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无法理解与认同她所追求的东西,却必需学会尊重。
她被冻得全身麻木,眼睛转了转,看到岸上的叶景深,没对他露任何表情。
“好。”她说话带着牙关打架的声音,咯咯作响。
冻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的思维变得迟缓,一切不过跟随本能。
导演又匆匆交代了几句,喊了开始。
顾琼琳深吸几口气,再度曲膝将自己埋入水中,脑后长发浮在水面,浮藻般晃动,她掬水浇下,水顺着纤长白臂流下,阳光之晶莹剔透如同挂在白荷之上的水珠…
导演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场戏彻底结束,全程十五分钟,中间仅因换角度问题,停了一次。
顾琼琳再度从水里站出来,人已有些站不稳了。
在水里走了两步,脚僵得像不属于她自己,她很想马上离开这冰水,奈何步子始终迈不快,能勉强撑着不倒下去,已经用掉她所有力量了。
岸上有人不断叫着:“快上来,快快,拿点姜汤来!”
这些声音在她耳里,遥远又不真实。
忽然间,温热的外套笼到她身上,将她裹起。
“叶景深?你怎么下水了?”她看清来人,颤抖着开口,脸上却扯不开任何表情。
“带你上岸。”叶景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涉水而来,湿了半截裤子,更加真切地感觉到这水里的温度有多冻人,他心中针扎似的疼起,像被冰水泡着的骨头,冻到极致。
也就在这个时候,严冰才明白,身边这男人是冲着顾琼琳才来看这场戏的。
顾琼琳的行程和背替的戏,他早就知道,因怕她再有意外,他便抛下所有事情,悄悄跟了过来。虽然他心里早就有准备,可是亲眼见她泡在冰水里,撕心的感觉怎么都平息不下去。
“值得吗?”他抱起她,快步朝岸上走去。
顾琼琳恍惚间没听清他在问什么,只觉得眼前景物白花花一片,脑袋开始抽痛起来。
上了岸,叶景深仍将她抱在怀里,有人将顾琼琳的羽绒服盖到她身上,又喂她喝了一大杯的姜汤,她仍旧觉得冷到不行。
叶景深不作他想,抱着她便往自己定的别墅走去。
…
木屋别墅不大,就一层楼,一间客厅,一间餐厅,一大一小两间卧室,然而装修得却很奢华。
只是顾琼琳已无力欣赏,在水里被冻僵不觉得,这会上了岸,她才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瑟瑟发着抖。
剧组的剧务跟在后面将她的背包和一大壶姜汤一起送来,没作停留就离开了。
叶景深将她抱进了卧室,卧室里有地热,暖融融却又十分干燥。
“阿嚏——”
冷热交替之下,她连着打了无数个喷嚏,直打得鼻头通红。
叶景深将她放在卧室的沙发上,取来了大浴巾,这才掀开她身上裹着的两件厚外套,拿浴巾盖上她肩头,替她擦拭。
“我自己来。”顾琼琳察觉到他的手在浴巾之外急切地按过她的肩臂腰腹,僵硬地制止了他,“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我转过去,你快点。”他没勉强她,却也没同意出去,转了身,留给她一个背景。
顾琼琳脑袋木木的,想不了太多,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了贴身衣服,在拭干身上水渍后,迅速换上。
叶景深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一停,过了十来秒都没声音再传来,他才转了身,顾琼琳早就又缩到沙发上去蜷起身体了。
她换了套贴身保暖的衣裤,外头裹了件宽大羽绒服,抱着膝盖打着颤,仍旧没有缓过来。
“去床上呆着。”叶景深语气不容拒绝,他掀开被,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放到床上,又替她脱掉外套,将被子裹到她身上,让她躺下。
从开始到结束,她都很乖,没有反抗。
而对顾琼琳来说,她越乖,就越反常。
果然还没到晚上,她就开始发烧。
好在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她早就准备了药,浑浑噩噩间叶景深似乎喂她吃了点东西,才将药拿来,喂她吃下。
雪地的夜特别安静,屋外除了星光外,便只剩冰泉倒映出的一轮明月。
叶景深坐在床边,一直盯着顾琼琳,每隔一段时间,就探探她的额头,给她喂点水。
她脸颊烧得通红,呼吸很急促,看得他的脸色比屋外的夜还深还沉。
若非这里交通不便,出去又太奔波,他早就带她离开这里外出就医了。
到了半夜,顾琼琳这烧终于退下去一些,可叶景深脑袋中那根弦一直没松懈,耳边都是顾琼琳转来转去的不安分声音。
她睡觉向来老实,要不是难受到了极致,是不会如此翻覆。
这么想着,叶景深跟着难受起来,忍不住伸手探进被子,摸了摸她的脚,这一摸,他才发现她躺了这么,脚竟还是冰的,而她整个人不知何时又打起寒战来。
“顾琼琳,你还有哪不舒服?告诉我?”他心揪紧,凑到她耳问她。
“冷…很冷…”她睡得不沉,呢喃着回答。
叶景深思考了片刻,忽将身上毛衣一脱,掀开被,很快钻了进去。
被子里只有一点热度,难怪她直叫冷。
他皱眉,侧躺在她身边,伸手环到她胸前。
顾琼琳似乎感觉到身边温暖热度涌来,本能驱使之下,她猛然一个转身,缩进了他怀中。
叶景深一僵,忽然间不知自己的手,要如何安放。
第62章 女王之路·甜蜜
雪地寂静,叶景深耳中只剩下顾琼琳牙关间轻轻的“咯咯”相叩声。
柔软玲珑的身体贴上来,像一丛缠绵的火焰,将人从头烧到尾,偏她似乎觉得不够,修长的腿挂到他腿上,用力缠紧,手也圈上他的腰,脸更是埋在他胸口,像搂着一只巨大的毛绒公仔。
叶景深僵了好几秒,才终于回神。
她还在打着寒战,身体颤抖不休,他让她枕到自己手臂上,另一手将她背后的被子掖紧实之后,才把她紧束到怀里,让两人之间不留半点缝隙。
身体的温度互相融合,她迷迷糊糊地回应他的拥抱,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发出一点细微的哑音。
她身上的香味,叫被子里的温度一催发,莫名地浓郁起来,钻进他鼻子里,蔓延至心。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一点,身体发生某种变化,灼烫并且胀疼。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样的拥抱,简直是场折磨。
为了方便照顾她,他没把灯全关掉,屋里亮着一盏小台灯,灯光昏暗,照不清她的五官,只在她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她凌乱的发丝散落他满臂,带来又麻又痒的滋味。
他了无睡意,又动弹不得,便将下巴微微一缩,唇抵在她额上。
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有些薄汗。自缩进叶景深怀里开始,她就老实下来,不再翻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寒战也停止,沉沉睡去。
他察觉到她的平静,心情稍松,圈着她的手松开,将她推离少许,他才轻轻下床,倒了温水回来,半抱起她诱哄着她喝水。
她喝了两口,干燥的唇有些疼,她不自觉地舔舔,叶景深见那舌尖棉花糖似的软糯,他没忍住,抱着她缩回被子里,轻轻吻去她嘴角的水渍后,在她唇上咬了咬。
霎时间,又是邪火猛窜。
这一夜,顾琼琳只觉得一会冷,一会热,最后似乎抱到了一个大暖炉,好不容易睡安稳了,又飞来一只大蚊子,总叮在她唇上。
她的唇一痒,便忍不住伸舌去舔,可才伸舌便又被那蚊子咬住,进而连舌尖都痒起,她只能缩回,可没多久唇又痒起,她再伸舌,蚊子又至,她只能再与那只蚊子你追我躲起来,如此往复折腾着,直到后来,她在睡梦中怒了,抬手一巴掌拍下,骂了句:“烦死了!”
世界终于消停。
翌日清晨,她在叶景深怀里醒来。
屋外一片透亮,压过了屋里这盏彻夜亮着的台灯。
叶景深陪了整夜,在天亮之际终于闭眼小睡。
顾琼琳睁眼时只看到他半敞的衬衣领口里微铜的肌肤,意识一点点清醒,浆糊似的脑袋恢复运转,很快便想起昨天的事来。
她和他就这么睡了一夜?
呆滞了两秒后,她又发现一个更无法接受的事实,自己像个树獭熊似的缠在他身上,双手双脚都紧紧巴在他身上,过于暧昧的姿势让她清楚的察觉他身体的某类异常,正霸道地抵在她小腹上。
顾琼琳脑袋“轰”地一声轻炸。
她很快的缩回勾在他腿上的脚,又轻轻抬起他横在自己腰上的手,在被子里蠕动着离开他,谁料才刚退离他的灼烫,抬到一半的手忽又压下。
隔着薄薄的衣物,他手掌按上她的腰,将她往他的怀里一按,她的小腹又与他的霸道撞在一起。
“别再蹭了,再蹭我会控制不住。”叶景深半睁了眼,看她已染作绯色的脸。从她在他怀里醒来的那一刻,他就跟着醒了。她为了离开而在他怀里左动右动,让他差点失控。
顾琼琳羞恼至极。她什么时候蹭他了?
“放手。”鼻子微堵让她发出瓮声瓮气的音,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这声音里的娇媚。
叶景深将头埋在她发间,深呼吸了几口,没有为难她,便抱着她坐了起来。
“外头冷,你刚退烧,别瞎折腾。”他喑哑开口,伸手用被子将她裹成球,这才起身下床。
他一走,被子里虽还热着,却少了点支撑,不如刚才那样安稳。
顾琼琳看了他一眼,他脸色不太好,眼眶下有些青。她便想起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一直有人不间断的给她喂水喂药喂吃食。
他彻夜未睡的照顾她。
顾琼琳便有些闷闷的,觉得自己要精分了,心里总想离他远点,可这男人见缝插针的缠过来,让这段感情越来越脱离她的控制。
烦!
她掀被下床,穿了衣服,走过妆镜时停下脚步。
镜里照出一个披头散发、脸庞绯红的女人,眼里全是桃李媚姿,嘴唇微肿,怎么看怎么像被人好好宠/爱过的模样。
她更烦了,唇上还有些痒意,她就凑近镜子,去看自己的嘴到底哪里被咬了。
叶景深端了早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正对着镜子寻找“蚊子遗留痕迹”的顾琼琳。
“昨晚有只大蚊子。”他一看就明白了,她那唇分明是昨晚他玩捕“蛇”游戏的后遗症——他乐此不疲地玩了大半夜。
“你也被咬了?”顾琼琳转过头看他。
“是啊。”他严肃地点头,将手里早餐放下。
顾琼琳走过去,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
“哦。你是脸被咬了?”
叶景深默。
他脸颊也有些红印,出自她的手。
那一掌,真是用力!
…
顾琼琳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叶景深这别墅里又呆了一天,到第三天就基本痊愈。
她一醒,大被同眠的机会,是不会再有了,叶景深被赶到了另一间卧室去睡。
两人相安无事,除了送吃的,他没怎么打扰她,也没提任何与感情有关的话题,第一天夜里取暖式的共眠,在她看来就像做了个梦。
到了第三天清早,顾琼琳收拾了背包,把衣服裹紧,准备离开。
“你要回去?我和你一起吧。”叶景深在门前叫住了她。
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回去。
“我进山。”顾琼琳打开门,门外冷风嗖嗖扑来,与屋里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进山?”叶景深见状上前一步,站到门口,将风挡住。
她点头。
源山的风景美妙,她在来之前就做了攻略,本想趁着这趟拍戏顺便旅游,谁知道自己不中用,泡了点冰水就病歪,因此她的计划被打乱,原来想走的几条线最终只够时间走完其中一条。
“我陪你去!”叶景深听完她的话,直接将门关上。
“你陪我?徒步六到八小时的行程,你受得了?”顾琼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叶景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他这个富家少爷体质差、吃不了苦之类的,他也懒得解释,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整理了简单的行囊,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换了副模样。
深蓝的冲锋衣配铁灰的冲锋裤,与衣服同色的线帽及徒步鞋,他像运动杂志上走下来的男模特。
这次顾琼琳没有反对。
他想跟,那就跟吧。
“到时候别指望我背你。”顾琼琳出门前嘲笑了他一句。
叶景深耸耸肩,不以为意。
…
顾琼琳要去的地方,是源山东侧的小村子,进村只有一条小路,积雪未清,车子进不去,只能靠走的。
徒步进去,再徒步出来。
路不难找,沿途都有指示牌,还有休息站,只是顾琼琳没有想到,临出发前她对叶景深的嘲笑,却应验到了自己身上。
徒步走了六小时,她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体力有些跟不上,停在了路中央,双手撑在自己膝上,俯着身喘息。
“你可以指望我背你。”叶景深站在她前面笑她。
走了这么久,除了出些汗,气息有些急促之外,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透亮的眼眸弯去,藏着笑意,看得顾琼琳一阵恼火。
才刚病好,她还略显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叶景深便不舍得再逗她,倒了杯热水给她。
“是我走太快了,我们慢点吧。离村子很近了,你再撑撑。”
他看了看地图,开口道。
顾琼琳三两口喝完水,道了声:“走吧。”
他收了杯子,从后面追上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牵了她的手。
…
天黑以前,他们在树林的尽头看到了村庄。
辽阔的天,被雪山围起的村子,简陋的房子,这里与他们生活的城市,像两个世界。
顾琼琳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脚步放慢,从包里掏出了一袋手指饼,咔兹咔兹咬起来。
“想吃?”她咬了半天,发现身边的叶景深有些沉默,就瞥了他一眼。
他正盯着她手里的饼干。
顾琼琳笑了——叶大少爷包里,没带吃的。
在这场徒步里,她终于扳回一局。
“张嘴。”她大发慈悲地抽出一根饼干晃到他嘴前。
叶景深心想她还是心疼自己的,便依言张嘴。
下一秒,他吃到满嘴叶子。
顾琼琳不知道哪摸到的叶子,一股脑儿塞进了他嘴里。
“顾!琼!琳!”叶景深怒了,呸掉满口叶子吼道。
她早就跑出老远。