤,不小心呛到,咳出声来。
“没事吧。”霍行川转过头,轻拍她的背。
“没事。”顾琼琳放下勺,抬头,与叶景深扫来的视线在半空相遇。
听霍行川说,叶家的几个大项目会在京里这些人中挑合作对象,因此叶景深要留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未来他们碰面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如此想着,顾琼琳朝他笑了笑。
三年时间,他变了太多,整个人越发沉敛起来,不再将喜怒形于色。酒桌觥筹交错间,他或笑或怒,收放自如,言语中的真情假意,听起来都动听万分。
叶家的剧变,成就了一个不动声色的叶景深,所有锋芒尽藏,只留手间薄刃。
她记忆里那个有些霸道张扬,又有些幼稚纨绔的叶景深,和过去的她一起消失了。
叶景深不知道想到啥,忽然举了酒杯站起,绕过众人,走到霍行川旁边。
“霍少,百闻不如一见,我早就想和你见面,亲自向你道谢。三年前嘉树和宜舟的事,多承你出手帮忙。”他说着举了酒杯。
霍行川根本不记得谁是徐宜舟。
“三年前我求你的第一件事。徐宜舟是我好友,萧嘉树则是他的挚友,这两人快结婚了。”顾琼琳附到他耳边小声解释一句。
缘分太玄妙,萧嘉树、秦扬风和叶景深是挚交,而徐宜舟、苏黎歌和她则是死党,可遗憾的是,除了徐宜舟之外,三年前苏黎歌和她,都远走他乡,不得善终。
她一解释,霍行川便想起那年春天的事。
“叶总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这三杯酒,我先干为敬。”叶景深仰头,连饮了三杯酒。
“豪爽!”霍行川笑着端起酒跟着饮尽。
顾琼琳见叶景深这喝法,皱了皱眉,也将酒往唇边送。
“你随意吧。”叶景深却在她将酒送入口中前说道。
“叶总这么干脆,我们怎么能随意。这酒我替她喝了。”霍行川取走了她手中的酒杯,没等她回答便一饮而尽。
他喝完酒后又笑嘻嘻地对顾琼琳开口:“我替你喝了酒,你得替我剥只螃蟹,那东西我爱吃,不过我嫌麻烦。”
顾琼琳瞪了他一眼。
霍行川的要求显然是针对刚才叶景深剥蟹的举动所提的,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叶景深倒没再说什么,举着空酒杯坐回席上。
有人来敬董蔓颜酒,他二话没说便替她喝了,席上的人见状便都轮流来敬董蔓颜酒,结果最后通通都被他给挡下。
这通饭局,他没吃多少菜,只见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替董蔓颜喝的、别人敬他的、他敬别人的,没完没了。
红酒和着白酒,一通豪饮,酒精麻木了神经,也让他头晕起来,酒宴未结束,他就有些撑不住,起身告罪去了洗手间。
叶景深酒量不算差,这些年常要应酬,也不是没喝高过,只不过像今天这样毫无节制的饮法,却还是头一回。
胃里翻天覆地的绞着,他吐得天晕地暗。等到吐完,胃里舒服一些,脑袋却又撕裂般疼起。他步履不稳地走到外面的洗手台前,拿冷水猛泼自己的脸。
冰意让思绪稍稍清晰起来,他掏出手机拔给了刘诚。下午他是自己开车来,但目前的状况他自己开车回市区已经不可能了。
电话才接通,他手却不知怎地一颤,手机从掌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怒意忽起,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怒,只觉得心里像埋了枚炸弹,等这一个引线烧着就发作。
“喂?叶总?叶总?”刘诚疑惑的声音不断从手机里传出,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水“哗哗”流着,叶景深已直接将脸凑到了水笼头下。
“喂,刘诚吗?是我,顾琼琳。”
他身后忽然传来她的声音。
叶景深猛地抬头转身,额前发梢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开,他眯着眼,从睫毛上不断滴落的水珠间望去,顾琼琳不知何时已经拾起他的手机,正站在他身后和刘诚讲电话。
“他醉了,恐怕你得来一趟接他回去。”顾琼琳说着报了地址给刘诚后才掐线,将手机搁到他的手边。
“刘诚说他半小时后就到。”她简单交代一句,转了身。
“觉得我醉了?你一定没试过,不管喝多少酒,意识都清醒无比的滋味。”他在她身后开口。
身体像被车碾过,脑袋每根神经都在疼,可意识仍旧清醒,想要遗忘的东西竟更加清晰,历历在目,轮转而过。
醉,对他来说是奢侈的事。
酒精…救不了他。
顾琼琳脚步顿了顿,只说了一句话。
“那就少喝点。”
话毕,她回席。
没多久,叶景深也跟着回来。
他脸颊发红,发梢的水珠已经抖干,头发潮湿地向后梳去,露出饱满额头,看上去精神奕奕,丝毫未受酒精影响。
才落座,就有人又来敬酒,他仍旧没有拒绝,一杯杯喝着,直到席散。
第75章 女王·偶遇
京城的初春,寒意肆虐。
为了赶被“灵异”事件影响的拍摄进度,整个剧组开启疯狂拍摄模式,顾琼琳在连续几天的拍摄后,总算获得了两天的休息时间。
作息早就因为马不停蹄的工作而紊乱,她在家里闷头睡了一整天后起了个大早,心血来潮地换了运动装下楼跑步,顺便吃早餐。
才从楼里出来,她就后悔了。
春寒料峭,太阳还不见影子,冷意骤然袭来,一站到户外,她就已经猛打了十来个喷嚏,鼻子痒得像钻进了一束头发。
三年了,她仍未习惯这里的天气。
跑步什么的,就算了吧,她还是直接吃早餐去。
这决定一下,她立刻心情明亮,只是脚步还未迈出,便听到楼前的大树底下,传来低沉压抑的干咳声。
干咳声断断续续的,听得出来那人想遏止咳嗽,然而始终无法成功停止,反倒咳得更厉害,他就只能压低了声音。
声音…太熟悉。
顾琼琳疑惑地走过去,树下果然站了人。
清晨未消散的浅雾中,叶景深正侧着身,微弯了背,一手握成拳捂在嘴上,皱着眉咳着。
“叶景深?”她惑道。
听到她的声音,他站直了身体,转身面向她。她停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没有靠近。
“抱歉,正好路过这里,吵到你了?”他开口就解释。其实昨晚上他通宵工作,清晨才归,路过她家楼下时,忍不住停了脚步,下意识抬头想看看她家,虽然站在楼下什么也看不到,但好像…这举动已经成了习惯,每次路过,不管是回来还是离去,都要逗留一小会,只是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她竟下了楼。
顾琼琳差点忘了,叶景深买了她所住小区的房子,来京城的时候都会住在这里,和她的房子间就隔了一幢楼。
“这是公共区域,说什么吵不吵的。倒是你,你咳得很严重。”她揉揉发痒的鼻子,略带鼻音地说道。
他的脸色微青,眼里有些血丝,唇色像覆了层灰,明明很倦怠的病容,看她的眼眸却又异常明亮。
自从叶景深同意放手,他便没再和她纠缠过从前的事,顾琼琳反而可以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旧事…已无谓再分对错,总归当年,她也骄傲轻狂,与他针锋相对,没留半分余地。
“老毛病。”他笑笑,干燥起皮的唇被扯出小裂缝,刺疼入心。
五年前她第一次离开时,他病了一场,这咳嗽就是当时留下的病根,如今一到秋夏与春冬交替的时节,就会发作。这三年他忙于工作,染了烟瘾,疏于保养,前几天又在饭局上毫无节制的喝,一回来就狠狠咳上了。
顾琼琳听他声音沙得不像话,沉默了两秒才道:“少喝点酒,这里天气不比s城,又冷又燥,空气也不好。你叫刘诚去吉巷尾的小铺子里买两瓶枇杷膏,那铺子老板是莆市人,兄弟在老家种植枇杷,每年都会自己做枇杷膏,不对外卖的。你让刘诚说是我朋友,他会匀两瓶给你。每天早上拿温水调点喝了,挺有效果。”
叶景深难得听她对自己说这么一大通话,语气温和,声音瓮瓮的,像要贴到他心头,就恍起神来。
“啊——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